查看完整版本: 天衣有風 -【鳳囚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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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4 AM

第二百零九章 竹林堂射鬼

    眼看著竹林堂裡裡外外畫好了驅鬼用的幡,幡上畫著楚玉看不懂的鬼畫符,不一會兒太監華願兒入內稟告,說是巫師已經集齊,正與天如鏡一道在外等候。

     天如鏡也在?!

     楚玉的面色越發的不好看,仔細一想,時間問題反倒不是主要的,不過是一個數字的差別罷了,重要的是,往常保護劉子業安全的人,都已經不在身邊,留下來的只是一些普通侍從,周圍的防衛格外薄弱,而天如鏡竟然又在巫師之中,難道這件事是他一手主導?

     與劉子業一道走出竹林堂,此時已經入夜,竹林堂外的竹林黑漆漆的,雖然林外掛起了燈籠,但是卻照不太遠,晃動的打在竹枝竹葉上,地面上的影子交錯閃動,好像鬼影重重,更讓人覺得陰森鬼魅。

     楚玉一眼便看到了巫師群中的天如鏡,比起那群穿著華麗無比五顏六色的巫師,天如鏡一身紫色衣裳,卻是極為素淨的了。

     楚玉跟劉子業說了一聲暫時少陪,便直直朝天如鏡走去,拉住他的袖子就將他扯向一邊,道:「這是不是你弄出來的?」

     天如鏡定定的看著他,也不說話,他的臉容有些蒼白瘦削,但是因為削瘦而襯得更大的眼睛裡,一雙眼眸宛如一泓清亮的秋水,每一個波光晃動,都彷彿欲說還休。

     見天如鏡遲遲不答,楚玉有些惱怒,咬了把牙道:「今日是二十七日,史書上記載應該是二十九日,你把這個時日提前。就不怕違反你的天書麼?」

     這回天如鏡終於開了口:「我也不知時日為何會錯開兩日,這本也並非我一手安排。」他來此之際,心中也在困惑。…或者——

     天意本來就是這樣。

     楚玉聞言一怔,忍不住追問一句:「真的?」真的不是他弄的?

     天如鏡淡淡道:「這個時候。我騙你作甚?」

     兩人遠離了眾人,在竹林裡低低地說話,冷硬的泥土上,挨著竹根邊,還殘留著些許未褪的殘雪。瑩白地雪反射著弦月的微光,在竹林月夜之下,顯得格外靜瑟美麗,而天如鏡蒼白地臉容,也蒙上了一層如夢如霧的光暈。

     楚玉沉默一會兒,忽然道:「倘若我現在便告知陛下,他或許便不會死了。」現在立即讓劉子業加強防衛,到安全的地方去,將三王處死。等等……改變歷史的機會就在眼前,扭轉乾坤的機會就在眼前。

     方才劉子業給她披上衣服,別彆扭扭地討好她。這又勾起了楚玉心底地些許溫情,她做不到坐視劉子業死亡。縱然劉子業有千萬般不好。可是他依舊是這具身體的弟弟,並且對她極為厚待。楚玉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臨到關頭,卻又不由得不忍心起來。

     天如鏡依舊面無表情,他有些木然地道:「隨你。」他已經不敢去審視,現在的局勢與天書上記載的偏離了多少,自從他背叛了自己的信念,救下容止之後,他便無時不刻不處在心靈的自我折磨之中,以至於雖然經過這麼多時間的調養,他卻反而比被餓了三天離開公主府時更瘦了一圈。

     楚玉歎了口氣,扭頭回轉,便直直朝劉子業走去。此時劉子業一身玄衣,衣衫上繡著華麗的暗紋,神情端肅,看起來也有幾分莊重的味道,他左右站著華願兒和玄安兩個太監,一人捧著一柄桃木弓,一人捧著一袋棘枝箭,桃弧棘矢都有能抵禦不祥地傳聞,能驅邪避凶,用桃木弓射出棘枝箭,射中鬼魂,便是這場驅鬼法事的重頭戲了。

     楚玉從前就拿鬼故事嚇唬過劉子業,這時候自然不會反口說世界上本沒有鬼,只上前詢問:「陛下怎麼會想要驅鬼呢?」她還是不太相信天如鏡所言,想從劉子業口中套套,這場法事是不是天如鏡所主使。

     劉子業躑躅一下,想想就是現在不說,楚玉待會也會知道的,便慢吞吞地說了:劉子業雖然性情暴戾,但是他怕鬼,這幾日來他為噩夢所擾,好像看到被自己殺死地粉黛以及那個像粉黛的宮女回來找他索命,驚得他魂不附體,便只想出來舉辦法事驅鬼這一招。

     他原本也是沒怎麼把殺個把人放在心上,說起來也漸漸忘了顧忌,卻沒注意到楚玉一下子變得古怪地神情,以及瞬間轉為冷漠地目光。

     是了。

     楚玉冷冷地看著劉子業,在心裡靜靜地道:是了,她怎麼忘記了,雖然在她面前,劉子業是體貼的好弟弟,可是對別人,這少年卻是暴虐地皇帝。

     他殺了那四個無辜的孩子,殺了墨香,害死了粉黛,也間接殺死了她手下的一百多號人。

     那麼多的鮮血,如何能夠清洗?

     他不過就是對她好了一些,她怎麼可以忘記那些無辜死去的人?

     楚玉靜靜地看著他,方才微微熱起來的心口,一下子又變得冰涼。

     劉子業指揮巫師們開始做法,天如鏡此時也走了回來,就站在劉子業身旁,楚玉張了幾次口,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便向劉子業告辭:「陛下,我身子有些不適,想提前回府休息。」

     一聽楚玉不舒服,劉子業也顧不上什麼驅鬼了,張口便要吩咐人傳喚御醫,楚玉連忙阻止,再三保證自己只是覺得有些冷,回去睡一覺便沒事了。

     才走出兩步,楚玉被劉子業叫住:「阿姐。」

     她轉過身,少年皇帝發紅的眼睛裡寫著顯而易見的憂慮:「阿姐,你今後都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楚玉一愣,隨即有口無心地道:「好的,不離開,再也不離開了。」

     「不騙我?」

     「嗯,不騙你。」聽起來斬釘截鐵。

     得到楚玉的保證,劉子業鬆了口氣,又安心坐下來看人驅鬼,楚玉沒讓劉子業派人相送,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走在皇宮之中,她還披著從劉子業身上解下來的毛皮大氅,走著走著,纖薄的雪片自天穹之上稀稀落落地灑了下來。

     很快便走到接近宮門的地方,在走出一個轉角前,楚玉聽見何戢的喝聲:「什麼人?」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可是側耳傾聽,才發現何戢那話並不是對著她說的。

     趴,究竟殺不殺小皇帝呢?



第二百一十章 公主與駙馬

    喝問出聲後,聲調便陡然一轉,叫出那人的名字:之?」——

     太宗與左右阮佃夫、王.+等十一人,謀共廢帝。

     楚玉聽到這個名字,猛地屏住呼吸。

     她在第二重宮門邊上,而何正在宮牆後不遠處等著她,兩人有一牆之隔,但僅算直線距離,也不過就是三四丈而已。原本守在這一重宮門的守衛,則正在偷懶與何帶著的士兵閒聊。

     依史書上所言,劉彧的部下勾結了劉子業的近臣,壽寂之與姜產之,這二人一人是執掌帝王官職的官員,是謂主衣,另一人是禁軍的細鎧主,楚玉方纔還問得劉子業,得知主衣壽寂之便在宮中,然而姜產之今日卻正好輪假。

     這也是讓楚玉有點疑慮的原因,懷疑這一遭是否便是歷史記載中的那場法事,然而現在聽到何叫出那人的名字,她立即完全沒有懷疑了。

     何叫住姜產之,與他閒聊了幾句,便讓他與禁軍隨從進宮來,楚玉聽腳步聲知道姜產之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下意識後退,退到身後一棵大樹的陰影裡。

     退了之後,楚玉才想起來自己沒必要心虛,就算姜產之是來殺劉子業的,在目的完成之前,也多半不會動她,以免打草驚蛇功虧一簣。

     但是這時候她退都已經退了,也不方便再重新走出來,楚玉站在樹後。眼看著姜產之帶著七八人,朝皇宮內走去,幾人的腳步很沉,甚至還有那麼一點統一,月光伴隨著零星地冰冷雪花灑在他們身上,更添幾分肅殺之意。

     楚玉看著他們,忽然有一些後悔,甚至想現在便趕回去提醒劉子業小心。可是眼前一閃而過墨香死前的眼神。她又強迫自己硬起心腸。不去理會。

     一直等姜產之等人走遠,楚玉才靜靜地舒一口氣,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來,這時候卻又聽到宮牆後兩人的腳步聲漸進,停下來後是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駙馬,方纔那姜產之……我見他懷中彷彿藏有硬物,恐是要圖謀不軌。」

     何冷哼一聲。放低聲音道:「我如何不知,那姜產之身後幾人,也並非他同僚,只怕是欲行謀反,他既然要反,便看著他反罷,我為何要阻攔?」

     兩人的說話聲雖然壓得很低,但是還是讓牆後的楚玉聽了個分明。

     楚玉猛地咬住嘴唇。不讓驚呼聲逸出口來。

     何繼續道:「那陛下今日召見那女子。怕是要與她重新修好,待她得勢之後,焉有我的好日子過?那姜產之若能成事。對我而言是再好不過,若不能成,也怪不到我身上。」面前這人是他何家心腹,因而何戢也不怕說與他聽。

     一言以蔽之,他就打算當那牆頭草,順著風吹倒,姜產之身懷利刃,帶身份不明之人入宮,他也只當沒看到。

     何話才說完沒多久,卻聽到牆後傳來一聲暗啞地折木聲,他心中大驚,連忙繞過宮牆,卻見自己心中深深憎恨地女子,安靜站在宮門邊地樹下,腳下正是一截斷裂的乾枯樹枝。

     楚玉看到何,心中也是沉到了底,她方才聽何語意不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卻不料才邁出一步,不慎踩到地面上一段乾枯樹枝。

     楚玉心中叫苦,也不等何有什麼反應,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跑。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她要是還站在原地,那就是等著何戢殺人滅口。楚玉不太清楚何戢的武功怎麼樣,但是一個健壯的大男人,殺她一個弱女子還是很容易的。

     何見楚玉轉頭跑了,先是猶豫一下,隨即想到大事不妙,倘若楚玉現在跑回去找劉子業告密,並且劉子業也逃過了姜產

     劫,就該換成他倒霉了。

     何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應該先追楚玉,還是乾脆帶著人馬闖皇宮,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沒叫上人,朝楚玉追去了。

     潛意識裡,他還是不想驚動太大,更不想親手弒君。

     楚玉沒有出聲叫喊求救,她始終不確定,劉子業是否已經死了,倘若驚動太多人,只怕她就算逃脫了何的追殺,也逃不過謀反者地屠刀。

     能夠一個人靜悄悄地離開,是最好不過的。

     楚玉畢竟是女子,天生體力弱勢,才跑了一段路,便聽到身後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來到宮中最為冷清無人的地方,夜色下名為夫妻的一男一女,一追一逃,靜瑟的月光和冰冷的雪花灑在他們身上,注視著這段扭曲的婚姻最後地終結,做生與死地掙扎。

     也只有雪與月靜靜看著他們。

     楚玉牙關一咬,猛地轉過身來,抬起手腕,扣動機簧。

     何距離楚玉只剩下五六步的距離,正要追過來,卻只聽見空氣中「嗤」「嗤」的兩聲銳響,好像有什麼擦過腳邊射在地面上,同時腿上傳來劇痛。

     楚玉射出暗藏地兩支袖箭,其中一箭射得偏了,貼著何的一隻鞋邊射在地上,另一箭也是偏的,但是好在沒偏太遠,射中了何的大腿。

     一箭失敗,一箭奏功,楚玉既未失望,也不歡喜,只再度轉過身去,一言不發地逃開。

     何身為駙馬,家中也是士族,何曾有這樣受傷的機會,楚玉一箭雖然沒有射死他,卻也讓他一時間痛得蹲在地上沒法動彈,只能看著楚玉跑遠。

     何的心腹在不久後便帶著幾人追了上來,將何扶了起來。草草止了血,何咬牙切齒道:「給我追!」

     楚玉逃到的地方,是永訓宮附近,這裡曾經是劉子業生母王太后的住處,但是太后病死之後,劉子業害怕太后的鬼魂,便命人不得接近此處。

     她氣喘吁吁地闖入永訓宮內,很快又聽到後方追來的腳步,這回聽腳步聲足有六七人,但是她帶著的袖箭,才不過八支,而她的技術不太好,就算射出去,也不一定能射中。

     楚玉躲躲藏藏,但對方畢竟人數較多,且都是軍人出身,搜索起來很有一套,最後她還是被堵住逃亡的路,就在太后生前的臥房內。

     楚玉靠著牆邊,注視站在門口的黑影,屋內沒有燈,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容,也看不清楚對方凶狠的神情,她只是慢慢地坐下,坐在太后死去的這張床上,雙手按在床沿。

     那人追上楚玉,暗暗鬆了口氣,心說總算對何有了個交代,但是他卻訝然看見,楚玉的身體忽然翻倒,伴隨著鐵索鏈的聲響,床面忽然下陷,開了一個巨大的方形洞口,而楚玉後仰的身體,便正跌入那洞口中。

     ****************************************

     華林園內,巫師們已經舉行了儀式,召出鬼來,指點著劉子業張起桃木弓朝虛空中射去,連射了十數下,巫師便稱鬼已經被射死了。

     劉子業大喜,終於放下懸著的心,命人奏樂。

     而這個時候,在竹林邊上的人群裡,卻投來飽含殺意的陰鬱目光。

     天如鏡就站在劉子業身旁不遠處,他目光如水,宛如明月清輝,等待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5 AM

第二百一十一章 漏網的大魚

    之後的事情很簡單了。

     ————壽寂之懷刀直入,姜產之為副。

     姜產之帶來的人暫時牽制住了劉子業的侍從。

     天如鏡靜靜地望著天空。

     一片混亂中,劉子業逃入了竹林堂,他身後跟隨著太監華願兒和玄安,壽寂之緊隨在他們身後,執刀追逐不捨,四人闖入後堂,劉子業返身張弓搭箭,一箭射空。

     壽寂之手腕微側,黑暗裡刀光一閃。

     此刻亥時過去,子時方至。

     *************************************************

     宗越帶著一隊士兵,快馬輕騎地往回趕,他先前得到消息飛報,是說近側有人欲行謀刺陛下。

     縱然劉子業暴虐無道,但是對宗越自己而言,卻是個再大方不過的君主,他不希望劉子業就這樣死去,所以他一得到消息,便挑了軍中最快的馬,以及兩百名勇猛的騎兵,跟他一道往回趕。

     可是才入城不久,穿過街巷的疾奔途中,宗越的目光卻瞥見一個人。

     那人身穿翠綠色的衣裳,懷裡抱著一個鼓鼓的藍色小包裹,在一條無人的巷子裡慢慢走著,嬌艷的臉容上滿佈不安的神色。

     那人宗越是見過的,因為山陰公主曾帶著他出遊,但是這時候他為什麼會鬼鬼樂樂地出現在此地?難道他不該安分地留在公主府中麼?

     心中疑竇大起,宗越下令暫停。自己獨個打馬過去,一隻大手單手揪住柳色,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就像當初提起來墨香那樣。

     包裹掉在地上,裡面滾出來一些珠寶金銀。

     柳色對上宗越的目光,登時嚇得魂不附體,宗越瞇了瞇眼睛,那眼風更是如刀般銳利,欣賞了一會柳色瑟瑟發抖地情態。宗越才以一種陰狠的。好像貓戲弄老鼠一般的聲音道:「你怎會在這裡?」

     此時正是亥時過半。

     ************************************************

     「公主呢?」

     桓遠等人出城之後。在城外五里尋著了久候的花錯,花錯小心接過阿蠻背上背負著的容止,掃了一眼後卻發現少了兩人。

     除了桓遠阿蠻流桑等人外,還有幼藍和幾名信得過的侍從同行,但是卻少了逃亡行動的核心,另外一個人倒是不值一提了。

     將容止抱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讓他躺在柔軟地錦墊上。再厚實地蓋上被子,花錯才回過身來,再看一眼,確定看不到楚玉和柳色,才轉向桓遠又一次詢問。

     桓遠目光微黯,簡單說了楚玉地交代,並取出信來給他,頓了頓。他苦笑一下。道:「至於柳色……他約莫是私逃了。」

     發現柳色私逃後,桓遠並沒有去尋找,而是按照原定計劃。與其他人一道會合花錯。

     柳色的去向他並不怎麼關心,人各有志,如今公主府已經不能給予他想要的,走便走了,沒有必要為了他費心。

     想必公主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煩惱。

     桓遠心裡默默地想。但是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對於楚玉身邊異性的減少,他表現出了一種樂見其成的態度。

     桓遠讓流桑和隨行的幼藍暫時休息一下,花錯走開兩步,撕開信封口,抽出信紙來,草草瀏覽一番,片刻後,他的面色陡然驟變。

     楚玉信中已經是寫明,說是務必先請花錯騙得桓遠遠離建康城,能騙得遠些便騙遠些,倘若二十九日後不見她與他們會合,也不必以她為念,直接下藥藥翻桓遠等人,把他們遠遠地帶走,最好走到天高皇帝遠地地方。

     雖然楚玉沒有如何明說,可是花錯卻從信中感覺到字裡行間蘊含的訣別之意,好像真的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那件事是她預先知道的,但是不能迴避。

     花錯在一旁拿信紙沉默了太久,這引起了桓遠的懷疑,他吩咐完侍從後,便走過來問道:「公主信上寫了什麼?」

     不能讓他知道。

     花錯合上信紙,淡淡道:「沒事,公主叫我照顧你們。」這話倒也沒說謊,楚玉確實是有請花錯暫時照拂的意思,以桓遠的智慧和手段,想獨自活下來並不算難事,楚玉只怕他擔憂她地安危回到建康這個險地。

     花錯雖然也想回去,事到如今,他對楚玉地惡感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可能放下容止,在他心裡,還是容止更為重要些。

     雖然花錯反應十分迅速,但是他面上晃過的遲疑卻沒有錯過桓遠的目光,桓遠猛然想起前陣子,楚玉下藥放倒天如鏡之前,也曾經對他說過一番訣別地話

     ……

     他越想越是不安,便試探道:「可否讓我看看公主的信?」

     花錯這回卻是應得乾脆:「好。」他說著便將信紙遞了過去。

     見花錯如此爽快,桓遠反倒疑心自己猜錯了,然而花錯的手伸到他面前後卻未停下,只飛快地抬起來,橫裡在他頸側一切。

     阿蠻正在偏頭跟流桑說話,幾個侍從也在做出發的準備,沒有人留意這一瞬間花錯的動作。

     單手接住倒下的桓遠,花錯佯作驚訝地叫道:「桓遠,你怎麼了?」

     聲音驚動流桑等人後,他便解釋道桓遠方才忽然暈倒,大約是這些天來勞心勞力過度,導致身體不支。

     桓遠已經起了疑心,花錯知道自己絕無可能欺瞞過他,便索性提前啟用了楚玉在信上的建議,使用暴力。

     眾人並未聽到兩人方纔的對話,也沒料到花錯會有別樣心思,便信了他所言,還幫忙將桓遠扶上馬車,與容止並排躺著。

     花錯轉動一下手腕,垂眸沉思片刻,這時候桓遠昏迷,作主的人,便是他了,他想了想,對流桑阿蠻道:「我們先走得遠些。」

     阿蠻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不等公主麼?」先前桓遠跟他說過,他們出了城後等著公主呢。

     花錯勉強笑道:「公主有她的安排,不是我不等,而是她讓我們到遠一些的地方等。」

     倘若是有桓遠之外能作主的人在這裡,便會看出花錯的言不由衷,但是眼下流桑和阿蠻兩人,幾乎都被花錯指點過武技,感情上較為親近,兩人又是心無城府,很容易給花錯騙了過去,就要聽話啟程。

     眾人尚未動身,便聽到身後的道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很快地便接近了他們,從後方道路口轉出來一隊騎士,領頭的正是宗越。

     宗越身後跟著三十名騎兵,而他的馬匹前方,橫著一道綠色的身影,花錯一看便叫出聲來:「柳色?」

     宗越翻身下馬,反手拍了拍馬背上柳色已經紅腫的臉頰,微笑道:「真乖,沒有騙我,我會給你個痛快。」

     拔刀一抹。

     也未曾收刀,宗越便帶著血腥的笑意,轉向花錯等人,方才從柳色口中得知公主等人準備私逃,他便立即分出三十人,由他帶領著追來,另外一百多人則繼續前往支援皇宮。

     兩方面準備,即便陛下真的遭遇到了不測,他抓到公主,也可以向新君領功,而倘若陛下安好,他把公主帶回去,也是功勞一件。

     但是方才柳色在驚恐之下,竟然忘了說一起逃走只是楚玉原本的計劃,現在楚玉卻是身在皇宮之中,而宗越也忽略了這一點,只以為他們都是一道走的,便讓柳色帶著他追過來。

     目光掃了一眼,宗越看到花錯身後的一輛馬車,認定楚玉便在車中。

     而花錯也認得宗越的身份,自然不會以為對方是來送他們的,不需要多言,他招呼眾人護好馬車,便挺劍迎了上去。

     花錯一人架住宗越,而阿蠻和流桑則與其餘三十名軍士戰在一起,阿蠻輪著鐵槍大開大闔,流桑則靈活地遊走與縫隙間時不時刺出一劍。

     但是縱然花錯武藝高強,流桑阿蠻也不算弱,可是對方也是精兵強將,宗越為人雖然不怎麼樣,武藝卻是與花錯不相上下,而加上另外三十名軍士的幫助,很快三人就要支持不住,漸漸地退向馬車。

     守護馬車的侍從加入戰團,稍稍抵禦了一下對方前進的腳步,但是這道防線也遲早會被突破。

     花錯招架宗越的攻勢,身上已經添了幾道傷痕,他心中暗恨柳色死就死了,竟然還拖累他們至此,然而現在他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劍上傳來的壓力越來越重,讓他幾乎要招架不住。

     忽然花錯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向後仰,就要摔在地上,宗越眼中閃過一絲快意,舉刀向下劈斬,然而刀至半空,卻被一道細小白影打中,力道不大,只讓刀身稍稍偏了一個極小的角度,卻給花錯爭取來了活命的時間。

     花錯一個扭身,從刀下逃離,讓宗越劈了個空。

     然而兩人並未繼續交手,只同時朝身後看去。

     只見不知什麼時候,馬車後方的青色簾子掀開一條縫,從縫隙裡,無聲無息地伸出來一隻蒼白優美的手。

     宗越的腳邊,一支玉簪碎成幾段。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夢今日醒

    越和花錯停了下來。

     阿蠻,流桑,以及其他軍士也停了下來。

     他們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一隻手。

     那是一隻極為秀美的手,稍稍有些瘦削,但是更顯出優雅的骨節,手指好像無瑕的白玉雕琢而成,絲毫不帶煙火氣息,就這樣凝固在蒼茫的天地間。

     是的,凝固。

     周圍的一切都彷彿跟隨著凝固起來,只有白茫茫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沐著憂悒的月色,灑向這片大地。

     一瞬間連呼吸都變得輕緩,一瞬間連心跳都變得壓抑,一瞬間殺意盡數化作春風般的旖旎。

     那隻手手腕微轉,就順勢扶在了馬車廂邊上。

     車內的人輕輕歎息一聲,悠悠長長的,也是極為從容的:「好長的一場夢,一夢醒來,便入了冬。」

     那聲音,也彷彿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融進了這無邊無盡的夜色月色裡。

     宗越眉頭一皺,彷彿想到了什麼,神情登時變得有些難看。

     車內人又帶著點兒淺淺的笑意道:「數年不見,宗將軍風采依舊。」

     聽到這句話,宗越的神情陡然間變得森寒酷厲,因為他已經證實了心中所想,猜到了車內的人是誰。

     花錯呆呆地看著馬車,一直等那人跟宗越說上了話,才終於醒悟過來,面上隨即浮現不敢置信的狂喜之色。

     他張了張嘴,卻忽然發現自己嗓子哽咽。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宗越心中駭極之後,也終於冷靜下來,他想起了一些這幾年關於此人的傳聞,穩定了一下心神道:「你便打算就這麼縮在車內與我說話麼?」

     「宗將軍說得極是,我確實有失了待客之道了。」車內人又是輕輕一笑,很自然地便將自己放在了「主」地地位之上。

     接著,車簾掀開了一下,便露出來車內端坐的白衣少年。黑暗裡少年模糊的臉容彷彿在笑。只一個停頓。便起身下了車,他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做得行雲流水,雙腳踏上雪地時,所有人都便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一個微笑的少年。

     白衣,散發。

     他烏黑的髮絲柔順地滑落在肩頭,而原本束髮的髮簪此時正躺在宗越腳邊。

     所有人看見他時,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花錯眼中更是多了一些懷念地光芒。

     那是一種極為動人地氣韻,彷彿天地間地秀逸與高曠同時匯聚於他一人身上,宛如寧靜流水下澄澈的月光,宛如峻嶺山巔上不化的冰雪,宛如天高雲淡中舒展的微風,宛如料峭早春隱約踏歌聲裡第一朵綻開的花。

     那麼從容,那麼自然。

     那麼……美。

     他柔和秀美的眉目浸在溫軟的月色中,漆黑如墨地眼眸地浮現些許似笑非笑的意味。那眼色有一種足以令人為之生。為之死的力量。

     他的相貌極為年輕,可是神情卻有一種超越於一切之上的從容……你可以說他十七八歲,也可以說他二十七八歲。

     最先回過神來的人。卻是流桑,他有些訥訥地開口道:「容……容哥哥?」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確定,眼前的這個少年,容貌分明與從前地容止並無多少差別,可是整個人卻好像被換掉了一般,在他看不到地內裡,彷彿有什麼要破出來。

     有他在……鍾年年算什麼天下第一美人?皮相的精緻與氣韻的瑰麗,又怎麼能相提並論?

     容止下得車來,便朝宗越悠然一笑:「此地月色極好,又有白雪作伴,正是絕佳地埋骨之地。」

     宗越心中已生退意,面上卻依舊冷然道:「埋骨,你的我的?」

     容止笑了笑,道:「宗將軍以為呢?」笑意有一點點委婉,有一點點料峭。

     他手朝後一帶,便抽出一柄劍來,那柄劍比尋常的劍稍微短上一些,劍身略寬,劍脊上刻有精美的花紋,看起來裝飾的作用還要大於實戰,這是桓遠的佩劍,但是容止渾不在意地握在手中,便朝宗越踏出去一步。

     他踏過來一步,宗越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縱然百般的不情願,但望著容止眉梢的清淺笑意,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記憶起了昔日的恐怖,那是令他曾經在夢中都戰慄不休的眼光,從容安寧,掌握著絕對的生殺予奪。

     宗越面色陰沉,一聲令下,自己先轉身回到馬前,率領部下上馬離開。

     宗越那邊折了六名士兵,容止這邊的侍衛則全軍覆沒,雪地上橫躺著十多具屍體。

     沒有人阻攔他們。

     眼望著宗越等人率眾走遠,消失

     轉角,馬蹄聲漸行漸遠之後,容止長舒出一口氣,道了。」話音未落,他便支持不住似的跌坐在馬車廂邊上,花錯趕忙奔過來扶起他,問道:「你怎麼了?」

     容止眉毛微掀,笑道:「你若是學我一睡這麼久,也會站不住。」雖然身體恢復了健康,但是長時間的沉睡,還是讓他的體力大幅度的衰竭。

     「那方才?」花錯愕然。

     容止笑道:「自然是我騙他的。」

     他目光左右略掃,不見楚玉,再想起方才醒來在車廂內所見昏迷的桓遠,以及現在前方地面上橫躺著的柳色的屍體,便大致猜出了現今境況。

     見到容止甦醒的狂喜逐漸褪去後,花錯終於想起自己所做的,破壞容止計劃的事情,看著他欲言又止。

     容止瞥他一眼,道:「你先去埋了柳色。」接著他有吩咐阿蠻將其他的屍體拖到道旁。

     看著花錯抱起柳色屍身走向一旁,容止嘴角浮現一絲莫測的笑意,路口轉角處卻發出一道陰沉的聲音:「你果然只是虛張聲勢。」

     宗越方才走遠後,越想越是不對,覺得容止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他走,便命全體下馬,帶著二十五軍士去而復返。

     他們沒有騎馬,這掩蓋了返回來的動靜,也讓宗越聽到了那句「我騙他的。」

     心中氣怒自己竟然因為四年前的回憶被嚇退,宗越的殺意也越發熾烈。

     他拔出刀疾奔過來。

     花錯想要前來救援,卻被宗越分出來的二十名士兵擋住,而阿蠻正拖著戰死的侍從屍體走到遠處,一時間趕不回來。

     在容止身邊的只有流桑。

     流桑匆忙地從旁側出劍,試圖阻攔一下宗越,宗越不當他一回事,隨手揮刀格擋,然而就在此時,他直覺感覺到一股極為危險尖銳的寒意,下意識側了一下身子,接著頸上傳來一道寒意,痛楚緊隨而來。

     容止笑吟吟地收回劍。

     宗越捂著頸側的傷口倒退幾步,又驚又怒地瞪著容止:「你!」他本以為容止已經是任他宰割,卻不料竟然還是如此危險,方纔那一劍,若非他側了那麼一下,刺中的便是他的咽喉。

     一劍未中,容止也並未繼續,只笑道:「我料到你會去而復返,方纔那些話自然是……我騙你的。」

     頓了頓他又道:「我縱然再怎麼不濟,自保一時的本事卻還是有的,宗將軍若是還記得四年前我的喜好,此時便該顧著自己才好。」

     什麼習慣?

     宗越心中一寒,陡然想起來,眼前這少年,是最喜歡用毒的,那麼這劍上……

     容止提醒道:「這毒發作雖慢,但死狀卻是極慘,宗將軍若是還想留得一命,還是盡早回城,尋人醫治的好。」

     宗越壓著傷口,滿懷恨意地最後看容止一眼,喝令部下跟隨他一道狼狽離去。

     這回,卻是真的走了。

     容止低低喘了口氣,整個人躺回車上,啞聲道:「阿蠻,駕車,我們快些走,此處停留不得!」他故弄玄虛,兩番詭詐,加上從前積威深重,才算騙走了宗越,否則若是硬拚起來,只怕他們討不得好。

     一行人駕車行了許久,直至晨光亮起,前方的三叉道口邊,卻立著一個黑點。

     漸漸地近了,容止一笑,讓花錯拍醒桓遠。

     桓遠醒來時瞧見花錯,心中大怒,還未發作,肩膀上卻搭上一隻手,卻是容止一手按著他,另一隻手掀開前方的車簾。

     三叉道口,立著一個身穿黑色毛皮大氅的人,卻正是楚玉!

     桓遠失聲叫道:「公主?!」

     楚玉立在雪地裡,身姿瘦削卻挺拔,她轉過頭來,目光明亮溫暖宛如春水,朗聲笑道:「公主是誰,誰是公主?」

     昨日事,譬若昨日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6 AM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雪中慢來香

    桓遠也不等馬車完全停下,便直接跳下車去,他快步走前,在距離她三尺遠的地方又急剎車般陡然站定。

     縱然是關心則亂,他依然習慣保持一個禮貌的距離。

     桓遠上上下下打量楚玉,確定她沒有受到丁點傷害,才終於在心裡舒一口氣。想起自己方才行止很是失禮,他連忙抬手補了一揖,道:「公主。」

     楚玉望著他微笑道:「既然已經出了建康,今後便不要叫我公主了,今後我們還得改換身份,為免說漏嘴,你先適應一下,叫我楚玉吧。現在就叫來聽聽。」

     楚玉,這兩個字對楚玉來說,不過是她名字的正常稱呼,可是放在山陰公主身上,卻是一個女子的閨名,桓遠張了張口,好半天才吐出如蚊子叫一般的兩個字:「楚……玉……」

     輕喚出聲後又覺得彷彿太溫柔親暱了,桓遠忍不住臉上發熱。

     見桓遠神情古怪,面頰緋紅,楚玉有些奇怪,但是並沒有怎麼往心裡去,只笑著點點頭,應了一聲,交代道:「今後都這麼叫我吧。」

     問了桓遠路上的情形,在得知花錯將桓遠打暈時,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那是她出的餿主意,在聽說柳色死於宗越之手時,她沉默地點了點頭,而在聽說容止在那時候醒來時,她反而完全沒有任何表現。

     桓遠簡單說了路上發生的事,接著便想問楚玉是如何趕到他們之前地。但楚玉卻岔開了話題,轉眸看向馬車。

     兩人說話間,花錯,阿蠻,流桑,以及幼藍等人都下了車,一併朝她走來。

     在他們之後的,是容止。

     他並沒有走向她。只閒閒地倚靠在車邊。

     流桑等人自然是來到了她身旁。因她正與桓遠交談。也沒有打擾。

     花錯見楚玉無恙,心中的愧疚終於開解,才走出一半,發現容止沒跟上來,他遲疑地在半途頓住腳步,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往回走。

     就好像一條跑道,她是重點。馬車是起點,心無芥蒂的幾人一直走到了她身旁,搖擺不定的人在跑道中段停步,而唯獨一人,始終站在起點,一步都未曾邁出。

     他本來也可以和別人一樣,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向楚玉,但是他沒有。

     楚玉笑容微斂。她的目光越過流桑等人。投注在容止身上。

     容止此刻也抬起眼眸,平靜地對上她的視線,在脈脈不語之間。起點與終點遙遙相望,靜靜地看著彼此。

     雖然在容止昏睡時已經有過心理準備,但是楚玉還是沒料到,真正解放了的容止,竟然會是這樣地美麗,縱然站在那裡不言不動,他也彷彿匯聚了世上所有地靈氣。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說起鍾年年時,花錯會那樣地不屑一顧,對比此時的容止,鍾年年簡直就好像皓月一旁的螢火般毫不起眼。

     可是……

     楚玉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太美麗了,美麗得不像是她所能夠擁有的東西,看起來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如同雲端的輕風和水底的月光,不管她怎麼伸出手,都無法觸摸得到。

     楚玉才想開口,忽然面現驚愕之色,看著他們後方。

     桓遠順著楚玉地眼光轉頭看去,卻見身後雪白的道路盡頭,一片褚色壓了過來,再近一些,方看清楚了,那是一支騎兵隊伍,與先前宗越所率領的三十人小隊不同,足有三四百人,馬蹄聲錯落交疊在一起,甚具聲勢。

     桓遠方才才染上少許緋紅的臉容一下子刷的變白了。

     不光是他,花錯等人亦是心驚不已。

     與宗越在前方騎馬並行的,是另一名將領,這也是宗越去而復返的原因,他返回途中,遇到這支隊伍,從隊伍中的軍醫那裡確定自己頸上傷口無毒之後,便與那將領一同率領騎兵再度追來。

     這已經不是功勞不功勞地問題了,領功地念頭早就被拋到了一旁,現在的宗越,滿心想著的是如何將容止一刀一刀剮成肉片,以消被他兩次戲弄地心頭之恨。

     容止瞥了眼越來越近的宗越,笑笑道:「畢竟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醒來之時,倉促拔出玉簪解了花錯的危急,劍還是從桓遠身上借來的,又哪裡去尋得來毒藥?說是用毒,不過是利用自家從前積威,以及宗越自己的多疑,嚇唬一番罷了。

     然而,他的思慮再怎麼周密,也不可能算到預期之外的偶然事件,比如宗越回去的路上竟會遇到自己人,又比如——

     容止回頭看了一眼。

     又比如,楚玉。

     不是劉楚玉,而是楚玉。

     在心裡默默計算還有多少體力能動用,在這個情形下能做到什麼程度,容止又一次拿起了劍,經過半日多的休息,他又稍稍恢復了少許,倘若先前他能有現在這個體力,便能將宗越一劍殺了免除後患。

     自然,這時候說倘若毫無用處,容止也只不過閒閒隨便一想,便將念頭全副放在對敵之上。

     然而,宗越的騎兵軍隊尚未來到他們面前,容止卻彷彿感到什麼,全不顧宗越等人很快便要逼近,他轉過身,朝相反方向看去。

     楚玉隨之訝然回望。

     在他們的另一側,一條道路分成兩條,左側那條道路上,卻竟然也有黑雲伴隨著馬蹄聲,

     蕩地撲面而來。

     一前一後,兩支隊伍將楚玉等人前後包抄。

     黑騎是晚一些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的,但卻幾乎與另一支騎兵隊伍同時抵達他們身前。

     楚玉只聽見蹄聲如雷,數百乘馬疾風般地席捲而來。雪地上碎雪飛揚,翻起白茫茫的一片。馬上地騎士皆是全身玄黑色衣衫,身上披著黑色毛氈大氅,臉上罩著遮擋風雪的黑巾面罩,而更為難得的是,每一匹馬也是與騎士衣衫同色,天生通體黑毛,雄峻威武。

     為首的騎士疾馳到楚玉跟前。忽然一抬手。勒住韁繩。駿馬長嘶一聲停下,而緊接著,他身後的上百騎馬一同發出長長的嘶鳴,竟然令行禁止,齊齊地停了下來。

     直到這一撥騎士停下,楚玉才看清楚他們總共也不過百騎,但是個個矯健非常。分作兩排整齊排列,每排不過五十多,氣勢上竟然比宗越那邊三四百人還要強上不少。

     為首那人翻身下馬,大步走向容止,在距離容止一丈時,他停下腳步,除去面罩單膝跪地:「宇文雄見過公子。」

     那自稱宇文雄的人,卻是楚玉曾經見過的於文。此時他已經不似當初與楚玉同往江陵時那般和氣謙沖。他目光堅毅,整個人顯得剛健凌厲,就彷彿一把出鞘地利劍。現在這柄劍,正低伏在容止腳下。

     容止依舊依靠在馬車邊,手掌虛抬一下示意宇文雄站起來,接著便轉頭朝面色驚疑不定地宗越笑道:「宗將軍可是願與我們一戰?」

     方才容止還沒什麼把握能從這番局面中逃脫生天,但是宇文雄這一到來,局面便完全反轉了——至少在他心中已然是如此。

     宗越神情古怪地看著宇文雄帶來地騎士,南朝士兵在騎射之上並沒有多大成就,他想不到在南朝境內,竟然會有這樣威猛的一支騎兵隊伍,不需要正式交戰,只看對方聲勢,便知比自己身後的騎兵要強上十倍。

     但是兩次欲對付容止失敗,他又不甘心就此退卻。

     宇文雄冷冷地看了宗越一眼,旋即轉過身去,高聲喝道:「兒郎們!備戰!」他的聲音雄壯豪邁,彷彿滾雷一般在這平地上炸開。

     「領命!」那百名騎士齊刷刷地應聲,響聲震天,他們同時抽出佩刀,一瞬間刀身上的白光燿得宗越幾乎睜不開眼睛,雪花夾帶著沖天殺氣撲面而來。

     這是何等的勇武,何等的氣勢。

     宗越幾乎是有些妒嫉起來,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來地騎兵,倘若他南朝的騎兵都能如這般威武剛健,那該有多好?

     天助容止。

     事已至此,宗越也知事不可為,倘若失去理智的硬拚,只會自己全軍覆沒,他含恨咬牙,與旁邊那名將領說了幾句話,帶領隊伍慢慢撤退。

     他三番追來,卻又三次被容止逼退,縱然口中好似含著黃連苦澀無比,卻也不得不含恨嚥下。

     宇文雄轉向容止,問道:「公子,可要追擊?」

     容止笑笑道:「不必,建康既已事變,新帝必不能容下此人,我們何需多費氣力?」頓了一頓,他卻又笑著瞥向宇文雄:「你怎會趕來?」

     沒等宇文雄回答,他的眉毛輕輕一掀,忽然想起一事,便笑吟吟地朝百名騎士後方看去。

     那已經被馬匹踐踏得凌亂不堪的路上,後方緩緩行著一騎,卻是一個身穿斗篷的人,騎著馬慢慢走著,馬蹄聲不緊不慢地敲打在地面上,也傳入楚玉等人的耳中。

     那人慢慢行得近了,一百黑騎自動從中間分開,給他讓開一條路,讓那人一直慢慢地騎到容止身前。

     容止笑了笑。

     那人慢慢地下馬,他下馬的動作有些笨拙,好像身子不太靈便,騎術更是粗劣得不值一提,但是宇文雄卻並沒有流露出輕視地神色,反而尊敬地看著他。

     那人慢慢下馬站定,又慢慢地抬起手來,掀開黑色地絨氈斗篷,露出一邊頰側刻下了深深刀痕的臉。

     那張臉原本是極為美麗柔婉的,此時卻被那可怖刀痕和憔悴地情態襯得煞是淒慘。

     萬籟俱寂。

     墨香。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今朝香如故

    墨香掀開斗篷時,楚玉一行人,幾乎都呆住了。這個早已死去的人,此刻卻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縱然形容憔悴,容貌損毀,甚至神態也與從前大不相同,可是他們還是能辨認出來,這是墨香。

     這確確實實就是墨香。

     雪地裡,好像有幽婉的暗香,如絲如縷地擴散開來。

     流桑喃喃道:「那個,好像是墨香哥哥啊……他不是死了嗎?」說著他自己抖了一下,「難道是鬼?」

     楚玉瞧見墨香,略一錯愕,旋即有所領悟,笑了起來。

     花錯在墨香掀開斗篷前,就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可是看到墨香現在的形容,面上登時浮現愧疚之色。

     楚玉所能想到的,桓遠自然也想通了不少,他心中浮現被欺騙的怒意,目光銳利地望著容止,道:「容止,你是不是該給個解釋?」

     容止沒有回他,甚至沒有朝他瞥一眼,只一直凝視墨香,墨香掀開斗篷,便緩慢低下身,想要行禮,他的行動似是極為不便,連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做起來都好似千難萬難。

     容止這回終於沒有繼續靠著馬車,他輕輕往前踏了一步,扶住正要下拜的墨香,低聲道:「苦了你了。」

     縱然沒有人跟他細說前後,他也能大致猜出來事情的經過:他讓墨香負責執行他的計劃,但是因為楚玉所做決定產生的意外。導致花錯地想法改變,為了制止墨香,花錯將墨香囚禁了起來,並摧毀了他一切與部屬聯繫的途徑,但墨香還是想方設法逃了出去,並直往江陵找到於文,也就是宇文雄,向他請求武力增援。以應付因為花錯胡亂插手而產生的亂局。

     雖然只帶了一百人。但是這一百人個個都是嫻熟弓馬慣於廝殺的猛士。馬上馬下皆可殺人,縱然是在千軍萬馬之中,亦可如利箭般突圍。

     江陵那邊墨香請出來宇文雄,讓他們趕來建康,而楚玉等人此時正遭受到宗越的追擊,正好趕上給他們解圍。

     這一遭的功勞,卻是要算在墨香身上。

     容止猜的與事實幾乎相差無幾:墨香被花錯打暈後。便被他關在建康城一座空宅子裡,雇了人看守著他,墨香不似花錯那樣身具武力,他想盡辦法逃出囚牢後,發現已經失去了與部屬聯繫的渠道,不得以只有一個人只身前往江陵求救,他先天體質柔弱,身無分文。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甚至還有歹人打上他美色地主意,為了自保,他自毀容貌。歷盡艱險方至江陵,見到於文雄。

     而趕來建康地途中,雖然宇文雄見他身上帶傷,勸他不要同行,但是墨香還是以他在比較容易判斷局勢地理由堅持一道前往,一路折騰又讓他受了不少罪,但是不管多麼痛苦吃力,墨香卻咬緊牙關,從不叫喊,完全沒有拖慢黑騎的行進速度,硬是以孱弱的身軀支撐過了這段路途。

     幾日來,他已贏得了宇文雄以及一百黑騎的敬意。

     墨香吃的苦受的罪,他不打算說,容止也不打算問,他扶起來墨香後,那雙足以奪去人心志的眼眸看了他一會兒,便放開他後退兩步。

     接著,容止抬起雙手,正了正衣衫,彎下腰,端端正正地朝墨香做了一揖。

     墨香挨餓受凍時,並沒有後悔,他自毀容貌時,也不曾遲疑,可是面對容止這一禮,他卻忽然慌亂失措起來,連忙想躲開容止正前方,但是他地肩膀被身後伸來的一雙大手穩穩地固定住,硬是讓他受了這一禮。

     一直等容止重新直起腰來,宇文雄才放開墨香,道:「這是公子的心意,你受得起這一禮,不須避開。」

     縱然宇文雄這麼說,墨香依舊惴惴道:「但是我還是沒辦成公子交代的事……」

     容止輕笑著打斷他,道:「墨香,成事在天,非你之過。」

     幾乎在同時,站在三四丈開外的楚玉輕笑一聲,伸肘捅了捅桓遠:「哎,你有沒有覺察到,那傢伙方才行禮的樣子,很有你的幾分架勢呢?」桓遠一直是這樣端方嚴謹,禮數周到的樣子,卻不料今天能在容止身上看到相似地動作。

     雖然還散著頭髮,只正了衣,沒有正冠,但是這對平素居高臨下地容止而言,已經是極大的誠意了。

     桓遠見楚玉還笑得出來,忍不住訝然道:「公……」主字還沒吐出口,他便見楚玉明媚的眼眸帶點警示意味地瞇了一下,隨即想起來正確的稱呼,漲紅了臉蚊子叫了一聲:「楚……玉。」

     頓了一下,他說話才恢復正常:「墨香詐死,該是容止授意,你怎的好似並不生氣?」

     楚玉偏頭想了想,笑道:「我生什麼氣?」

     楚玉沒有氣,桓遠心中卻有,他幾乎忍不住要脫口而出質問:「你就這麼喜歡他?喜歡到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有直覺地感到自己沒有立場這麼問,只閉口不言,面色微沉。

     見桓遠有點變了臉色,楚玉心說不逗他了,又笑了笑道:「其實,我心裡早就隱約知道,容止手裡拿著什麼我不知道的倚仗,但那是什麼,我卻不怎麼曉得,今日總算是略知一二。」

     楚玉偏過頭,看著依舊對墨香說話的容止,神情晃過一絲恍惚,低聲道:「我是怎麼打算的,你待會便會曉得了。」

     容止對墨香說完話,便讓宇文雄率眾退至一旁,他邁開腳步,來到楚玉跟前,道:「公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楚玉卻沒有像對桓遠那樣糾正他的稱呼,只淡淡道:「有什麼事便在這裡說吧。」

     容止一笑道:「那也無妨。」說罷,他也像方才對墨香那樣,對楚玉端端正正地做了一揖。

     楚玉懶得避開,只冷笑道:「你拜我作甚?我又沒有像墨香那樣詐死,順便還請援軍來給你解了圍。」

     容止抿了抿嘴唇,笑道:「那時候,我聽見了。」

     「什麼?」他沒頭沒尾的來這麼一句,讓楚玉有些摸不著頭腦。

     容止靜靜道:「一千五百年。」這是她最大的秘密。

     楚玉當即色變:「你裝睡的!?」

     「是。」

     「……我們借一步說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7 AM

第二百一十五章 借一步說話

    容止走向楚玉的時候,花錯也來到了墨香身前,他看著墨香面容損毀憔悴,禁不住一陣愧疚,那日在楚園裡他打暈墨香後將之囚禁,目的並不是想傷害墨香,只是要阻止他罷了,可是他萬萬沒料到,墨香外貌柔婉,內心卻是如此剛強不屈,竟然不畏艱險地逃了出去,如今更是湊巧解了他們的圍。

     雖然花錯並不認為自己做的有什麼錯,但面對墨香冷漠的眼神,他還是禁不住心虛,道:「墨香,當日不得以之處,還請你不要見怪。」

     墨香冷冰冰道:「花公子這是哪的話?小人不過是一介小小奴僕,怎麼敢見怪公子你?公子不殺了我,已經是極為寬宏了。」他雖然強以意志支撐過這些天的苦楚,可是心中怨氣卻不是沒有的,因而見到花錯服軟,便忍不住出言諷刺。

     他言語譏諷,花錯臉皮掛不住,暗暗有些惱怒,而那邊楚玉也容止正說到要「借一步說話」,但是就在這時候,雪地上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在此之前,可否先讓我借這一步?」

     那聲音傳來之際,眾人才注意到,白茫茫的雪地上,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衣,本該是極為顯眼,可是不知為何,竟然沒有人發覺他的到來,容止花錯這些正與人分心說話的倒也罷了,可是一旁守衛的宇文雄等人,竟然也是如此,怎不叫人駭然?

     宇文雄見那人英俊的臉上滿是逼戾傲慢之色,下意識地擋在他與容止之間,而百名黑騎也跟收攏了隊形,以防那人忽然對容止出手。

     容止笑了笑。擺手示意宇文雄不必緊張,隨即朝向那人道:「鶴絕兄別來無恙?」

     鶴絕淡淡道:「托福。」

     容止笑道:「鶴絕兄不是說要借一步說話麼?請隨我來。」說著他首先邁步朝一旁走去,走出一步後他回頭瞥向花錯:「你也來吧。」

     花錯聽了容止與鶴絕的寥寥兩句話。一下子神情大變:他少年時便與鶴絕同行共游,對鶴絕的性情也算知道一些。他如此說話作態,似乎是與容止有過一些交往,可是除了上次容止去救公主外,他們之間哪來的機會相處?

     雖然鶴絕如今神情還是與從前一樣,可是花錯卻能感受到。鶴絕對容止少了一些殺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一眼容止,花錯心中升起強烈地不安,但躑躅片刻,他還是跟了上去,宇文雄也想跟隨相護,但是卻被容止一個眼神所阻。…

     三人走到道旁,卻是距離楚玉所在不遠的地方,風送著他們的聲音。一直送到楚玉地耳中。

     相對站著的三人呈現一個三角形地姿態,鶴絕滿面的惡意,花錯滿臉的狐疑。唯獨容止不慌不忙,從容淡笑:「鶴絕兄今日前來。可是你我的交易有什麼變故?」

     鶴絕冷笑一聲道:「你我交易照舊。但我無意中知道了一事,想要向你請教一番。」

     「請說。」

     「昔年你與花錯相視。是你刻意為之還是偶然相逢?」鶴絕話方出口,花錯陡然色變,忍不住道:「什麼叫刻意為之?」

     昔年他年少輕狂,兼之與鶴絕吵了架,便四處流浪散心,那時他仇恨已報,一時間沒什麼事可作,便發了個狂言要找天下第一美人,卻沒料到真給他找到了一個。

     找雖然是找到了,卻是個男的。

     當年地容止,尚未遭天如月挫敗,容光比之如今更為不可逼視,花錯雖然沒有斷袖的心思,但是先是見容止相貌好,心生親近之意,後來與他相處一段時日,兩人說話甚為投機,偶爾切磋武藝,容止的武藝更是令花錯傾心折服,漸漸視其為知己。

     再後來容止遭遇天如月,雖然並未想過自己最終會敗得那樣的慘,但是也思索了一條落敗之後的退路,便是給花錯留訊,讓他前去公主府尋他,如此兩人才再一次相聚,那時候花錯見容止落得那般淒慘,心中恨不過,便去找天如月麻煩,卻不料自己遭到反噬,落了個重傷,也不得不留在公主府中。

     一來是因為朋友之誼。,二來是因為憐惜容止的困境遭遇,他便一直留在了容止身邊,否則即便是傷勢纏綿,以他的驕傲,又如何肯留在公主府中?

     這麼些年來,花錯一直對容止深信不疑,縱然是之前破壞了容止的計劃,他也想著跟容止好好解釋,兩人坦誠相見,可是鶴絕的一句話卻讓他整個人都幾乎要顫慄起來,將一個他從來沒想過地問題放在了他面前:容止是否早就存著利用他的心思?

     他雖然不願相信,但是鶴絕他也是瞭解的,若非發現了什麼,他定不屑說這樣地話。

     鶴絕雖然是刺客,但是卻並不稀罕做信口雌黃這等事情。

     容止微微笑道:「原來還是給鶴絕你想到了,當初我與花錯相逢,確實是偶然,我原本並不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也沒有費心去打過他的主意。」

     花錯才鬆了口氣,可是接下來地話卻讓他幾乎陷入瘋狂:「然而昔日我與他初次相逢後,我便命人去徹查了花錯地底細,發現他居然與刺客之首的閣下有交情,於是我便刻意與他交好,以期能釣出閣下這條魚。」

     在雙方之間沒有敵意存在地前提下,以容止的本事,只要有那份心思,想要讓什麼人對他產生好感,是再容易不過了,花錯又焉能例外花錯怔怔地看著容止,好像看著另外一個人,他看著容止的嘴唇一開一合,聲音接著傳入他耳中:「怎料突然生出變故,我遭受沉重打擊。不僅一身武藝盡數毀去,部屬也幾乎給剷除了十之六七,身邊一時之間竟無可用之人。於是我便改了主意,不再想釣鶴絕兄你出來了。我對轉劍堂的瞭解。也是從花錯口中得知的。」

     「其實以我的醫術,本可以立即治好他地傷勢,但是我存心留下他,便一直拖延了三年。」

     昔年花錯鶴絕相交,鶴絕並未隱瞞自己的身份。也不避諱讓花錯瞧見刺客組織的行事,這間接地讓容止得了一些訊息。

     鶴絕沒料到容止竟然會如此爽快承認,忍不住驚訝道:「你如今卻怎地願意說了?」他此番前來是來離間容止和花錯地,雖說兩人之間已經有交易,交易歸交易,這種能落容止面子的事,他很願意做上一做。可是他沒有料到,容止竟然會順水推舟承認了這一切。

     容止隨意笑道:「自然是因為花錯已無用處。」

     他話音方落,花錯已經是面色雪白。好一會兒才含恨道:「容止……你……好狠毒地心腸。」從前看容止對敵的手段時不覺得,但是對他只這麼一句話,便教他幾乎承受不住。初見時的驚艷。交往時的歡悅,幾年來的傾心相待。一幕幕在他眼前滑過。那麼令人不捨,可是眼前地人卻只一句「已無用處」。便輕輕巧巧地了結了這一切,讓他怎不心肝如焚?

     容止依舊笑吟吟的,面貌如雪,眼波卻似見不到底的一汪深潭:「我說的難道不對?我昔日留下你,也不過是因為身旁沒有一個武藝高明的幫手暗中替我跑腿,如今我已脫出牢籠重獲自由,幫手更是不缺,你壞我大計,平素桀驁不馴難以調遣,我又留著你做什麼?」

     花錯忽然狂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悲憤和不甘,笑了好一會兒,他才停下來道:「好,好……我從前常常暗地裡嘲笑別人是傻子,卻不料只有我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四年!

     人生有多少個四年,這四年的大好時光,他為了容止身受重傷,為了他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為了他深陷於泥濘之中,劍術不得進益,卻沒料到昔年兩人交好,卻也是在這人的算計之中!

     他轉過頭來,目光如電如劍,掃了周圍一圈,掃過了黑騎眾人,掃過墨香,掃過楚玉等人,最後停在鶴絕身上,艱難道:「鶴絕,能否借劍一用?」

     本來他也可以向在場任何一個身具武力地人借兵刃,但是他心中羞辱憤怒至極,潛意識裡不想和公主府以及容止的手下扯上半句話,只有向鶴絕開口。

     鶴絕想到什麼,眼睛瞇了一下,更顯得狠毒逼戾,他並未說話,只沉默地拔出背上的長劍,隨手一丟插在雪地裡。

     花錯回頭再望向容止,厲聲喝道:「容止,拿起劍!昔日我對你地劍術很是佩服,今日你武藝也算是恢復了些,應有足以與我一戰之力!」

     他神情淒厲,顯然心中已是痛苦至極,就連聲音也隱約變了調。

     宇文雄著急地想要搶上前去,但是鶴絕卻似笑非笑地轉過身來,朝前邁了一步。正攔在他去路之上。

     雖然把劍借給了花錯,但是以他的武力,想要空手解決一個宇文雄,還是可以辦到地。

     容止微微抬手,示意宇文雄不須擔憂,便隨意地拔出雪地上地長劍,卻是先撕下來一條衣料,纏繞綁住劍身靠柄處,才輕聲道:「好。」

     兩劍錚然相交。

     本來是應該盡快攤牌的,但是要先把花錯解決了

     同是跟容止也有心結,但是小楚身為主角,所以要最後出場。



第二百一十六章 願終有一日

    如疾風迅雷,「好」字猶在空氣裡擴散,兩人已經交

     鶴絕的劍身末端是有部分鏤空的,快速揮動的時候,與空氣摩擦,會發出宛如鶴唳一般的聲響,雖然這麼大動靜對於一個刺客來說並不算好事,但是鶴絕生平最喜歡光明正大地殺人,極少行暗殺之事,因此這鶴唳聲對他算是沒什麼影響,反倒是有可能擾亂敵人的心志,容止特意包起來那部分劍身,便是表示不願意占花錯這一點便宜。

     楚玉也是頭一次見容止這麼正式的與人過招交手,顯露出高明的劍術,忍不住看得出神,雖然不能看清兩人的每一個動作,但是大概情形還是曉得的。

     花錯在容止身體周圍不斷地遊走,劍光密集宛如暴雨,而容止卻是雙腳站在原地幾乎不動,卻好像十分隨意地,左一下右一下地格擋花錯的劍招,他的動作本是雜亂無章,可是由他做來,卻彷彿渾然天成,好像每一個動作招式都是本該如此,不像是容止去擋花錯的劍,而是容止隨意的揮灑,但是劍之所向,正好是花錯所攻之處。

     鶴絕擋著宇文雄,確定他不會再上來了,也回頭去看激起了凌厲劍風的戰場,在場中人除了容止外,以他武學見識最高,看著容止長劍縱橫闔,竟然禁不住心神微醉。

     花錯的劍術套路他在幾年前便是知曉了的,令他心醉的,乃是容止施展地劍法。那套劍法不見得如何快,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令鶴絕這樣的絕頂高手也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從前一味求取狠戾快速,在這條道上已經算是走到了盡頭,最近一段時間總覺得自己的劍術沒有絲毫進展,如今看容止使劍,可算是讓他瞧見了另外一條道路。

     然而眾人之中,最為心驚的。卻還是要數花錯。身處在戰場之中。他比戰局外的人更清楚地感受到容止的可怕,更隱隱有一種被制肘的鬱悶感。容止地速度和力量都不算強,可怕地是他每一劍都恰到好處,打在他最弱地地方。

     他與容止多年相交,也沒有想著提防,對方早就把他的劍術摸了個透,可是容止施展出來的劍術。卻是與從前他們切磋時大不相同,更讓他認定昔日容止可以隱瞞,包藏禍心。

     花錯移動得太快,楚玉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身影,但是她還是能瞧見,處在狂風驟雨般攻擊裡的容止,笑意散淡悠閒,卻不像是在與人生死相搏。而是正春日漫步青郊。

     但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流桑,問道:「誰會贏?」

     「啊?」流桑緩過神來,想了想道:「容哥哥吧。我看花哥哥已經沒有餘力,容哥哥卻不同。」

     果然,過不片刻,容止長劍一擺,竟然將身體週遭環繞地幾乎織成網一般的劍光盡數盪開,花錯身形疾退,才退了不過四五尺距離,便咚的一聲跪倒在雪地上,他雙肩雙腿上射出來四道血箭,拋向半空後,零落地灑在雪地上。

     雪白血紅,相映極是美麗,也極是慘烈。

     花錯劇烈喘息,胸口起伏不定,臉上身上的汗水被寒風一吹,正是讓他如墜冰窟,他抬眼望著容止,滿懷恨意喝道:「技不如人,你要殺便殺,想必我這種已經沒用的棋子,殺了也是無關緊要的。」

     容止卻反手將劍交還給鶴絕,才轉頭笑吟吟地望著花錯,柔聲道:「與你交手,不過是滿足你的心願,我殺你作甚?」

     他言辭之中絲毫不帶火氣,依然是那麼平淡,花錯望著那雙柔和寧靜的眼眸,忽然間悲從中來,他悲憤狂笑道:「容止,我詛咒你,終有一日,你會嘗到肝腸寸斷,心碎欲死地滋味!上天絕不會讓你如此逍遙,終有一日一定會地!」

     他頓了頓,語氣微微緩和,神情卻是怨毒至極地道:「我願終有一日,你會因為得不到什麼而輾轉反側,得到了之後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這個人……這個沒有心的人……

     誰能傷害他?

     他死死地盯著容止,好像要將他這一刻的模樣烙印進心裡,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無比地道:「我願終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卻被人棄之如履,因愛別離,求不得而失措發

     心千瘡百孔。」

     這個人……他沒有眼淚……

     誰來摧折他地微笑,誰來撕毀他的從容?

     花錯閉上眼睛再張開,勉強搖晃著站起來,撕下衣衫給傷口止血。容止下手巧妙,並未傷及他的筋骨,肌肉也是順著紋理切開,包紮止血都很容易。他紮好傷處,再度看向容止,面上已是一片堅毅:「我若活著,這輩子餘下來的時日都會來尋你報仇,我若死了,化作厲鬼也要日日夜夜糾纏詛咒你……你若不殺我,今後一定會後悔的。」

     容止笑道:「請便。」對於花錯的威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鶴絕從容止手上接過劍後,扯下容止纏繞的衣料,猛地一揮劍,劍身上發出淒厲的鶴鳴聲,他使劍時是聽慣了這聲音的,可是不知為何此時卻沒有歡悅之感,他此番前來,目的已經達到,離間了容止與花錯,也順帶報復了花錯,本該十分高興,可他心頭卻陡然生出一股悵然之感。

     留此已是無益,他收劍回鞘,轉身揚長而去。

     花錯深吸一口氣,轉頭環顧四周,此時的他彷彿由仇恨鑄成,目光散發著寒意,只在看到流桑和楚玉時,稍稍和暖一些,前者是不解事的小孩子,至於後者,在花錯的認知中,是跟他一樣被容止欺騙的可憐人。

     「公主。」花錯望著楚玉,懇切道:「容止此人冷酷無情,縱然在他身上花費再多的心血,也得不到半點真心相報,花錯從前遭容止欺瞞,對公主多有不敬之處,也不奢求公主諒解,只盼望公主不要像我這般,給人騙了這麼久。」

     言盡於此,他單手提劍,蹣跚著朝遠處走去,紅色的背影在雪地裡漸漸變小,最後縮成一個小紅點,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液,隱沒在荒蕪的雪地裡。

     墨香有些不安地走近容止,問道:「公子,就這麼放他離去,好麼?」語意之中已是隱含殺機。

     這並非為了他與花錯之間的私人恩怨,而是怕花錯傷害到容止。方才花錯賭咒般怨恨的誓言讓他擔憂,雖然說這些年來,容止的許多謀算計策,都是交給他來主導,但是有時候實施起來,會需要花錯來跑腿,如此下來花錯也算是知道了不少內情,從前花錯一味信任容止倒也罷了,現在花錯成了敵人,倘若他有心,可以破壞容止的不少安排。

     容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顧慮,但是我既然說了不殺他,也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張暗中下手,他若是要來,便衝著我來好了,難道我會怕他不成?方纔我與他交手一番,用的是這四年來思索悟出的劍術,待他靜下心來,便會從中獲益,五年之內即可大成,也算是我回報他四年相伴相助之情……嗯?公主你做什麼?」

     將劍還給鶴絕後,他的目光便重新轉向了楚玉,一直注意著她的舉動,就連墨香過來說話,他也分了一般心思望著她,這時見她走到馬車邊,拿起被他放在車邊的,桓遠的佩劍,忍不住微微驚訝,出聲詢問。

     楚玉撿起桓遠的劍,翻來覆去仔細看了一會,才單手提劍,慢慢地走到容止身前。

     不光是容止,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她該不會想像花錯那樣,也跟容止那麼打上一場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7 AM

第二百一十七章 第一個回合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楚玉走到容止面前。

     自然,她沒有像花錯那樣兇猛地一劍砍過去,拿著劍也僅僅是拿在手上,既不放下,也不舉起。

     容止面上微微笑著。

     其實他的氣力並未恢復太多,方才與花錯一戰,已經耗費了幾乎全部的體力,只不過他掩飾得極好,沒有一個人能看得出來。

     楚玉提著劍,前後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好像在尋找什麼,確定找不到後,才正眼瞧向容止,掀了掀眉毛道:「現在,該不會再有人來搶我借的這一步吧?」別一會又來一個什麼絕的。

     容止沒料到她注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道:「約莫是沒了。」

     楚玉滿意的點了點頭:「那我們接著剛才的,借、一、步、說話吧。」說完她便率先朝一旁走去。

     容止有些茫然,但還是跟了過去。

     假如楚玉就這樣一劍朝他刺過來,現在的他未必能抵擋得住,但是容止心念一轉,暗道她若是真想出氣,那便讓她刺一劍好了。

     兩人就這麼「借一步」去了,但一旁的人卻不放心,墨香一拉宇文雄,就要跟上去,桓遠則輕拍了下阿蠻的肩膀。

     聽見身後傳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楚玉一皺眉,轉頭道:「你們不要跟來。」這話是對桓遠等人說的。

     而她聲音傳開的同時,另外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不要跟來。」

     一模一樣的地四個字。低緩平和地從容止口中吐出,與她的聲音節拍不偏不倚地吻合在一起,一個清朗一個低柔,卻又彷彿能融在一起。

     兩人俱是一楞,片刻後各自回過神來,楚玉冷笑一聲,投給桓遠一個放心的眼神,容止抿了抿嘴唇。朝墨香擺了擺手。兩人便又繼續朝前走去。

     一直走到了確定沒有第三者可以聽到他們說話的地方。楚玉才停下來,轉過身面對容止,容止一直跟在她身後,保持著四五尺的距離,見她停下,也跟著停步站定。

     面面相覷的兩人沉默了許久,容止才緩緩開口道:「公主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楚玉奇怪地道:「你怎麼反過來問我?方才不是你叫我借一步說話的麼?現在你可以說了。」要借一步說話的人是他。問她有什麼話要說地人也是他,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容止微微顰眉,很細微很細小地動作,即便是站在他面前地楚玉也發現不了。

     他在等著楚玉質問他,甚至等著楚玉刺他一劍,相信事到如今,楚玉應該也發現了許多東西,但是為什麼她依然能如此平靜。平靜得甚至宛如靜瑟的湖面?

     面對在他預想之外的反應。他有些茫然,現在的楚玉,甚至有了一些他看不穿的東西。彷彿有什麼跳出了他掌控之外,讓他捉摸不定。

     這情形極為陌生,因此他只有先沉默著,心中抽絲剝繭般地慢慢梳理思緒。

     等了好一會兒依然不見容止說話,楚玉想了想,無奈道:「好吧,既然你不說,那麼我就說了……」

     「我問題不多,只有三問,第一問,你就不懷疑那時候我是在胡說八道?」一想起容止將她說的那些話都聽進耳中,楚玉便不由得一陣發窘,那時候她是真以為容止聽不到,才放開了盡情說的,把什麼該說地不該說的都說了。

     比如她最大的秘密,又比如她喜歡他這件事。

     秘密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反正她現在已經不是公主,容止看起來也沒有傳揚這件事的意思,但是——

     縱然是站在郊外寒冷的雪地裡,楚玉臉上依舊禁不住微微發熱,倘若那時候知道容止是醒著的,打死她也不會說出那些話……她簡直就是當著容止的面做了一場長篇表白外加自我介紹。

     那些話,一個人自言自語發洩一下也就罷了,對著喜歡的對象說,實在太過肉麻,也太難為情了。

     容止溫聲道:「我為什麼要懷疑呢?雖然公主當初所言極為不可思議,可是異地處之,細細想來,也確實合情合理,我有什麼道理不去相信?」

     他目光如水,嗓音柔和,楚玉對上他地雙眼,心中歎息一聲,別開視線:「換做別人,絕不會如你這般作想地。」

     來到這個時代,就連身為當事人的她自己,也花了好些天才接受這個事實,倘若是別人聽她說了這些話,只怕會立即斥她為瘋子,但容止卻會站在她的角度仔細思考,相信她地每一句話。

     從前她和容止說話時,有時候會因為自身顧慮,說出一些沒頭沒尾的話,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輕忽,而是會認真地思索,並說出他的見解。

     這種彷彿不經意處的溫柔,讓人不知不覺心動,但是很久過後,也許才會發現,那只不過是他個人的習慣,習慣於縝密的分析每一件事,造成溫柔的假象。

     思緒慢慢地越跑越遠,眼看著楚玉就要回想到她

     這裡的事,忽然被容止的聲音喚了回來:「公主既然可否也讓容止解惑一二?」

     楚玉一愣,心說剛才讓你問你不問,現在我問了你又來反問,但是反正橫豎是要說開的,她也沒什麼意見,只道爽快:「你問吧。」

     容止很誠懇地問道:「請問公主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別有用心的呢?」看楚玉現在的樣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他一些心思,但是他卻不曉得自己是哪裡露出來的破綻,難道是他昏迷後花錯不小心洩露了什麼?

     容止話音方落,楚玉面色陡然一沉,好一會兒才逐漸緩和:「當初王意之給我留信。讓我去建初寺找寂然,在我去的時候,寂然被人刺殺,是你讓花錯干地吧?」

     「是。」到了這個時候,容止也不避諱承認,「難道那寂然不僅沒死,還找到了公主你,告訴了你什麼事?」

     楚玉歎了口氣。道:「我倒是沒有再見到寂然。但是我那幾日在王意之住處的附近轉悠。得知王意之曾經去找過一個人,那人從前是公主府的侍衛。」

     公主府內苑的人手,幾乎都在三年前有過一次大換血,因此想要知道三年之前的事情,必須找從前的老人,但是那些人的去向是一個謎,並無文字記錄。楚玉也跟著斷了線索,但是間接地通過王意之,又重新接了上來。

     容止訝然道:「那人不是喝醉了麼?」他查探過那侍衛的情況,確實是喝醉了不假。

     話才問出口,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一個極為偶然地巧合,一個意想不到地狀況。

     楚玉微笑道:「那人是喝醉睡著了沒錯,可是誰都沒規定。喝醉睡著之後。不能說夢話呀?」難得巧合那侍衛會說夢話,更巧合地是,他夢見的。正是三年前的往事。

     容止無奈一笑。

     楚玉低聲道:「我從那侍衛夢話中得知,當年你其實並不是自願留在公主府的,三年多前,你被當時的天師天如月生擒,被山陰公主要走,但是公主府困不住你,你以一人之力,盡殺內苑中人,即將逃得自由的時候,天如月卻趕了過來,不僅再度生擒你,還毀去了你一身武藝。」

     被摧毀的健康,被剝奪地自由,被踐踏的尊嚴。

     那侍衛便是那場殺戮之中的倖存者和見證者,當時他倒在屍體堆裡,身上的傷很重,被當作屍體一起抬走了,他甦醒後偷偷地離開,在建康城貧民區找了個住處,以編織草鞋為生。

     容止就是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想不到那侍衛竟然有說夢話直播夢境的毛病,差錯出在這裡,他也無可奈何。

     楚玉想起來,當初容止試探她身份時,曾經稱自己並不是自願留在公主府的,現在想來,卻是實話了。

     她在木屋中聽到那侍衛的夢話,心中震動自是不說,但是那只是夢話,並不能全部當真,她雖有疑慮,卻不想表現出來,便瞞過了所有人。

     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的變故,也便一直耽擱著,當然,也有一點她自己地因素,直到現在,她才與容止坦誠相告。

     甩甩頭,不去深思,楚玉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地第二問上,道:「公主既然如此待你,你為何不殺她?縱然不殺,但是我見你周圍監視並不嚴密,為何不逃走?別告訴我你沒有這等手段。又及,既然你知道了我不是公主,就算不殺我,又為何依然留在公主府中?」

     縱然容止那時候已經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她相信以他的智慧謀略,先假裝臣服於山陰公主,消除其戒心後,殺一個人或逃離一個地方,也不算什麼難事。

     為什麼他沒有那麼做?

     她現在可絕不會認為,容止對山陰公主日久生情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個回合

    是,這個時候,楚玉卻沒有等到容止的回答,回應她寂,以及風從遠處吹過的聲音。

     她抬眼看去,卻見容止清潤漆黑的眼眸泛著一層茫然,彷彿不認識一般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容止低聲問道:「你既然早知我有所圖謀,也許儘是虛情假意,又為什麼要放棄回家,換來救我?」

     她想要什麼?

     他太擅長陰謀算計,太擅長計較得失,也太習慣掌控全局,他怎麼也沒想到,楚玉竟然會是在已經知道他心懷叵測的前提下,依然捨棄了那麼珍貴的回家機會,讓天如鏡解救他。

     她說過她的時代很好很和平,她說過她十分想念家人……留下來,她能得到什麼?

     他不是不曉得世間情愛,親緣之情,朋友之情,夫妻之情,這些他都知道,只不過他的心神太過穩固,很難為此動搖,反而會翻覆掌控,操縱利用這些情感。

     比如對花錯,比如對楚玉。

     以及對山陰公主。

     四年前,容止偶遇山陰公主,那時候山陰公主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尊貴驕傲,以及,對他一見鍾情。

     但是那時候,縱然知道對方是公主之尊,他也懶得敷衍,畢竟他那時已經在南朝之中布下自己的勢力,無須向任何人低頭便可逐步達成所願。

     但是容止沒有料到,因為這個女子,他遭遇了生命中最慘烈的意外。

     為了得到他。山陰公主請來了一個叫莫問地人,那人的武藝不錯——容止的武學造詣極高,能得他讚一句不錯,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但是還是被他擊敗殺死,但為了隱藏自己的實力,他給做出中毒的假象。

     莫問固然是難得的高手,但是容止並不畏懼,就算再來三四個這樣的人。以他的武功智計。也不難應付。但是,因為莫問地死,引出來了莫問地師父,也便是天如月。

     莫問是天如月地徒弟,天如鏡和越捷飛兩人的師兄,假如莫問沒有死,那手環本該是由他來繼承的。原本屬意的繼承人就這麼輕易死了,天如月當然要去瞧一瞧殺死他的人是誰,接著他便發現了容止,並跟著發現了容止的身份,以及他的圖謀。

     天如月對付容止,卻不是為了幫山陰公主,而是為了他所肩負地職責,在天如月那不該屬於這世間的手段面前。容止終於被迫拿出了全部本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但最終還是敗了。

     就在天如月要殺死容止的時候,山陰公主趕到。請求天如月將容止交給她,天如月雖然在實質上擊敗了容止,但是他心裡知道,若非有手環的那些手段相助,他只怕早就被容止算計了不知多少回。他性情驕傲偏激狠毒,縱然是實質上的勝利,也不能撫慰他被被容止打碎的自尊,正確的做法,他本該立即殺了容止免除後患,但是那時候卻極想羞辱他一番,便順勢將他送給了公主。

     容止也是能屈能伸,他入公主府後,先花費些時間,養好了自己地傷勢,才欲行突圍,山陰公主不放心他,對他看得緊,但是這並不妨害他施展手段。

     用計,下毒,殺人,這些對他是家常便飯地事,公主將私兵調來,也沒辦法阻擋他,可是就在他即將順利脫身之際,天如月卻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之後是再一次的挫敗,這一次,為了防止他逃走,天如月給他餵下了一顆藥,令他的身體衰竭,幾乎連重一些地東西都拿不起來,甚至在他身上下了奇怪的禁制,令他不能遠離公主府,更不能傷害山陰公主。

     那奇怪的禁制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不曉得,但是他嘗試過,只要他有試圖傷害山陰公主的念頭,便會頭疼欲裂,而倘若他離開建康城的地界,身體更會無可救藥的衰竭。

     這是天如月的目的,他讓容止失去足以自傲的武力,讓他不得不托庇活在山陰公主的羽翼之下,甚至連向公主報復都做不到,

     如公主死了,他也會跟隨著一併死去。

     摧毀他的健康,剝奪他的自由,踐踏他的尊嚴。

     他想看著容止連憎恨的權力都被剝奪,痛苦不堪,最終讓他走向絕望。

     倘若換做別人,落到如此境地,只怕早就想到一死,又或者痛恨度日,但是容止卻沒有。

     不是不痛苦的,容止比別人能擅長忍痛,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感受到痛苦,只不過這痛苦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會令之擴大蔓延,更不會影響他的心志。

     他曾對桓遠道「天地為爐,世間萬物冥冥眾生,誰不是在苦苦煎熬」,這並非空口白話,但是縱然是煎熬,也是一種經歷,這世上有誰能永遠不敗?容止不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他贏得起,也輸得起。

     健康被摧毀,那又怎麼樣?

     自由被剝奪,那又怎麼樣?

     尊嚴被踐踏,那又怎麼樣?

     縱然經歷了這些,容止的心志依然穩定如磐山嶽,沒有什麼能撼動,沒有什麼能轉移,縱然深陷泥濘之中,他也沒有如天如月所希望的那樣絕望或自暴自棄。

     他有一顆強大的,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心。

     勝固欣然,敗也從容。

     天如月不僅摧毀了容止的健康,容止從前在南朝的部屬,也被天如月拔起了十之七八,以至於容止不得不重新謀算。

     為此,容止與山陰公主達成協議,在山陰公主願意主動放他離開之前,他不會再考慮逃走的事情,他會在她身邊一直陪伴著。以自身的臣服和退讓為為條件,容止換來了在內苑的掌控權力,以此為根基,重新佈置他的羅網。

     這,便是其間內情和緣由。

     他不能傷害山陰公主,甚至要設法保全她,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否則以容止的冷酷心性,又何至於對一個女子如此呵護?

     他在公主府,一留便是這些年,之後,山陰公主消失,他遇上了楚玉。

     楚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容止的回答,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漸漸淡了,她想起來當初天如鏡解救容止時,除了給他吃解藥外,還讓她躺在容止身邊,接著一片藍光同時籠罩住了他們,如今想來,應該是對容止的某些限制,讓他有許多事情都不能做。

     知不知道內情又怎麼樣呢?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楚玉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暗笑自己還是有點放不開,在雪地裡站得太久,縱然身上穿得厚實,但是她還是開始覺得冷了,心說早死早超生,她盯著容止,一字一頓地問:「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吧。」

     「容止,我喜歡你……那麼,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其實從頭到尾,她最想問容止的,也不過是這句話罷了。

     她眼眸清正澄澈,毫不迴避地望著他。

     拋開赧然和遲疑,放棄所有的顧忌,從未有一刻如此坦誠,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心意:「喂,我喜歡你,你是否喜歡我?」

     這只是很簡單的,很純粹的,一個女孩子的表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38 AM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若非長相守

    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呢?這樣一個少年。

     他的外貌是她最偏愛的類型,既不如柳色墨香那樣太過嬌媚,也不似越捷飛那樣剛毅英挺,那是一種很柔軟很清新的秀美,只微微一笑,便能輕易卸下重重心房。

     被外貌吸引,是最開始的事,最初只看到色相之美,可是相處的時候久了,便會發現他的那雙眼眸,斂著驚心動魄的深不可測。

     他沉吟的樣子,他微笑的樣子,他專注凝視一個人的時候,眼眸裡彷彿帶著能吸走魂魄的魔力。

     初見時的怦然心動,相處時的寧和怡然,迷茫時看到他便會心中安定,膽怯時從他身上尋找勇氣,交談時會悄悄地歡欣,縱然是一開始她將他當作敵人的時候,也禁不住欣賞他的風儀氣度,之後她從天如鏡的隻言片語中摸索當年的事,其實是有一點被自己誤導了的,她潛意識裡不希望他是敵人。

     不管面臨怎麼樣的險地,不管落入如何的困境,他總是那麼的沉靜從容,那份從容她很嚮往,亦或說是有一點點傾慕的情感。

     還有,還有……楚玉在心裡默默地找著理由,忽然間忍不住一笑:還能有什麼理由呢?因為他是容止。

     楚玉喜歡容止,非常喜歡。

     「我喜歡你。」

     「喂,我喜歡你。」

     容止怔怔地看著楚玉,眼前女子的目光如水如天空,如世間一切澄澈明淨的事物。那麼地洗練真摯,心中便好像有什麼要淺淺地浮了上來。但是容止的神情依舊是那麼平和,他心中的無形之手微微翻轉,又將那不知什麼給壓了下去,這個時候,他需要絕對的冷靜。

     他聽見自己緩慢地道:「沒有,一點都沒有。」

     「從前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是的。都是騙人的。」他不會道歉。不祈求寬恕。所有作為,他一人承擔,她若懷恨,可隨時報復,他會等候。

     縱然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聽到這話時,楚玉的還是忍不住難過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拿細小地針刺入她地心臟。

     然後她閉上眼睛,十分灑脫地,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多謝。」縱然難過,但是她還是得謝謝容止,幫助她斬斷了最後一絲念頭。

     容止是不可能愛上任何人的,他太理智了,而愛卻是一種非理性的情感,他總是那麼縝密從容掌控著全局。又怎麼會有為一個人怦然心動的時候?

     倘若是因為容止仇恨著公主。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她還有翻盤的希望,可是偏偏都不是。他只是——沒有感情。

     她起初喜歡上他是因為他的從容,可現今掐斷這份喜歡也是因為他地太過從容。

     楚玉的反應大出容止的預料之外,畢竟他最初是以假象誤導了她,導致她的心繫在他身上,這一點他不會否認,因此也做好了承擔楚玉怨恨的準備,橫豎憎恨著他的人不少,也不怕加上她一個。

     但是她沒有!

     楚玉輕輕地歎了口氣,轉眸瞥向旁側,被白雪覆蓋的地面,遠方邊緣隆起平滑的弧度,那裡是花錯離開地方向,此時已經看不到那紅色地影子。她和花錯是不同的,花錯性情激烈如火,知道自己遭到欺騙利用甚至背叛,原本深厚的情感便會化作滔天恨意,以最激烈地方式表現出來。

     但是她不是,縱然傷心難過,她也不會憤怒喝罵,更不會詛咒對方如何,因為這除了痛快痛快嘴之外沒什麼用處。

     楚玉看著遼闊的地平線,心底漸漸舒暢不少,暗想耽擱了這麼久,也是該走的時候了,這時他卻聽見容止有些遲疑的聲音:「你不恨我?」

     為什麼她的反應這樣平靜?為什麼她眼眸底絲毫看不見恨意的陰靈?

     楚玉看著他,很用心的凝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她才道:「容止,我不恨你。」

     頓了頓,她微微一笑,笑容雖然難過,眼角卻有十分灑脫明媚的味道:「我也不會報復你。」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帶點抱怨地道:「我覺得我很倒霉,先是坐飛機死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活

     結果附身在一個糟糕公主身上,要替她解決一大堆爛主也沒當多久,很快皇帝就被推翻了,然後,」她聲音忽然放輕,輕得很溫柔,「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卻喜歡錯了人。」

     「可是容止,」楚玉微微揚起下巴,有一點倔強的看著他,止,你不要小瞧我,我喜歡上你,是我自己願意,你做的那些事雖然不那麼地道,但是想想你的處境,我也能理解。我既然繼承了公主的身份,那麼幫她抗爛帳也沒什麼。」

     不可否認,容止在發現她不是山陰公主卻依舊佔著公主的軀殼後,為了安全起見,偶爾撩撥那根曖昧的弦,比如念《鳳求凰》,又比如說永遠不離開,但是即便沒有那些,她遲早也會喜歡上容止,只是早一步和晚一步的區別罷了。

     她喜歡上他,並不是因為他為了她付出多少,愛情並不是商品,不是給予什麼便能換回來的,她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容止。

     楚玉望著他,目光瑩然字字清晰俐落:「喜歡上你,是我自願,放棄回家的機會救你,也是我自願,今天離開你,還是我自願。」她眸光似水,卻彷彿具有一種鋒利強硬的力量,「我不乞求你什麼,也絕不想用這些來交換什麼,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離開你也是我一個人的事。」

     「你不喜歡我,那麼我便也不喜歡你好了,就這麼簡單。」

     她的聲音原本偏向低柔,可是此時聽起來,卻彷彿堅硬的玉石清脆敲擊,每一個聲調都那麼地決絕美麗。

     好像被巨大的波浪沖擊,容止只覺得微微暈眩。

     是太陽太刺眼了嗎?

     不,是眼前這個女子,太耀眼了。

     他可以看透很多人,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竟然從來沒有真正看透過楚玉。

     他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是這樣的人。

     坦然的說喜歡,坦然的說傷心,坦然的說承擔,坦然的說著愛和放棄,那麼的自由灑脫。

     與山陰公主截然不同,與,他從前遇見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捨棄寶貴的東西,卻並沒有想過要換取什麼,她有時候會做一些旁人看來很傻的事,但是誰都不曉得,她只是誠實而堅定地面對自己的心。

     容止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會有如此震撼的時刻,即便是當初得知楚玉的真實身份,也不曾有過如此情形,他身體裡彷彿有什麼在衝撞著,又彷彿有什麼在慢慢地碎裂。

     他終究是錯看了這個人,她與公主,是截然不同的。

     說起來,其實公主與他有些類似,同是那種一旦付出什麼便一定要索取回報的人,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有條件的,可是楚玉不同。

     這個女子,堅定,溫柔,廣闊,坦蕩,擁有不可思議的明淨晶瑩,她的喜歡,也是如此磊落灑脫,一旦確定,喜歡便是喜歡了,倘若遭到拒絕,也絕不怨恨。

     她的真摯從不癡纏,她的喜歡毫不計算,她的放手那麼灑脫。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第二百二十章 無心我便休

    所堅持的,不是最高利益,不是什麼有好處,就一定麼,有的事情,明知道要損毀自己利益,但只要想做,便一定要去做。

     也許在許多聰明人眼裡,她簡直笨到了極點,但是楚玉自己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假如每一件事都要用利益得失計算得清清楚楚,那麼她便不是楚玉,而是容止了。

     容止看著楚玉,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她可以追隨著他的腳步跳下懸崖,可以為了救他放棄與家人相聚的機會,但是這樣幾乎付出所有後,她卻依然可以如此乾淨灑脫地,抽身而退。

     放棄並不是一件那麼簡單的事,戀愛是一場賭博,有的人贏得滿載而歸,有的人輸得一貧如洗,下的注越多,便越是不甘心一無所獲,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事,這需要堅毅果決的心性,以及達觀通透的大智慧。

     容止以為楚玉會要求什麼,並不是他將人性往糟糕處想,而是純以常理推斷,在傾注了那麼多的情感之後,誰能真的毫無掛礙?

     ——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他這般,以理性操控一切的。

     感情不是算術題,二減一等於一,想要減去,便真的能幹乾脆脆的減掉。已經那麼深厚的情感,要多少決然的魄力,才能徹徹底底地斬斷?

     他無法感受,也估算不出來。

     楚玉朝容止微微一笑,一直拿在手上的劍忽然抬了起來。朝自己地頸邊切去。她這個動作毫無預警,之前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要自盡的意思,可是現在做來,卻彷彿毫不遲疑。

     容止乍見她如此,猛地一驚,下意識想要上前阻止,但是他此時體力又復衰竭,才抬起腳。膝蓋便忽然發軟。單膝跪在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楚玉將劍搭在頸邊。

     楚玉看著容止,眨眨眼,隨即嘴角浮現一絲詭秘笑容,有些調侃地道:「你跪我做什麼?免禮,平身吧。」一邊說著,她一邊散開髮髻,讓長髮散落下來。

     楚玉在剛來到這裡不久時。嫌山陰公主這具身體的頭髮太長,曾經自己削過一次,幾個月下來又長了一些,軟軟地從肩頭垂落,她隨意地抓起一縷頭髮,便橫劍切過去。

     青絲是情絲,她要斷髮斷情,以表決心。

     但是。片刻後。小小的意外發生了……

     楚玉一手就著頭髮,一手握著劍用力切,來回拉鋸。但鋸了幾個回合,楚玉發現自己高估了這柄劍的鋒利程度,別說是殺人,就連殺幾根頭髮都得費大氣力,她鋸了這麼久,也才鋸斷十多根頭髮罷了。

     會不會是抓起來的頭髮太大束了導致切不開?楚玉想了想,分出更細的一束髮來,原本她一把抓下去,起碼有數百根頭髮,可是分出來的這一小縷,算起來大約也就二三十根……

     這回總能夠切斷了吧。

     楚玉滿意地想,劍一揮便斬下去,希望能達到一劍兩斷地效果——

     「啊!」劍鋒還沒接觸到要斷地那一縷頭髮,楚玉便感到頭皮一痛,好像有誰用力扯住她一縷頭髮似地,仔細一看,卻發現是剛才她將一小僂頭髮分出來時,不小心讓劍萼處勾住旁邊的髮絲。楚玉的髮髻梳得比較複雜,原本散開時便有些打結不順,現在更是纏在一起,一下子竟解不開了。

     她想要趕緊解開,可是偏偏勾住的那一縷頭髮在腦後,她想轉過頭去,那縷頭髮也會帶著劍跟著轉,忙亂之間,竟是弄不下來。

     楚玉又是疼又是窘,她原本想在容止面前耍一把酷,表示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你不喜歡我我還不稀罕你呢,結果卻沒料到因為業務不熟練,鬧出來這樣的烏龍。

     饒是容止原本心如鐵石冰雪,看見楚玉這副模樣,也不由得莞爾失笑,他調息片刻,重新站起來,走近道:「公主,我來幫你。」

     楚玉被頭髮掛得偏過臉去,眼角餘光瞥見一襲白影來到她身側,隨即感到一隻手從她腦後環過,輕柔地扶上她的另一邊額角,她身體僵硬一下,但很快便放鬆下來,任由容止作為。

     容止握住楚玉執劍的手,微微側轉劍伸,略一用力切斷被勾住地那一僂發,他隨意地瞥向楚玉,卻見方才在他面前發出鏗鏘有

     的女子,此刻滿臉通紅,半是因為疼痛,半是因為羞閃著晶瑩的水光,嘴唇緊緊抿著幾乎發白,看上去卻意外地可愛。

     他知道她從來就不是豪傑,倘若是豪俠女子,有這等作為尚不奇怪,但是她不是,也正因為如此,她做出的那些事,才格外地令他震動。

     容止眨了眨眼睛,忽然停下來動作,心口某個地方,好像非常微妙地柔軟了一下,好像有什麼狡猾的東西,從被堅硬外殼的裂縫裡,悄然地鑽了進去。

     就宛如切下來的那一縷髮絲輕柔地落入他寬大的袖口中。

     好,好窘啊……楚玉淚汪汪地想,以前在電視小說裡看到那些割發斷情然後揮袖而去地美女們覺得很酷,好不容易輪到她做一回,卻又讓容止看笑話了。

     眼前霧濛濛地,但是視野一角的白衣卻是那麼的鮮明,鮮明得彷彿好像要烙印進心裡一般,雖然說了要徹底放棄他,但是哪有這麼容易說斷就斷地,被貼得如此近,耳旁傳來他微溫的呼吸,縱然不情願,還是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容止垂斂眼眸,鬆開手退了兩步,頓了一會兒低聲道:「好了。」

     楚玉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拿著劍遠離自己的頭髮,心裡給自己打了下氣,便很江湖地朝容止一抱拳:「既然咱們掰了,那麼也該就此分開,青山綠水,後會無期。」她心裡有些失落,假如是很瀟灑的割完頭髮,一把扔在地上,再說出這段話,感覺應該是很酷很有氣勢的,但是現在卻只能勉強扳回一點面子。

     說完,她快步地往回走,趕回桓遠身邊,便招呼眾人上車,讓阿蠻趕緊駕車離開。

     寬大的車子裡坐著三人,楚玉,桓遠,以及縮在角落可憐巴巴的幼藍,阿蠻流桑在前面趕馬車,原本那麼多人離開建康城,只不過一夜的間隔,便零落至此,楚玉定了定神,暗道風流雲散不過如此,終究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抬起眼,對上桓遠擔憂的目光,楚玉又衝他一笑,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好不容易脫離苦海,你該為我高興才對……」聲音漸漸變得有點低弱,楚玉歎了口氣,道:「我承認,我還是有些餘情未了,畢竟想放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如今我已死了心,只要時日如水消磨,這世上有什麼是無法淡忘的?」

     時間是最可怕的黑洞,它能吞噬一切。

     桓遠仔細地觀察她,見她眼角雖有濕痕,但眉間神采卻輕快明澈,知她說的大約是實情,便也不在此處多多糾纏,道:「公主……楚玉你有何打算?」

     楚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一時間該去往何方,你怎麼看?」

     桓遠略一沉吟,道:「今日我們與宗越結下過節,他只怕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們,不如我們往北去,那裡也沒人認識公……楚玉你,如何?」當初他在佈置自己退路時,重點卻是在北面的那個國家,因為那是南朝的手無法觸及的地方。

     楚玉毫不遲疑地接口道:「好,就按你說的,去北魏!」

     走吧!去北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40 AM

第二百二十一章 疏途而同歸

    直等到楚玉一行人乘坐的馬車駛出去很遠,容止才邁

     之前楚玉與容止「借一步」說話時,墨香被命令不得跟上去,好容易盼著容止回來了,才連忙迎上,道:「公子,我們當下應如何?」

     容止收回微微飄移的心神,暗忖南朝的局勢雖然有些亂了,卻不是他所期望的方向,這個時候倘若還想從地方發兵,可能沒辦法敵過建康的軍隊,打了也是白打。

     更何況,他現今也不需要再利用這場亂局。

     這一盤棋局,被花錯莽撞地伸出一隻手,攪亂棋盤上的棋子,也不知道他可用的棋子還剩下多少,能否撿回來一些。

     略一沉吟,他開口道:「我們先在此滯留片刻時日,墨香你與宇文雄帶著我的手信,去聯絡各地的自己人,看看還剩多少可用。」

     容止抬起手,忽然感到身體內一陣空乏虛脫,幾乎要倒在地上,他只道是方才與花錯交手耗力過甚,但為了謹慎起見,還是自己切了下脈。

     墨香見容止無緣無故自己診脈,忍不住擔憂問道:「公子,怎麼了?」

     容止鬆開手,搖了搖頭道:「無事。」

     接著他轉向宇文雄:「你帶著黑騎出江陵,該引動了不少有心人注意,也算是放棄了江陵這一處據點,這是過失,但是你們是為了救我而來,也確確實實救了我……」容止微微一笑,「功過相抵。功大於過,就賞你們回家鄉如何?」江陵一隅,放了也便放了,好的弈者不會為一地地得失耿耿於懷。

     宇文雄堅毅的面容上浮現驚喜之色,單膝跪下道:「謝公子。」

     容止轉過頭,沉靜而悠遠的目光投向北面:「待南朝打點完畢,我們便回北魏。」闊別四年有餘,不知故人可一切安好?

     遠方冰雪堆疊。宛如天際的層雲。

     ***********************************************

     冬日裡的江陵也堆疊著層層冰雪。

     何令人停下馬車。從暖香縈繞的車廂內走出來。接觸到冰冷的空氣,他整個人精神一振。

     矜驕地抖了下肩膀上華麗的狐裘披風,何站定之後舉目四顧,瞧見繡林盡頭地簡陋竹屋,不由得皺起眉頭。

     「確是此處無錯?」

     何轉頭問身旁地侍從,那侍從恭謹道:「我找人問過了,江陵城外住著地姓觀的人家。就只此一家。」

     聽完侍從的回話,何挑剔地皺了皺眉,再度望向那兩間挨著的竹屋,還是抱著嘗試一番的心情走了過去。

     兩間竹屋並排立著,都是由一般粗細的楠竹拼接構建而成,但那手藝並不怎麼精細,顯然建築者的心思只顧著舒適,卻忽略了好看。外觀很是粗陋。這在何戢眼中看來自然是不入流。

     讓人上前去敲門,過不一會兒,屋內傳來懶散地聲音:「來者何人?」

     何略一遲疑。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何家後人。」

     片刻後,屋內那聲音有點兒不太情願的傳來:「門沒有鎖,你自個兒進來吧。」

     何微微揚了揚下巴,侍從便伸手推開門,讓侍從在外等候,何袖手而入,身後的門便再度合上。

     進屋之後,何的目光便掃了一下,將屋內情形盡收眼底,屋子雖然不大,但因為傢俱甚少,也不算擁擠,只有幾隻箱籠放在牆角,正對門的一張竹製矮榻旁,置著紅泥小火爐,爐上溫著一壺酒,而爐子邊的地面上

     著幾碟爽口小菜。

     屋子的主人正橫臥在矮榻上,一隻手拿著酒杯,另一隻手執筷夾菜,樣子極為悠閒,聽見何進來的聲音,他也沒有起來相迎,只自顧自地喝酒吃菜。

     何見到那人,有些吃驚於對方地年輕,但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給吸引去注意力:「你看不見?」那人地雙眼一直閉著沒有睜開,但是他的動作卻有條不紊,完全看不出是個盲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確實看不見,怎麼,這位何家公子,你來此之前,竟沒打聽我是怎麼樣一個人麼?」

     何想了想,從懷中取出半塊玉珮,玉珮好像是被人掰斷的,斷口並不是十分平整,他食指與拇指捏著玉珮,道:「我家中長輩曾對我言,昔年他曾經施惠於人,倘若他日我有事相求,可以拿這半塊玉珮,來江陵城找一個姓觀地人。」

     那人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現怪異的神情,隨手將杯筷放下,這才肯走下床來,他腳上沒穿鞋,就這麼在走在屋內的竹板地面上,縱然屋子裡燃著火爐,但這點微弱的熱力,根本抵不住侵入屋內嚴冬的寒意,他一邊慢慢地走,一邊慢慢地道:「我是姓觀沒錯,我叫觀滄海。」

     這時候何才發覺,那觀滄海身上僅僅穿著一重單衣,卻似乎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觀滄海走到箱籠旁,打開來一通亂翻,嘴裡還在嘀咕著什麼,何隱約聽到諸如「麻煩」,「死老頭子」,「沒得安樂」此類的詞句,卻聽得不甚分明。

     他翻找了一會,好容易才拿著半塊玉珮站起身來,走回來隨手與何戢手上的那塊一對,兩半玉珮正好吻合在一起。

     何有些發呆,觀滄海分明是一直閉著眼的,可是拿著兩半玉珮對齊的時候,動作卻分毫不差……他真的看不見麼?

     「是你沒錯了。」觀滄海口氣淡淡地道,隨手拿過何手上的半塊,道:「你說的受惠之人,應該是我的父親,如今他已過世,我身為他的兒子,自然會繼承他的承諾。」他手上拿著玉珮,雙掌用力一合,在何戢驚駭的目光之中,堅硬的玉石化作細碎的顆粒,落在地面的竹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何方纔還在想觀滄海究竟是否真的瞎了,這一刻卻被他狀似隨意的動作驚到,觀滄海的雙手看起來也不如何強健,只是很普通的一雙手,方才竟然生生壓碎了玉石!

     趁著何還在驚駭的當口,觀滄海重新坐回竹榻上,那只足以碎裂鐵石的手輕輕拿起尚且微溫的酒杯,不疾不徐地問道:「說罷,你所求何事?既然是我父欠下的人情,只要我能力所及,便會為你辦到。」

     何回過神來,咬牙道:「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雖然明面上的記載裡,那人已經死去,可是知道內情的人都曉得,那人現在不知在何處還逍遙地活著。

     只要那人活著一日,他心中的芒刺便橫亙不去。

     「什麼人?」

     「劉楚玉。」他的妻子,他最恨的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誰操黑白子

    滄海獨自一人走著,南北相通的官道上。

     由南向北。

     無月無星的夜空下,白色的雪地也籠罩上一層幽暗的藍色,道旁錯落立著樹木,光禿禿的枝椏交錯重疊,行成大片的黑影,遠方則是起伏不平的地面。

     觀滄海一步步慢慢走著,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雪地裡,在他身後,留下來一串半尺深的腳印,又漸漸被風吹過帶起的積雪所填滿。

     北風凜冽地吹著,吹在人的肌膚上,好似冰刀刻骨切割,但是觀滄海神情從容怡然,他閉著雙目,嘴角含著絲淺淡輕鬆的笑意,彷彿走在明媚的春日裡,彷彿踏在青蔥的草地上。

     他已經走了一日一夜,卻並不覺得疲憊。他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背上背著一根釣竿,衣衫是細麻布,釣竿材質也是隨處可見的竹子。

     他的雙眼看不到隆冬與黑夜,心中也沒有隆冬與黑夜。

     在地平線的盡頭,天空與地面的分野是那麼的不明顯,夜色與雪光彷彿揉碎了混在一起,當晨曦的第一縷光輝綻開的時候,雪地也泛起了一層晶瑩的輝芒。

     觀滄海並沒有能看到這一切,但是他還是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對著前方。

     因為在他正前方十多丈外的道路正中,坐著一個人,倘若他想要走過去,便必須繞開那人。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歲的少年,烏髮如墨。眉目秀麗神情高雅,他身上攏著厚實地雪白狐裘,臉容嘴唇皆失去了血色。

     少年見觀滄海停下腳步,微微一笑道:「聽聞你重出江湖,我特地在此等你。」

     觀滄海面上浮現冷淡的笑意,道:「原來是你,雖然感覺與從前不大相同,但是除了你外。也不會有人在此時擋在道上了。」

     「容止師弟。」

     「滄海師兄。」

     兩人互相稱呼對方。但語氣卻未見得多麼親切友好。平和之中隱藏著微微的冷峭。

     容止雖然一直掛著微笑,但望著觀滄海的目光卻深沉幽遠,片刻不曾偏移;觀滄海也是笑著,卻微微偏過了頭,用耳側對著容止——他的感覺極是敏銳,平素甚至不需要如何刻意,便可從氣流的變動判斷周圍的環境。但此時他卻特意地來「聽」容止。

     他們師出同門,各自知曉對方本事驚人,又因曾有過節,四年不見,分辨彼此是否有敵意之前,先拿起十二分的戒備。

     容止最先釋去防備,伸手輕輕在身前掃過,掃去一層薄薄地雪。卻露出來下方地木質棋盤:「我在此等了一個時辰。便是等與師兄你手談一局,不知四年不見,師兄棋力可有長進?」

     觀滄海微笑接口道:「容止師弟有心了。」說著他解下背上魚竿。便在棋盤另一邊坐下。

     容止從身後取出黑白兩罐棋子,放置於棋盤邊,觀滄海執白,容止執黑,現在四個星位上分別放置黑白各兩粒棋子後,觀滄海執白棋,輕巧地將雲子按在棋盤上。

     兩人對面而坐,在小小一塊四方棋盤上,黑白二色棋子錯落絞纏在一起,每一處皆伏著凌厲地殺機,明的,暗的,那黑白之間無聲無息的生死殺伐之意,彷彿要朝四面八方漫溢開。

     晨光逐漸亮起,在寒天中不怎麼顯得溫暖的太陽慢慢升空,一直升到兩人頭頂上時,觀滄海拈起一粒白子,看了棋盤片刻後,歎息一聲棄子認負:「師弟棋力比之從前進展不少,這四年想必沒少陰謀算計人。」

     棋盤尚未到達終局,雖然他已居於劣勢,但是倘

     拖延,也未嘗沒有翻盤的微弱機會,但是觀滄海性素不屑為之。

     容止笑瞇瞇地道:「是師兄讓著我。」贏了一局,他的神情一下子輕鬆不少。

     棋局終了,兩人開始收拾棋子,都是只揀自己那一色地棋,互相不管對方的那塊。

     觀滄海拈起白子隨手丟進期罐裡,冷笑一聲道:「我沒有讓你,是你自己贏回去的,說罷,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便應承你。」

     這是他們師兄弟之間的默契,倘若一方想要求另一方做一件事,便會在他們共同都會的才能中挑一項進行比試,贏的那方可以提出要求,但不能超出對方的能力所及範圍。

     容止微微一笑,也沒繼續客套,開門見山道:「我要你放棄此行目地。」

     不意容止竟然這麼說,觀滄海眉頭微簇道:「你知道我此行要做什麼?」

     容止低頭微笑道:「我得人傳訊,知何去了江陵,找到你,他想要做什麼我再清楚不過,無非便是要你殺死公主,但是我地請求也正在於此,希望師兄你就此罷手,不要與她為難。」

     觀滄海閉目笑道:「你要我罷手倒也容易,告訴我緣由便好。」

     他與容止分開四年有餘,也在江陵居住了四年多,這四年來他居於郊外荒野,對世事不聞不問,於文,也便是宇文雄雖然偶爾前去拜訪,但也僅僅是把他當作貴客看待,並無提出任何要求,也不曾對他說過容止的情形。

     因此,直到何來訪,觀滄海才大致知道這些年來容止身在何處。

     但是就算聽何說了不少,觀滄海也不認為容止與山陰公主有什麼太大牽扯干係,在他的記憶裡,容止心腸如鐵石,會留在公主府,想必也是有所圖謀。

     他萬萬沒有料到,容止竟然會專程擺下這一局棋,提出讓他放過楚玉,驚訝之餘,也終於禁不住對楚玉產生了些許好奇。

     照理說那女子失去了公主身份,應該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難道還有什麼可用之處不成?

     容止不動聲色,淡淡道:「我欠她一份天大人情。」他知道自己這位師兄地性子,觀滄海雖然平素萬事不管,可是倘若是對什麼產生了興致,便會追根究底。

     觀滄海聽聞此言,立即嗤笑出聲:「你素來無血無淚,什麼時候竟成了會顧忌欠下人情的人?」容止說的話,他半個字都不相信。

     容止揚起的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無奈:他要怎麼才能對觀滄海說,這其間緣由,連他自己都道不明白?

     他只知道,在得知觀滄海要出手殺楚玉時,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不能讓死去,直至現在也無法抹除。

     難道是四年來保護已成習慣,如今竟然戒不掉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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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冬去春又來

    容止本來是想要先想明白這個問題再做決定的,他素來斷,極少有這樣沒想清楚便行動的時候,可是他也知道觀滄海的實力,想殺個楚玉是很輕易的事,等他釋除疑惑,楚玉只怕早就變成了屍首。

     他隱約有一種預感,倘若他今日不理會此事,任由楚玉被殺掉,今後也許會後悔。

     容止也質問過自己,是否對楚玉起了如天如鏡一般的心思——他多謀善斷,老練世故,不會像天如鏡那般直至心境被攪得一塌糊塗,喜歡到了極點還不明白;也不會如桓遠那般,分明已經心存愛慕,卻依舊自欺欺人,連對自己承認都不敢——倘若他真的起了這般心思,應該極早想出應對之法,將這份情感控制住。

     他是冷靜而冷酷的人,一旦發現有可能,便不畏懼直面自己的心。

     但是結果卻讓他困惑:他能夠看懂天如鏡隱藏著的熱烈而纏綿的眼神,也能夠看懂桓遠強以理性壓抑的妒嫉,可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卻是幾乎有些看不分明。

     什麼是傾慕?

     什麼是相思?

     他素來心如冰雪,那冰雪接觸到微微的暖意,有溶化的跡象時,竟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越是深思,從前與楚玉相處的情形,便分外清楚地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浮現。

     但是,這並不是情,他依舊冷靜理智,犀利強韌,不曾如癡如狂。不曾相思憂愁,動了情的人,該是似天如鏡那般,再不濟也該有桓遠那個程度,怎麼也不該是他如今地模樣。

     他還能有這麼多閒情和餘暇來思索是否動情,也許這本身便說明了他尚未動情。

     ……可是無可否認,他還是動搖了。

     容止知道這是什麼引起的,楚玉所做的令他太過震動。這撼動了他穩固的內心。因此想要恢復平靜。恐怕只有先償還這一份天大人情。

     從這個角度上看,他方才對觀滄海所說,也不算是說謊,只不過省略了其間諸多細節罷了。

     觀滄海聽著容止久久沉默不答,也不著急,只冷笑道:「你既然不肯說,也就罷了。別人不知道你,難道我卻還不知道麼?你這人看似無慾無求,出塵高雅,實際上心思比誰都深,算計比誰都重,倘若不是有所圖謀,你又怎麼會特意來與我說項?」

     他冷冷笑著,雙目雖然不能視物。但是他的感覺極為靈敏。能感覺到容止就坐在他身前,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和表情:「我說得是也不是?」那是一種極為奇妙的感覺,周圍的一草一木。任何物體地存在,都逃不脫他地感知。

     他雖然失去了視覺,但其他幾種感覺卻運用充分到了極致。

     容止也不反駁,只淡淡道:「你既然說是,那便是了,只是我地圖謀,不不便告訴你。」

     觀滄海笑了笑,道:「也好,我們不問緣由,只問結果,只怕我不能應承你,我父,也便是你師父,曾經受過何長輩的恩惠,如今對方執信物所要承諾來了,我身為人子,自當代父行事。」

     同樣是承諾,一邊是父親欠別人的,一邊是他方才輸給容止的,這卻要如何衡量?

     容止靜靜等著觀滄海的後文。

     觀滄海笑了笑,道:「所以,你我再比一場,倘若你贏了,便可提出讓我違背父親遺言,如此一來,我放棄此行目的也不算為難,倘若我僥倖勝過,那麼方纔你贏我的那一局便作廢。」

     容止心中權衡一二,知道這是觀滄海讓步地極限,用兩個承諾去打敗一個承諾,這對他而言已經很寬鬆了,便點頭應承下,道:「如此甚好,師兄可是還要手談一局?」

     他故意如此說,觀滄海也不動怒,只平穩道:「你如今棋藝我已不能比,倘若再來一局,便是我存心讓你了。」他伸手將棋罐朝容止那邊推去,隨即拿起魚竿站立

     「以我們的武藝決勝負吧,如此也算簡單明瞭。」

     觀滄海單手握竿,魚竿梢端輕輕點在雪地上,縱然手執的不過是普通繡子製作的魚竿,但容止知道,這魚竿在觀滄海手上,會化作可怕的利器。

     數年前他們分別之時,他便不是觀滄海對手,如今數年過去,觀滄海潛心靜修,他卻身體遭創健康大損,差距更是加大。

     但是容止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掀開棋盤,棋盤下的雪地裡埋著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連劍柄到劍鞘,都是深沉得不帶一絲雜色的烏黑……拔出劍來,劍身也是漆黑如墨。

     既然在此阻攔觀滄海,他便做好了這份準備。

     這是師兄弟之間地默契,也是他們地交易法則。

     「看」著容止慢慢地站起來,觀滄海凝聚心神,全身戒備,雖然幾年前他是比容止稍強,但是他父親曾說,容止的天分高於他,假以時日,必然有超越他的時候,也不知這個時候到了沒有。

     容止站直,下一秒,他忽然整個人倒在地上。

     *****************************************

     冬去春來,一晃眼又是春日復返。

     楚玉連同桓遠一行人逃出南宋,進入北魏,已經在洛陽城中住了一段時日。

     這一年地春天彷彿來得特別早,冬眠的酣睡尚未足夠,便迎來雪融冰消,從泥土中冒出來小小尖尖的可人新綠。

     但是楚園之中,依舊殘留著冬日的繾綣慵懶,楚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慢悠悠地洗漱吃飯,又在宅院裡閒逛了一會兒,才找來幼藍問話:「你有沒有看到桓遠?」桓遠又不見人了,平日裡最常待的書房也找不到他。

     幼藍想了想,恭聲道:「桓公子今天一早便去了城南。」

     「哦。」一聽幼藍說城南,楚玉便知道了桓遠的去處,暗忖橫豎無事可做,便去找桓遠好了,也順道逛一下街。

     楚玉現在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景寧裡,在洛陽城的青陽門外,「裡」是古代一個系統的民居管理單位,就好像是現代的「XX小區」的意思,一般每裡有五百到一千戶人家,而楚玉來到洛陽城以來,發覺這裡的街道縱橫交錯,規劃得非常整齊,房屋街道都規規矩矩,看地圖都是一個個方塊。

     而洛陽的街道也是極為筆直寬闊,走在街上,縱然是好幾輛馬車並行,也不會覺得擁擠。

     楚玉慢悠悠地在街道邊走著,過青陽門,再穿過開陽門,便在開陽門外不遠處,看到了立在一片石碑之中的桓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心安是歸處

    洛陽是個很有歷史很有文化氣息的城市,這裡曾經十分做過漢、魏、西晉的首都,曾經有天下士子雲集的盛況,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古代都城。

     楚玉可以說是半個歷史盲,她對於洛陽的認識,也大概就是洛陽的牡丹比較出名,至於別的,還真沒什麼印象,

     選擇在這裡定居,是桓遠的意思,他對這個城市有一種接近仰慕的心情。

     整齊排布的數十塊石碑,每一塊都比人還要高,遠遠看去便是一小片石林,走得近了,便可以看見石碑上斑駁的痕跡。

     石碑上雕刻有文字,這些文字已經很久遠了,並且遭受過損害,有的字跡已經模糊看不清楚,有的石碑上還殘留著火焚的斑紋和墨染的顏色。

     但是楚玉所感受到的,並不是破敗,而是悠久。

     這些石碑名叫熹平石經,是漢代所立,距今已經有兩三百年的歷史,用了七年時間將《周易》、《尚書》、《魯詩》、《儀禮》、《春秋》和《公羊傳》、《論語》七部經典用雍容典雅的隸書刻在四十六塊石碑上。

     經歷了戰亂,時光如水磨過,朝代更迭與替換,當年的大漢朝早已經扔進了歷史的故紙堆中,但是這些石碑依舊在這裡矗立著。

     而這些石碑之後,正對著的建築名叫「太學」,是漢朝時設立的高等學府,相當於大學或者研究生院,在太學最鼎盛的時候。學生曾達萬餘人,全國各地地學子都聚集在這裡,甚至有西域人前來學習。

     桓遠一身白色錦袍,繡著草花雲紋的寬袖和衣擺被和煦的春風吹起,俊美的年輕男子宛如玉樹,立在古老的碑文之中,更顯出他溫文爾雅,風神出眾。

     楚玉還記得。她頭一次來看這些石碑。是陪著桓遠一起來的。

     昔日還是落雪的冬天。他們才來洛陽,方安定下來,桓遠便帶著他來到此處,那時候桓遠望著這些石碑,眼神纏綿熱烈,宛如望著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

     只不過這熱烈也未免熱烈得太久了一些,從去年冬天到今天春天。桓遠隔三岔五地便往這裡跑,也不怕天氣冷,時常一看就是一整天,簡直就好像是癡心地少年守侯愛慕地女子。有一次還因為在雪地裡站得太久,生生給凍感冒了,結果在床上躺了十多天。

     楚玉聳了聳肩,走過去準備把桓遠叫醒。雖然已經是早春,但是春寒還有些料峭。這時候正好是溫度變化的時候。乍暖乍寒的最容易得病。

     雖然很無奈,但是她可以理解桓遠這種心態,洛陽太學可以說是天下學子心目中的聖地。他想來朝拜也是情理之中,她小時候也是很夢想能住在北大清華旁邊的。

     只不過這一回沒等到楚玉叫,才走過去,桓遠便聽到她的腳步聲,自動回過神來了,他轉頭望向她,目光溫和嘴角含笑:「楚玉,你來了。」經過這些日子,他叫她的名字也已經不再彆扭。

     楚玉笑嘻嘻地調侃道:「真難得,捨得醒來了麼?」

     桓遠面色微赧,垂下眼眸,片刻後才道:「前些日子是我做得太過,如今想來已是愧疚不已。」自從他那次凍感冒之後,便沒有再那麼狂熱,但是真正令他熱情減退地並不是自身的病倒,而是他生病的同時,楚玉也因為出來找他而著了涼,雖然不似他那麼嚴重,但卻讓他瞬間從那種幾乎失去理性的狂熱中甦醒過來。

     他身邊還有其他的人。

     這些石碑只是過去,雖然光輝燦爛,但過去了畢竟是過去了,只能在緬懷和瞻仰之中尋找過往的痕跡。

     現在他看這些石碑,雖然心潮依舊澎湃,但已經比當日多了幾分理性與克制。

     桓遠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走過幾百年的石碑,低聲道:「今後我不會來這裡了,你放心吧。」

     「為什麼?」這回卻輪到楚玉驚訝了,看他那麼狂熱的架勢,不像是這麼快就能拋下地啊,更何況他們現在除了吃飯養肉沒別地正經事可幹,每天來此走動走動,也算是給自己找點娛樂。

     桓遠微微一笑,目光卻有些黯然:「因為在這裡只會徒增感傷。」昔年的太學已經風流雲散,如今只能看著石碑緬懷駛去的光輝,那萬名學子雲集地盛況,今日已經不復得見,那麼他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

     看著桓遠的表情,楚玉明白了少許,不過她對於文明文化什麼的興趣實在不太大,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無言地走上前兩步,楚玉拍拍桓遠的肩膀,微笑道:「好啦,不要再想了,想這些也沒有用處,這不是你我的能力可以左右的……我們回家吧。」

     桓遠的眸光微微和暖:「好的,我們回家。」

     雖然從南朝流離到了北朝,從一個城市流離到了另一個城市,可是有關心的人在,可以安安心心睡覺的地方,便是可以安頓的家。

     與桓遠並肩走在街道上,春風吹拂在臉上,如此安寧溫柔。

     原本在南朝的一切,才不過過了幾個月,便彷彿前世的幻夢一般,早知道會如此的安穩舒適,她會更早一些離開建康。她跨越了南北的國界,也彷彿跨過了一場人生,來到另外一個世界。

     每天可以睡死再起床,不必擔心什麼時候會被砍腦袋,更不用花心思去想人與人之間複雜的關係,這樣憊懶的日子,卻是再舒適不過,再悠閒不過。

     雖然有時候楚玉也會認真地反省一下,這麼一直坐吃山空是否正確,但是很快又放棄了思考,難道一定要做些什麼人生才是有意義的?不管怎麼樣,先享受一陣子難得的安寧吧。

     走回楚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才走進宅院裡,便聽到流桑的叫喊聲,楚玉笑道:「昨天流桑和阿蠻說要去白馬寺玩,我還以為他們至少得玩到晚上才回來呢,想不到居然還記得回家。」

     白馬寺距離他們的住處不近,雖然坐著馬車,但是一來一回也要花不少時間,卻想不到流桑這麼早便回來了,按這個時間算,他們倆也才玩了一會兒罷了。

     走過一道門,楚玉抬目搜尋,卻意外看到一個不該在這裡,甚至在理論上應該已經死去的人。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清越傳來。

     寂然一身素色僧衣,眉心一點硃砂嫣紅,雙手合十怡然微笑:「施主別來無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41 AM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寂然不寂然

   見寂然,楚玉有一瞬間的恍神,彷彿又回到了那秦淮康,年輕的僧人站在寺廟門口,低垂的眼眸彷彿悲憫。

     但是只過了那一瞬間,幻覺煙消雲散,楚玉卻發覺,寂然好像比昔日所見有些不同了,從前看他,毫無疑問看到的是和尚,可是現在看他,第一感覺卻是「人」的印象大於「出家人」這一概念。

     這並不是說寂然不再像一個和尚了,只不過他身上的人味,卻似是比從前多了一些。

     楚玉雖然有一點意外,但是並沒有深究,這時候流桑蹦蹦跳跳地撲過來,一把抱住楚玉的手,指著寂然道:「……公主……」他很小聲地道,「是從前認識的人,他說想見你。」候,流桑曾經去建康裡的那座楚園玩過,也與寂然照過面,這兩人也算是互相認識。

     與桓遠一樣,來到北魏後,其他人也都對楚玉改了稱呼,楚玉在這裡做男裝打扮,幼藍稱她公子流桑叫她玉哥哥,阿蠻跟著桓遠叫她楚玉,但是因為遇到從前的故人,流桑又不由自主叫回了原來的稱呼。

     楚玉也懶得去糾正,只投給桓遠一個眼色,後者立即會意,將流桑拉到一邊說話,留下楚玉和寂然面談的空間。

     上下打量了寂然一會兒,楚玉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我原本一直愧疚於心,若非是為了給我傳訊,你也不會遭到橫禍。如今才總算是放下。」雖然這件事該是容止所為,但是也是因為她那時太不小心,露出了馬腳,才會教容止發現端倪,進而痛下殺手。

     容止想做成的事少有做不到地,因而今天竟然能見到活的寂然,令楚玉感到十分意外。

     見到了活人,楚玉便一時順口問起寂然是怎麼逃脫的。怎料她話才一出口。便見寂然面上閃過非常不自然的神情。似是歡喜又似憂愁,還帶著些尷尬,隨即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只說王意之暫時不在洛陽,等他什麼時候回來便會告知她。

     說完這些,寂然便逃也似的匆匆告辭,好像這院子裡有什麼吃人的猛獸一般。竟似忘了是他主動找來的。

     看著寂然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已經將流桑哄開地桓遠走過來,淡淡道:「他有事隱瞞。」這一點,只要是明眼人,都能一下子看出來。

     雖然熟讀經文精通佛法,但是寂然說謊和轉移話題地技術實在太拙劣了。

     楚玉點了點頭,道:「我原本只是隨口一問,現在卻是真心實意地想知道他逃脫地經歷了。」寂然好歹也修了這麼多年的佛。定力和氣度都可算是不錯。卻因為她一個問題露出那樣的神態,想必在他們逃亡的路上,定然遇到了什麼很了不得的事。

     她想了想。隨即轉身搭上他的肩膀,笑吟吟地道:「不急於一時,今天時候已經不算早,倘若明日的天氣不錯,我們便一道出外遊玩吧,聽說洛陽地白馬寺很是有名呢。」

     桓遠靜靜地看著她,她的笑顏並不算多麼艷麗,但卻宛如春風撲面而來,縱然有心事,在這笑容之前,也可暫時放下。跟著露出一抹笑,他低聲道:「是的,我們來洛陽這麼久,也不曾好好四處走動。」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

     好容易挨到次日。

     天才濛濛亮,楚玉便拉著桓遠乘馬車出門,她昨天雖然說不著急,但是這麼多天無所事事,也實在閒得有些發

     今遇見故人,又發現了值得探究的事,頓時燃起了無趣。

     楚玉倒不會疑心寂然會對她有什麼不利的舉動——世界上哪有這麼笨拙,連掩飾都不懂得掩飾一下的反派?

     車行緩慢平穩,上車後楚玉便倒在車上的軟榻上補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桓遠叫醒地時候,便已經在白馬寺附近。

     作為已經有四百年歷史地古剎,白馬寺看起來很是莊嚴恢宏,山門是並排的三座拱門,不時有人絡繹出入,應該是上香拜佛的信徒。

     楚玉和桓遠在白馬寺山門前晃了一遭,卻不著急入寺,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默契地認知,便吩咐僕從先將馬車趕往別處,兩人卻自己下車來,慢慢地走到一旁。

     桓遠去打探消息,楚玉隨便找了個地方歇腳,一邊看著白馬寺興盛的景象,一邊聽旁邊的路人閒扯聊天,去年是換天子的好年份,不僅南朝宋那邊換了皇帝,北魏這邊也同樣換了一個皇帝。

     稍有不同的是,南朝宋那邊劉子業是被叔父謀逆篡位的,而北魏這裡則是先帝病死,原太子順理成章地繼位。

     不過這其中還有一點小小的八卦,便是北魏那個死去的皇帝,在舉行葬禮的時候,按照北魏的習俗,要焚燒他生前所用的衣物器具,而他的皇后在儀式之中,忽然跳入火堆中意圖殉葬,雖然後來被救回來了,但是這一舉動贏得了當時的滿朝文武的讚歎。

     那皇后姓馮,現在應該稱之為太后了。

     先不說馮太后這一手是不是在收買人心,但是至少人家表面上做得很漂亮,再回想起南朝那亂七八糟的宗室親緣關係,楚玉不由得露出苦笑。

     不多會,桓遠回來了,他簡單說了打聽到的事,寂然是去年冬天來到白馬寺的,甚至比他們來洛陽還要晚一些,只不過楚玉並不怎麼關心佛教事業,所以一直不曉得。

     雖然是外來和尚,但是寂然在白馬寺裡地位很不錯,一來便擔任了重要的職位,權利極大,人事財物他皆可過問,但是手握著這麼大的權利,他卻可以十分清閒,有什麼事吩咐手下和尚去做即可……

     雖然說和尚是方外之人,但是古龍說得好,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和尚再怎麼清修,也畢竟是活在這塵世上的,不可能完全超脫,寂然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定然是背後有權勢之人支持。

     原本只是好奇想打探一下,只當這是一個好玩的遊戲,但聽到桓遠的回報後,楚玉卻不得不深思起來:寂然也就是比她早進入北魏疆域幾個月而已,他哪裡認識的位高權重之人?

     難道是王意之的關係?

     也不對,給他安置這麼一個尊榮又清閒的地位,這根本不符合王意之的作風,也與從前的寂然大不相同,原本在南朝建初寺的時候,寂然雖然在寺中也有地位,但卻是近似於苦修的清貧簡樸,才不過幾個月而已,怎麼會發生這樣大的變化?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白馬寺見聞

    楚玉原本是想稍稍瞭解一下寂然來到洛陽的近況後,便直接入寺求見,跟他聊聊天什麼的,現在她卻忽然不想這麼去見他了。

     在背後支持寂然的是什麼人?對方這麼做有什麼目的?能從中獲取什麼?王意之現在在什麼地方?他是否知道寂然現在的情形?是否贊同?

     寂然在白馬寺中擔任重要職位,是否與她有關聯?

     楚玉越是深思,眉頭便鎖得越深。

     她倒不是自戀,非得把每件事都跟自己牽扯上關係,倘若寂然這一樁與她毫無干係牽連,那是再好不過,可是倘若有關聯呢?

     寂然應該是在被花錯刺殺不久後便逃離南宋進入北魏,以期能避開容止的追殺,可是他在洛陽安頓下來的時間比她還要遲。

     楚玉不安地望向桓遠,在後者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疑慮。

     現在楚玉的心情卻是兩難的矛盾,倘若就此放下不理會,或許會有什麼未知的危險在不知不覺間降臨到她的頭上,可是倘若這件事本來與她沒關係的,卻因為她錯誤的判斷,將他們幾人全都牽連進去,又是得不償失。

     彷彿看出了楚玉的心思,桓遠低聲道:「你勿須如此憂愁,倘若你想,我們便試探寂然一番又何妨?縱然是誤算,了不起便是一走了之。」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繞寺院建築走,沿著高聳的圍牆,兩人慢慢地繞到了寺院後方。

     寺院後也有一道門,朱漆木門緊閉著。與前面的山門不同,這應該是供寺僧處理事務進出,以及運送貨物的地方。

     兩人還未走近。便見兩扇朱門左右打開,楚玉心中對白馬寺已是有些芥蒂。見後門一開,不及多想,連忙拉著桓遠退到隱蔽的角落處。小說網…

     桓遠被拉著一時不及反抗,被楚玉一把推到牆邊,緊接著楚玉地身體也靠了過來。他心中窘迫,卻又不能推開楚玉,只有盡可能地讓身體貼著牆,讓兩人之間留下兩寸左右的距離。

     距離是如此的親近和曖昧,桓遠忍不住屏住呼吸。

     等退到了角落地陰影中,楚玉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必要迴避,但是這時候走出去彷彿有些不好,她便索性站在原地,又抬眼朝門開的地方望去。

     一望之下。楚玉不由發怔,最先從寺廟中出來地,是一輛貴重的馬車。

     馬車沒有繁複精美的裝飾。外表試樣簡單到樸素,但是在公主府混過一段時間。楚玉對奢侈品的鑒賞能力大大提高。不需要任何提點,她便一眼看出那馬車的製作材料是一種堅硬昂貴地木料。能抵禦一定程度的刀槍襲擊,倘若換算成金錢,足夠買下好幾個她現在居住的楚園。

     馬車的兩側與前方,是一隊神情肅然身體健壯的護衛,他們緊靠在馬車邊,盡忠職守地執行保護的任務,所有人步伐整齊,目光堅毅直視前方。

     但是這都不是讓楚玉驚訝的,真正讓她訝異的,卻是馬車行駛出寺院後門後,緊跟在護衛隊之後出現在門口的,一個身穿玄色僧衣地和尚。

     這和尚正是楚玉方纔還在想的寂然。

     看這個情形,卻是寂然送馬車中的人出寺,也不知車中所坐地是何人,竟然勞動寂然親自相送。

     寂然停在寺院門口後,馬車也隨即停了下來,幾乎在同一秒內,保護馬車的侍衛們,也跟隨著停下腳步,動作整齊劃一,顯是訓練有素。這群護衛地整體質量,恐怕比楚玉在建康所見地正規軍人還要高出一些。

     堅固的馬車,得力地護衛,能有這樣的配置,不僅需要有錢,恐怕還需要有權。

     但是……

     楚玉忍不住揚了揚眉毛。

     這種以整齊化作威勢的架勢,她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

     寂然雙手合十,對著馬車默默不語,馬車中的人也一樣不說話,這讓存心想通過聽聲音猜測車內人身份的楚玉扼腕不已,就這樣默默相對了一陣子,馬車繼續開走,而寂然依舊站在原地。

     他的神情帶著幾分蕭索的落寞,雙目望著前方,好像出了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楚玉見寂然不走,心中暗暗著急,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暴露行跡,然而她越是不想怎樣,運氣卻偏偏與她作對:後頸處忽然吹來一股溫暖的氣流,不及細想地她驚叫出聲,跳開來回頭看去。

     在她身後,桓遠正彎腰撫胸大喘氣,好不容易呼吸平復少許,桓遠歉然地望向楚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解釋方纔的舉動:他方才一時失神,屏息太久,最後是實在屏不住了,才吐出那麼口氣,卻不料驚著了楚玉。

     楚玉苦笑一下,想起還站在寺院後門邊上沒走的寂然,無奈地回過頭,卻意外地發現寂然的神情比她還要窘迫,白皙的臉上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

     看寂然慌亂無措的樣子,楚玉忽然間不尷尬了,她笑笑走上前去,道:「寂然大師別來無恙。」打招呼的方式與昨日寂然的一般無二。

     她本有所懷疑,可是看到寂然現在這個樣子,卻心知自己委實是猜錯了:寂然在白馬寺中,就算是有什麼圖謀,只怕也不是衝著她來的,因為他此刻的神情是純然的羞恥,卻沒有半點兒愧疚甚至心虛。

     如此一想,楚玉心中輕鬆了不少,走到寂然身邊,欣賞了一下他還沒褪色的通紅耳朵,她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抱歉,我與桓遠來此遊玩,方才見你在送客,不便打擾,對了不知車中坐的是什麼人?」

     疑心去除大半,剩下的便是好奇了。

     既然被發現了,便索性開誠佈公地詢問吧,也免得她心中諸多猜疑,一個不小心傷害了什麼人。

     寂然面上浮現為難之色,他低聲道:「那位的身份,我實在不便告知,還請施主見諒。」

     楚玉微微一笑,也不勉強,只道:「你有為難之處,那麼不說也罷。」她又與寂然隨口寒暄幾句,從他口中得知,王意之自從探知她從建康逃脫後,便拋開俗務在北魏各地遊走,說不定什麼時候才來洛陽。

     白馬寺一行雖然不能算圓滿,但是也算是收穫了一些,楚玉朝寂然告辭,與桓遠一同離開。

     兩人慢慢走著,一直走出了白馬寺周圍地界,才停下腳步,楚玉笑著轉頭問:「你怎麼看?」

     桓遠亦是微笑道:「我觀他顏色,似是真的有難言苦衷,並且於我們無害,是否就此放手,還是看你抉擇。」

     倘若楚玉想知道其中原委,那麼即便寂然會為難,他也會毫不放鬆的探究下去。

     反正與自身沒有關係,楚玉也懶得多花心思精力,她笑笑正想說算了,卻見前方街道口,方纔所見的那輛馬車緩緩駛過。多情的春風吹起柔軟的車簾,明媚的春光揮灑入內,只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卻讓她瞧見了端坐在車中的人。

     看到那人的模樣,楚玉全身僵硬,如遭雷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42 AM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神秘車中人

    那個人……

     那個人是……

     雖然車內的光線不太好,雖然僅僅是半張側臉,可是那在陰影之中浮現的眉眼輪廓,卻與她心中烙印鏤刻的模樣重合起來。

     距離上次一別,已經有兩三個月,可是那個人的影像,卻清晰得彷彿昨天還看見一般。

     那是——

     容止。

     這個名字在心頭浮現,彷彿打破沉冬的第一聲春雷,在遼闊而荒蕪的原野上,以無可抵禦之勢,轟鳴著炸開。

     隨後又伴隨著旖旎的春風,反覆地在胸臆之間迴響。

     楚玉情不自禁地抓緊桓遠的手腕,那一瞬間她用力之大,超出她身體的極限,幾乎要生生將桓遠的腕骨捏碎。

     「怎麼了?」忍著疼,桓遠順著楚玉的目光看去,但是車簾被風吹起來只有那麼一瞬間,桓遠看去的時候,已經又重新蓋了回去,掩得密密實實的,看不見車中的情形。

     楚玉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歎道:「車中的人,是容止。」意識到自己還抓著桓遠的手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鬆開來。

     桓遠心中一突,忽然覺得手腕上的疼痛益發地鮮明起來,好似有一圈燒紅的烙鐵印在上面,他又看了眼馬車,低聲道:「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或許僅僅是一個相貌相似的人罷了。」

     聽桓遠這麼說,楚玉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畢竟那人坐在馬車之中,正好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又兼只露出半張臉。而她也不過是只瞥了一眼……

     再細細回想,車中人的神情冰冷漠然,卻是與從前總是微笑的容止大不相同。難道真是她大白天裡犯了花癡,看到一個有幾分像地人便在腦海中自動幻想成容止?

     望著遠去的馬車。桓遠繼續道:「更何況,那輛車的車廂邊緣,有一個被刮去地紋樣,我依稀記得在書上看過,乃是北魏官家女眷的標誌。」

     桓遠本來是想進一步打消楚玉地疑慮。小說網…但是他不說還好,一說楚玉便想到了極為鬱悶的層面:「萬一,這輛車是別人借給他的呢?北魏貴族女眷借給他用的馬車?就好像當初我公主府的馬車也一樣隨他用一般……」

     容止該不會做回了在南朝地老本行,繼續給人當小白臉吧?

     一想到也許有這個可能,楚玉便禁不住怒火萬丈,她知道自己應該與他徹底斷了關係,這怒火怒得很沒來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生氣。

     假如容止又給人當了面首,她就。她就——

     忽而沮喪:她也不能怎麼樣。

     桓遠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有些古怪地看楚玉一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不怎麼情願地道:「容止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雖然很不喜歡容止。也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作為敵人,他對容止還算是有一定瞭解的。

     容止也許會因為勢比人強而暫時低頭。但是絕不會為了一點利益去主動伏低,這世上基本還沒什麼值得他這麼做的人,而他也沒可能兩次讓自己處於相同的境地裡。

     楚玉沉默片刻,才道:「你說的是。」容止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她自己先混亂了判斷。

     她最後看了一眼街道盡頭,馬車已經從那裡的拐角處消失。

     楚玉怏怏不樂地與桓遠回了家,縱然告訴自己那不過是看錯了,可是那短暫的一幕卻彷彿一根刺一般扎進她心裡,怎麼也拔出不出來。

     她總是控制不住地在心中去想:倘若那是容止,他來洛陽做什麼,又為什麼與寂然在一起?她沒辦法不去在意,這裡面不僅牽扯了容止,還牽扯了王意之。

     對前者她是已經徹底放棄,可是後者地問題她卻不能不去理會。

     桓遠將她的是神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過幾天便將調查來的資料整理送上——他在洛陽雖無勢力,但任何一個地方都有三教九流,也有那游手好閒四處打探飛流長短地閒人,只需要花費些財物,自然會有人將他所想要知道的事情告知。

     雖然不是什麼內部消息,可是能從表象上推導,也是不錯地。

     先是寂然。

     寂然是在他們之後來到洛陽白馬寺地,但是他前來的地方卻是北魏地首都平城,那裡的佛教也十分盛行,倘若只是要做和尚,沒必要特地從一千里外千里迢迢地來洛陽做。

     至於上面關照他的人是誰,這一點桓遠無從得知,只隱約聽人透露說對方地位極高,並且,似乎與皇宮有些干係。

     再來便是那神秘的馬車,那馬車護衛的架勢,少有人會注意不到,因此得到的資料反而更多一些。

     那馬車中的人出門時都一縷坐在車中,曾偶爾有人窺得車中人面貌,卻是一個極為俊俏美麗的少年,那一行人現在卻是居住在本地官員的別院裡,那些官員對那神秘少年的態度也甚是恭敬,顯見其地位極尊。

     最後一條訊息,便是桓遠自己反覆看來,也有些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了:「曾有人聽聞,本地官員稱呼那人做……容公子。」

     聽到最後一句話,楚玉終於咬緊了牙。

     居然還姓容!

     假如是巧合的話,哪來的這麼多的巧合?

     相貌相似不說,還偏偏姓容,這叫她怎麼不起疑?

     切齒好一會兒,楚玉放緩語氣轉向桓遠,道:「不管怎樣,倘若不是容止倒也罷了,假如是容止,我想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

     桓遠面上掠過一絲失落,低聲道:「公主還放不下容止?」原本奉命辦事,這本是他當做的,他既然承諾了楚玉為她工作三年,不到期限之前他不會離開,可是看到楚玉如此在意容止,他忽然忍不住多問了這麼一句。

     楚玉全沒留意桓遠改了稱呼,只歎了口氣道:「怎麼可能?我只是擔心意之兄,更何況,容止若是身在洛陽,定然是有所圖謀,一日不弄清楚,我心頭芒刺便難以拔除。」

     桓遠不自覺地露出釋然微笑:「公主說的是,桓遠自當竭盡所能。」

     兩人做出決定,便開始商討該如何弄清楚車內人的身份,最直接直觀的辦法無非是親眼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上一眼,可是那人總是坐在車中,又如何讓他走出來呢?

     指望著風再次把車簾吹開,那可不現實,更何況,就算風把車裡吹開了,對方坐在車內陰暗處,也看得不甚分明。

     但倘若說到使用武力,那更是異想天開,對方的那一批護衛可不是擺放著好看的,她現在已經不是公主,沒有足夠的武力可以達成這件事。

     正在為難苦惱之時,忽然流桑蹦蹦跳跳地闖入書房,叫道:「玉哥哥,外面來了好多人!」

     楚玉眉頭一皺,跟著流桑快步穿過幾個院子,走到門口站定,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她心中驀地一凜。

     只見一隊二十多人的護衛隊伍打頭,步伐整齊行止如一,而方纔她與桓遠談論的對象,那輛來路神秘的馬車,正緩緩地朝他們這兒行駛過來。

     昨天加精時看到一個帖子,說的是洛陽那時候已經破敗成廢墟,沒辦法在那裡住人,這方面我其實也查過資料,但是我所能搜索到的,多半是二三十年後遷都之後的資料,遷都前的少之又少,個人看法是,那時候洛陽城是稍微低落了一些,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是還有點家底的吧?然後主要是我個人比較喜歡洛陽這個地方,而且也不太想讓小楚他們跑太遠,跑到北面一千里外當時北魏的首都大同(平城)去,所以就將定居地點定在洛陽了。

     今天又反覆檢索了一下資料,還是決定繼續留在洛陽,唔,熟悉歷史的筒子們,請無視這一點小問題吧,暫時不打算修改這一個關節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冰與火之歌

    楚玉方纔還在與桓遠談論,要如何才能清楚看見車中人的面貌,卻不料被他們談論的對象,這就來到了她面前。

     該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楚玉看著馬車,心中一片慌亂,假如車中的人是容止,她甚至沒有想好應該用怎樣的神情去面對。

     馬車行駛到門前時,楚玉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可是出乎她的預料,馬車卻沒有停下來,只繼續朝前行駛,而馬車旁的護衛警戒地看了她一眼,確定一個文弱公子和一個小孩沒什麼威脅後,又收回了目光。

     原來只是路過。

     楚玉鬆了口氣,忍不住暗笑她實在是有些自戀了,她現在對於容止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他又怎麼會來這裡?只怕縱然他們擦肩而過,他也懶得多投來一瞥。

     正想就此回屋,楚玉最後朝馬車行駛往的方向瞥了一眼,卻訝異地看見,那馬車竟然停在了旁邊一座宅子的門前!

     楚玉現在所居住的楚園,是當初桓遠為了給自己準備後路而買下的,提前派人來北魏打點照料,等楚玉等人來了後,便改作楚園。

     楚園的兩側,都是空置的宅院,但是在楚玉等人搬來後不久,左側的宅院便也住進了人家,門口沒有像別的人家一樣掛上主人的姓氏或身份表明所有權,只懸著一塊空白的牌匾。宅院的主人幾乎從來都不出門,所有的瑣事都是幾名管家負責打理,除了偶爾有僕從進出採辦購買貨物外,其餘時間大門皆緊閉著。楚玉在與對方相鄰的花園裡,偶爾能聞到圍牆後傳來的藥味。得知其府上大約有病人在。

     楚玉從來沒有鄰里和睦地打算,更加不是好打探是非的人,因而雖然做了兩三個的鄰居。卻對這位新鄰居毫無瞭解。

     然而這位新鄰居竟是可能與容止有關係地?

     馬車在無名宅院面前停下,接著便有一個護衛上前去敲門。接著馬車從開啟的門直接駛進去,那門前本來是有門檻地,並不方便車子直接出入,照理說車中那人該下車自己走進門去,可是他偏不現身。而是直接讓護衛將馬車整個人抬高幾寸,越過門檻後再小心放下。

     居然連幾步路都不願意走,容止好像沒有懶惰嬌貴到這個地步吧?

     儘管疑慮重重,但是有一件事,在楚玉心中卻是雪亮分明:她一定要弄明白車中人的真實身份,否則她的心境無法再度得到安寧。

     現在有兩個下手的方向,其一為使用武力硬闖,劫道襲擊馬車,以期能看清楚車內人的容顏。其二便是混入旁邊那間宅院裡,她就不信,那人可以坐著馬車進園子。難道還能坐著馬車進屋不成?

     當然,楚玉也不是沒想過趴在牆頭偷看。可是一來這樣自己目標太明顯。萬一被人發現打下牆頭就不好看了;二來他們地宅院也不是普通的小四合院,亭台樓閣流水園林一應俱全。雖然不若當初公主府那樣幅員遼闊,便是想要前門走到正對方向的後門,也得約莫十分鐘時間。她若是想趴在牆頭看,必須先練就X光加望遠鏡的神功,穿透園林障礙外加遠距離望。

     自從那馬車第一次造訪無名宅院後,楚玉便讓流桑搬一個小板凳在自家門口坐著,隨時監視鄰居家的客人往來,如此過了半個月。

     那輛馬車大約每隔兩三天便來造訪一次,有時候早上來,有時候下午來,每次都是停留兩個時辰便走,也同樣是每次都不曾在楚玉視線可及的範圍內露出真容。

     楚玉曾想私下用金錢收買無名宅院中的僕傭,探問些事情或為她行方便,也曾讓人隱瞞身份擄劫無名宅院裡出來採購的下人,然而不管她是威逼還是利誘,對方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比烈士還烈士,讓楚玉見識了一把什麼叫忠貞不二。

     就在楚玉做好長期抗戰準備的時候,揭開謎底地機會比料想更快地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楚玉照例坐在花園中發愁,周圍春光繁盛得幾乎要滿溢開,無意識地望著眼前綻開地花朵,楚玉猛然想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從去年春天到今年春天,已經超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不知不覺,她習慣了古代地一切,衣食住行,都沾染上這個時代地氣息,她沒能改變這個時代,卻被這個時代改變著。

     還有便是,她喜歡上一個人,然後跟那個人說最好再不相見。

     心頭微微黯然,縱然是滿園清麗的春光,也沒能讓楚玉地心情好轉,這時候她看見花園門口站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桓遠,另外一個,卻讓楚玉不禁愕然:「花錯?」

     他怎的來到了此處?

     與桓遠並肩而立的花錯依舊是一身紅衣,看著那一身艷色,楚玉眼前不由得浮現幾個月前的雪地裡,他與容止決裂時,發出怨毒而淒厲的詛咒。

     幾月不見,花錯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前的花錯,縱然對她有冷言冷語的時候,但給人的感覺還是一團熾熱的烈火,驕傲恣意,可是現在,這團火焰好像凝固冷卻了,雖然他嘴角掛著笑容,眼睛裡卻彷彿凝凍著萬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性格,幾乎可說是被完全扭轉。

     從極端的熱情天真,變作極端冰冷憎恨。

     非此即彼,非愛即恨,花錯的邏輯是如此簡單和直接,愛與恨都是這樣的濃烈和深刻,甚至讓有類似遭遇的楚玉都有些自愧不如。

     當然,花錯至少還有一點沒有改變,那便是他心中的情感,都坦白真實地表現在臉上,不管是過去對容止的維護,還是現在對容止的憎恨,不隱瞞也不遮掩。

     桓遠這些天在搜集洛陽城情報時,無意中發現了花錯的蹤跡,想起來楚玉要做的事,便設法找到花錯,與他說明原委,接著將他帶來。

     花錯曾經跟身為刺客首領的鶴絕混過一陣子,雖然鶴絕不屑使用暗殺手段,但這並不代表花錯沒有見識過,而跟在容止身邊,各種詭秘手段他更是學了不少,想要暗中刺探什麼,讓花錯來做是最合適不過。

     楚玉身邊的武力少得可憐,而唯二兩個能動武的流桑和阿蠻又太過單純,這些事交給他們並不穩妥,但是花錯一來,一切都解決了。

     桓遠簡單說明後,楚玉便朝花錯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勞煩你了,多謝你願意出手相助。」

     花錯淡淡道:「不必言謝,我並非是為了你。」

     他抬眼看了看與無名宅院相鄰的圍牆,聞到圍牆後的藥味,他皺了皺眉道:「在刺探馬車中人是誰之前,我要先瞧瞧,這宅院裡所居何人!」

     言罷不等楚玉反應過來,便一個縱身,俐落地躍了過去。

     紅影在牆頭一閃而逝。

     唔……這個標題,是好玩兒寫上的家不要在意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12:46 AM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幽人獨往來

    這是花錯的心結。

     長期的帶傷帶病,長期的住處飄蕩著藥香,這與當初花錯留在公主府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於從前不同的是,這一切已經化作花錯恥辱而痛恨的回憶,是難以癒合的傷口,一觸碰便劇痛不已。

     桓遠為了能請動花錯,將他們所知的情形幾乎全部告知於他,自然這其中也包括了鄰家宅院的古怪。

     橫豎那馬車也不是立即便來到這附近,在此之前,花錯卻按捺不住衝動,想要一探那宅院的究竟。

     他對那藥香耿耿於懷,不能放下,一如他對回憶。

     桓遠帶著花錯來,雖然也有想讓花錯一探鄰宅的意圖,可是卻沒料到縱然心性大變,但花錯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他原想交代花錯晚上再潛入,卻沒料到他竟然連幾個時辰都等不及。

     眼看著花錯勇猛地跳過圍牆,二人來不及阻止,連花錯衣角的殘影都沒來得及夠上半分。但此時花錯既然已經跳了過去,他們也沒能力追回,只能無奈對視,苦笑之後,便一起在圍牆下,靜等花錯消息。

     花錯沿著牆壁疾走,腳步悄無聲息,風從他身側犀利地切過。

     他的腳步極輕,偶爾踩在濕軟的泥土上,卻只留下一個淺得讓人覺察不到的印子。

     他神情冰冷而沉默,伴隨著他的跑動,橫逸斜出的樹枝一道道出現在他眼前。但他沒有受到任何干擾,只輕微地一個側身或偏頭,便輕易地繞開了障礙。

     他動作太流暢太快速。縱然是繞過障礙,奔走的速度依舊沒有降低半分。倘若此刻有人在旁看著,會錯覺是那些樹枝自己給花錯讓開了道路。

     一路行來,附近不是沒有人,卻無一人覺察花錯的入侵,縱然是有人瞥見了花錯地所在。那片刻便消失無蹤的紅影也只會讓他們認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這樣地敏捷和靈活,是他幾個月前做不到的,但是有了這樣大的進步,花錯卻絲毫不覺開懷振奮,他胸中充斥著濃烈仇恨火焰,那火焰無時無刻不在焚燒他的臟腑,一如幾個月前決裂分別之際。

     忽然,花錯停下腳步,身形一轉貼在一棵大樹後。接著林木的掩蔽,他朝宅院地主道上看去,那裡正走來一個侍女。手上端著長方形托盤,托盤上擺放著白瓷盅。

     見到那侍女。花錯的手當即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上。可是下一瞬,他又放開手來。劍鞘口綻出的寒光在綠葉之間隱沒去。

     靜待侍女走過,花錯悄無聲息地綴上她。

     化身為獵手,不遠不近地跟著獵物,走過幾道院門,穿過軒室長廊,周圍的藥香一下子變得濃郁起來,這讓花錯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眼中浮現片刻的迷惘恍惚。

     但是他當即便清醒過來,眼中尖銳凌厲的殺意如狂瀾一般翻捲肆虐。

     見那侍女走近一扇門,似乎要推門而入,花錯不再猶豫,他快速地走出藏身的隱蔽處,隱約帶著血光的細劍無聲出鞘,宛如毒蛇一般,便要刺向那侍女地頸部。

     殺了侍女,再進去看看是屋內什麼人。

     花錯是這麼想的。

     倘若是從前,花錯只會將可能礙事的侍女打暈,但是對容止地恨意消磨去了他心中的柔軟憐憫,讓他行事更為狠辣無情,此際他也並非有意要殺人,只是下意識地直覺這麼做。

     或許事後他會後悔,可是這一刻,他完全沒想過要手下留情。

     花錯銳利地劍鋒長驅往侍女頸後,眨眼間劍尖便要刺入少女纖細地頸項,可是就在這時,侍女身前虛掩的門忽然開了一條縫,不知什麼東西飛快地冒出來,帶著一縷極細地銳風,越過侍女肩頭,正正擊在花錯的劍脊上。

     花錯劍尖一偏,頓時失去準頭,卻是從侍女的頸側擦過,釘在門欞之上。他反應極快,眼見一劍落空,知道屋內人已經得知了他的存在,立即收劍後撤,退了好幾步後在院子中央站定,定定地瞧著那微開的門縫。

     方纔他甚至沒看清楚是什麼打歪了他的劍,但是他知道,從前的容止,也是能做到如此的。

     一直等花錯後退站定,那侍女才知曉方才自己竟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驚得雙手一鬆,手中托盤直直地往下落,眼見便要摔在地上。

     又是在幾乎同時,花錯敏銳地聽見銳風破空之聲,有什麼飛快地打在門邊,讓兩扇門之間的開口更大了一些,隨即又有什麼閃電般地伸到了托盤之下,速度之快在花錯的眼力所及範圍外,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那事物穩穩地托住托盤,頓了一下,就這樣平緩地將托盤往回送,收入屋內。

     這樣的態度,何止是囂張二字可以形容的。

     花錯只道容止輕視於他,連露面都不屑,他面色發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容止,我已身在此地,你連出來相見的膽量都沒有麼?」

     門內發出一聲輕笑,過不片刻,腳步聲緩緩來到門後。

     兩扇門豁然分開。

     楚玉與桓遠等了約莫一刻鐘,卻始終等不到一個花錯出牆來,等得久了,兩人也開始猜疑不安起來。

     楚玉抬眼瞄一眼牆頭,忍不住開口道:「那個花錯,該不會是倒霉被人給抓住了吧。」

     桓遠也朝相同方向看去:「那花錯該不會如此不濟吧?」他不太懂武,實在不能太準確地判斷花錯的水準高低。

     楚玉開玩笑道:「要是他落網成擒,還供出了我們,被對方找上門來,我們就給他來個不認賬,推得一乾二淨……」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旁側傳來陰沉的聲音:「你說誰要推得一乾二淨?」

     循聲望去,卻見院子門口站著一襲熟悉的紅影,花錯面色不太好看,顯然是聽到了楚玉方纔所言。

     楚玉乾笑兩聲,道:「說笑說笑,怎麼樣,你有什麼發現?」

     花錯揚了揚眉毛,忽然不悅的神色盡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帶譏誚的嘲弄冷笑:「發現了一個人,我把他帶來了,你見了他,便可知曉前後緣由。」

     說罷他朝旁邊一讓,露出身後擋著的人。

     在院門處是有門檻的,花錯方才站在門檻上,便高出來一截,擋住了身後的人,楚玉心中尷尬,也未曾注意那人露出的衣角,直到花錯毫無預警地讓開。

     那人雙手背負而立,他的衣著很簡樸,是尋常人家便可穿上的細麻衣。視線順著修長挺拔的身軀往上,是乾淨的下巴,挺直的鼻樑,但是看不到眉眼。

     他雙眼上覆蓋著一條兩寸寬的錦帶,錦帶縫製得較厚,角落有些許褐色的藥汁滲透出來。

     恍若雲破月出,記憶中模糊的人影頓時重合,楚玉萬萬想不到出現在此地的人竟然會是他:「滄海客?」

     觀滄海微微一笑:「吾名觀滄海。」

     汗,那個,不是容止,我也想讓容止早點出來,但是還沒到那個時候……所以……呃……



第二百三十章 風水輪流轉

    見楚玉神色驚訝,花錯冷笑一聲,想起方纔他見到觀滄海時,甚至比楚玉還要驚訝。

     待觀滄海開門走出來,他才發現觀滄海手上提著一根釣竿,看來方才打斷他攻擊甚至將托盤接住的東西都是此物。

     走出門來,觀滄海便示意侍女安靜退下,便轉向他道:「不知道是哪位客人,為何如此辣手,要殺我的侍女?」

     如楚玉一般,花錯也是不曾料到,這位原本應在南朝境內的絕頂高手,竟然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北魏,甚至與楚玉做了鄰居。說來他與觀滄海也算是打過交道,當初他誤以為觀滄海是容止的部下,命令他去救容止,結果反被教訓了。

     事後他才從楚玉口中得知,觀滄海其實是與容止有仇的。

     花錯原本想好了,倘若看見的是容止,又或者如他一般被容止蒙騙的人,應該怎麼做,他都做好了打算,然而觀滄海卻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以至於他在乍見此人時,好一會兒愣神反應不過來。

     一方面是與自己有過節,另一方面卻又是仇人的仇人,這其間關係該如何拿捏,花錯全無主意,只有先問他為什麼會在此地,而在得知觀滄海的目的之後,他便立即將他帶來見了楚玉,甚至忘記了詢問那輛造訪他的馬車。

     楚玉吃驚了一會兒,接下來一句便是:「你孝期滿了?」當日看觀滄海在溪邊對待蕭別的架勢,感覺他似乎打算再守個五六七八年孝也說不準。

     觀滄海笑笑道:「守孝一事不過是用來擋劉備的借口。」他久居江陵,不願四處走動,便索拿守孝當作接口,凡是上門騷擾的。一律以此為由擋回去。就算別人有三顧草廬的耐心和誠心,他也不是那個願意治國平天下地臥龍先生。

     瞥了還在冷笑的花錯一眼,楚玉有些無奈地。但還是問出了不得不問的一句話:「那麼滄海兄,請問。為何你要離開江陵,來到北魏呢?」甚至還是正好成為了她地鄰居,時常與身份不明的可能是容止地人來往?

     倘若要說只是純粹巧合,這未免也巧合太過了些。

     觀滄海一笑坦然道:「既然你已找上我,我也不須隱瞞。我與你為鄰,確是別有用心,昔年我父親曾欠下人情,允諾他日償還,他死之後,這筆債便落在了我頭上,我如今乃是受何戢所托,為了殺你而來。」

     為殺你而來。

     桓遠原只是站在一旁,一聽見這幾個字。登時腦子裡一片空白,待他重新恢復思考能力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擋在了楚玉身前。

     楚玉聽聞觀滄海此言。最先也是一陣慌張,可是當桓遠擋在她與觀滄海之間時。她忽然迅速地安下心來。

     桓遠是不可能阻攔觀滄海的。她知道。可是當面臨危險的時候,有人願意這樣毫不遲疑地護在她身前。她便忍不住毫無道理地覺得安全了。

     視線被桓遠的身影擋住,冷靜下來的楚玉想起了什麼,思索片刻後她豁然一笑,抬起手拍拍桓遠地肩膀,低聲道:「沒事,他並不想殺我。」

     倘若觀滄海想殺她,以他的本事,楚園之中無一人可匹敵,這幾個月來,要殺早便殺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她轉身從一旁繞出來,再度望向觀滄海:「可否請滄海兄為我釋疑?為何你如今不殺我,為何你要與我為鄰?而那出入你府上的馬車中,坐的究竟是什麼人?」

     頓一下,她補上一句:「是不是容止?」

     這才是最關鍵且重要的。

     觀滄海卻只是笑,過了許久,他才慢慢開口道:「你見過那人的相貌?」

     楚玉點了點頭,忽而意識到觀滄海看不到,又開口說是。

     觀滄海有些莫測地笑了笑,這個時候,他的笑容看起來竟有幾分肖似容止:「我在此處且不殺你,此間緣由,我有些顧忌,不便告知,你只需知曉,我對你並無加害之意便好。至於出入我府上那人,我縱然是說了不是,你只怕也不會信的。你若是真想知道其身份,明日來我家中,我可為你安排。」

     算起來,那馬車已經有兩日未至,明天也該到下一次光臨的時候了。

     次日,楚玉身穿侍女衣飾,站在觀滄海身後,卻是在暗暗發笑。

     他們現在身處在一間花廳之中,觀滄海沒骨頭似地躺在長椅上,手中握著魚竿,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教育花錯:「腿併攏,低下頭,待會你要是也這麼正臉看人,只怕頭一眼便會給那人瞧出來。」

     今天楚玉遵照觀滄海昨天所說,前來他家中等著見那車中人,花錯也強行跟了過來,卻不料觀滄海的安排是讓他們扮作侍女和小廝,等觀滄海與那人見面時站在兩側,便可自然地看個分明。

     對於這個要求,楚玉是毫無牴觸地答應了,反正她做了這麼久的公主,還沒嘗試過當侍女地感覺,就當角色扮便好,但花錯卻是不情不願,縱然放下了劍,和楚玉一般換上侍從的衣飾,他身上地傲氣,卻始終是太過張揚扎眼了。

     同樣是站著,他地身體筆直如劍,什麼都不必做,便彷彿有劍氣自然散發,這一點,便是觀滄海現在正在挑剔的。花錯面上含怒,好幾次都要發作出來,可偏偏觀滄海地魚竿好像長了眼睛一般,他稍有異動,便飛快點在他最弱的關節處,讓他清醒地認識到兩人的巨大差距,縱然觀滄海沒給他造成什麼傷害,但是他知道,那是對方刻意留手的結果。

     技不如人,只能任由擺佈。

     楚玉不太清楚要見的那人是真的需要如此鎮重對待,還是觀滄海在趁機玩弄花錯,橫豎事不關己,她也可高高掛起,只是看著看著,楚玉卻想起來,這情形竟是她見過的:在接近一年前,花錯也曾這麼對付過柳色,那時他在幫容止在訓練柳色,只要柳色稍一偷懶,他便不客氣地教訓過去,只不過此際被教訓的人反成了花錯。

     巧合的是,那時花錯用的是竹竿,這時觀滄海用的是竹製魚竿。

     真是風水輪流轉,楚玉才想發笑,可是不知為什麼,卻一時間笑不出來。

     觀滄海又玩弄了一會兒花錯,便忽然放下魚竿,拍拍身旁的扶手,示意他們做好準備,而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以及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聲音。

     來了!

     楚玉心中一凜,瞥一眼花錯,卻見他完全忘記了方才觀滄海訓練的要收斂低調,他的目光宛如寒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門口。

     很快地,門被拉開,先出現在門口的是兩名侍衛,他們開門之後,馬車上的人才緩緩地走下來。

     楚玉不像花錯那樣毫不掩飾,她狀似恭敬順從地低著頭,只不時拿眼睛偷瞟門外,一直有護衛包圍在那人的前後左右,她看得不甚分明,雖然有些心焦,卻只有默默地等待。

     那人被侍衛簇擁著走到門口,這才撤除警戒,侍從左右散開門外相候,而那人則獨自緩步踏入屋內,也終於在楚玉面前露出來真容。

     這樣的近,這樣的清楚。

     楚玉只瞥了一下便飛快地低下頭,不貪多看,也不必多看。

     那個人……

     不是容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0 AM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不是求你

    是容止。

    楚玉低下頭,說不出此刻心情是失落還是放鬆,又或者二者兼有。

    那日她在白馬寺外的匆忙一瞥,可以說是看錯了,也可以說是沒有看錯。

    那少年進屋之後便自己找了個錦墊團子,正對著觀滄海坐下來。他的容貌與容止很相似,不管是那如畫的眉目,還是那秀麗的輪廓,幾乎與容止一般無二,若是遠處匆忙看去,加上光線的影響,真的很容易錯將他看作是容止。

    但是,他不是。

    方才只一眼,楚玉便看清楚了他與容止的區別。

    不是外貌上的細微差異,就算這少年頂著與容止一分一毫都不差的臉孔,楚玉也能毫不猶豫地認出分開他們倆——那是在氣質上根本性的迥異區別。

    容止是從容的,容止是沉靜的,縱然心中伏著淩厲的殺機,他也始終是那麼一副高雅溫柔的模樣;可是這個人不同,他的眉眼神情,始終不似容止那般善於收斂,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冷漠,周身都是讓人不可逼視的尊貴氣勢。

    然而這些只是次要,楚玉能一眼區分開他們,卻是從另一方面。

    即便是在身體最虛弱的時候,容止依然給她一種強大的感覺,那種強大平時並不顯露,只在山窮水盡之際,才偶爾能綻出來些許端倪,他是無可轉移的山嶽,他是永不乾涸的海洋……可是眼前的少年,縱然外貌凜冽尊貴,可是在那份刻意展現的強勢之中,卻始終伴著脆冰薄刃一般容易摧折的脆弱。

    這少年……不夠強大,

    亦或者說,他的強大,不夠本質。

    他身側縱然環繞著很強的武力保護,可是這些只是外部附帶的,容止的強大,始終在他的內裏。

    這少年生得與容止十分相像。他們之間也許有莫大的關係,可是不管怎麼樣,他不是容止,這個認識首先讓楚玉大大松了口氣。

    現在她也算明白了觀滄海說地話,這少年是不是容止,只有讓她在近處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別人說什麼都是沒用的;而他讓他們扮侍從站在他身後,也不全然是為了好玩。而是給他們一個好的視角,假如只讓他們遠觀,因為外貌上的相似,很容易將這兩人弄混。

    心情放鬆下來。楚玉開始有閒暇去思考對方的身份,以對方的配置來看,其人應該是位高權重,而他周圍的保護異常嚴密。這說明他地身份地位也許令他處於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要防備著別人的襲擊和暗殺。

    身份尊貴,加上處境危險,再聯想到去年的帝位換人事件。楚玉隱約能嗅出一些其中隱藏地味道,雖然尚不能確定這少年是什麼身份,可是約莫是與北魏政權脫不開關係的。甚至的。與北魏皇室有關聯。

    想明白這一節。楚玉又分神瞥向一旁的地花錯,一看之下大感無奈。此時花錯臉上帶著一種好像要把少年一口吞下的可怕神情,雙眼緊盯著不放,好像要將少年身上剝一層皮下來一般。

    花錯臉上好像明白寫著“我不是一般人”這幾個字,而那少年也算沉得住氣,儘管被花錯這麼盯著,他依舊好像沒事的人一般,權當花錯不存在,只斯斯文文地問觀滄海一些問題。

    楚玉原本想仔細聽聽少年在詢問觀滄海什麼問題,不過聽了幾句她便放棄了,這兩人說話太繞彎兒了,什麼事都不放在明面上說,一個勁地玩暗喻。

    什麼天上的鳥兒啊,地上地馬兒啊,山川河流啊,春花秋葉啊,一切可以拿來作比喻的事物,都從他們嘴裏冒出來了,就是死活不說到人。

    楚玉隱約能聽出他們是在用暗語交談,那些什麼鳥兒馬兒山水花葉,應該都別有所指,只不過她並不清楚這談話的背景資料,也無法一一推導出真實地情形,只能跟著迷迷糊糊地聽,聽十句忘九句,最後索性放棄不去深究。

    反正觀滄海不可能馬上就跑,她若是真想探究,待會兒問觀滄海便好。

    那少年與觀滄海談了一個時辰左右,便告辭離開。走到門口地時候,少年停步轉身,用一種深沉得可怕地目光掃了一眼花錯,那種深沉與容止深不見底的沉靜不同,充滿了張揚逼人地淩厲驕傲,尊貴得仿佛對世上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顧。

    花錯何嘗經得起這麼撩撥,對上少年這樣的眼神,再襯著他與容止幾乎一樣的臉容,縱然明知道此人不是容止,他也控制不住,腦子裏嗡的一下,便要朝那少年沖過去。

    觀滄海的動作比花錯更快,他飛快地拾起魚竿,反手一鞭打在花錯臉上,在花錯臉上正中的位置印下了一道鮮明的紅痕,但是這只讓花錯稍微緩了緩,又不管不顧地疾奔而出。

    這片刻功夫,對少年而言已經足夠,他踏出門外,守候在門邊的侍衛便迅速包圍上來,當前兩人迎上花錯,登時刀劍交擊之聲破空傳開。

    剩下的一半侍衛也在下一瞬間迅速聚集過來,極有章法地從各個不同方向和角度攻擊花錯,這些人的武藝雖然及不

    那麼高明,可是難得他們配合有度,且兇猛狠戾悍不錯生生困在門口,一步都前進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年走向馬車。

    少年沒有理會花錯,對於身後激烈的交戰,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這樣突如其來的襲擊,他好像習以為常,只自顧自上了車,命剩下另一半留守原地的侍衛與他先行離開。

    縱然被那麼多人包圍著,楚玉從屋子裏遙遙看去,卻禁不住產生一種錯覺:那少年的身影,是那麼的孤獨。

    一直看著那少年上車走了,門口花錯還在於那些侍衛纏鬥,眼見著門口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楚玉忍不住低下頭,小聲問觀滄海:“你不阻止他?”這麼打下去不太好吧?

    觀滄海懶散一笑,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倘若死在我家,我還得費神叫人埋屍,不如就此分開他們。”

    他話音未落。手上魚竿便閃電般地點了出去,楚玉只聽見一連串幾乎疊在一起的脆響在刀劍聲中響起來,緊接著門口幾乎纏鬥成一團的幾人快速散開。

    少年的侍衛後退了幾步,興城合圍之勢包著花錯,他們身上都帶著不輕的傷,血跡在衣衫上開,而花錯身上的傷勢比他們更重,他雖然劍術長進。可是這群侍衛並不是普通地武者,個個都擁有一流的身手,竟然將他給逼迫到了這個境地。

    看清楚花錯的傷勢,楚玉心中微動。對那少年的武裝配置又提高了一些評價。

    觀滄海輕描淡寫地道:“花錯,你回來。”

    花錯全身都在往下滴著血,衣衫幾乎完全被染紅,可是他眼中的殺意卻異常的明亮。語氣也是毫不動搖的堅決:“不。”

    觀滄海冷冷一笑,道:“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命令你,你若是不肯聽從。今天便索性死在這裏好了。”

    之前在楚玉面前一直表現得十分平和親切的觀滄海,此刻終於展現出了他骨子裏地強硬冷酷,他的嘴角依舊掛著笑容。屋內屋外的人。都感覺到一種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強大壓力。

    這是一種無以倫比地威勢。與容止精神上的強大不同,這是不遜于容止的。另外一個層面上的可怖強大。

    觀滄海不帶感情地道:“假如你始終如此衝動莽撞,只怕還未再見容止,便不知死在什麼人手上。與其放任你自尋死路,不如我在此了結了你地性命。”

    花錯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可以聽出來,觀滄海不是在開玩笑,倘若他不願聽從,只怕真的會立即被他殺死。

    而這個時候,花錯方才被那少年激得發熱的腦袋也漸漸冷靜下來,那少年並不是真的容止,他根本不須如此在意,退一步來說,即便他想殺那少年,也不必如此明著來,暗殺手段用上一二便好。

    心情一松,身上地傷隨即產生了效果,花錯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輕描淡寫地打發走少年的侍衛,再叫人來處理花錯身上地傷,好不容易得閒下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楚玉和觀滄海坐在花園邊上地涼亭中,兩人面前擺放著點心水酒,此時觀滄海又恢復了平常地模樣,但方才的印象還殘留在腦海中,讓楚玉說話時,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一種小心翼翼地感覺:“觀滄海,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觀滄海微微一笑,拿了杯酒在手上,卻不沾唇,好一會兒才道:“我曾對某人做出承諾,不對任何人透露其身份,所以不管你問什麼,我都不會說的。”

    楚玉一聽不由沮喪:“什麼都不能說?”

    “自然。”頓了一下,觀滄海忽然神秘地對楚玉笑了笑,“可是,你可以自己來看,假如你不介意繼續扮作我的侍女。”

    那笑容帶著點惡作劇的意味,一下子便將楚玉方才在腦海中建立起的充滿威勢的印象打破,不由跟著笑出來:“當然可以。”

    下一次那少年來訪時,只有楚玉一人跟在觀滄海身邊,花錯因為傷勢未愈,不得不臥床養傷。那少年照樣是與觀滄海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猜謎,可是這一回,那少年交談完畢站起來,卻沒有立即離開,他抬手指向楚玉,問觀滄海道:“這侍女我瞧著很是順眼,居士能否將她送給我?”

    料不到竟然毫無預警地扯到她身上,楚玉愣住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安全之地

   楚玉原本是低垂著眉眼,安安分分扮作侍女的,可聽見她禁不住震驚地抬眼,望向那少年,只見少年眼中是一片淡漠,沒有什麼特異的情緒。

     鎮定一下情緒,她的目光帶著驚異疑慮,下意識地投往觀滄海。

     那少年,會否發現了什麼?

     楚玉並不認為,那少年是真的看上了她,以少年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可以推斷其擁有極高的地位,什麼女人沒見過,想要什麼樣的絕色得不到?

     她雖然比不上容止那樣聰明絕頂,但是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這具身體雖然可稱得上清雅美麗,卻並不足以讓少年這樣的人動心,甚至拉下面子開口問觀滄海索取。

     但是楚玉現在也不能開口拒絕,她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侍女,去留都是應該由觀滄海決定的,倘若這個時候為了避免被要走,而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那麼不光是斷絕了今後光明正大旁聽的機會,也是在扯觀滄海的後腿。

     雖然不知道這少年是什麼身份,但楚玉覺得若是讓他知道觀滄海幫外人來窺探其身份,總是有些不好。

     當然,楚玉也相信,觀滄海定會毫不遲疑地拒絕少年的要求。

     下一刻,楚玉感到自己腰間一緊,隨即被一股力量拉倒,倒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清淡的草藥香氣迅速地包攏住她,讓她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楚玉微微睜大雙眼,只聽見頭頂上傳來爽朗的笑聲:「承蒙你看重,可是這侍女是我極為心愛的,實在不便相讓呢,你若是不棄,我這兒還有不少美貌侍女,你儘管挑選便是。」

     楚玉實在不知道,她這個時候是應該甩觀滄海一巴掌,罵聲「流氓」後站起來,還是應該配合觀滄海的說辭嚶嚀一聲「公子。有外人在」,前者她實力不過後者她臉皮不夠,猶豫了半秒,楚玉選擇了折衷的辦法,稍稍轉身,她假裝害羞將臉完全埋入觀滄海懷裡,以免那少年看出她神情不對。

     少年有些訝異,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問道:「真的不能通融?」

     觀滄海單手抱著楚玉,他的手臂很穩很有力,將楚玉的身體圈在他懷中掙脫不得,另一隻手則輕輕撫上楚玉的頭髮。微笑道:「還請恕罪,唯獨這個,我不能給你。」

     少年嘴角一翹,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楚玉背對著少年,看不到他地表情,擔憂他還有什麼後招,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腳步往外走的聲音,再接著是馬車車輪聲和整齊一致的腳步聲遠去。

     聽著少年坐車與他的隨從遠去,楚玉這才放下心。她翻了翻白眼。出聲道:「喂。觀滄海,人都已經走了。你還打算抱到什麼時候?」

     下一刻,楚玉便感到腰上一鬆,她雙手在觀滄海肩上扶了一下,幾乎是跳著離開他的懷抱。雖然知道觀滄海是為了做戲給那少年看,但太過親密的接觸還是讓她有些窘迫。

     方纔她幾乎是整個人躺在觀滄海懷裡,身體緊貼著他的沒多少縫隙,穩定的熱力透過衣衫傳遞過來,與容止單薄地溫涼不同,這是一種讓人放心的溫度,強大寬厚宛如山嶽。

     站穩之後,楚玉忍不住瞪了一眼觀滄海,看見他眼上蒙著的錦緞,才想起來他其實看不到,觀滄海的行動太像一個正常人了,以至於她常常會忘記,他其實是個瞎子。

     觀滄海淡淡一笑,又隨意地拿起身旁地酒壺,自斟自飲。

     這麼一會兒功夫,也讓楚玉拋開了窘迫與慌亂:不過是

     ,這也是為了表演逼真,讓那少年知難而退,觀滄海她,她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這麼一想,楚玉心中也跟著釋然。

     今天來此的目的已了,楚玉向觀滄海告辭。

     觀滄海家和她地楚園雖然兩家相鄰,但想要自回自家,卻還要先從觀滄海見客的屋子裡出來走一大段路到門口,再轉彎走上一程,才抵達家門。楚玉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心裡盤算著要不要建議觀滄海在兩家間隔的高牆那裡開一道門方便直接來去,忽然她聽到腦後傳來異樣風聲,還沒等她有所警覺,腦後的痛楚便將她捲入黑暗之中。

     *************************************************************

     被綁架了。

     再度醒過來時,楚玉地第一個念頭,便是有了這個認知。好在她也算是有過被綁架經驗,如今再度面臨,勉強能臨危不亂,觀察周圍的情形。

     楚玉揉了揉還有些隱隱作痛的後腦,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

     這是一間裝飾清簡地臥房,房間裡除了床之外,便是梳妝地鏡台,以及屏風木架,屋內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人,她身上也沒有繩索鐵鏈等任何束縛地物件,對方將她帶來,好像就這樣把她扔在床上便不理會了。

     對方要麼是太輕忽,要麼是對他們的防範能力有足夠地自信。

     仔細回憶一下昏迷前的情形,楚玉已經能大致猜出來綁架自己的是什麼人,沒一會兒,斜對面的門被推開,站在門口的人證實了她的猜測。

     正是那問觀滄海索要她不成的少年。

     楚玉很容易便想明白了前因後果,那少年假裝離開,卻只是離開觀滄海的視線,隨後令人埋伏在她出門必經的路上守著,將她打暈綁來此處。

     觀滄海家的宅院雖大,人手卻不多,更沒有多少保衛力量,觀滄海本身實力強大不需要保護,這並不意味著,他家中是完全安全的,正相反,觀滄海看不到的地方,誰都能侵入,誰都能任意妄為。

     楚玉正是忽視了這一點,她因觀滄海不會傷害她,便下意識地將觀滄海家中也視作安全的,身邊沒帶上保護的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默默在心中反省自己的失誤,楚玉鎮定地盯著少年,等著他開口。

     既然對方不殺她,反將她帶走,那麼必定是有所圖謀,她且看這少年要做什麼。

     少年緩緩走進來,做了個手勢,侍衛便在門外等候,他用一種極為嚴苛的目光審視了楚玉片刻,沉聲道:「你好似並不驚慌。」

     他說話的時候,那種居高臨下的尊貴傲氣更為顯著,也越發地顯出他與容止的區別,楚玉心中低歎一聲,面上微笑道:「我縱然是慌張哀求,也是無濟於事,倒不如先聽公子說請我來此的用意。」

     楚玉直起上半身,毫不迴避地望著少年,坦蕩鎮定地對上他凌厲冰冷的目光,卻沒有絲毫退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1 AM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雙兔傍地走

    出楚玉所料的是,那少年索要甚至綁架她的目的自然她,而是想從她口中,獲知花錯的真正身份。

     聽罷少年問話,楚玉神情有些古怪地問:「你若想知道,為什麼不親自去問我家主人呢?」在上次花錯的全力表演之下,吸引去了所有的注目和懷疑,楚玉也樂於這少年真的將她當作觀滄海的侍女,只是有什麼話,她不能親自問觀滄海,反而要特地抓她來呢?

     少年淡淡道:「我自然是要問他的,只不過在此之前,要將你拿在手上。」頓一下,他自嘲冷笑:「因為我很多疑。」

     楚玉想了想,明白了。

     少年若是直接問觀滄海的話,就算觀滄海說實話,他也是不願相信的,所以打算先抓她來問話,再挾持她質問觀滄海,接著將他們二人的回答對照一番,以此驗證真偽。

     這種不信任,並不是基於不安,而是身處上位者習慣性的懷疑。

     楚玉禁不住很好奇,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竟然養成了這種惟我獨尊又百般懷疑的性格?

     這種感覺,彙集成四個字,簡直就是——孤家寡人……而天底下最高處不勝寒,最孤獨的地方,是皇位。

     不過這完全不可能。

     念頭一出,楚玉便當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時候南北有兩個國家,南邊的皇帝,現在已經確定就是她那位被劉子業關起來的叔父,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是在二十七日的兩日後才宣佈殺帝繼位,正好符合了天如鏡那裡的記載,而北邊的新帝,從街巷的談論之中可以得知,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左右,而眼前這少年,卻是至少有十八九歲了。

     就算北魏的貴族發育再怎麼好,也不大可能一下子看起來比真實年齡大五六歲吧?

     心裡面胡四亂想著。楚玉慢慢地回答少年的提問,盡量站在一個真正侍女的角度,客觀地敘述曾經發生的事。她只說幾日前花錯侵入觀滄海家中,好像把觀滄海當作了什麼容止,再接著,也不知道觀滄海與花錯談了什麼,便讓他在那日再來,扮作侍從在他身後。接下來地事情,這少年便應該也都知道了。

     少年一邊聽楚玉說,一邊皺眉思索,楚玉則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神情。在她說出容止的名字時,少年的眉毛微微動了動。

     審問完畢,那少年沉思片刻,帶著幾分譏誚嘲弄的。對楚玉道:「想不想知道觀滄海心中你有幾分份量?他若是當真看重你,便會前來相救,在他來之前,你便跟在我身邊吧。」

     他這一番鄭重其事的話聽得楚玉啼笑皆非。她跟觀滄海又沒什麼關係,但這話自然不能對少年說,只能低下頭忍笑應聲。

     楚玉跟在少年身後。走出用來關押她的房間。才一出屋。守在門外的護衛隨即嚴密地圍了上來,把楚玉也一併圍住。

     楚玉和少年一前一後。兩人之間隔著二尺多地距離,一共十六名侍衛分別在她們前後左右,距離她們的距離都是統一的三尺,這些護衛的步伐間距幾乎完全一樣,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一般,行動之間,隱約有一種森嚴殺氣滿溢出來,讓身處其中地楚玉感覺很不自在。

     再看一眼走在她前面的少年,少年彷彿全沒覺察,又或者說她早就習慣了如此。

     走到書房前,少年停下腳步,問楚玉一聲:「你識字麼?」

     楚玉下意識點點頭,但聽到少年的下一句話,她便後悔了,因為少年說:「正好,來服侍我看書吧。」

     進入書房,又只剩下少年和楚玉兩人,那些護衛依舊是在外面守候,幾面書架上擺放著各色書籍,而靠窗的桌案上還擺放著一卷攤開地書冊。

     那少年在桌案前坐下來,便拿起看了一半的書繼續往下看,停下翻頁沉思許久,面上浮現隱約笑意,楚玉在旁邊站著偷瞟一眼,發現是一本記載著民情和官吏考核的資料,再看書架上的書籍,也多半是兵書史書,再不然就是一些記錄宗卷,

     少年看得很專注,也很專心,偶爾叫楚玉找些什麼資料,竟是真將楚玉當侍女用了。

     楚玉醒來地時候大約是下午,她原以為觀滄海很快便會發現她失蹤,卻沒料到一直等到了晚上,依然不見觀滄海或者別的什麼人前來救援。

     就算觀滄海不來,她自家的桓遠流桑等人發現她失蹤後,也總會想辦法吧。

     就這樣一邊猜測一邊等待著,楚玉兼職當了一個下午加晚上地侍女,一直當到少年睡覺,她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因為走進臥房後,少年便張開手命令她替他寬衣。

     縱然原本楚玉認為少年不可能對她懷有別樣心思,但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退縮了一下:雖然知道少年真正地目地是探知花錯身份,可是這並不意味,他不會順道用她來暖床。畢竟現在她在他眼中,不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女罷了。

     少年注意到楚玉地反應,念頭一轉也跟著明白她的想法,他秀麗的臉容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你的主子難道沒有告訴你,我並不是男子?」

     聽聞他此言,楚玉當即愣住了。

     不是男子?

     那麼,換而言之,這少年……是女的?

     過了好一會兒,楚玉才回過神來,目光下意識地轉移到少年胸前,發現那裡確實有微微的起伏,只不過因為衣服太過寬大,讓人很難看出曲線。

     她是個女人。

     有了這個認知,楚玉打量她身體各處,便不斷地發現新的證據來支持這個論點:她的相貌雖然稍微偏向中性,嗓音雖然低沉沙啞,但她的皮膚太細嫩,頸項稍嫌纖細,身材在女子中雖然算是高的,比起容止還是稍矮了一些……

     這些證據,都說明她的女性身份,可是倘若不事先說明,楚玉還是會將她認作是男子,甚至的,假如容止與她站在一處,告訴她兩人之中有一個是女子,她可能反而會將容止當成女的那個。

     因為這女子的氣質太過強硬剛毅了。

     近處看到這女子的第一眼,楚玉所注意到的,就並非她的外貌,而是她骨子裡凌厲尊貴的氣勢,那種高高在上的驕傲宛如狂風般席捲一切,迅速地讓她區分開她和容止,也迅速地讓她潛意識裡認為,擁有這樣氣質的一個人,是名男子。

     楚玉還在發愣,卻見那少年……不,應該說是扮作少年的女子冷笑一聲,走出臥房,推開外屋的窗子。

     夜色裡,隱約而混亂的騷動,由遠及近,快速襲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輕風拂山崗

    女子望著窗外,又冷笑一聲:「觀滄海來救你了,總算你在他心底還有些份量。」

     楚玉聽見她說話,跟著走出來,站在女子身邊朝窗外看去,只見院子門口出現一個人影,他雙眼蒙著錦帶,以一種非常奇特的節奏奔行,他的速度雖然快,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好像閒庭信步一般。

     但是他才闖進來,便有三四十名護衛迅速地攔在他身前,緊接著從他身後的門口,也湧進來四五十名護衛,雪亮刀槍森嚴以待。

     院子裡一下子聚起來百來人,原本寬大的空間彷彿變得擁擠,那些護衛的行動極為統一有效,打扮與曾經合擊阻攔花錯的人一般無二,當初十來人就逼得花錯寸步難移慘敗當場,可是如今的人數卻是那時的好幾倍。

     看來那女子出門時,為了避免太過扎眼,並沒有將所有的武力都帶出去,不過就算什麼人都不帶,她本身也是令人矚目的存在。

     觀滄海被包圍住後,停下腳步,他微微轉向楚玉所在的方向,道:「沒事吧?」

     見到觀滄海,楚玉懸著的心才算放下,可是又立即為觀滄海的處境擔憂起來,畢竟女子這方人多勢眾:「我沒事,你要小心。」

     觀滄海笑了笑,夜色中他的笑容有些模糊,但卻似全然的無所畏懼,他也不去理會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只沉聲對那女子道:「放人。」聲音穩如山嶽。

     並非請求,而是命令。

     對花錯是這樣,對這不知什麼來路,但是至少位高權重的女子也是這樣。

     他不專橫自大,也不服軟求人,他只是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非常平穩的始終如一,對方是什麼人,對他來說並沒有分別。

     他本身就是穩固和強大的代名詞。

     觀滄海一生,從不求人。

     面對觀滄海這樣的態度,女子並未動怒,只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但縱然是淺笑,她地眉宇之間依舊充滿了凌人的威勢:「觀滄海。你定要與哀家為敵?」

     哀家?

     楚玉還有部分心神沉浸在性別帶來的驚愕餘韻中,這會兒又聽到了更勁爆的訊息。

     哀家,意思就是皇太后的自稱,南朝的那位皇太后是楚玉目送著去世的。至於新登基的那位本身年歲已經不小,其母是否健在還是兩說。再加上,這裡是北朝地地界,出現在這裡的皇太后身份。顯然已經呼之欲出。

     不久前,楚玉還聽說到她的傳聞,據說那非姓馮的太后在先帝地葬禮上,哀慟欲絕投火自焚。救下來後便獲得了朝野的一致擁戴,對於「太后」這個名詞的印象,楚玉一直停留在電視劇裡所見的老太太。最起碼也是個中年婦女。卻沒料到北朝地太后。竟然是這樣一位青春美貌的妙齡女郎。

     當日第一次窺見她時,桓遠說馬車上有北魏貴族女眷的標識。身為太后,這確實算是北魏最貴的女眷了。

     只是,應該在深宮之中地太后,為什麼會離開北魏首都,不遠千里地來到洛陽?

     觀滄海不為所動道:「我不欲與任何人為敵,但我也不懼與任何人為敵。你是平民也好,太后也好,都不能逆我意願。」他聲音不大,語氣亦不嚴厲,只就這樣陳述著事實,「你若是願意就此罷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就此揭過,然而你若是緊逼不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不管外力如

     ,可是對他而言,都彷彿不過輕風拂山崗。

     馮太后的眼睛非常亮,卻不是女子明媚的亮,她地目光凜冽剛硬,直刺觀滄海:「你是在威脅哀家?」

     觀滄海慢慢地將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微笑:「一口一個哀家地,你可是想拿身份壓我?皇太后,很了不起麼?北魏,很了不起麼?你莫要忘記了,容止會地,我也會,容止可以幫你獲得這個地位,我一樣能毀掉你。」

     楚玉怔怔地看著觀滄海,他站在十多米外,站在侍衛們的包圍圈中,夜色溫柔春風和暖,他地笑容也很是散淡,可那骨子裡狂傲的意味,卻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

     簡直就是……藐視一切。

     這是基於自己實力上的可怕自信。

     一瞬間,楚玉以為自己看到了容止:雖然表現的方式不同,可是觀滄海身上真的有某種與容止彷彿出自同源的東西,那種強大,穩固,堅毅的自信,在任何境地下絕對相信自己堅持不變的本質,是那麼的……驚心動魄。

     倘若容止神秘如深不可測的海,那麼觀滄海則穩固如高不可攀的山。

     觀滄海慢慢地道:「你並不是蠢人,說起來,你勉強能算我半個師妹,我雖然會偶爾玩弄些花樣給自己解悶,可並不會真的傷害你,你該明白這一點,那花錯卻是我好玩放他見你的,但倘若你因此對我生疑,進而與我敵對,以你如今的境況,卻是自尋死路。」

     「你只能相信我。」

     「以我實力,殺盡此地之人也可從容離去。」

     「我說到便能做到,你沒得選擇。」

     「我言盡於此。」

     觀滄海每說一句話,楚玉便發現,站在她身側的馮太后面色便蒼白一分,她明麗剛強的眼眸中浮現難言的痛苦掙扎之色,但只不過呼吸間的功夫,又被強行壓制下去,化作一片冷漠平靜。

     「是。」馮太后略約點了點頭,口吻比方才放軟了些,「此番是我做錯,希望師兄原諒。」只不過片刻的權衡思索,她便果斷地做出決定,如此決絕乾脆,毫不拖泥帶水,讓旁邊一直看著的楚玉終於忍不住升起微微的佩服之意。

     馮太后揮了揮手,所有的侍衛便左右分開,讓出通往院門口的道路,她也不看楚玉,只冷冰冰道:「你可以走了。」

     等楚玉走到觀滄海身邊後,馮太后又派人將他們送出去。

     沒想到居然這麼輕易便能脫身,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以至於離開了馮太后暫居的府邸後,楚玉依然覺得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個晚上對平靜了很久的她實在是太過刺激了,與容止相貌非常相似的少年是個女子,這女子的身份又是北魏馮太后,同時還被觀滄海稱為半個師妹……

     觀滄海是坐車來的,兩人上了馬車,各自在一邊坐下後,楚玉才略為清醒,盯著觀滄海道:「眼下,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解釋一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2 AM

第二百三十五章 往事已成傷

    滄海就坐在楚玉身前不遠處,此時是夜晚,車內沒有的漆黑一片,楚玉只能在黑暗裡隱約瞧見他端正俊秀的臉容輪廓,以及掛著可親笑容的嘴唇弧度。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楚玉很難想像,這個看起來十分和氣親切的男子,竟然會有那樣可怕的威勢。

     他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也偏修長而非健壯,可是見識過幾次後,楚玉再也不會認為這人軟弱無力,相反,他連指尖髮梢都是無以倫比的強大,這不同於阿蠻的蠻力,而是純粹的實力與本質的強。

     他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逼得馮太后讓步,並不是他言語厲害,而是他的每一句話都基於他本身而發,他本身就是強橫無比的實力保障,不管是智略還是武力,都有令人膽寒的成分在其中。

     聽了楚玉的問話,觀滄海笑笑,他笑得很隨意,與在馮太后府邸上充滿魄力的笑容又大不相同:「你想知道什麼?」

     楚玉一時語塞,她想知道得太多了,觀滄海一擺出這麼副隨便問的架勢,她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該問什麼。樹立了一下亂如麻的思緒,楚玉決定問自己比較關心的:「你們三個是怎麼回事?從頭說,詳細說,越細越好。」

     黑暗中,楚玉看見觀滄海的笑容彷彿模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一切都還是原樣。

     接著,她聽到觀滄海低緩的聲音。那聲音沿著緩緩流逝地光陰逆流而上,讓舊日的時光逐漸地浮到表層,翻越無數如山巒般起伏的思緒,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楚玉所不知道的辰光。

     楚玉靜靜地聽著,在馬車之中,伴著微微的顛簸,黑暗中馬車車廂木材的香味,和從觀滄海身上傳來的藥味混合起來。慵懶輕緩地浮游不定。

     那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在二十年前,又或者是十八九年前,總之時間已經不太確定。一對孤獨相伴的父子,來到了洛陽城定居。

     自然,這不是一對普通地父子,雖然就連做兒子的。都對父親的人品有些懷疑,可是對於父親的才能,他卻從來都很是佩服。

     過不久,這對父子居住地地方。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位不速之客送來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請那個父親代為教導。只不過那女孩沒多久便被帶走了。只留下其中的男孩,與兒子一同長大。

     那父親將自己的學識。毫無保留地教給那個男孩,甚至對其教導得比對自己的兒子更嚴格,更用心,那作為師兄地兒子是有些妒忌的,但是他並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偶爾妒嫉一下便又恢復如常。

     隨著時光流逝,這一對師兄弟漸漸長大,他們年歲相差本不太多,又是師從一人,共同長大,彼此可以說是最親近的夥伴,卻也是最留意地對手。

     人總是有比較之心的,這對師兄弟所學重合不少,因此便不時地以其中一項較量,各有勝負無數,並逐漸形成一個習慣,那便是凡是有什麼事要對方去做,便先比較一次勝負,敗者答應勝者在能力範圍內的一件事,這個不曾約定過地默契甚至直到現在都還存在著。

     只是好景不長……

     觀滄海頓了頓,忽而又輕柔微笑道:「其實好景已經很長,可是我每每回想,總是覺得不夠長地,後來,那個師弟與他地師父和師兄發生一些爭執,彼此不歡而散,那師弟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做了他該做地事,而那師兄和他的父親,則離開洛陽,前往江陵定居,又過了幾年,那父親死去,只留下那師兄一個人,獨自打著守孝的名義在江陵城外做那世外閒人。」

     他說這話時,語調極為柔暖,雖然他雙眼為錦帶所蒙,可是楚玉相信,倘若他眼睛完好,目中的光芒必定是無比的懷念溫柔。

     觀滄海淡淡道:「我說了這許多,你也該能猜出,那師兄便是我,而那師弟是容止,至於那與容止一同被帶來,又很快帶走的女孩兒,便是你今日瞧見的北魏太后馮亭。」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

     臣民,南宋的不是,北魏的也不是,故而他言辭之間太后並無多少尊敬之意。

     楚玉沉默許久,問道:「那你當初跟我說的,你是容止的仇人,是騙我的了?」

     觀滄海微微一笑,道:「也不盡然,昔年我與容止決裂,他用毒傷了我的雙目,這些年來一直未能復原,也算是恩斷成仇,只不過,那馮亭,當初差一點兒便成了我的師妹,當初她著急頂替人進宮,沒來得及受我父親教導,我如今代父為師,幫她這一把,卻是與容止無關。」

     雖然貴為太后,但是馮亭如今的處境並不怎麼好,她扶持先帝的兒子坐在皇位上,可是朝中卻有大臣手握重權跋扈專橫,想要真正將權力握在手中,只有先除去那權臣。

     馮亭留皇帝在北魏首都平城那裡做幌子,自己卻千里迢迢南下洛陽,尋找到觀滄海,向他求助。

     觀滄海早已打定主意不為任何人出仕,因此縱然馮亭以太后之尊前來邀請,他也僅只是代行師職,教導馮亭真正的權術手段和治國方略,讓她擁有自保甚至進一步掌控權力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方才觀滄海說「她只能相信他」的原因。

     觀滄海的解釋很詳細,很完整,也很長,說了整整的一路,將三人的關係說得分明,包括他原本是受何所托前來殺她,但是半途卻被容止阻了一阻,後來來到洛陽,又改變了主意在楚園旁住下。

     楚玉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將觀滄海說出的訊息完全消化,這時候馬車已經行到她家門前停下。

     觀滄海又是一笑,道:「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是他們今日來尋我,我才知道你消失不見的。」接著他便順理成章地想到了馮太后,前去要人。

     楚玉卻有些躑躅,她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觀滄海靜待片刻,忍不住微笑道:「你還想知道,容止現在何處,對吧?」

     楚玉輕聲道:「你應該知道,對不對?」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字,對她至今還存在著影響力,尤其在她知道是容止阻攔了觀滄海殺她之後。

     ~~~~~~~~~~~~~~~~~~~~~=============~~=

     今天第二更。

     今天查了一下午的資料,始終木查到馮太后的真實確切的名字,手頭資料比較匱乏,《魏書》上就寫叫馮氏,其他記載上也多是以「馮太后」稱呼,百度上倒是有,但是卻是有好幾個名字@_@

     始終不確定哪個是真正正確的……網上有個名字是「馮有」,我感覺不好聽……既然不確定哪個是真的,我就乾脆自己瞎編了個……等日後發現真相,再慢慢改過來吧~~╮(▽)╭

     這個女人可以說是滿傳奇的,她輔佐了兩代皇帝,本身也曾經執掌朝政,史載她「及登尊極,省決萬機」,「威福兼作,震動內外」,還有「智略,猜忍,能行大事,生殺賞罰,決之俄頃」……嘿嘿,很帥吧~~

     馮太后正好處在這個時代,我便忍不住想寫她一筆,於是想方設法把她跟容止掛鉤了~~偏巧她的年齡也很相當,實在不能不說是莫大的巧合。

     ……

     汗,反正都已經廢話那麼多了,我就再多廢一點:

     最近有人問我什麼時候完結,我就順便在這裡說一下接下來的計劃。

     假如沒有什麼意外,應該是十一月,遲一些便是十二月完結,新書還在構思階段,大體什麼時候成型我也拿不準,所以目前預定是十二月參加pk,來不及就推遲一月,但是否真的能趕上,還要看我的努力。

     新書暫定的類型是玄幻,不過手頭還有歷史和仙俠的點子隨時做候補,所以具體是什麼題材的新文,我不能在這裡鐵板釘釘地說定。



第二百三十六章 時間足夠愛

    沈默了許久,觀滄海輕笑著出聲,道:「不錯,我確實過,我只知道他的去處,卻不曉得他現在究竟身在何方。」

     楚玉皺眉道:「這話又是和解?」什麼叫做「知道去處又不曉得他身在何方」?

     觀滄海慢慢說出容止攔阻他當日的情形。那日他們才要以彼此武力較量第二局的時候,容止忽然倒下,卻並非是作偽,而是他的身體真的有問題。

     容止自獲救甦醒之後,感到自身體力恢復,本以為應該再無掛礙,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時常會有脫力現象發生,第一次發作是在與花錯激鬥一場後,那時他並未如何在意,只探了探自家脈象並無異常,以為是一時使力過度,卻不料在那之後,卻一次又一次地發作起來。較輕的症狀是使不出力,更嚴重者甚至會陷入短暫的昏迷。

     楚玉一聽觀滄海說了容止的情況,便立即想起來,當初天如鏡答應她救昏迷的容止,給容止餵了兩粒已經有至少三百年以上歷史的解藥……她當初的擔心顯然沒錯,看這情形,那解藥果真是過了保質期。

     簡單地說,就是容止吃錯藥了。

     楚玉吞吞吐吐地告知觀滄海其中原委,後者愣了好一會兒,嘴角才浮現古怪的笑容,須臾之後化作放聲大笑:「居然是這樣。」

     他一邊笑一邊道:「容止只道是那天如鏡做了什麼手腳,眼下卻是去找那天如鏡去了。只不過,我聽說南朝換了皇帝後,天如鏡也不曉得去了何處。」

     自然,去找天如鏡的容止,也一樣不知所蹤。

     也許容止會找到天如鏡,得到徹底解決問題地辦法,也許他就算找到了天如鏡,也不能改變現狀,又或者他甚至沒法子找到天如鏡——這一點可能很小。

     但是。這些都與她沒有關係了。

     她是楚玉,是只屬於自己的楚玉,現在不管容止做什麼,只要不干擾她的生活。那麼都與她毫無干係了。

     楚玉微微一笑,朝觀滄海道了謝,便跳下馬車,才一下車。她便瞧見楚園門口的三個人影,其中最矮小的那個風一般地衝過來,一下子撞進她懷裡,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她的腰。

     楚玉低頭輕撫流桑的頭髮。復又抬頭望向門口,桓遠站在門口,手中提著一隻燈籠。散發出昏黃柔和的微光。蹲在一旁的阿蠻。則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些人,都在等著她。

     拉著流桑。楚玉慢慢地朝門口走去,面上緩緩綻放出歡欣地笑容。

     把楚玉送到了家,馬車卻沒有著急離開,觀滄海坐在車內,嘴角浮現一絲古怪的笑容,他靜靜傾聽楚玉越來越輕快的腳步,聽她踏入楚園之內,連同其他幾人關上大門。

     春天的夜裡,也吹著旖旎地風,觀滄海伸手探出車簾外,感覺春風輕吻上他的指尖:「嘿,我雖然甚少騙人,可近墨者黑,近了那麼多年的容止,我胡扯起來,還是頗有幾分模樣的。」

     「你說,是也不是?」

     微不可聞地低語聲在車內迴盪,很快便被透入車中的輕風吹散,而回答觀滄海的,只有一片彷彿悠長深遠的靜瑟。

     ************************************************

     確定了車中人地身份,更確定了觀滄海與自身無礙,楚玉也終於放下懸著的心,便在自家宅院內,悠哉悠哉地過日子,偶爾心血來潮了,便又去假扮觀滄海的侍女,去參觀本朝太后馮亭地求學現場,這可是在別處想看都看不到地。

     對於馮亭,楚玉並無多少怨懟之情,畢竟她除了讓人打暈她,並沒有對她造成實質地傷害,再加上是她窺視她身份在前,如此一想也算扯平,反正事情已經過去,再記恨也是無濟於事。

     跟著又旁聽了好些天,楚玉開始逐漸能聽懂兩人花花草草的暗語,但是她無心於此,常常是聽了幾句便自顧自地神遊天外,相比之下,馮亭地專注讓楚玉自歎弗如,她向觀滄海請教時,那種肅穆認真的神色,讓她的眉宇之間彷彿籠罩了一層動人的光輝。

     馮亭雖然來到洛陽,但是並不擔心北魏首都平城那邊會發生變故,因為她在先帝葬禮上往火中的一跳,極大程度地鞏固了她與現任小皇帝的地位,獲得了朝野上下的支持。楚玉現在看來,馮亭那一場火蝴蝶的大戲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增加政治籌碼,可是即便是做戲,一個地位尊貴年輕美貌的女子,敢豁出去一切跳入烈火之中,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氣果決和剛強。

     :

     楚玉自問並無這樣的膽略。

     除了馮亭這邊水落石出外,結合多方面收集來的消息,楚玉也弄明白了寂然那邊的前因後果,寂然與王意之在擊退了容止部下的又一次追殺後,藏身在北魏首都平城的一間佛寺之中,正巧遇上了前來禮佛的馮亭,彼時馮亭已經是太后,她替寂然解決了被追殺的後患,並且讓寂然在佛寺中好生養傷。

     這麼一養便養出了問題,一個太后,一個和尚之間竟然生出了一些若有若無的曖昧,雖然並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可也足夠讓寂然羞慚欲死,因而傷勢才愈,寂然便請求離開平城,馮亭自知在當前情形下,兩人的身份絕無可能,她是個剛強不輸男子的人,更不會為了一點點情意失去理智要死要活,便讓寂然來了洛陽,在白馬寺中得到重要地位。

     而之後馮亭因為要請觀滄海而前來洛陽,請不動觀滄海,在此停留向他求教,想起寂然,又去白馬寺拜訪了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又恰好被楚玉給瞧見。

     這其中並無陰謀,也無詭計,只是一場無端生出,又斷然中止的***情懷。

     終於得出結論後,楚玉有些唏噓,又有些覺得不可思議:當時王意之應該是與寂然一道的,馮亭遇見寂然的同時,應該也遇見了王意之,怎麼竟然會有人在看見王意之的前提下,反而看上了一個和尚呢?

     最後她只能歸結為:人的審美真是多種多樣。

     不知不覺間,楚玉和觀滄海越走越近,原本只是偶爾去參觀太后求學記,到了後來,每天往隔壁跑的時間比在自家宅院裡待的時間還要多,因為觀滄海這個人實在太對她胃口了,除了眼睛看不見外,他身上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缺陷。

     相比起容止,觀滄海的愛好更加平民化一些,他喜歡釣魚,有時候釣來一大筐魚,興致一起,便翻著花樣做來給楚玉和桓遠等人吃。

     他有一雙靈活的手,這雙手可以充滿力量與阿蠻平分秋色,也可以輕柔地穿梭在草葉之間,編出精巧的花環,隨後精準無誤地丟到楚玉腦袋上。

     當然,更多的時候,他是往花錯腦袋上丟。

     也在不知不覺間,觀滄海侵入了楚玉等人的世界,兩家之間的牆形同虛設,最後索性打通建了一道門。

     一邊跟花錯阿蠻流桑三人同時過招不落敗,他一邊還能跟桓遠談古論今,空閒時還不忘跟楚玉商量明兒去哪裡玩。

     他的眼睛雖然看不到色彩,可是他的心比明眼人更斑瀾。

     春天他坐在林中聽鳥鳴,夏日躺在池邊聞荷香,秋天正是好季節,他領著楚玉把水產吃了個遍,冬天,他拉著楚玉一起蹲在屋簷下聽雪落。

     那簌簌的聲響,在夜晚靜靜聽來,竟然是那麼的優美。

     兩人全身上下都裹著皮毛,遠看蹲著的兩人,好像兩個並排放著的一大一小的毛茸茸的毛球,緊緊地相伴挨在一起。

     楚玉一邊聽一邊抱怨道:「為什麼我要來陪你做這種事啊,大冷天晚上的我應該在屋裡睡覺才對。」可是抱怨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聚精會神地去傾聽,從前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竟然會無聊到專程聽這樣不起眼的聲響,並且還樂在其中。

     觀滄海笑瞇瞇地道:「自然是陪我,我這人毛病不少,好玩又憊懶,多謝楚玉你啦。」

     白他一眼,楚玉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道:「對哦,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你有這麼多毛病,我居然一直容忍下來了,真是心胸寬廣。」

     觀滄海依舊笑瞇瞇道:「那麼心胸寬廣如你,便一直陪著我吧。」

     「陪你有什麼好處?你養我啊?」

     「這個倒也不難。」

     現在他幾乎就是在養著她了,她的每頓飯,都是在他家蹭著吃的。

     當然,這只是說笑,說完之後哈哈一笑,兩人誰都沒當真,至少楚玉是完全沒當真。

     春暮夏至,過秋入冬,再到第二年的春,這些時日過來,楚玉幾乎沒有再想起過容止,那些過去的影響,在腦海中漸漸淡去,偶爾閃現的一些浮光掠影,甚至連波瀾都不曾吹起。

     時間足夠去愛,也足夠去……忘記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bcd232311 發表於 2009-7-27 01:13 AM

第二百三十七章 青少年問題

    是一年春來早。

     經歷了秋霜冬雪,楚園又再度佈滿生機盎然的綠意。楚玉在北魏已經度過了一年有餘的安寧時光。

     春風綠了楚園,也連帶綠了觀滄海的宅院,在後院的角落裡,有一個十多米寬的池塘,楚玉坐在池塘邊,用小勺舀起飼料往池塘裡撒。

     她最近對養魚有了些興趣,正好觀滄海家裡有池塘,便弄了幾十條活魚進來,有紅的有白的有灰的,形狀也不一致,也不必管是什麼品種,混在一起放養。

     楚玉每天變著法兒的弄飼料,有時候是吃剩的米飯和菜,有時候是特地炒的小米,有時候甚至乾脆丟下去一塊骨頭,有時候忘記了就沒喂,養了這麼多天,這些魚還沒被她弄死,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這一碗飼料是用煮熟的米粒混合了麥粉末做成的,還摻了一點兒調味料,撒一勺下去,被餓了好些天的魚兒便爭相游過來,幾乎要撞在一起,接著又追逐著水中往下沉的米粒不住吞食。

     觀滄海坐在楚玉聲旁聽著聲響,手微微動了動,幾粒石子便直直射出去,正敲在搶食搶得最凶的幾隻魚腦袋上。

     他用力恰到好處,足夠讓魚吃痛受驚,卻又不會讓它們真正傷著,那幾隻魚驚慌地退開少許,其餘的魚隨即補上空位。

     兩人一人喂一人玩,邊喂邊玩,雖然不說話,心裡卻彷彿有相通的默契和樂趣。觀滄海手頭一把石子射得差不多地時候。楚玉的小半碗飼料也差不多見了底,這時候他們身後傳來蹦跳的腳步聲,楚玉心中一歎,接著脖子被一雙手臂摟住。

     流桑撒嬌地蹭著她的肩膀,道:「楚玉,楚玉,我們去游春好不好?」最近的幾個月,流桑開始不叫她哥哥姐姐或公主了,而是學起了桓遠。直呼她的名字,楚玉給扳了幾次,沒扳回來,便只有由著他去。

     這個時候的流桑。雖然臉蛋還是一樣白裡透紅的水嫩,眼睛還是圓圓大大的,但是身高比起一年前來到洛陽時卻高了不少,眼看著長了六七寸。如今已經到了楚玉齊眉處,也不知道是因為洛陽地水特別養小孩,還是流桑正好到了發育期。

     輕輕從脖子上扯下流桑的手臂,楚玉轉過身時已經是換上一張笑臉:「你自己也可以去玩兒啊。去找阿蠻還有桓哥哥他們陪你吧。」頓了頓,她微笑道,「我今天身子有些乏力。不怎麼想外出呢。」

     流桑扁了扁嘴。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他偷偷地看了眼坐在楚玉身旁的觀滄海:自從這個人出現後,就大把大把地霸佔了楚玉的時間。可是他竟然完全不敢對這人有任何抱怨不滿,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觀滄海,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服從。

     等了一會兒,確定楚玉沒有答應地意思,流桑只有垂著頭慢慢地從來時路上回去,待到他走遠了,楚玉隨即聽見身旁傳來輕笑:「我怎麼不知道你今日身困體乏?」

     楚玉瞥了觀滄海一眼,無奈道:「自然是推脫的話,你就不要跟我較真了。」

     觀滄海笑道:「可是有什麼煩惱,說來與我聽聽。」

     楚玉輕歎一聲道:「前幾日我跟流桑他們除外游春,遇見一戶人家也在遊玩,他家有個與流桑差不多大的孩子,兩個人玩作一處,那家人便隨口問我流桑可曾娶親,又說起他家孩子將來要謀出路。」

     這本是隨意寒暄,可是卻問到了楚玉一直忽略的問題:當初她初見流桑地時候,他還是可以稱作是小孩子的十二歲,可是兩年下來至今,他的身高往上躥,聲音也不似從前脆嫩,微微低啞了一些,已經到了可以歸入少年的年歲。

     現在她在洛陽,就是在做一隻混吃等死地米蟲,帶著一群人一起混吃等死,反正他們逃出南朝時攜帶了足夠的財物,如今她也沒有特定目標,混上幾十年都不成問題。

     可是這樣是不對的。

     楚玉鬱鬱地道:「這是不對地,從前公……從前我太嬌慣養著流桑,導致他現在對我太過依賴,但是他地人生不該是只有我這一塊,他今後要娶妻地,最好也要自己做出一點成就,才不辜負大好人生。」流桑的生命軌跡和重心,已經被山陰公主徹底帶歪,她不知道該如何再帶回正軌。

     桓遠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麼地成年人,有自己的主見,不需要她擔心,阿蠻身份特殊,留在她身邊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流桑不同,他本來應該有一個正常美好的人生,而不是只圍繞著她打轉。

     可是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說服流桑走出這個***,她曾嘗試著跟流桑透露了一點自己的意願,卻立即遭到了強烈反彈,被質問是不是嫌他麻煩不想要他了。而在那之後,流桑彷彿覺察出了些什麼,變得更愛黏著她,

     楚玉皺著眉說完後,抬眼瞧向觀滄海,卻見他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忍不住微微惱怒道:「你笑什麼?見我發愁你很開心?」

     觀滄海又笑了笑,才不緊不慢地道:「我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在煩惱些奇怪的事。」那本是別人的人生,她不需要那麼擔憂不是麼?為什麼她竟然會當作一件重要的事情來認真地苦惱呢?

     楚玉撇撇嘴,道:「你可以認為我是太閒著了,不過我一定要想出來解決的辦法,流桑是我的家人,我怎麼能不為他打算?」倘若是不相干的人,她才懶得這麼費神。

     觀滄海聞言,雖然還是笑著,卻沉默下去不再說話,一直到楚玉拍拍手走了,他才低聲道:「家人?」

     ****************************************

     雖然在觀滄海面前信口開河地說一定要想出來法子,可接下來幾天,楚玉還是毫無進展,倘若說幾句狠話,固然可以激走流桑,就好像對蕭別那樣,可是蕭別與流桑是不一樣的,縱然同是山陰公主遺留下來的問題,蕭別對楚玉來說是外人,而這兩年來,楚玉早已經將流桑當作了自家弟弟。

     她想要在不傷害他的前提下達成自己的目的,只不過這個目的看起來依然十分遙遠,因為現在流桑便正在纏著她一塊兒出去,並且數著日子告訴她她已經有整整半個月沒有陪他了。

     楚玉正被他扯著衣袖,纏磨得沒法子,正要讓步,卻見流桑忽然停下動作,偏頭傾聽著什麼,過了片刻,他的面色一連數變,又是驚訝又是懷念,還隱約有些不敢置信,過了片刻,他鬆開楚玉,飛快地朝外跑去。

     楚玉心中疑惑,也擔心流桑會出事,便叫上阿蠻,一道追至門口。



第二百三十八章 春風知我意

    楚玉追到了門口時,流桑已經打開大門,站在門邊定定地望著外面。

     門外不算寬闊的青石板道路上,停著一頂轎子,一條人影斜靠在轎邊,坐在轎桿上,悠悠地唱著歌。她唱的是一支兒歌,一口吳儂軟語的江南小調,溫溫軟軟地順著春風送了過來。

     那曾經令無數男子神魂顛倒酥麻入骨的聲音,如今卻充滿了誠摯與溫情,聲音的主人一邊歌唱,一邊專注凝視著流桑,好像看著什麼失去許久的珍寶。

     曾經艷光四射的絕世容顏,此時卸去了昔日的鉛華,素淨而柔婉,如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這是楚玉不曾瞧過的,鍾年年的另一番面貌。

     鍾年年慢慢地唱著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而流桑也靜靜地聽著,待鍾年年停下來時,他已是淚流滿面。

     楚玉站在一旁冷眼瞧著,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明白。

     胡亂地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水,流桑有些抽噎著開口問道:「這曲子你是哪裡學來的?」

     鍾年年溫柔地望著流桑,目中亦有晶瑩閃動,她低了低頭,柔聲道:「這曲子不是我學的,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許久不見了,阿桑……你還……記不記得姐姐?」

     話未說完,她的淚水自白玉般光潔的臉頰上滑落,楚楚動人更添風姿:「昔日我們家中破敗,我為了還債跟人走了,你則送到一戶姓百里的人家寄養,算起來,你我姐弟已經有九年不曾見面。你不記得也是理所應當。」

     流桑怔怔地看著眼前美貌絕倫的女子,已經淡去很久的影像又再一次地浮現在腦海中,記憶中的美貌少女與眼前地絕色女子重疊起來。竟是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卻少了如今的風情。他慢慢地張口,低啞道:「姐姐……」這一聲終於喚出口來,卻讓他更加的確定。

     接下來,一場認親大戲便在楚園門前隆重上演,流桑飛撲著抱著鍾年年大哭。而鍾年年笑中帶淚,不住地撫摸他地背脊,反覆道:「流桑,你長大了。」

     這一番熱鬧也驚動了桓遠,他走出來時,正瞧見流桑鍾年年姐弟相認,按說鍾年年算是與他有過節的,不過眼下時過境遷,再計較也是無用。更何況她是流桑地姐姐,索性就當忘了,不過令他奇怪的。卻是楚玉的表情。

     楚玉饒有興味地看著姐弟相認,見桓遠來了。連忙拉他過來品評:「你看鍾年年哭得多漂亮?」她前世看娛樂新聞。說苦情言情片選女主角,都是要選那種能哭會哭的。還要哭得好看,眼睛一眨不眨地深情凝望,兩行清淚便順著臉頰流下來,按這個標準來說,鍾年年的哭相顯然可以打滿分。

     跟流桑抱著哭了一會兒,鍾年年擦乾眼淚,抬眼望向楚玉,這時候開始說正事了,她目光盈盈,語帶哀求道:「公主殿下,昔日我受命容公子,得罪之處還要多請原諒。」

     流桑愕然抬起頭來,也似乎想起了什麼,雖然他一直被養在公主府中,但關於鍾年年此人地身份,以及她給楚玉帶來的麻煩,他還是曾聽過隻言片語的,只不過方才姐弟重聚,他心情激動,一時沒想起這茬。

     害怕楚玉因這件事遷怒或討厭他,流桑下意識鬆開手,可又有些不捨,便朝楚玉投來懇求的目光。

     楚玉笑了笑,道:「過去的事我懶得追究,鍾年年,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女子,也不必在我面前做出這麼一副可憐的模樣,直說吧,你今日前來,有什麼目的?」得知鍾年年是容止的部下,楚玉吃略一吃驚便又恢復如常,有了這一條前提,過去地事情也算是能說通了,為什麼鍾年年當初死活賴上她,原來是為了接觸容止。

     鍾年年彷彿受驚一般地低下頭,倘若不是見過她長袖善舞的模樣,又吃過她一點虧,楚玉恐怕真會覺得她楚楚可憐,但是現在楚玉只感到好笑,只聽鍾年年說道:「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想要補償這些年來與流桑分別的虧欠,還望公主能允准我帶著流桑離開。果然是這樣。

     楚玉還沒有什麼反應,那邊流桑卻叫起來:「我不要!」他直覺地不滿道,「我不要離開楚玉身邊。」

     料不到流桑會如此乾脆直接地拒絕,鍾年年地神情帶著微微的受傷,她柔柔地朝楚玉看了一眼,輕啟朱唇道:「公主意下如何?」

     楚玉盯著她笑道:「你要是能勸得流桑自己跟你走,我自然不反對。」雖然鍾年年出現得太過突然,但楚玉細細想來,她地身份約莫不會是假地,倘若她真有什麼不好的圖謀,只需要趁著流桑單獨外出之時派人強擄帶走,以她地本事,做到這一點不難,但她既然親自來見她懇求,這邊說明了她的誠意。

     但。就算鍾年年真的是流桑的姐姐,想要帶走流桑,也得流桑自己願意。

     她雖然希望流桑能離開她身邊,不要局限於這麼一小片天地,可是並不希望強行扭曲他的意志。假如流桑不願意,那也只有對不住這位親姐姐了。

     說這話的時候,楚玉已經做好送客的準備,雖然接下來她也許還會為流桑的去處煩心,可是她並不願意有一絲一毫勉強流桑。

     這時候,鍾年年做了一個讓在場眾人都吃驚的動作,她彎曲雙膝,也不顧地上有多少塵灰,就這樣跪在楚玉面前,這個時候,她眼中不再是偽裝的柔弱,而是一片坦蕩的清澈:「多謝公主成全。」

     見她如此,楚玉微微忡怔,隨即苦笑道:「流桑還沒答應呢,你謝得未免太早了些。」先前她只道鍾年年一番做作好生有趣,此刻卻能感受到她一片誠心,她早已不是公主,鍾年年根本無需對她如此恭敬,如此小心,只怕多半是看在流桑的面上。

     流桑看著鍾年年,心中有些不安,他方才才喊出不走便有些後悔了,卻不是為了不走,而是怕傷了多年不見的姐姐的心,想了想,他拉拉鍾年年的衣袖,低聲道:「姐姐,我不願與公主分開,反正這裡很大,你跟我們一起住下可好?」若是鍾年年住在楚園之中,這樣既不用離開楚玉,又能夠跟姐姐團聚,實在是兩全其美再好不過。

     流桑想得倒是很好,可惜兩方面都不太願意,楚玉盯著鍾年年的嘴唇,生怕她吐出來一個好字,先不說鍾年年跟容止的關係,她可不願意這麼個招人眼球的萬人迷住在她家裡,萬一給到處惹來狂蜂浪蝶怎麼辦?

     鍾年年目中也帶著幾分猶豫之色,她卻沒有直接回答,只站起來轉過頭,附在流桑耳邊說了一些話,她說話的時候,流桑的面色隨之變化,並且頻頻看向楚玉,顯然那話的內容是與她有關的,楚玉心裡好奇,卻不便這麼湊過去跟著聽。

     待鍾年年說完了,直起腰離開流桑耳旁,流桑依然呆呆地站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下定決心地道:「好的,姐姐,我跟你走!」

     楚玉愕然:鍾年年說了什麼,這麼快便改變了流桑的主意?

     楚玉反覆地問了流桑幾遍,問他是不是心甘情願跟著鍾年年離開,得到的回復都是他沒有受到強迫,她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發現他只紅著臉,不像是被威脅強迫的模樣,雖然不解,但也只有由著他去。

     目送流桑與鍾年年一同坐入轎子裡,轎夫抬著他們遠去,楚玉心中揮之不去的卻是滿滿的悵然,雖然她心裡很想流桑離開,可是當他真的離開後,她卻忽然捨不得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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