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柳暗花溟 -【美人謀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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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25 04:15 PM

第三十一章 要麼贏,要麼死

      「我一直說你會害了夜叉,沒想到卻是我。」獄卒才離開,錦衣立即自責地說。若非他太大意了,怎麼可能有人跟蹤他找到夜叉,怎麼可能以他為人質,迫夜叉投降?

      「是啊,謀我的丫頭,為什麼不和我說,非得偷偷摸摸的?」春荼蘼說得不客氣,「但這事我沒告訴小鳳,不然她也會自責,何必呢?你只當不知道好吧?」

      「你不怪我?」錦衣沒了常掛在臉上的、老好人般的微笑,眉眼間看起來有些小帥。

      「怪,為什麼不怪你?之前你經常數落我的,現在知道什麼叫情難自禁了吧?」春荼蘼落井下石,「但你若表現好,幫我打贏這場官司,我考慮為你和小鳳做主。整個丫頭都給你,夠意思吧?」

      錦衣連忙解釋,「我和小鳳沒什麼的,就是……」

      「就是一起出去逛逛小街,喝喝小酒,聊聊小天,借著切磋武功的機會,摸摸小手。」春荼蘼哼了聲,「我的丫頭我知道,小鳳是一根筋,腦子有時候轉不過彎來,所以才會被你哄得把事情瞞著我。不過男婚女嫁,天經地義,我又不會拘著小鳳一輩子。我惱在,你這樣偷偷摸摸的,讓杜含玉利用了。」

      聽到前半句,錦衣老臉一紅。聽到後半句,老臉又是一白。

      「春六……小姐,你一定要救他。」錦衣略有點激動,「你救他!我沒有關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他頂罪。」

      「為他頂什麼罪呢?他那個身份,任何人也替代不了。」

      「若有人以狼眼的過去來說事,我就是狼眼的頭目,與殿下無關!」

      「凡事要證據的,錦衣,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春荼蘼搖搖頭,「對方既然要傷害夜叉,就必然不容許咱們採取躲避或者轉嫁之法。唯今之計,只有正面迎敵。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你的殿下信任我,你也該信任。」

      「要我幫什麼?」錦衣說得咬牙切齒,似乎恨不能為夜叉死了,至少也得傷殘了,才能彌補他的愧疚。

      春荼蘼走近鐵欄。從隨身的香包中拿出一張紙和一截短短的炭條,在上面寫:朱禮謀反案。

      錦衣的關押地不比夜叉的那麼隱蔽,雖然獄卒奉命不得靠近,但春荼蘼一向謹慎,何況這還關係到夜叉的命,所以格外小心。

      看到紙上的字,錦衣吃了一驚。

      「別問為什麼?只把你所知的,與這個案子有關的事都告訴我。哪怕是看似相關,其實毫無意義的情況。」春荼蘼隨手把那張紙撕碎,又放回到香包中。

      「我得想想。這件事非常複雜。而且,對方很保密。沒有留下多少痕跡。」錦衣皺眉。

      「你只管提供事實,具體的證據,我會自己找的。記著,所有相關的人和事,都要儘量想出來,儘量告訴我。你的殿下說你過目不忘,你可別讓我失望。」春荼蘼正色道。「我給你一天時間回想,明天這時候我會再來。那時,給你紙筆。你全部寫下來給我。」

      錦衣應了。

      第二天,春荼蘼如願得到他的口供,可惜只有一頁紙,上面還只寥寥數行。不過,總算有了突破口,她既然有了心理準備,就不會那麼失落。

      晚上去找白敬遠,大書房內,仍然是白衛在外面守著,爺倆兒喝茶聊天。只是聽到「朱禮謀反案」幾個字,白敬遠變了臉色。

      「你難道要用這個案子……」白敬遠問得遲疑。

      春荼蘼點頭卻堅定,「因為當年的刑部尚書許文沖被刺案,是阿蘇瑞的狼眼組織做的。」

      白敬遠把茶盞放下,免得太激動了,摔了杯子。

      「狼眼組織的存在,知道的人不多。熟悉者,僅限上層權貴。」白敬遠習慣性的撫著鬍子說,「因為他們要價高,手段乾淨俐落,從不失手,所以能請得起他們的,也必非普通人。」

      「許尚書之死,沒人懷疑是他們做的嗎?」春荼蘼好奇。

      「當然有懷疑,但他們如風般來去,連痕跡也不留,除非他們自己承認,不然哪可能確定。」

      春荼蘼目光一閃,想到對方要夜叉認罪,必須拿出他是狼眼組織頭目的證據,又會是什麼?

      「荼蘼,你可曾想過,要翻出朱禮謀反案,所牽連之大,是你之前都沒有經歷過的?若朱禮是被冤枉的,等冤情大白,為此送命的人不知幾多。」白敬遠有些擔心了。

      越是大案,就越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長安水深,權貴們明的、暗的,關係盤根錯節,越是要抗爭,就越是會陷入網裡。等哪天被縛住,就只能任人宰割。為了一個阿蘇瑞,值得嗎?

      可在春荼蘼眼裡,為了救夜叉,她什麼都敢做,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若沒這點氣勢,就不應該站在公堂之上。但這些,不能和外祖父說。而且奇怪的是,自從在大唐做狀師,她遇到的案子總是二選一的局面,要麼贏,要麼死,從來沒有能妥協的。不管是冥冥中的安排,還是她自身周邊關係的複雜,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只有不斷向前。

      「祖父,若阿蘇瑞的功不夠大,就抵不過罪過。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案子夠分量。還有一點就是……您可知道皇上對這件事的態度?」她把韓謀拉出來擋箭,「皇上暗示我,一定要保下阿蘇瑞。」這,也是事實。

      白敬遠卻是一驚。

      他是天子重臣、近臣,自認總是能揣摩到皇上的意思。但在這件事上,他一直感覺聖意變幻莫測,現在荼蘼這麼說,他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卻深信不疑。

      「皇上知道你要翻朱禮案嗎?」他下意識地追問。

      「知道。」

      「那皇上還要你大展手腳?」

      「是。」

      白敬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神色已經極之清明。

      上弱,需下強,不然如何能在權利的傾軋中遊刃有餘?但上強……用白話說,下面直接抱著皇上的大粗腿就行了。不然像杜府一樣。機關算盡,但未必有好下場。

      看來,不管皇上是要保阿蘇瑞還是要翻朱禮案,那都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必須要拔的。

      「你想知道朱禮謀反案到底是怎麼回事嗎?」白敬遠歎了口氣問。

      「想知道,但是我不能明著調查,因為還沒上公堂,還不能打草驚蛇。再者。我問過皇上了,這個案子是封了檔的,普通人只是知道其皮毛,畢竟這案子在當年很是轟動。但真正的內情,並沒有對外公開。許尚書被殺,就是因為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白敬遠點了點頭,「沒錯,當時這案子是杜老傢伙會同三司共審的。」

      「祖父為什麼沒有參與?」

      「那年年初我突然生了重病,回洛陽修養,半年沒在朝堂中露面。如今看來。還真是湊巧啊。」白敬遠眯了眯眼,開始陷入回憶。「但這個案子,我還是略知之一二。」

      白敬遠娓娓道來,春荼蘼聽得仔細,祖孫二人直聊了一個多時辰,春荼蘼才大概知道了些此案的來龍去脈。

      謀反案,一般都是武將或者皇族,又或者勢力極大的外戚做主角。文臣嘛。在文字獄中能當男一號,推翻政權的事卻很少做。不是有句話叫做: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嗎?因為文人心思比較靈活多變。容易搖擺不定,又沒有武力值。

      縱觀歷史,沒有和平朝代更迭的,總是伴隨著兵權和陰謀。

      偏偏朱禮,是文臣。而朱家,本是世家大族,若非經過突厥人的百年鐵蹄,朱姓說不定是異時空大唐的第一大家族。但就算是突厥人暫時獲得過統治,也需要漢地漢人的配合和必要的臣服。朱家,就是突厥王朝時期的漢臣,而且很受重用。因為朱家祖上為了保護本家族的生存利益,降了突厥,還算是起帶頭表率作用的那一批。

      為此,朱家在文人清流中的名聲極差,這也就是謀反案經過那麼些年,卻沒有那種不怕死的二愣子,主動提出翻案的原因。

      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朱禮年輕時與當今聖上韓謀無意間相識於江湖,兩人身份不明,卻相交莫逆。後來身份揭開,韓氏奪天下,朱禮做為突厥王朝的漢臣,實際上起到了裡應外合的重要性。所以,相當於他們又降了大唐。百年時間,連降兩次,三姓家奴。

      一般來說,這種「不忠誠」的家族及其代表人物,不管在哪朝哪代也不會受到重用,厚道點的當權者,會給他們高官厚祿的閑差,養著那一大家子,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就當他們不存在就是了。遇到不厚道的,三五年就得因這樣那樣的原因,憋屈死幾位,然後家族敗落。

      但朱家很奇怪,祖上有濟世之才,確實保證了突厥王朝的一段時間內的穩定,於是朱家的權勢是漢臣第一位。後代中,朱禮即有眼光,預見到突厥的敗退,又與韓謀因為私交而受到重視,混得風生水起。可想而知,朱禮謀反,對韓謀的打擊是很大的。

      韓謀此人,是歷史少見的、不多疑的上位者。他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信條。但這種人,也是最容不得背叛的。

      而整個事件的起因,是皇宮,後宮,是皇上那兩個夭折的兒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25 10:16 PM

第三十二章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其實都是病死的,養不大。至少,表面上如此。但在後宮中,矛頭卻指向了良妃,也就是朱禮的嫡親妹妹。

      皇帝的皇宮,像所有弱肉強食的動物世界一樣,是有等級的。最高的等級,與皇帝的情愛無關,而關乎著朝中力量的平衡。當然,這並不絕對,而是說大部分如此。因為和朱禮是未登基前的朋友,而且是年輕時就相交的,總有幾分真情在,所以對良妃,韓謀非常寵愛。只是因為士族勢力什麼的,為后者是杜家的嫡女。

      狼多肉少,為爭奪這一塊「龍肉」,後宮就是戰場,善良單純者不可能生存下去,良妃能寵冠後宮,除了自己哥哥原因,也是有手段的,難免也做了點陰私的事。一來二去,因為那兩名夭折的皇子,被人抓住把柄,栽上了謀害皇嗣的罪名。

      她可能是冤枉的,也可能多少與皇子的夭折有點關聯。總之,韓謀一怒之下,把她打入冷宮。不久後,沒等到皇上開恩釋放,她病重而死,一樣是不明不白。朱禮因為這件事,與皇上之間有了矛盾,又與三年後的謀反有了因果關係。

      那年,一隊前往西域的商隊路過幽州城,幽州大都督羅立截獲了一件了不得的東西:非常精確的、最近才換防過的、極之秘密的、大唐西北邊境的佈防圖。

      這是絕大的軍事機密,因為古代資訊傳播不發達,偵察敵方的軍事情況全靠斥候或者潛伏多年的細作。所以,這樣一份地圖就至關重要。雖然大唐強盛,突厥已經無力入侵,但驅使強馬硬弩,掠奪邊界,造成局部地區的混亂是可能的。若突厥能聯合西域諸部,全線侵擾,對大唐而言也是極大的麻煩。甚至失去那些統治還並不牢固的大片土地,令邊防線急劇內縮。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消滅突厥王庭,統一西域,把阿爾泰山脈的大片地區歸入大唐版圖,就是韓謀的逆鱗。

      這份地圖有多重要呢?他關係到軍事上的絕對優勢是否喪失,關係到很多人的生命,甚至後面幾十年的大唐對外國策和邊境戰略。而能得到這份地圖的人不超過十個。就連羅立這種封疆大吏,邊境重臣也不可能知道全部的地圖,只是知道自己鎮守那一片地區的。

      作為當時最年輕的大司空、爵位是顯國公、比時任尚書令的杜衡這種正二品還高兩級的正一品大員,朱禮是那十人之一。可怕的是,在裝這份地圖的匣子下層,還有一封信,是朱禮寫給西突厥王巴戈圖爾的親筆信。其中,並沒有像一般謀反信那樣約定如何起事,如何分贓。嚴格說來,那是一封十議疏。指出了如何統一西域的十大良方。據說,寫得非常有見地。算得上是振聾發聵的大才之作,是從沒有人總結和書寫過的。若巴戈圖爾肯照此而行,不出十年,必成大唐的心腹之患。

      這份十議疏若改改主謂詞匯,呈送給韓謀,必然被他加倍重視,隨後巧妙實施。給予朱禮更大的信任和褒獎。但,朱禮卻把這個能動搖大唐國運的智謀之作獻給了他前朝的主子。那將給大唐帶來傷害,說起來就是叛國的行為。

      與此同時。在京中的顯國公府,朱禮最信任的書吏投書刑部衙門,告朱禮謀反。並呈上朱禮自良妃去世後,利用三年時間建立的情報組織的人員及安排名單。其中,有不少西域人,還有不少大唐立國後,沒來得及逃走的突厥貴族及後裔,擺明是為突厥舊主服務的。

      鐵證如山,朱禮百口莫辯。但就算如此,重情且不多疑的韓謀居然還不肯下旨判定這場大案,非要親自審理。但就在御審之時,朱禮突然行刺韓謀。結果自然是不成,他立即自戕,就死在韓謀的眼皮子底下。臨死時,還不斷嘶吼著大逆不道的話。

      韓謀傷心且怒,就准了杜衡及同審官員的奏摺,按十惡之首謀大逆論罪。朱禮已死,卻仍誅其九族。

      這樣,這樁謀反案就成了鐵案。五年前,不知為什麼,韓謀突然要重審此案,刑部尚書許文沖還親自到外地取證,哪成想,被人刺殺在回長安的路上。

      杜含玉和春荼蘼說起此案時,說的是五年前,其實那是第二回審理,也是第一回被翻出來。

      「荼蘼,往事塵封,定案的證據又充分,當年許文沖如此精明強幹,卻落得個橫死長安城外的下場,你不可掉以輕心啊。」說完這些事,白敬遠擔心的望向外孫女。

      「祖父,許大人被殺,是有人雇請狼眼組織行事。」春荼蘼蹙了蹙淡淡的秀眉,「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許大人一定掌握了一些東西,所以才會招致殺身之禍。若非如此,也是他摸對了方向,觸到了幕後人的痛處。還說明,朱禮案十之八九真是件大冤案。您知道嗎?本案如果能翻過來,對皇上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一定樂見其成。因為,百姓有一個奇怪的認知:當年皇上讓冤案發生,是他被臣子蒙蔽。如今他讓朱禮沉冤得雪,就是他英明神武。若他能下個罪己詔什麼的,這種知錯能改的行為,還會給他加分,令他成為千古名君。」

      真奇怪,百姓們為什麼善良到總是原諒上位者?這是她從讀得很爛的歷史,找到的很精闢的規律。她有職業病,喜歡尋找規律和邏輯。

      「你這是想讓祖父上密折,拍皇上的馬屁?」白敬遠不禁好笑,「還是先做個鋪墊,免得冒犯了皇上的自尊,惹得皇上翻臉?」

      「祖父,這關係到皇上的形象,身為近臣重臣,你有提醒的義務。」春荼蘼說著一笑,「再說了,鋪墊是為了孫女我。就算是馬屁,能拍得皇上舒服,對自家有好處,當然要自己先下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這話,又逗得白敬遠笑了。大書房內,因為回憶朱禮謀反案而沉重的氣氛也一掃而空。門外的白衛聽到房間內祖孫二人的互動。不禁露出微笑。相爺多年沒這樣高興過了,六小姐不管是誰的女兒,卻一定是真正的白家人。他拼出命去,也要保護。

      八月二十三,秋高氣爽,天氣晴朗,百無禁忌。

      刑部大牢附近戒備森嚴,離著幾條街就不許行人隨意走動了。因為皇上要在刑部公堂御審西突厥王子案。前朝的皇族後裔潛入京城,還伴隨著一點與奉國公府小姐的桃色新聞,卻是由公堂審理定罪,而非皇上聖裁,這在大唐是第一次。不,應該說,前無古人。

      而皇上御審,自然不許百姓來圍觀,但春荼蘼一力勸說韓謀要公務透明化,這樣百姓不會亂猜。反而有利於穩定。所以,仍然有被審查了祖宗八代外加近年社會關係。以及一向行為的部分學子和書院先生,還有少量朝廷大員,被允許參加堂審,還可以把公堂上發生的事,對外傳播,只要是實事求是,不能有一絲杜撰、虛構和謊言。否則。依其嚴重程度論罪。

      當然了,事關天子,一國之君。古代大唐的安檢工作也特別嚴格。搜身只是正常手續,被允許攜帶的紙筆要被翻看至少三遍。飲食和水,刑部自備,但取用或者隨後上茅廁,都要申請並排隊,由刑部的差役帶著去。而且,堂審期間不能亂動,只能在休息時間活動。

      公堂上,兩班差役被御林軍取代。

      御林軍都是貴族子弟擔任,本來遺傳基因就好,都是高個頭兒,長得帥。再加上服飾上比如其他軍種的人都高貴精美,一水兒的紅黑相間的軍裝,非常合體,配飾豐富。頭上紮黑色抹額,衣角和襟邊繡著統一的古代符文,挎刀持戟,往那一站,分外養眼,也分外威嚴,令整個公堂的氣勢都不同了。

      春荼蘼早早就到了,仍然是男裝,黑色有銀線暗紋的大袖袍,很有文士風格,再加上黑色的襆頭和黑色薄底小靴子,只腰間一條暗灰色革帶。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皂,黑色更襯得她的小臉粉團團,嫩生生。雖說她手持一把最近風行長安的摺扇,偶爾唰的打開,看起來極不和諧,可偏偏又奇異的好看,讓別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荼蘼。」正在公堂側面的小房間裡往外偷看安檢情況,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小正!」春荼蘼掛上笑容,轉過身去,之後小鬼兮兮地湊近了,低聲道,「我知道皇上御審,一定會帶你一起的。不過嘛,也不知為什麼,見到你還是很驚喜。」

      康正源莞爾。

      這姑娘,在公堂上咄咄逼人,心機,語鋒,無一不利,有如一柄寶劍。可私下,時常會有這種傻得可愛的舉動,讓人……怎麼能在心底徹底放下。

      他的目光,貪婪的在春荼蘼身上一掃而過,隨後克制的安定下來,微笑道,「我也很高興看到你,最近大家忙,都沒有見面。無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26 09:28 PM

第三十三章 一切,有她

      「他要幫我的大忙,所以自請去守天牢。今天,大約會押人犯過來。可惜你在公堂上,他在公堂外,怕是不能直接碰面呢。」說到「人犯」兩個字時,春荼蘼情不自禁的皺了下眉。

      她自己沒注意到,卻沒逃過康正源的眼神,心中不由暗歎:能成就姻緣,必須時機對。他和表哥,都沒有在對的時機遇到荼蘼。他們出現時,她的春心未動。只是表哥,有點想不開。

      「等本案結束,我請你和無畏來我府上做客。」康正源仍然令人如沐春風,看起來蒼白瘦弱,卻自有一分掩不住的貴氣風流,「那時,你可不許不來。」

      「一定去,我還沒正式恭喜你呢。」春荼蘼也笑,「謝二姑娘不錯,之前沒理過我,但也沒看不起我。可見不是人云亦云的,有主見,心地好。而且,長得也很漂亮哪。」

      康正源笑而不語,即不贊同,也不反對。他自己不知道,就是他這種若即若離的氣質,引得長安貴女花癡無數。包括九公主韓謹佳在內,據說聽到他訂親的消息,甚至大病了一場。

      「皇上快到了,我去安排安排,有什麼話,等你贏了這一仗再說。」康正源笑笑,隨後又略壓低了聲音,「這回的官司不那麼容易,就算有皇上坐陣,你也要小心。」

      「謝了。」春荼蘼點點頭。

      照現代法律的理解,夜叉涉及的案子,是公訴案,相當於原告是國家機關。這種國家機關在現代是檢察院,在明及之後稱為都察院,之前稱為御史台。但此類最高監察機關,主要針對的是官員,就算夜叉這種「外國人」勉強夠得上檔次,卻不知是誰主持公訴呢?御史台分為三院。職位最高的,應該是從三品的御史大夫杜喬吧?

      還真巧,杜家二代的掌門人呢。

      「小姐,杜三和杜八來了!」康正源走後不久,向堂上偷看的過兒驚訝地道。

      因為春荼蘼對杜含玉的厭惡毫不掩飾,過兒和小鳳對那二位也不怎麼尊重了。

      春荼蘼聞言,也走過去看。

      就見看審的學子文士們已經早早就座,有幸躬聽皇上聖裁的高官貴族們也紛紛進來。按說白敬遠這等爵位的人不該早到。但鑒於他家孫女是狀師,還是給敵國貴族做狀師,他當然會來壓場子。所以,已經端坐在左側最前的座位。他的身後,站著恭敬而沉默的白衛。

      杜家已經削爵,杜喬是御史大夫,一會兒會站在公訴方的原告位置,杜含玉和杜含煙一介民女是沒機會到公堂上的。可她們居然穿了男裝,混在學子們中間。略想想,才憶起此異時空大唐有國辦的女學。長安貴女很多都讀過此官學,杜含玉還頗有才名。說起來也算學子。從這個途徑得到親自看審的機會,旁人 也說不出話去。

      只不知,杜賤人看的是案件審理,還是夜叉?一想到夜叉要被這女人用眼神調戲揩油,春荼蘼就有點要抓耳撓腮的煩躁感。

      「小姐,淡定。」小鳳用春荼蘼的詞彙提醒。

      這丫頭,有點迂。但奇怪的是,又有著不同尋常的敏感,本能的就發覺自家小姐的不對勁兒。而聽到小鳳的話。春荼蘼心下一驚,就像有閃電劃過心房,連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她必須冷靜,不能讓杜含玉影響了她的情緒。夜叉,就指望著她了。

      「還跟人家學穿男裝,真是畫虎不成反成犬,難看死了。」過兒哼了一聲道。

      「別侮辱犬類,小狗多可愛啊,杜家姐妹可比不了。」小鳳認真地說。

      春荼蘼噗的一笑。

      其實杜家姐妹長得好,屬於那種穿什麼都漂亮的美女。不過,穿男裝是要搭配氣質的。她們沒有她的囂張和鋒利,即便穿男裝也要求自己神情溫婉,沒有那股子帥氣,所以確實有點不倫不類。那些學子文士都是知禮的君子,看審席這麼擁擠,卻在杜家姐妹附近形成了隔開一人的真空地界,於是她們就更引人耳目。

      但,那種受驚的小白兔樣子,裝給誰看哪真是的。

      眼見人越來越多,春荼蘼安靜地坐下來,閉目養神。實際上,是努力壓抑起伏的心緒。她打官司,還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正所謂,關心則亂,她的敵人不僅是杜家,是一票由士家大族的關係網聯繫起來的朝臣,是更多有華夷之分理念的、思想守舊的讀書人,還有她自己。

      為春大山打過官司,雖然對父親也極為關心,但對手太弱,不夠她塞牙縫的。這次就很不同了,被告是她的心上人,原告方是大唐的御史台,局面,近乎是死局,她得先破後立,如何能不緊張呢?這就好像上戰場,敵眾我寡,對方還有人質在手,要想贏,真的很困難。

      只是,她是遇強則強的性格,事關夜叉,她半步也不會退的。

      想到這兒,再睜開眼時,目光中只剩下了波瀾不驚的冷靜和無比的堅定。同時,公堂上一遍鼓響起。這是就要升堂的信號,與案件有關的各方人員要就位了。

      春荼蘼正了正襆頭,把摺扇放在袖筒裡,昂然而出。

      立即,有低沉嘈雜聲的公堂寂靜了下來,只餘她輕盈緩和的腳步聲。而且,她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有很多是不滿的,來自于迂腐的讀書人。在他們看來,一個女子當狀師已經是不合禮法、何況她還要為大唐的敵人,突厥的貴族辯護。她的祖父是白相啊,那是天子近臣啊,難道說皇上樂見其成,毫無異議嗎?

      春荼蘼很習慣被注目,所以絲毫沒有慌亂,僅那種落落大方的氣度,倒也令那些對她不滿的人,暗暗有些折服。這女子名滿長安,不是沒有道理的,不愧是安國公府的貴女,皇上的表外甥女啊。

      隨後,站定的春荼蘼聽到鼓敲二遍,再怎麼鎮靜,心頭仍然是一縮。

      略側過頭,就看到夜叉被押著,緩緩上堂。

      登時,集中在春荼蘼身上的目光換了方向。大家都聽過西突厥王的王弟阿蘇瑞之大名,但見過的,除了當時逮捕他,後來審問他,在監牢看管他的,再無其他人。

      拜春荼蘼要把事情鬧大的策略所賜,狼神之子的傳說,全長安無人不知。就在看審者到刑部之前,還聽說有不少突厥人聚集起來,情緒激動。京兆尹怕出事,請調了不少兵士,把半個長安城都戒嚴了。另外,拜不要臉的杜含玉所賜,很多人還八卦的認為,夜叉是為了杜家三小姐來到長安,以至被捕的。再拜那些無知村夫村婦的充滿想像力的謠言所賜,夜叉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是身高似野人,長得也似野人的傢伙。

      所以,當他一出現。那巨大而強烈的反差,令很多人忍不住驚歎出聲。

      夜叉穿著一件白色的斕袍,窄袖修身。合體的裁剪襯托出他挺拔矯健的身姿,衣料雖是純白,沒有織出花色,但品質上乘,隨著他穩健中帶著優雅的走動,竟然散發出隱隱的華貴之氣。他並非是蠻夷,他是突厥的皇族,從小受過嚴格的教育,所以那舉手投足間的風度是刻在骨子裡的,自然就能流露。

      他的手腳,都戴著重鐐鐵銬,那限制了他的行動,還伴隨著嘩啦嘩啦的響聲,但那絲毫沒有破壞他全身上下的美感,反而有一種受難者的悲涼和高貴。

      他的頭髮,俐落的向上束起,令他俊帥絕倫的臉一覽無遺。那雙碧眸因為沉靜,呈現出深墨的感覺。這身材,這皮相,萬中無一,兼之那種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簡直奪人心魂。可惜在場的多是男人,不然一定會尖叫聲四起,桃花朵朵飛吧。

      再看杜含玉,面色雖然平靜,但看得出,她和她那八妹都摒住了呼吸,那眼神……仗著沒人注意他們,幾乎令人厭惡的黏在夜叉身上。

      夜叉啊,要不要這麼拉風?春荼蘼想著,對那件白袍子皺皺眉。一般而言,高大的男子穿白色未必適合。而白袍,則要穿在儒雅書生的身上,才有飄逸之美。但夜叉生生賦予了白色硬朗疏闊的感覺,真是好看。不過他入獄時不是穿的這身,那麼,這件高檔的,似乎是頂級裁縫訂制的衣服是誰給他的?

      想也不用想,皇上幾乎是不二人選。可皇上這麼做有什麼意義?為了讓夜叉博得看審眾人的好感,令輿論倒向他嗎?皇上想讓夜叉脫罪,這一點她知道,但做到這一步,似乎有點關心過頭,怎麼隱約有種疼愛的感覺?

      韓謀和夜叉,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這時,鼓響三遍,主審,也就是皇上就要登場了。

      春荼蘼借這個機會瞄了下夜叉,見他神色平靜的站在那兒,但肩膀處的肌肉似乎是緊繃著的。這說明,他要拼命控制自己不看向她。

      之前她反復囑咐過夜叉和錦衣,在公堂上,要絕對保持沉默,除了皇上問他姓名之時,一定不要開口說一個字。

      那樣,不會破壞他的貴氣,在情緒上就佔領上風。而且不說話,就不會讓人拿住把柄。

      一切,有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26 11:59 PM

第三十四章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高公公特有的嘹亮嗓音響起。

      這時候沒人敢抬頭,反而齊唰唰站起身,再跪下去,叩拜。春荼蘼和夜叉也是,但兩人趁著這個機會,飛快的對視,又快速的錯開。只一眼,卻似都獲得了安慰。

      錦衣其實就跟在夜叉身後,春荼蘼卻沒注意到。更遠一些的地方,韓無畏心中涼透。

      只要阿蘇瑞在,荼蘼的眼裡就看不見別人,心中也裝不下別人。他,要怎麼辦?要怎樣才能忘記,怎樣才能平靜,怎麼才能……不動聲色的活下去?

      「平身。」韓謀的聲音在高處響起。除了溫和,什麼感情色彩也沒有,倒像是在雲端。可他真的不食人間煙火嗎?只怕未必吧。

      等眾人起身,春荼蘼看到原告方位,赫然發現杜東辰站在那裡。等按照例行公事的雙方報上姓名,簡說案由,她才知道,杜東辰自紅繡鞋案之後,就進入御史台任職。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書吏,但既然在編制裡,自然可以被御史大夫,也就是他的父親,委派來與她對簿公堂。

      杜家,還是要踩她上位。這一堂若杜家贏了,杜東辰會名聲大噪,也就奠定了直上青雲的基礎,還獲得了親自打倒白家的快感。可是杜家的問題就是在於太自信,可能他們手中握著了不得的證據,但世事,往往瞬息萬變,而她,自信可以扭轉乾坤。

      按照訴訟程式,由原告方,也就是控方先闡述事實,提出要求判決的結果。杜東辰侃侃而談,舉止言談瀟灑風流,大意就是說:一,突厥與大唐並不是友好鄰邦。那麼,夜叉不是使節,不應當受到保護。而是應以敵人的細作看待。於是他來到長安,就成了秘密潛入,就是刺探大唐的軍政情況,是對大唐心懷不軌。二,突厥百年前曾經肆虐中原,如今仍然頻頻侵邊。這是要引導看審眾人的心理傾向性,點燃他們的仇視之心。三,夜叉在長安多時。有虛假偽造的身份,幾可亂真,證明其有更深的圖謀,只怕不利於大唐。所以,不殺,不足以保證安全,更不足以對突厥形成威懾。四,甚至阿爾泰山地區傳說狼神之子已死,也被解讀為西突厥王庭有重大陰謀,借假死行真事。畢竟「死人」行事才便宜。

      總而言之,杜東辰的訴訟請求是:判處夜叉的死刑。以顯大唐國威。

      處死一個突厥的皇族中人,怎麼就關係到大唐國威了?是為了嚇唬對方?還是表示大唐並不受威脅和要脅,並不怕因此引發戰爭?先不說巴戈圖爾會不會如此,單說道理就不通。只有征服突厥,把阿爾泰山大片土地收歸大唐的版圖,才是國威!國家大事,講究利益。屠殺了夜叉,好激起突厥百姓的民憤,以讓他們誓死抵抗大唐的統治嗎?以讓巴戈圖爾更容易凝聚西域人的力量。好對大唐造成威脅?真這麼做了,主張者才是大唐的叛徒,奸細!

      這些話,全是從政治因素考慮,杜家會不知道嗎?但,這是在公堂上,於是就只能以律法條款說話。這也是以杜家為首的朝臣們那麼痛快的答應以律法解決此事的原因吧?反而會少些顧忌,因為律法是死的條款,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他們才不管這樣做之後,其後果令皇上多麼為難和棘手。他們高官厚祿的時間太長,分享權利的士族大家當得太久,在他們心中,已經只有私利,沒有國家民族!這就是貴族制度的腐爛,曾經的尊貴與犧牲久而久之被後代磨滅,惟餘貪婪。所以皇上才下定決心要打壓、削弱他們的勢力。而他們,仍然愚蠢的沒有覺悟。

      而當身為主審者的韓謀聽完原告的陳述,問起夜叉是否認罪時,夜叉一言不發。只春荼蘼上前半步,躬身道,「無故潛入大唐,觸犯大唐律條,本方認罪。」這是事實,夜叉身為朝廷通緝名單上的首位,只要他站在大唐的領土之上,就已經觸犯了唐律。

      不過「無故」兩字學問大著呢,為下面做好鋪墊。

      聽到以辯論而聞名的她,就這麼老實的承認了委託人的罪行,堂上立即大嘩。杜東辰更是警惕的望向春荼蘼,總覺得這麼順當才危險。

      公座之上,韓謀不動如山,也不拍驚堂木。他是皇上,天下間最尊貴的人,氣急敗壞的啪啪砸木頭多不莊重啊。但他知道春荼蘼還有後招,因而在下面喧嘩了片刻後,只輕輕咳了一聲。登時,一片寂靜。看看,當皇上就是好啊,一言一行的威懾作用都那麼大。

      「但是……」果然不出所料,春荼蘼的話開始轉折,「說本方當事人對大唐圖謀不軌什麼的,我們不能承認。說話,要講證據,不能主觀臆測,特別是在莊嚴的公堂之上,在神聖的律法面前。」說著,面向堂下眾人,「律法不容侵犯和欺騙,不管是什麼原因,什麼道理。御史台的書吏大人剛才所說,全是憑空猜測,不足為信。」

      「那麼,以你承認的罪行,就算阿蘇瑞沒有危害到我大唐及其子民,依唐律,也要在杖責之後,遣送他回突厥。」杜東辰緊跟著道。

      看得出,上回慘敗給春荼蘼後,他又下了大功夫。而遣送,是朝堂上大多數人支持的。春荼蘼不知道杜家要置夜叉於死地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結果若是如此,就相當於她什麼也沒做,相當於讓夜叉回去受死。

      杜東辰這個傢伙,可能是當狀師的天才,可惜做了她的對頭,那她就不能客氣,一定見一次、拍一次,直到他永遠不能翻身為止。

      「何況……」杜東辰也有一個大轉折,「我有證據證明,阿蘇瑞做了危害大唐的事。」

      來了來了!春荼蘼神色一閃,神色卻是不動,「願聞其詳。」

      杜東辰挑挑眉。

      春六給阿蘇瑞辯護,據三妹講,是因為他們早就相識。而且,既然她能說服白敬遠,讓老奸巨猾的白相答應讓她為阿蘇瑞當狀師。就不可能不知道阿蘇瑞曾做過的那些不法之事。甚至,皇上答應以律法解決而不是政治解決此事,白家使了不少暗力吧。

      可為什麼,她不慌亂?是硬挺嗎?

      「有一個秘密的殺手組織,稱為狼眼。」杜東辰正色道,「這個組織的頭目,正是傳說中的狼神之子阿蘇瑞。」說著,猛然向夜叉一指。「他們,為了錢財,殘害大唐的百姓,刺殺大唐的官吏。他們,以殺人為職,滅人倫,失人性。且不論他們背後的目的是什麼,是否要動搖大唐的國本,從內蠶食大唐的安定,只殺人一項。就是大唐律法之重罪!」

      到這裡,他又停頓一下。從袖子中抽出一疊紙,向公座上的韓謀深施一禮道,「這些,是御史台搜集的證據,其中有這次抓捕阿蘇瑞過程中,向朝廷投誠的他手下的證言。還有當初的買凶之徒,因他案被揭發而入獄。為求減刑而主動供述的事實,全是關於狼眼的。人證物證俱在,還請皇上明斷!」

      「很好。御史台做得不錯。」韓謀拿起由高公公呈上的證據單子,一邊隨手翻閱,一邊淡淡的道,隨後又問春荼蘼問,「你不承認阿蘇瑞危害大唐之罪行,那狼眼組織的事呢?要不要當堂驗證其人證物主的真實性?要不要進行對推?」

      皇上問完,正當眾人有所期待之時,哪想到春荼蘼又給出了絕對在別人預料之外的答案。

      「本方認下此罪。」春荼蘼平靜地道,「無需再浪費人力物力和皇上與諸位的時間,再行論證。不過,本方認罪態度這樣好,還請皇上酌情輕判。」

      嗡一下,這回的喧嘩都無法克制了,聲音比之前大很多,似乎要掀開刑部大堂的屋頂。

      全場的人,只有主審者及其貼身太監、當事人及其狀師,白相及其賢王世子,頂多在加上另一個當事人,也就是沒有存在感的錦衣及其春狀師的兩個丫頭,沒有不激動的。

      這是什麼路數!大唐這麼多人口,僅長安就超過百萬,沒見過這樣當狀師的,什麼都承認!

      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有罪辯護,不知道什麼叫污點證人,所以驚訝萬分。但春荼蘼那自信又篤定的神情,卻令杜東辰心驚肉跳,更令下面的杜含玉緊張莫名。

      「春狀師……」韓謀一開口,鼓噪聲仍然是立即停止,「朕曾聽聞你說過,狀師就是為當事人,或者稱為委託人服務的。你這樣,什麼罪都認,如何保護阿蘇瑞的利益?我大唐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就算是十惡不赦之人,也給他辯解的機會。你今日如此做為,倘若以後外邦友人問起來,豈不失了我大唐的大氣根本?」

      「皇上,事實就是事實 ,就算我是狀師,也不能巧言狡辯。」春荼蘼說著,深深的望了夜叉一眼。

      這目光,別人不懂,夜叉卻似有所感,也抬頭回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沒有情意的交流和曖昧的溫暖,卻充滿了彼此的信任。

      「但聖人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何況,我大唐律法本就嚴中有寬,給人機會,教化之意多於懲罰。所以阿蘇瑞雖然有罪,唐律卻讓他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哦?」韓謀似笑非笑的問。

      這可是自從他上堂後的第一個表情,堂上堂下的人都跟著心中一靜,聽春荼蘼說下去。

      「民女,為被告阿蘇瑞申請八議減等。」春荼蘼大聲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28 09:57 AM

第三十五章 當皇帝,首先得是影帝

      「哦,你要怎麼減等呢?阿蘇瑞又是占了哪一條?」韓謀語氣淡淡的,真有天子乃非人類的飄渺不真實感。因而,莫測高深中,帶著決定別人生死的威嚴。

      春荼蘼卻沒直接回答韓謀的問題,而是說,「皇上,可以問問御史台一方,有什麼證據證明阿蘇瑞是狼眼殺手組織的頭目呢?」

      她這一問,所有人都愣住了。

      杜東辰幾乎衝口而出,「剛才你明明已經代阿蘇瑞承認此項罪名,並說不必驗證,以免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改主意了。」春荼蘼回得順溜,還抽出摺扇來,唰的打開,扇了扇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很有惡訟棍的可惡勁頭。是的,她耍賴,並不是耍著玩,而是要用出爾反爾的方法,令對方無所適從。

      杜東辰準備充分又如何呢?她不按常理出牌,意在打亂他的節奏。

      「唐律中似乎沒有規定,在公堂上不能反悔的。」春荼蘼施施然的道,沒有半點愧疚,「連當堂翻供都可以,何況我提出的是正當要求。」

      「你是戲耍眾人?」杜東辰冷笑著反問。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春六這個丫頭沒那麼好對付的!他就知道她不會乖乖就範!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防著她出其他招,哪想到她殺個回馬槍。

      只要在公堂上,你永遠也無法預測她下一步要怎麼走。可是他明明恨得牙根癢癢,卻為什麼看她那惡劣卻又嬌俏的模樣,就恨不能……恨不能把她捉回自家去,好好修理一番。

      「杜大人這頂帽子扣的,荼蘼自知沒那麼大腦袋,當真戴不起。」春荼蘼不急不躁,「我只是一時沒有想好,到底是驚天大案,心裡沒底哪。」示弱。示弱,後發制人,這是身為女性的好處。所以要辯證的看問題,古代女性地位不高,但能找到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再者,就算我不想聽聽證據,難道堂上堂下的諸位也不想嗎?」她繼續道,「凡事都要攤開來講。躲躲藏藏的,反而令人猜忌。之前是我思慮不周,小女子這廂有禮。」說著,像男人那樣團團施了一禮。

      她說得真誠,道歉又快,加上那副討喜的模樣,公堂上下的人,瞬間就收起了責備之心。

      當堂辯護,不只是運用法律技巧的較量,也是狀師個人魅力的比拼。這也就是為什麼在現代時。一提起上法庭辯護,首先就是要求律師著裝整齊。行為舉止落落大方。

      「准了。」皇上一錘定音。

      但春荼蘼還沒說完,緊跟著又道,「其實也不必事無巨細都要人證、物證來當堂展示,只撿最緊要的,把最能說明事實的證據來說就可以了。比如,御史台找到哪樁殺人大案,是阿蘇瑞做的。證人又是誰呢。」

      韓謀還是一個字:准。

      於是杜東辰深吸一口氣,神態和身姿都顯示出無比的自信,「稟皇上。微臣想用前刑部尚書許文沖被刺殺案,證明阿蘇瑞就是行刺的殺手!」

      春荼蘼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

      原來!原來對方也要找夠分量的案子,好巧不巧的,居然跟她的想法撞車了!很好,那就硬碰硬吧。對方這樣做,定然是有萬全的準備,所以,她要翻案會很難,但她一定要做到!

      許文沖啊,前刑部尚書啊,朝中的實權派大員啊。殺了他,雖然算不上捅破天,卻也能驚得亂雲飛舞,草木含悲。要知道許尚書案,後面牽連的是朱禮謀反案。據外祖父講,那是皇上極不願意提及的。

      表面上看,杜家這樣做雖然狠,卻也非常愚蠢,相當於引火焚身,因為若她能抓住幕後黑手,杜家不但不能重回頂級權貴階層,還會被捲進舊日的疑案,成為靶子。當年,朱禮案可是杜衡主審的。但實際上,只要她輸,所有的後果卻是白家承擔。板上釘釘的事實,又被拎出來宣揚,等於是撥動皇上心中的刺,讓他重疼一遍。這樣,她以前在皇上那裡積累的功勞會完全消散,外祖父在皇上那裡的形象也會變壞。

      杜家,這是擺明要和白家對賭啊。可見,杜老頭子有多恨她和外祖父,性格有多偏執。也怪不得杜家能成為五大世家之首,若沒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潑皮作風,也很難在亂世中異軍突起,然後在新開創的世紀中站穩腳跟。

      而夜叉不死,她怎麼能算失敗?皇上又怎麼會覺得丟臉?從另一方面講,杜家之所以要破釜沉舟,是因為終於明白了皇上要削弱士家大族權利的決心,是以他杜家開刀,如果他們不能迅速返回到原來的地位,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一邊的杜東辰看到春荼蘼眼神連閃,沒有了平時那種掌握全域的篤定和傲慢,心知這一招是春荼蘼沒料到的,不禁大為快意。

      臭丫頭,你也有今天!

      而春荼蘼的驚訝只是片刻,當她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夜叉,見他仍然像化石一樣不動,突然就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模樣,等著她把他從沉屙中挖出,心頭就湧上了熱流,很快也冷靜了下來。

      「人證是?」她問。

      「人證就是舍妹,杜含玉。」杜東辰正色道。

      不得不說,杜東辰很有長進,這已經是他連續給她的第二個意外了。而此話一出,主審的及看審的人都大為驚訝。

      杜含玉,終於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上前來,作證。」韓謀溫言道,再討厭杜家,表面上還是好像有傾向性似的。所以,能當上皇帝的人,首先得是影帝。

      「謹尊聖命。」杜含玉彎身施禮,娉娉婷婷,不得不說,姿態優雅極了。但凡女人,天生就深諳利用自己的魅力、取得好處之道。她如此做作,還沒說話,看審的眾人立即就相信了她。

      她慢慢從看審處走到公堂中間,本想站在夜叉的身側。因為……哪怕用這種方式,哪怕在這種地方。能接近他也是好的。但可惡的是,春荼蘼似乎無意,卻溜達到夜叉身邊,完全隔開了她和那個令她念念不忘多年的人。

      可是,春荼蘼你只逞一時之快吧。我杜含玉得不到的人,你也休想染指!

      「那年民女才十三歲,因為外祖父母染疾,母親至孝。要去病塌前侍候。於是,民女跟隨母親,欲去洛陽的外祖父母處。」她娓娓道來,聲音不急不緩,不帶情緒,完全只是陳述所知的事實的態度,又令人信服的幾分。

      杜家的兒孫,除了杜八個大草包,還真沒一個好相與的。

      「哪想到,才出長安不久。就遇到從洛陽歸來的許尚書。當時,我娘還隔著車簾。問候了幾句。」她突然打了個寒戰,似乎回憶到什麼,非常害怕,「就在這時候,許多黑衣刺客從天而降,見人就殺,逢人便砍。那場面真是……真是……」她泫然欲泣。底下一片歎息。

      春荼蘼翻了個白眼兒。

      她最煩在法庭上哭泣,以期引起同情的當事人。和自然流露的悲傷和驚恐不同,若是裝的。定然能看得出來。可惜,此時公堂上大部分是雄性。所以,愚蠢的男人們哪……這就被迷惑了。

      「當時我只看到一片紅,到處是紅色。就連護送我和我娘的府衛都被殺了個乾淨。殺人者的行為簡直喪心病狂,令人髮指!」杜含玉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聲音裡適當的顫抖,那種努力堅強的模樣和正義的憤恨感,表現得都恰到好處。

      春荼蘼歎為觀止,真不知道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會演戲,還是杜含玉是奇葩。而這時,默然不動的夜叉略抬了下頭,目光瞄過杜含玉。那眼神中的輕蔑和冷淡令春荼蘼大爽,卻令杜含玉的身子晃了晃。

      而這,更增加了她這場表演的可信度。她別過臉去,大聲道,「我娘見勢不妙,帶著我跳下馬車,趁亂逃走。可惜到底是女流,沒跑幾步就摔倒在地。我撞了頭,卻在就要昏死過去之前,看到了他!」杜含玉一指夜叉,「大約是以為我死了,他沒有補上一刀。又大約他以為人殺得差不多了,他也沒有蒙面,所以我死死的記住了他,刻在心底,刻在骨子裡。」

      喲?一語雙關哦。夜叉,人家再向你表白,你給個反應嘛。春荼蘼純粹是看戲心態,雖然明知這個案子極為難打,可誰讓杜含玉這麼搞笑的,她不欣賞一下,豈不浪費?

      「他……他當時殺人最多,渾身是血,有如地獄修羅。就連衣服……衣襟也敞開了。」說到這裡的時候,杜含玉又很有分寸的羞惱了下,「我看到他左胸上有一塊印跡,就在心臟的部位。皇上,諸位大人和先生,若覺得含玉所述不實,大可找人驗看此人的身上!」

      也可能是你在其他場合,不守婦道的看到人家阿蘇瑞的身體了啊。春荼蘼想著,卻不能這麼說,因為她不願意夜叉和杜三再有任何瓜葛。說不定杜三還希望聽到她和夜叉的謠言。這女人,變態到寧可虛構,也要在夜叉的生命中留下印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30 02:29 AM

第三十六章 很不靠譜

      「公堂之上,赤身露體,成何體統?」韓謀發言,「高盛,你去。只你去。」

      咦,怎麼感覺夜叉身上那個天然狼眼的標記,韓謀不想讓別人發現呢?為什麼?他知道有那個標記嗎?居然只讓自己的頭號心腹去驗證,不許別人看。春荼蘼大為好奇,卻沒時間細想。

      不過說話的是皇上,自然說什麼就是什麼,滿公堂的人沒有異議,她當然也不說話,只高公公應了聲,隨即前方帶路,後面跟著由專門人,而非刑部差役押送的夜叉。

      春荼蘼無意中抬頭,訝然發現「專門人」竟是韓無畏,心頭和眉頭都是一跳,明白韓無畏在履行對她的諾言:除非他死,必然會保護夜叉周全。可是保護情敵,對他來說有多為難啊。

      好在並沒有等多久,高公公等人就回來了。春荼蘼的目光和韓無畏對上,立即遞過一個感激的眼神。韓無畏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沉默的從她身邊走過。

      那邊,高公公躬身道,「回稟皇上,奴婢上上下下看得仔細,人犯阿蘇瑞的左胸部位,確實有一塊印跡,看起來是天然的胎記。」

      眾人早就信服杜含玉的話,此時聽到結果,反倒比較平靜,除了低聲議論,再無其他。

      「皇上,既然春狀師要擺證據,不妨把微臣掌握的另一項重要證據也公之於眾。」杜東辰乘勢追擊的手段也學得不錯,「就是,我們找到了刺殺前刑部尚書許文沖的買凶者。」

      「哦?講來。」韓謀似很有興趣的樣子。

      杜東辰看也不看春荼蘼,而是轉向看審眾人道,「買凶者,正是益州豪富沈正山。諸位或者記得,許大人正是因為辦了沈正山之子的謀殺案而聲名鵲起,也才由此平步青雲,最後更為皇上器重。坐到刑部尚書的高位。」

      春荼蘼沒聽過這個案子,但見堂上堂下有不少人微微點頭,就知道杜東辰所言不虛。慢慢的,隨著杜東辰的講解,她也聽出了些門道。其實,故事很簡單,幾乎哪朝哪代都會發生,而且不斷會發生的狗血故事。

      原來。沈正山在南邊益州算是土豪型的人物,天高皇帝遠的,在益州他跺跺腳,地面都會抖三抖。他的兒子在他的嬌慣下,橫行霸道,為禍一方,自然少不了做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惡劣事。不過他撞上了硬骨頭,苦主死命上告,偏又遇到了嫉惡如仇的許文沖。結果可想而知。

      沈正山為了救下獨子,對許文沖威逼利誘。又以權勢相壓,最後甚至開出願意贈送過半家資的條件,那可是數不清的金銀啊。但許文沖不為所動,把那被寵壞的熊孩子乾脆俐落地斬首示眾。那時,益州百姓是大快人心了,沈正山卻似被斷了生路,大病一場。幾乎隨了他兒子而去。正因為如此,沈正山對許文沖的恨意,可說是直沖九宵。

      照杜東辰所說。沈千山不知從哪打聽到「狼眼」的事,把那半數要送給許文沖的家資做了買凶的銀子。於是,造成了後來許文沖在長安城外,遇刺身亡。

      聽完這個故事,春荼蘼發現自己剛才想錯了,太高看了杜家。他們並不想直接牽出朱禮謀反案,而是用其他刑事案件,坐實夜叉的罪名。看堂下看審眾人的意思,是認定了這種「順理成章」的說法,可在她這種專業人士的眼中,簡直漏洞百出。

      「沈正山何在?」看杜東辰當堂提交了證人口供,春荼蘼饒有興味的問。

      打從一開始,杜東辰渾身上下就帶著一股子必須要打倒她的氣息。所以,沒有提證人而只提供證據,實在有點避重就輕。果然,聽了她的問題,杜東辰神色一正。在外人看來,是嚴肅認真,但春荼蘼卻感覺,他卻是心虛。

      「沈正山自從喪子後,傷心過度。後來因報復許文沖成功,又樂極生悲,五年來一直纏綿病塌,已於七天前病逝。」杜東辰帶著點痛心的神色道,「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盡,其鳴也哀。沈千山死前良心發現,加上御史台這些年來一直暗中調查許尚書被刺殺案,沈正山因為和許尚書有莫大的關係,一直被御史台重點監視,於是得知了真相。」

      「真的好巧哦。」春荼蘼微微搖頭,似乎很是驚歎,「夜叉為狼眼組織的頭目,主持了刺殺前刑部尚書許大人之事,共有兩名證人。其中之一是杜大人的親妹妹,另一個則死無對證,真是叫人反駁也無從下手。哦對,沈正山的證詞是有的,還有旁人作證他確實死前懺悔。」

      「春狀師懷疑我所說之事的真實性嗎?」杜東辰緊跟著說,似乎很羞惱,「還是春狀師有什麼重要的發現,可以還阿蘇瑞清白?」

      春荼蘼聳聳肩,很無辜地道,「杜大人不必激動,我只是提出我的懷疑,並沒有別的意思。」

      「那麼,關於阿蘇瑞是狼眼頭目的事,春狀師還有異議嗎?可否進行下一環節呢?」杜東辰咄咄逼人的問。

      「好呀好呀。」春荼蘼點頭,微笑。

      杜東辰怔住。

      為什麼春六的態度這麼奇怪,那模樣……像是他問她,可否一起去賞秋菊,她很開心的答應了似的?這臭丫頭又憋著什麼壞呢?

      春荼蘼不知自己給杜東辰這位以溫潤如玉著稱的貴公子造成了心理陰影,只對著公座上被冷落了半天的韓謀道,「皇上,剛才審到哪兒了?」

      韓謀這個氣,心說你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攪局,完全像是沒立場,專門要把人搞暈的架式,現在又似全是別人的錯,還來問我嗎?但是,心中這麼想,卻明白自己是要配合這丫頭,好把阿蘇瑞救出來的。儘管表面上不能偏袒,暗中使些力卻是應該。

      「審到杜東辰訴阿蘇瑞:一,偷潛入長安之罪。二,指其為狼眼頭目,刺殺我大唐官吏之罪。三,要求重判。」韓謀好脾氣的解說,「而你,替阿蘇瑞承認了這兩項罪行,並申請八議減等,從輕處置。」

      雖然春六丫頭在上公堂之前,已經和他透過氣兒,要做什麼有罪辯護,要讓阿蘇瑞做什麼汙點證人。可他為什麼突然覺得不靠譜?這丫頭的打法目前看來還雜亂無章,不知她是故意為之,還是被杜東辰壓住了氣勢。不得不說,杜東辰是個人才,提前居然做了這麼周密又詳細的準備。上回輸給春六,看來之後下了苦功夫的。而阿蘇瑞一定不能有事,他身為皇上,天下之主,如今卻指望一個小姑娘,是不是也很不靠譜?

      「哦。對,八議減等。」春荼蘼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這一次。她打的官司與之前不同。以前她是站在正義的一方,身後有民意支持,也能調動公堂上的氣氛。而這回,則是為了夜叉脫罪,在普通人眼裡,在不瞭解事實真相的人眼裡,她是大唐的叛徒。是在為惡魔辯護,她失了地利與人和。而天時,其實是指公座上那位。也不能明著支持她的。

      在這種情況下,想贏,很難。可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何為八議?」她向皇上施了一禮後,突然走到公堂中央,大聲道。

      那氣勢,就像名儒大家在教導學生們,就像才子出言,力壓群雄,有著不容人辯駁的自信神采,令她整個人都似乎亮了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情不自禁為她折服。於是就襯得杜含玉那種裝出來的含羞帶嗔,落了下乘的下乘。

      杜含玉感覺到了這一點,氣得雙手抓緊了衣袖,好懸沒扯破。

      「咱們大唐律法中,八議減等,有明文規定。」春荼蘼繼續朗聲道,「一議親,指皇上袒免以上無服或者有服的所有親屬,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緦麻服以上的親屬,皇后小功服的以上親屬。二議故,指故友和舊部。三議賢,指有大德行者。四議能,指有大才能者。五議功,指有大功勞者。六議貴,指三品以上的職事官,兩品以上的散官,及封爵中一品者。七議勤,指有大勤勞者。八議賓,指前代帝王之子孫,被尊為國賓者。」

      她語音清亮,卻並不高亢,口齒清楚,字字入心。一段話說完,眾人油然對律法生出一種敬畏之意來。

      「這是咱們大唐律之仁慈、寬宥之處,是皇上聖明,是歷代文師鴻儒的智慧結晶。」她大拍馬屁。其實她最討厭這個八議,雖然現代法律也有從輕的情節,但至少字面上不會為特權階級服務,而是要看具體案情的。但事關夜叉,這個八議,她自然要用上一用。

      「依春狀師說,阿蘇瑞有什麼可減等之處呢?」杜東辰看出場上的形勢突變,似乎要被春荼蘼扭轉,連忙橫插一句,打斷春荼蘼的節奏。但春荼蘼不急不躁,臉上的笑容雖然抹去,神色卻端正清明,令人無法輕視對待。甚至,無法逼視和侵犯。

      「杜大人,依你之見,你所訴阿蘇瑞的罪名若成立,該判如何刑罰?」她突然反問。

      「斬。」杜東辰這一個字說得短促有力。

      「可依我說,卻應無罪釋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30 02:31 AM

第三十七章 有偷情的感覺

      輕輕一語,滿坐皆驚。

      杜東辰笑了,「春狀師,我知道你很能打官司,但大唐律在那擺著,可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公堂之上,我從不妄言虛言。」春荼蘼把剛才自個兒做的那出爾反爾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而且絕口不提,「我既然這樣說,自然有依據的。」

      「依據何為?」韓謀插口問。

      春荼蘼向公座深施一禮,朗聲道,「民女剛才說的是八議減等,自然要從這方面入手。還有就是,唐律中關於謀殺罪中謀殺者身份的界定。」

      「講。」韓謀在公堂話很少,於是在本來的威嚴中又加重了幾分。

      「唐律有雲,造意者為首,隨從者減一等。此條款,在於重點嚴懲謀首。造意人,包括雇請殺人者,即便不參與謀殺,也是首犯。阿蘇瑞是狼眼首領,雖然取銀買命,為人倫道德所不容,在本案中卻屬於生意來往,算是從犯。但凡一個案子,在定罪量刑之前,性質的確定非常重要,因為它關乎到整個事實,以及此事實所造成的危害。」

      「畢竟,他殺人了!」杜東辰咬著這點不放,「就算非造意者,也是殺,手上也沾滿了我大唐官民的鮮血。」他還語意模糊,妄圖牽連到別案,讓看審的人有同仇敵愾之感。

      「杜大人,一碼歸一碼,你這樣牽三搭四是不專業的行為。」春荼蘼毫不客氣的指出杜東辰的花招,「你提出的證據只是許尚書被刺殺案,如果有阿蘇瑞受雇殺人的其他證據,不妨擺出來。那時,我們再談『大唐官民』,而非許尚書一個。皇上!」說到最後,她突然舉手。

      這在現代法庭,尤其是英美法系的法庭,她可以直接叫「反對」。然後讓法官判官反對有效,還是無效。但在這裡,她必須換一種方式達到目的。哼,以為偷師成功了,小杜同學,你還差得遠呢!

      「怎麼了?」韓謀正聽得認真,突然被點名,饒是城府極深。帝王心術,此時也是微微怔住,用非常口語化的詞句問道。

      「我抗議對方狀師意圖混淆視聽!」春荼蘼義正嚴辭,「本案,是阿蘇瑞偷入長安案。代表御史台的對方已經把阿蘇瑞是狼眼頭目的事混在一起訴訟於公堂了,現在杜大人還要把其他罪行加諸于我的當事人身上。民女以為,未經證實的罪行就不是罪行。就好比我現在誣陷杜三小姐要買兇殺我,難道杜三小姐就是有罪的嗎?」

      「滿口胡言!」因為皇上沒發話,杜含玉還站在一邊,此時見矛頭指向她。分外生氣。但她還沒說話,下面的杜含煙就跳起來大叫。

      春荼蘼眯了眯眼。「杜八小姐,你是想讓我告你咆哮公堂之罪嗎?何況,今日的主審者不是大唐的官員,而是天子!是皇上!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話!」

      這話,說得極重,杜東辰白了臉色。但他反應很快。立即向韓謀道,「臣之幼妹無狀,請皇上下旨。把她逐出公堂,以正視聽!」

      好一個壯士斷腕!他自己請求給他妹妹沒臉,勝於春荼蘼發招,沒臉得更徹底。現在這樣的話,還能保持一點體面。

      韓謀自然准了。

      杜含煙委屈得真掉眼淚,看向春荼蘼的目光,似乎恨不能生吞活剝了她。可春荼蘼根本不為所動。她壓根不相信白眼飛刀能傷人,除非有特異功能,當自己x戰警啊。

      好在杜含煙雖然愚蠢,卻不是純粹白癡,這時候也知道強辯無異,只好乖乖跟在差役後面走了。而杜含玉也被韓謀命令回到座位上,「不得喧嘩」。不過想必很快,杜家嫡小姐被轟出刑部公堂的事會成為長安城的新八卦,雖然小了點,不夠塞牙縫的,總也算插曲。

      之後公堂秩序恢復,堂審繼續進行。

      「杜東辰,注意言辭,一案歸一案,不要牽扯。你們半天不進入正題,朕的頭都讓你們繞暈了。」金口玉言一出,算是給剛才的事件定了性。

      「微臣愚笨,往後會注意的。」杜東辰忍著氣說。

      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怎麼覺得皇上在偏向春荼蘼呢?那丫頭在公堂上已經厲害得沒話說了,如果上位者再有傾向性,官司就難打了。但轉念一想,阿蘇瑞的案子是死局,就算沒有處以斬、絞,流或者徒也是跑不了的,也能夠置其於死地。特別不久後,估計西突厥那邊肯定會開始行動了。阿蘇瑞是死活,其實他不在乎,但關乎到春六,關乎到白家,那就必須死。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想,若春荼蘼保下此人,西突厥的人是一定要進行刺殺的,那時候大批暗樁潛入長安,若是不小心傷了人,或者影響了長安的安定。再或者,阿蘇瑞死在長安的地界上,皇上為此被突厥百姓憎恨,那麼皇上的不滿和憤怒,就會令白家吃不了兜著走。

      想來想去,不管這案子是什麼結局,春六和白家都沒有好果子吃。只除了一樣,阿蘇瑞不能無罪釋放。若這個突厥王族中人得了自由,甚至離開大唐,他的死活就與大唐無關了。可是春六,名聲會更大,白家也會死死壓在杜家之上。

      那麼,春六扳不回來吧?這樣的板上釘釘的事,她真能扭轉乾坤?想通了這一層,其實只是眨眼間,但杜東辰的心態卻平和了下來。

      可他千算萬算,卻不知道韓謀是一定要保夜叉的。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春荼蘼打不贏官司,救不下人,皇上才會生氣,而不是相反。

      在這個時候,春荼蘼才不管杜東辰的心理變化,而是不忘上前踩兩腳,「皇上,民女可沒繞您,民女是據理力爭而已。」哈,要拼無恥黑心,本小姐也不輸陣哪。

      「既如此,趕快往下進行吧。」 韓謀心中極無奈,嘴上卻溫言道。還好心加了一句,「剛才正說到造意者與隨從者的界定問題。」

      「謝皇上提醒。」春荼蘼說著,來回踱了幾步,以合上的摺扇敲著手心道,「剛才杜大人執著于『殺』之一字,似乎是說,手染了鮮血,就算是受雇而行。也是主犯,不能減等。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杜大人口中的殺,是一個具體動作呢?只要他自己操刀,等同於造意者?」

      杜東辰猶豫了一下,心中迅速盤算這問題有沒有陷阱。可是韓謀不讓他想,催促道,「杜東辰,回答問題。」

      「是嘛,要不休堂。讓杜大人想個一天一夜再來回答?」春荼蘼諷刺道。

      她是故意這樣,果然杜東辰受不了她的挖苦和韓謀的壓力。倉促應道,「是。」

      堂下看審的杜含玉閉上了眼睛。

      她只恨為什麼平時學了那麼多無用的琴棋書畫,卻沒有讀讀唐律呢?不然,她可以親自和春荼蘼對簿公堂,風頭就不會讓那賤人全占了。而且她那完美無缺的哥哥到底是男人,哪受得了女人相激,所以。又說錯話了。

      果然,春荼蘼毫不猶豫地抓住這個漏洞道,「就是說沈正山是買凶者。也就是雇傭殺手的造意者,這一點沒有異議。然後要說到親自動手……阿蘇瑞只是殺手組織的頭目,那天參加了刺殺行動,但是許尚書是不是他親自殺的,他身上的血是自己殺人時濺上的,還是手下們殺人時濺上的……我敢問杜大人,您能確定嗎?還是舍妹能夠確定?」

      杜東辰心頭一凜,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春荼蘼就轉向杜含玉,大聲道,「杜三小姐可得好好回憶。據你剛才說,當時你看到全是紅色,而且完全嚇壞了。在那種情況下,你千萬要記清阿蘇瑞是怎樣親手殺人的?用的是什麼武器,是從前面還是後面還是側面殺的?是一刀致使,還是連砍數刀?他從哪個方向而來,身邊有沒有站著隨從護衛?你看,好多細節問題,一處錯,就能證明你是撒謊。所以你要想清楚,千萬別因為受驚而胡亂臆測。到底,據杜大人說了,還有當年狼眼組織的下級人員是御史台一方的證人。想必,他們會知道他們的頭目阿蘇瑞使用什麼武器,招數是什麼樣的。兩相對照,很容易辨別真偽。」

      她的話說得明白,杜含玉再怎麼不忿,畢竟不是傻子,只想了想,白著臉道,「正如春狀師所言,當時我嚇壞了,並不能證明許尚書的死是阿蘇瑞親自下的手,也沒有看清他有沒有殺了其他人。但想來,這是他佈置的行動,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

      「原來杜三小姐不能明確證明,阿蘇瑞做了『殺人』這個動作!」春荼蘼大聲道,讓公堂上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明明白白。至於杜三怎麼想,她都懶得去反駁。

      杜三算哪根蔥?她想來的事,在公堂上分量之輕,吹口氣就能飛了。倒是她那種怯怯的態度,能迷惑幾個檔次不高的男人憐惜她這朵嬌花。

      「既然無法證明阿蘇瑞親自動手,他為何不能做為隨從者減等?」春荼蘼拋出結論。

      韓謀沒立即出聲,於是堂上堂下又議論起來。冷耳旁聽,到有一半以上的人認為可以適用減等的條款。

      趁著正亂的工夫,春荼蘼假裝無意地踱過夜叉的身邊,在袍袖的掩蓋下,指尖極快的劃過夜叉的手背。感覺夜叉的身子驀然僵住,要拼命忍耐才能保持低頭垂目的狀態,目光沒有追隨上她的身影。

      春荼蘼心中暗笑。

      在公堂上調戲人,還真是刺激啊,有偷情的感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7-31 01:33 AM

第三十八章 國賓

      過了半晌,韓謀才開口道,「春狀師言之有理,減等條款適用。」心中暗鬆口氣,能公正的宣佈這一點,他很高興。

      而他都開口了,別人還有什麼好反對的?所以夜叉的死刑,因此而減為流刑。

      但這,當然不算完。

      「請問杜大人,八議之中第八議,說的是什麼?」春荼蘼問。

      杜東辰不想回答,卻不能這麼做,只得硬著頭皮道,「八議賓,指前代帝王之子孫,被尊為國賓者。可是……」他話鋒一轉,「西突厥與我大唐一直處於敵對狀態,縱然我大唐立國之前,中原地帶曾被外族肆虐,他們統治過百年,但如今的阿蘇瑞也算不得國賓吧?」

      「請相信我,我也痛恨那段歷史,認為那是我們大唐人民的恥辱。可歷史就是歷史,它的存在,自有它的根源。我們做為後人,只能以史為鑒,卻不能否定。因為否定歷史,就是否定自己。」春荼蘼正色道,再次語出驚人,令滿堂文人學子們陷入沉思,「但律法之神聖,就在於它字字千金,不容改變,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覺得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罷,有什麼就是什麼。若律法也能更改,也能商議,屈從於人治,那這世道以什麼為基準?它是尺規,它是高山。而且,唐律的原文說得很明白,前代帝王之子孫,被尊為國賓。阿蘇瑞是突厥皇族後裔,有族譜為信,有萬民作證。他為什麼不能是國賓的地位?僅僅因為他偷入長安,從前做了罪惡的勾當嗎?那是不是說,如果杜大人你之前做了錯事,我就可以認為你身體裡沒流著杜家的血,就不是杜家的人了嗎?」

      「若我被逐出杜家,我自然就不是杜家的人。」杜東辰反駁道,「阿蘇瑞在西突厥的人眼中是已死之人。這個誰不知道?」

      「好吧。」春荼蘼點點頭,態度良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如果阿蘇瑞死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又是誰?」她指了指夜叉,最後半句,聲音陡然加大。

      「他……」杜東辰愣住,一時居然無法回答。

      於是春荼蘼接著道。「此人,若不是阿蘇瑞,那也就不是狼眼的頭目,不是西突厥王巴戈圖爾的王弟。那麼,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西域人闖入大唐,自有相關律條治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杖責三十。作為他的狀師,我只能說,請皇上立即下旨執行。本方還自動申請除服、重打!但,此人若正是阿蘇瑞。他又為什麼不能是國賓者呢?到底,他是不是?或者我換個問法吧。他是誰?我不說,只請杜大人給個答案。」

      這個問題,是迴路性的問題,看似簡單,其實很容易把人繞暈,也容易受人攻擊。特別是新手,經常會陷進去。二選一的情況。但無論選哪一個,對方都不會好受。

      杜東辰臉色更差,因為他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若點頭,是自己打自己的臉。搖頭,阿蘇瑞就得在受了杖責後釋放。那樣,他們精心策劃的一切,妹妹那麼幸運得到的內幕消息,不就全白廢了嗎?

      可是,要點下這個頭,真難啊。

      還好此時,韓謀開口給杜東辰解了圍。表面上看,是給杜東辰臺階下,聖眷還是在杜家這一邊的。但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是想讓減等通過,別再糾纏下去。

      「杜愛卿……」稱呼都變了,「西突厥王庭的鬥爭,咱們大唐不去管。不過是巴戈圖爾怕弟弟搶奪自己的王位,為蒙蔽百姓的視聽所造的謠言而已。如今全長安的西域人都知道狼神之子阿蘇瑞還活著,愛卿就不必糾結於他的身份了。」

      「是,皇上。」杜東辰低頭,暗松了口氣。無論如何,雖然有點掩耳盜鈴,好歹不用從自己嘴裡界定阿蘇瑞的身份。

      「皇上,那……阿蘇瑞算不算國賓呢?」春荼蘼提醒韓謀「正事」。

      「依律,當算。只是……民意亦不可不考慮啊。」韓謀似乎有些猶豫,之後龍目緩緩掃過堂下聽審的眾人,沉吟道,「不如大家說說自己的意見,再由朕來定奪。」

      「皇上,表態多耽誤時間哪。」春荼蘼立即反對,「皇上黎明即起,萬機待理,精力哪能都耗在公堂之上。」

      「你意如何?」韓謀意味深深地問。

      「不如讓諸位看審者舉手表決吧?」春荼蘼「突發奇想」,借機推行民主程序。獨裁者是不理解民主程序的好處的,大家都可以發表意見的話,其實政令更容易順利執行。

      「准了。」韓謀思考了一下,點頭道。

      於是春荼蘼就站在大堂中央,朗聲道,「同意阿蘇瑞為國賓者的,請站起來。高公公,能否麻煩您記數?」遍閱滿堂,只有高公公是大家全信任的人哪。

      杜東辰心中一喜,眼神掩飾不住的微微閃爍。

      春荼蘼卻暗笑。

      杜同學,曾經的杜世子,除長安雙駿外,大唐貴女們所愛慕人物排行榜的第三名,您不知道吧?這些來看審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挑選者得了好處和暗示,外加一點點上鋒的壓力,選的都是信念堅定的人。就是……怎麼說呢,為了維護學問寧願去死,就算心裡再不痛快也不會違背規矩的人。這樣的人,一定會死摳字眼,以律法為天條的!

      上公堂、打官司,有時候像唱戲,功夫在戲外。所謂臺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她和杜東辰、白家和杜家、邪惡勢力和皇上心意之間的較量,其實早就開始了,而且細化到任何一個部分。這就像英美法系的陪審團制度,瞭解陪審員的好惡態度是相當重要的。何況,在異時空大唐她還可以作弊,在選人時就下手。

      果然,不用高公公細數,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站起的人至少比如仍然坐著的多出至少兩倍的人數。也就是說,過半數通過。

      杜東辰沒想到這樣一邊倒,還以為世人都恨突厥人。自然是向著他的。可實際上……難道春六有神佛保佑,怎麼也打不倒嗎?

      再看韓謀,一臉鄭重的點頭道,「既然民意如此,也合乎朕之期望,可見我大唐臣民受聖人教化,頗有泱泱大國、禮儀之邦的風範。就算阿蘇瑞所屬之國與大唐對立,卻仍可依律法行事。不摻雜個人恩怨,以公論公,氣度超然。」

      看到過皇上拍百姓的馬屁嗎?春荼蘼今天算見識到了。而且皇上大叔真正是唱念做打俱佳啊,跟她配合得相當好,給出答案——問計於民——吹捧著拍板。這是他們提前商量過的,但臨場發揮也很重要。她有理由相信,明天全長安的百姓都會幸福地說:皇上仁愛、大度、對百姓慈和尊重,是萬世難尋的明主。而且,確認阿蘇瑞是國賓者的事,是那麼多先生、學子和官員決定的。不關皇上的事。

      所以說,好的上位者必須是影帝。這一點她再度確定。

      「既然阿蘇瑞算是國賓者,那麼八議之第八條就適用,民女代當事人申請減等對待。」春荼蘼趁熱打鐵。

      「准。」韓謀威嚴正義。

      於是,夜叉從流刑變成了徒刑。

      杜東辰分外挫敗,正巧此時休堂,就跑去外面透透氣兒。而春荼蘼則到公堂側門的小隔間去休息,夜叉卻仍然站在原地。有如雕像。若不是剛才春荼蘼調戲夜叉時他有反應,身子像過電般的微抖一下,春荼蘼會懷疑他又因那魔功而陷入木僵狀態了。

      不得不說。夜叉定力十足,能在公堂上站這麼久,紋絲不動,顯示出他的意志有多堅強。

      而被請到後堂歇息的韓謀假裝無意的望了夜叉一眼,心中難免驕傲。這小子身上如磐石般的氣質,果然不愧那無與倫比的高貴出身啊。

      他卻不知,此時杜家那幾個正湊在一起開小會兒。杜衡不在,杜喬身為御史台的頂頭大boss,當然會在現場看審,再加上杜含玉和被扔到外面的杜含煙,一家四口都在。

      「哥,你到底行不行啊,會不會又讓春六再打敗?」杜含煙說話從來不過腦子,淨撿些能戳人肺管子、心窩子的話說。而且,她用了「又」字。

      杜東辰心裡發堵,卻不理會。

      一邊的杜喬也有些緊張,問道,「不會讓他再減等了嗎?不能讓他再減等了!」只要阿蘇瑞在牢裡,後續的情況才會發生。他們不用做太多,就能得到很大利益,可說是左右逢源。

      「我盡力。」杜東辰有點冒汗。

      為什麼?長得那樣甜美無害的姑娘,到了公堂上卻像橫刀立馬的戰將,招招令他受傷。

      「她拿什麼再給那個人減等?」杜含玉冷哼了聲,「你們不要緊張,雖然前面讓她抓了空子,可你們想想,她還能有什麼說詞?八議只有第八條能被她用,其他七條還能扯出什麼來?」

      春荼蘼還真能。

      休堂少半個時辰後,當著堂上堂下眾人的面,春荼蘼大聲道,「民女懇請皇上以八議中的第五條,為阿蘇瑞三度減等。」

      第五條?議功!

      一個突厥王族的人,一個殺手組織的頭目,能為大唐建什麼了不起的大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2 02:15 AM

第三十九章 這丫頭,真會挖東西

      「西突厥的王族中人,而且還是敵對的勢力,能為我大唐立下什麼大功?」杜東辰掩飾不住諷刺的眼神,「難道說,他還能裡應外合,為我大唐滅掉突厥嗎?就算他肯,如今他是流亡在外的身份,巴戈圖爾都不承認他,他手中有什麼值得的籌碼?」

      春荼蘼對那樣輕蔑的語氣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輕輕一笑,問,「何為大功?」之後自問自答,「江山社稷為重,若為我大唐開疆拓土,自然是不世之功勳。但是,如果為我大唐肅清內事,懲治奸佞小人,甚至揭發禍國殃民之碩鼠,難道不能算大功嗎?」

      「當然算。」杜東辰回答,因為否定的話,道理說不通,「只怕他沒那個本事!」

      「那我要請問杜大人,阿蘇瑞為什麼被認定是狼眼殺人團的頭目?」她把問題拋給杜東辰道,「是因為前刑部尚書,許文沖許大人的被刺殺案是不是?」

      杜東辰心頭一凜,本能的覺得春荼蘼說話不會無的放矢,處處陷阱。可是這問題不容他反嘴,只得在猶豫了一下後點頭道,「是。」但又加了一句,「春狀師,你有異議?」

      「無。」春荼蘼搖頭,「只是……」她轉折了一下,然後賣了關子,半天沒說話。

      直到韓謀忍不住接口道,「只是什麼?」

      「只是民女覺得,許尚書被刺殺案不會那麼簡單。雖說沈正山承認是他雇兇殺人,可他已經去世,如今死無對證,其口供就算有人作證,只一張紙也不能讓人十分信服。」

      「春狀師,你這樣說,可有證據?」杜東辰冷聲問。

      呀,跟話跟得這樣緊,不是咄咄逼人的公堂勝利法。就是三個字:他-心-虛!

      「無。」春荼蘼再度坦然搖頭,「但律法依據的是事實,而當事實有疑問時,必須調查清楚才能定案。」

      「春狀師有疑問?」

      這一次,春荼蘼終於點頭了,而且點得很認真,「我有疑問,大疑問。」

      「說來聽聽。」韓謀再次插嘴。

      他不是個好判官。主持堂審時總想操縱,而不是管理。但他是皇上,所謂皇上二字,從字面上解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再說了,自從她以狀師為業,韓謀是第一個內心裡偏向她的主審者,抵消了民眾對她不感冒的弱勢。

      「第一,沈正山與許尚書之恩怨是很多年前的。如果沈正山要報復,為什麼不早些?多年前,許尚書還在外省為官。並沒有在京城任正三品大員,若彼時動手。可能引起的關注都不很大,更不容易讓人懷疑,也更容易脫身。」

      「也許那時沈正山不知道狼眼組織,找不到好的殺手。」杜東辰反駁道。

      「是嗎?但,後來刺殺的時機不是太巧了嗎?正好許尚書要翻朱禮謀反案,正好他外出洛陽,親自去找了證據歸來。正好沈正山此時也找到了狼眼組織。」

      「無巧不成書,天下事,巧合的多了。」杜東辰強辯。

      「那杜大人又怎麼解釋。就在許大人遇刺的同時,刑部尚書府發生了不大小小的一件偷竊案?這也是巧合嗎?所謂反常即為妖,如此多的巧合在同一人、同一案件、同一時間,難道不值得懷疑?而不能被確定的,就不是事實,不能做為律法的依據!」

      蹲在刑部的文檔房裡翻卷宗,雖然看起來枯燥無用,幾個人數天不眠不休,其實很重要啊!

      而她的一席話,引得滿坐皆驚。

      當年的朱禮謀反案,細節非普通人知曉,但大致情況,街頭百姓都說得出。而許尚書被刺案也是著名的懸案,被現任的宇文尚書視為刑部的奇恥大辱。

      現在宇文尚書正坐在下面聽審,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韓謀也疑惑,「有這事?朕怎麼沒聽過許文沖家出了盜竊案?」

      一邊如石雕般的夜叉定力這麼強大,此時卻禁不住略抬了下頭,快速瞄了春荼蘼一眼。這件事,他並不知道。錦衣當然也是,不然不會不告訴他的。

      這丫頭,真會挖東西!

      之前,在雪堆裡把他挖出來。上公堂,就能把被時光掩埋的秘密也挖出來。

      那天,他從雪人狀態醒來,眼前就是她,仿佛一束光,照亮了他。於是,他本能的對著那道光追逐,哪怕會讓他毀滅,就跟黑暗中的所有的動物一樣。他特別喜歡她說過的一句話:兩個極端才能相互吸引,人總是尋找能毀滅自己的東西。

      或者因為這個,她才沒選擇韓無畏,沒選擇康正源。因為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是不惜毀滅自己的。而她骨子也同樣有不羈的野性,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極度渴望著自由。

      可是她為什麼那麼聰明能幹,又那麼嬌柔甜美?沾上律法,就精明無比,平時就有些壞壞的,但壞得天真又自然,讓人都不忍責怪她,只覺得可愛。

      他不知道,他這種想法能用一句話來概括:情人眼裡出西施。但凡是春荼蘼說的做的,他就沒有一樣覺得不好的。如果春荼蘼說雞蛋結在樹上,他可能就為她種一棵雞蛋樹。

      還好,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春荼蘼、杜東辰和皇上身上,沒人注意到他。

      只除了一個人。

      杜三見到夜叉的目光溫柔的在春荼蘼身上留連片刻,只恨得把下唇都咬破而不自知。

      「皇上,許尚書遇刺,是驚動天下的大血案。」春荼蘼的聲音打斷了夜叉的遐思和杜含玉繼續咬牙的動作,「偷竊者的時機選得非常好,因為這時候,人都死了,還是慘死,還有誰會注意家裡丟了東西?偷竊案變得微不足道,甚至連報官也只是提一句,衙門也只是留了個底而已,都沒有調查,更沒有審問。何況,丟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有誰知道?」

      杜東辰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這個疑問實在太能打動人心了!許文沖之死,在他今天抖出是沈正山買凶之前,所有人都認為和朱禮謀反案有關。這個念頭就種在人們的心田裡,但一直沒有陽光水分,所以不曾發芽。

      可現在呢?春荼蘼的話有如一縷春風掠過,人們心中的那點疑問,全都破土了。

      春六啊春六。還真不負這個姓氏。

      他堅信這個案子找不出破綻,出翻不過去,但讓春六抓到那麼一絲可能,也是很麻煩哪。

      「那件陳年盜竊案,與你所說八議中第五有什麼關聯?」韓謀略怔了怔,繼續配合。

      杜東辰皺皺眉,覺得今天皇上的話總說在關鍵處,怎麼感覺像引導?

      「皇上,民女代表阿蘇瑞申明,許尚書被刺案和隨後牽出的朱禮謀反案另有隱情。我方會提供證據和證人。揪出真正的買凶者和操縱者,還死者清白。還天下清明!那時,他就可以用八議中之第五,為自己再減等。」再減,就只有責打,連監牢也不用坐了。

      堂下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兩樁大案,幾乎是大唐建國兩代以來之最。這個突厥人和這個小女子要翻案?可能嗎?

      而杜東辰沒來由的感覺背上浮了一層冷汗。強辯道,「許尚書被刺案,明明是沈正山買凶為之。你怎可隨意牽扯到旁處?朱禮謀反案更是已經蓋棺定論,難道你要質疑皇上?」

      這大帽子扣的!但朱禮謀反案確實是皇上最後御審判定,杜東辰這樣說雖然挑撥,卻也是事實。大唐第一女狀師,膽子夠肥啊。

      可惜啊,皇上雖然臉色陰沉,卻沒有想像中的大怒,或者拍案而起,而是沉默地坐著,屬於真龍天子的威壓,迫得一眾人頭也不敢抬。但誰也不知道,這結果是他早就知道的,而且是從春荼蘼嘴裡聽到的。

      韓謀扮演了半天威嚴被冒犯、怒火上沖,卻又因為要保持為君的風度和渴望真相的掙扎之後,低沉著聲音道,「朕若有過,自然不會不認。朕是天子,天下人的表率,只是春荼蘼,你要有本事真的找出所謂真相才行!」

      也?皇上這是答應翻案重審?

      「那阿蘇瑞……」春荼蘼連忙提到「正事」。

      「本案暫停,到底看你所說的大功者是不是他!」韓謀「嚴厲」地說,「至於重新開審的時間,等朕的旨意。許文沖和朱禮的案子,另案處理,開審時間,也等著旨意!」說完,冷哼一聲,甩袖就走了。

      眾人為春荼蘼捏了一把汗,春荼蘼也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隨大流一起跪送皇上離開。

      直到被帶走,夜叉也再沒看春荼蘼一眼,但心裡卻一直望著她,從沒有離開。

      第二天,高公公秘密來到安國公府,帶春荼蘼進宮。其實,倒不介意讓有心人看到,只要瞞住在大部分就行。那些有心的,正要知道皇上召見她才好。

      「皇上午後才見我,非要一大早就把我提溜兒起來嗎?」春荼蘼打了個哈欠,「打官司很耗費精力,回家後又因為高度興奮睡不著覺,丑時才迷糊了一下。」丑時,是淩晨一點到三點。

      「我的小姑奶奶,皇上召見,您還敢挑時辰?怪不得現在外邊都傳你膽大包天呢!」高公公搖了搖頭,無奈的道。因為知道皇上對春六小姐的容忍度很高,倒也沒驚慌。

      「高公公,給透露一下唄,皇上找我什麼事?」春荼蘼討好地笑著問。

      「朱禮。」高公公只說了兩個字,隨後深深歎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2 02:17 AM

第四十章 睡了皇宮

      春荼蘼被安排在御書房後面的小側廳裡等待,據說韓謀下朝後還有大堆政務在處理。

      小側廳乾淨明亮,桌上擺了新端上來的茶點,靠窗的位置,還有個短塌。她太累了,又沒人跟她說話,無聊得很,本來是坐在那兒喝茶,不知怎麼就歪下,打算想想案情,哪成想就睡著了。直到高公公輕輕推醒她,才緩緩坐起來,茫然地問,「什麼時辰了?」

      「我的春六小姐,您真是好眠,這都快未時中了。」高公公輕輕哼了聲道,語氣裡卻沒有責備,反倒是有些長輩對小輩很無奈的意思。

      未時中,是下午兩點。她應該是巳時(上午九點到十一點)進的皇宮,這一下就睡了四五個小時,確實是好眠。其實她自己也很驚訝,在皇宮這樣的陌生地方,她怎麼能睡得這麼實在和香甜?難道說,她潛意識裡對韓謀也開始信任了嗎?

      她生性多疑,除非在覺得安全的人身邊或者某安全的地方,不然不可能這樣的。

      見她醒了,高公公就招呼了個宮女進來,幫她略微收拾一下。她睡相不怎麼好,頭髮都亂了,衣服也皺了,只好重新梳洗,換了套還沒人穿過的宮女服。

      「委屈春六小姐了,可宮裡沒有其他衣裳,又不能御前失儀。」高公公解釋。

      春荼蘼擺手道,「這有什麼關係,是我失了分寸在先,不該睡著的。」然後埋怨道,「高公公真是,也不早點叫我。若是讓皇上等我,那罪過可就大了。這樣說,您也要負上一點小小的責任。」和高公公混得熟了,說話也隨便起來。

      高公公噗嗤就樂了,「春六小姐,怪道人家都說您刁鑽,多大點事,您就分析責任。放心吧,皇上之前來過,看小姐睡得香,吩咐不要吵您。其實皇上今天也忙,這會兒才用午膳,傳您一起呢。」

      很好,睡了皇宮,還混一頓賞賜的御膳。這是表揚她能把夜叉的案子壓下來,終於減等到徒刑,並很可能直接打一頓就放了嗎?

      無意識中,她望了望鏡中的自己。

      皇宮的鏡子,自然品質上乘,打磨得異常光滑明亮,雖然比不得水銀鏡子那樣清楚,可也比普通人家的強多了,映出的人也並不模糊。要知道,窮人家連個鏡子都是奢侈品呢。

      宮女手腳麻利,也巧得很,給她梳了個複雜而漂亮的髮髻。也不知她們從哪知道她不喜歡高髻的,並沒有加假髮啊、襯墊啊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沒往頭上灑香粉。首飾還是她自己的,簡簡單單一隻金簪,七顆才花生粒大小的紅色瑪瑙珠子串成的名為鴻運當頭的小髮插。那簪子是方娘子生前送給她,說是給她出嫁時添妝用。可她覺得保存不如懷念,前兩天就拿出來用。因為是荼蘼花的式樣,做工精美卻大方,她很喜歡,今天既然要進宮,就隨手戴上了。

      身上,是一套茜粉色的長裙,胸口處的飄帶和披帛全是翠綠色的。衣料很柔軟舒服,被秋日裡的舒服的微風一吹,很有飄逸的感覺。就是裙子有點長,把綠色繡黃色小花的鞋子全擋住了。她走路的時候,必須小心的提著。

      唉,不愧是皇宮中的女人,宮女的衣服鞋子比外頭普通官員或者富戶家小姐穿得還要好。

      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感歎著那種青春靚麗。想當初自己在現代,這般最美好的年華都扔給高考了,別說戀愛,連睡覺時間都緊張呢。

      想到這兒,她猛然又湊近鏡子,發現臉上有兩道紅印子,就在臉頰側面,大概因為她睡覺時的不良姿勢而造成的。

      「這個沒問題嗎?」她從鏡子中看向高公公。

      「有問題也來不及了啊。」高公公仍然無奈,「您就將就點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春荼蘼心說:我有什麼不能將就的,不是你家皇上比較麻煩嗎?不過既然如此,她也沒有躲躲閃閃的,就那麼帶著兩條像被人掌摑的指印痕跡,跟在高公公後面,去了一處偏殿。一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和侍衛什麼的,都恭敬的讓路,但春荼蘼覺得,他們都注意到了她的臉。

      「皇上血熱,最怕暑氣,已經秋高氣爽的時節,卻還要歇在比較陰涼的地方。」高公公帶春荼蘼穿過一條兩側種滿花樹的小道時,解釋,「皇上下了朝,和大臣們忙碌了半天,見春六小姐又睡得香,皇上也就眯了一會兒。」

      春荼蘼聽著,卻並不出聲。

      今天的高公公有些奇怪,話比較多。照理,這些皇上的飲食起居等事,不該隨便透露給外人才是。感覺上,高公公心裡有事,於是有點反常。

      有的人就是這樣,心緒難平時就喜歡說話。但像高公公這樣浸淫皇宮幾十年,屹立不倒的皇上第一心腹,應該不至於如此。除非,是皇上心緒不寧,高公公擔心,所以提醒她呢。

      很快,兩人進了一處偏殿,自然面積極大,因為空曠,確實顯得更加陰涼。其實現在天氣很舒爽了,甚至一早一晚有些冷,但下午兩點的時候,加上今年天冷得晚,溫度倒真的很適宜。

      韓謀穿了件家常的偏衽袍子,衣襟那兒有點略敞,露出脖子下方一點的皮肉。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可保養得極好,看起來至少小了十歲。頭上也沒戴冠,只高挽髮髻。春荼蘼被帶進來的時候,他正貌似輕鬆隨意,實際上有點心事重重地坐在桌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這時候的皇上大叔,沒有往日令人抬不起頭來的威嚴,而是有些恍惚脆弱,似乎深深的沉浸在回憶之中。而這場面,真像舅舅見外甥女,隨意得很。

      春荼蘼低下頭,規規矩矩行禮,這才明白高公公為什麼這樣。之前他曾說皇上找她,是為了朱禮案的事,只怕皇上為此要揭開自己心頭的傷痕,所以才這幅模樣吧?韓謀此人,確實是雄主,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也不多疑,甚至是重情的。這樣的人,最容不得背叛,何況他還是皇上。而依外祖父所講,朱禮身為韓家未龍興、韓謀未登基前的朋友,背叛會更令韓謀受不了吧?

      「哦,起來。坐下。擺膳吧。」除了一個語氣助詞,韓謀直接下了三個命令。第一個是對高公公和春荼蘼。第二是對春荼蘼。第三個是對高公公。

      春荼蘼見在皇上佔據的大桌旁邊,有個小桌,就走過去坐下。無論桌椅的高度和擺放的角度,都對皇上呈仰視之態。但做為一名女子,能得到和皇上共膳的機會,應該夠得瑟的了。

      不過,御膳沒有她想像中那麼豪華,也就是那幾樣,倒是有肉有菜,有湯有飯,而且品質和廚藝都很了得。特別是那道菹齏,涼拌的,超級好吃,春荼蘼在韓謀示意開吃後,毫不客氣的一掃而空。

      沒辦法,早餐吃得早,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在公堂上,她十分敏銳,在平時,神經就有點大條。她這種極端相反的個性很奇葩,雖說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才這樣,但在皇上這兒,她有點破罐破摔的感覺,反正她禮儀多好也不會被誇獎,冒犯也不一定被懲罰,全憑那位的心思,不如選擇不怕,自然大方點,那位更喜歡。

      而古代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很少有人在皇上面前還能大吃大喝的,於是場面就有點詭異,空曠的偏殿中回音又好,韓謀倒沒怎麼動飯食,只聽春荼蘼吃得歡暢了。

      「那道菹齏,似乎小六子喜歡,回頭連賞她三天,每天中午叫御廚房做好,給送到安國公府去。」韓謀吩咐高公公。

      高公公應了聲,心中卻有點高興。有人能在皇上面前無所顧忌,皇上是高興的吧?從前只有……唉,如果真是被冤枉的,皇上這心裡,指不定多難過呢。

      可春荼蘼聽到這話卻是差點噎住,「皇上,您還真不怕我的吃貨之名被更多人知道!」

      「吃貨?」韓謀哈哈一笑,「這又是你造的新詞嗎?嗯,倒是貼切。高盛,改為連賞賜十天,再加上這盤燴羊肉,朕嘗著不錯。」

      「是。」高公公應。

      「皇上!」春荼蘼不滿的嚷嚷。

      「你可知道朕對朱禮案的看法?」韓謀突然問。

      春荼蘼有些吃驚,心道:皇上,沒有您轉換主題這麼激烈的,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但韓謀顯然沒想讓她回答什麼,也不避諱趕緊連退數步的高公公,似乎不突然說出來就沒有勇氣了,「人在少年時交的朋友,總是無比真心,以為會一輩子相知,哪怕是君臣之間。結果,卻是朕想得太簡單了。朕的寵,就是他人的罪,不如對誰都冷淡。」他歎了口氣,「良妃的事,朕是調查過的。她不無辜。但,她也是被害的。她之前有過幾次身子,卻連頭三個月都沒過,就沒了。朕的好皇后,功不可沒,雖然她自己沒有動手。良妃,只是報復罷了。可良妃卻不想想,朕沒有兒子,她報復的,其實是朕吧?」

      涼爽的地方,春荼蘼的冷汗卻冒了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4 01:41 AM

第四十一章 叫一聲聽聽

      民女不想聽啊!這些皇家的秘辛,為甚麼每一次都讓她知道!何況,這是宮闈的事!她嫌自己命長還是怎麼著?大概良妃的事和朱禮案有因果關係,但用不用說得這麼詳細啊皇上?難道,事後還得麻煩您老人家殺人滅口嗎?

      「朕本想關良妃幾年,再放她出來,畢竟她是朱禮的妹妹,哪怕是偷偷放出宮去。但,她卻很快死得不明不白。朱禮很疼愛這個妹妹,為此與朕是生了些罅隙,但朕,一直不相信他會謀反。他心中有家,可也有國,怎會是那種公私不分的小人。」

      「那您為甚麼……」

      「因為他刺殺朕。」韓謀很快接話,可見當年的事,在他心中的烙印有多深,「就算人證物證毫無瑕疵的擺在那兒,朕也不肯信,要堂前御審,並沒有對臣民公開,就在這間偏殿之內進行的。」他環視著周圍,似乎時間倒流了似的,「他真的與朕拔刀相向,狀若瘋狂,嘴裡發出野獸那樣的呼喊聲。世人都道他沒有成功,事實上,只差一點,朕就死了。他一刀正刺在朕的左胸,再偏兩三寸,就能插入朕的心臟。朕幾度徘徊於生死線上,當時白相不在,賢王有事滯留在西疆,皇后就與幾位老臣做主,由杜衡審結了此案。」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的撫在左胸上。

      「那……朱筆御批呢?」春荼蘼問,因為大唐的律法相對完善,死刑也要最高行政機構核准才能執行,不像某些影視劇那樣,一個小縣官都能把人拖下去斬了。獲死刑的犯罪,是要皇上親自批示的。何況這樣牽連甚廣的大案,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韓謀神色間閃過稍縱即逝的痛悔之色道,「朕傷得神智不清,為不讓不懷好意者相疑。每天強撐著上朝,加之又氣又惱,就批了杜衡奏請的朱禮謀反大罪,十惡之首。至於朱禮,是當場被侍衛誅殺了的。」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當上皇帝的男人就更好面子,尤其還是以英明著稱的皇帝。所以,就算事後覺得此案有很多不對頭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本能的不想再翻出此案。也不能承認錯誤。而因為朱家降過突厥,在文人士子中名聲不好,之前朱禮又是他的寵臣,加上良妃謀害皇嗣的罪名,因此這麼多年來,只有許文沖嘗試過翻案,卻落得個身首異處,橫死長安城外的下場。

      也正是因為許文沖遇刺,他對這樁謀反案的疑慮更深。但他是皇帝。他能說他經常會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嗎?對此事,他曾經非常矛盾,多次想把這件陳年往事掀起,又因為種種顧忌而壓下。就算內心深處想重審。卻也沒有名正言順的藉口。但現在不同了,阿蘇瑞經密報被抓起來,迫得他不得不下了決心!

      救一人,查一案。一舉兩得,他沒有退路。尤其,阿蘇瑞絕不能出事。他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在他已經絕望之際出現的、上天賜給的珍貴禮物。絕對不能放棄。因為,這關乎到他的血脈,還有他的宏圖霸業!

      大不了,朱禮謀反案翻過之後,他下一道罪已詔,向天下人承認這個錯誤。春荼蘼這丫頭說得對:這樣反而能增加他在百姓中的聲譽。而且,他真的愧對朱禮,必須還朱家一個清白。

      「朱禮刺殺皇上,兇器是甚麼?」春荼蘼突然問。

      韓謀一怔,之後卻沒有猶豫,因為那一下錐心之痛,他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那兇器尖端的寒光,還經常在他夢裡出現,「是一根鐵棍,磨得尖銳之極,約有拇指粗細,半尺來長。」

      「他一直被關押,哪弄來的這鐵棍?就算是有奸細幫他忙,難道御審前都不搜身?他跪在皇上面前時,也沒有帶著鐐銬?」春荼蘼心中也是疑慮重重。

      這案子,她一直只是聽說。不相關時,聽百姓們八卦。相關時,聽了白敬遠隔了一手的資料。現在聽皇上說起,很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但總還覺得隔著一層半透明的窗紗似的,模模糊糊的不夠真切。她想查本案的案卷,結果卷宗都封存了,她無處下手。

      「還有,當時朱禮發出的類似於野獸的嚎叫是甚麼樣的?他突然刺殺皇上,難道沒人想過他是失心瘋了?哦對,他血濺當場,皇上也龍體危急,此事大約沒人細究。」春荼蘼似自問自答的說,忽然又想起甚麼似的,「皇上,民女有個要求,您聽了不要發火好不好?」

      「不發火,說來聽聽。」韓謀心頭一緊,隨即就汗顏。

      他算是行武出身,幫父皇馬上奪天下,戰功赫赫,生生死死的從枯骨堆裡爬出來過,還不只一次。之後奪嫡之戰也兇險萬分,曾經十幾個兄弟,死得只剩下和他同心的賢王,這才坐在龍位上。期間經歷了多少大事,他從沒怕過。可這時,他卻怕眼前的小姑娘又出甚麼古怪,心裡居然沒底!

      「皇上能不能跟民女學學,當初朱禮是怎麼嚎叫的?」春荼蘼吞吞吐吐地說。

      「臭丫頭,你敢戲耍於朕?」韓謀一拍桌子,御膳還沒撤,於是杯盤在桌上跳動,發出叮噹一通亂響。

      春荼蘼縮了縮脖子,低頭咕噥道,「君無戲言,您說過不發火的。」聲音不大,但絕對讓韓謀和高公公聽得一清二楚。

      高公公身子弓成一個C型,極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好麼,皇上連「臭丫頭」這樣的話都罵出來了。有時候,這三個字代表鄙視和厭惡,有時候卻代表親昵。目前看,顯然不是前者。

      「好端端的,學那個幹甚麼?」韓謀額頭上青筋都要蹦出來了。

      這丫頭!就這丫頭!她怎麼就那麼多古怪!

      「因為魔鬼藏身于細節之中啊。」春荼蘼抬起頭,理直氣壯,「我要知道,那些單音節中有沒有特殊含義,還是單純的發音。別小看微不足道的證據,說不定是破案的關鍵。」

      「對本案,你難道沒有多少頭緒?」韓謀問。

      春荼蘼搖頭,表情還很無辜。

      韓謀氣不打一處來。又焦急,「那你就敢把寶押在這上面!」

      「因為……我必須押對寶。因為……我輸了,就輸了阿蘇瑞的命。所以,皇上請您配合。」

      韓謀又是怔住,張了張嘴。最後卻沒說甚麼,只對高公公揮了揮手。

      高公公立即上前,讓小太監進來,麻利的把膳食都收走。之後,又指揮人抬進一口兩尺見方的箱子。箱子是黑漆的,上面掛著三把大銅鎖。箱體面積雖不算大,但看樣子非常沉。春荼蘼幾乎立即就知道那是卷宗,在現代當了那麼多年書蟲,知道書啊、紙張啊,堆放起來的時候最是沉重,比石頭不差。

      「有甚麼疑問,從這裡找吧。」韓謀道,看著春荼蘼。

      他以為春荼蘼會發愁,畢竟這些要都看過來。是多大的工作量啊。但他不知道,這種繁重的案頭工作,水磨功夫,春荼蘼非常習慣了。所以根本沒甚麼大反應,除了眼睛一亮之外。

      然後,她完全沒有忘記剛才的話茬,對韓謀說。「您還是得給我模仿一下當時朱禮都叫了甚麼,因為卷宗記錄不了聲音呀。」

      韓謀無語,胸口起伏了數次。最終為了死去的朱禮和還活著阿蘇瑞,把小牙一咬,把老心一橫,張嘴叫了聲。他放不開,生平第一次如此拘謹,那叫聲就像小動物被踩了尾巴。

      春荼蘼死忍著沒笑出來,一邊的高公公腰都要彎到地上去了,肩膀因為忍笑而僵硬。韓謀大窘,又羞又惱,正要發火掀桌,大展龍威,卻不知為甚麼,腦海裡突然閃現出當日的情景:朱禮那種複雜難明中摻雜著絕望的眼神,似乎還有痛苦的淚意。

      於是,一張口,又一聲叫出。

      「不對。」他皺皺眉,完全陷入了回憶,又轉過頭來問高公公,「高盛,當時你也在場,幫朕想想,似乎比剛才那聲要低啞些,發『思』音。」

      高公公連忙抬頭,見韓謀神色認真,也想了想,點頭道,「老奴記起了,您說得對,不過後面幾個音節似乎完全不同啊。」說著,也試著叫了聲。因為是公公,提高了聲音就有點尖利。

      接著,皇上韓謀和一等的總管大太監就在偏殿中叫了起來,一聲接一聲的,後來韓謀甚至站起身,走到偏殿的中央。

      這種情景,本來應該很搞笑,很滑稽。堂堂天子,大唐的國君,竟然滿屋子亂走,叫著令人難以明白的單音節,絕對的精神病狀態。但漸漸的,三人卻都失了笑意和囧意,因為越到後來,就越令那多年前的一幕,似乎在眼前浮現。

      很久,韓謀和高公公終於確定了幾個音節,反復叫了幾次,令春荼蘼牢牢記在心裡。隨後韓謀見天色不早,就催春荼蘼回去。

      「一個月時間,給你調查,夠不夠?」他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4 01:43 AM

第四十二章 襲擊龍胸

      春荼蘼點頭。

      不夠也得夠多,遲則生變。就算這樣,韓無畏的看守壓力也很大了,因為本案觸動了太多人的神經。

      「皇上再給我點人,秘密的人。之前給的,不夠用。」她提要求。

      案子大、牽涉的面廣、背後的權貴多、時間緊任務重,還得提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所以她得派出精英調查,還有一部分人打掩護,擾亂對手的視線,更得留人保護自己。這就是為什麼複雜的官司需要律師團的原因,在現代都如此了,何況在以武犯禁者無比嚴重的古代?

      「你不是已經動手了?」韓謀露出一點笑意,看向春荼蘼的目光有讚賞,更像看一個耍鬼心眼兒的熊孩子。

      「什麼也瞞不過皇上。」適當的恭維著,但……哼哼,也是她不想瞞。

      「讓無畏那小子幫你吧,他父王手底下有人。天牢的守衛,朕會交給小正。你們三個,總之是合作習慣了。」韓謀想了想說,然後從袖子裡摸出一串鑰匙,「這個拿去,可以打開箱子。」

      春荼蘼略施一禮,上前。

      韓謀伸出手。

      鑰匙一共三把,式樣複雜奇特,對應著黑漆木箱上的銅鎖,由一根紅繩串在一起,看起來令人很有一種秘密即將揭破的興奮感。

      春荼蘼緩緩走近韓謀,儘量做出端莊穩重的樣子,雖然心裡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即打開箱子,仔細閱讀那些卷宗。只是因為春大山對白蔓君的承諾,從小就對她進行了良好的貴族淑女的禮儀教育,令她行起禮來也能行雲流水,優雅高貴,可惜這身子的協調性不太好,此時心裡又波瀾起伏的,就沒留意身上穿的不是原來的衣服,而是一套嶄新的宮裝。

      她的個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可這衣服的原主比她還高,裙子就有一點長。之前走路時一直手提著裙擺還好,此時心神全在那串鑰匙身上,一沒留神,就自己踩到自己的裙邊。其結果是簡單而直接的:身子前撲。

      誰也沒料到她走得平平穩穩的,卻突然來這麼一出。韓謀是馬上皇帝,天下安定後也沒鬆懈身體鍛煉,所以以他的身手來說,躲開春荼蘼這驚天一撲是完全沒問題的。但與他第一反應同時冒出來的卻是:這丫頭是他的表外甥女,他不能讓她臉朝下,直接拍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樣也沒有身為表舅的覺悟,也對不起忠誠勤懇、小心翼翼了一輩子的白相。再者,打官司救阿蘇瑞,還朱禮的清白全靠這丫頭呢,不能摔傷她的嘴啊。

      於是,他不退反進,伸手扶住春荼蘼的一條手臂,幫她穩定重心。但,人失去平衡的時候本能的雙手亂抓。春荼蘼雖然左手手肘被韓謀架住,另一手卻仍然向前、然後自然向下。

      沒有發出撕裂的布帛聲,因為皇帝的衣裳,品質是很高的。但韓謀的這件家常袍子的領口處有點微敞,此時竟然被春荼蘼拉開了。

      壞了!上回腳下不穩,把假皇上的褲子扒下來過,看到兩條細瘦光滑的男人小腿。這回更可怕,她直接襲胸,還是龍胸,雖然速度快得還沒來得及有手感,但大片胸膛卻露了出來。

      真龍天子和他弟弟二龍影子啊,都被她非禮過,實在是太……太……囧了。

      而當她看到那片肌肉結實的左胸,立即驚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裡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狼眼標記!

      就在韓謀左胸的心臟位置,有一塊痣記,就像帶著冷厲鋒銳之氣的狼眼,和夜叉胸口的那處一模一樣。同樣的形狀、顏色、大小、位置、甚至感覺。

      從前在夜叉身上看到這個的時候,她得知那是天生的,而不是後來刺上、紋上的。所以她很清楚那是一種痣,算是皮膚生了病。因為形狀太奇特了,可能患病率是萬、十萬,甚至百萬分之一。若這種痣表面粗糙的,就很容易病變,導致皮膚癌什麼的。若是光滑,那就一輩子也沒什麼事。而且,它往往是顯性遺傳,也就是說:會傳給擁有者的孩子!就像家族的標記。若是……考慮到染色體什麼的,父傳子的機率更大!

      突然之間,她心裡像劃過一道閃電,所有晦澀難明的問題,瞬間都有了答案。這就是為什麼夜叉讓她拿著那把小弓來找韓謀,韓謀立即變了態度。這就是為什麼在這個案子中,哪怕是揭破自己不光彩的往事,韓謀也盡全力配合她,拼命要救出夜叉。

      原來!

      她覺得自己猜的沒錯,但還需要去向夜叉證實。但她現在必須裝得什麼也沒看到,不能捅破這天大的窟窿。

      韓謀沒有兒子,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再生子的機會不是沒有,但是比較小了。她偶爾也聽過私底下的傳言,大臣們為皇上無子的事擔憂不已,有的更是蠢蠢欲動。要知道沒有合法的皇位繼承人,對一個王朝來說,也是個極不穩定的因素。但君強則臣弱,韓謀又值盛年,身體一向很好,所以此事還只是暗潮而已,沒有浮到水面上來。

      那麼,如果她的猜測得到證實,韓謀要拿夜叉怎麼辦?夜叉身世複雜,認祖歸宗什麼的基本是扯談。甚至透露出去,會影響大唐的安定和突厥的激烈反應。可韓謀,能允許自己的血脈流落於外嗎?不會像對影子一樣處理吧?那樣救夜叉出了牢籠,是不是要把他變相的關到另一個地方?

      她捨不得!她心疼!夜叉屬於黑暗,所以才來去自由。試想把一頭狼關起來,剝奪了它的尊貴和屬於山林的野性,那還不如殺了他!

      「請皇上恕罪!」春荼蘼倒退兩步,跪在地上,死死低著頭,剛才想那麼多,其實只是一眨眼的時間。而她聲音有點發顫,看似是被嚇壞了,實際上是免得被看出破綻。

      韓謀太精明,那雙眼睛比X光射線還可怕,能去皮看瓤,直逼人的內心。

      「你這丫頭,毛手毛腳的,真不知道白相那樣的人,怎麼教養出來你這樣的孫女。」韓謀責怪道,卻並沒有發怒。

      春荼蘼暗松了口氣,卻仍然不敢起身,還磕了個頭道,「謝皇上寬容,民女經常失儀於人前,實在與祖父無關。您別忘記,民女長於民間,粗野慣了。幸好皇上是曠世名君,這才容得下民女這等不長眼的。」

      「你不是故意,朕沒打算怪罪,你大可不必如此溜鬚拍馬,實在肉麻得很。」韓謀自己不動手,而是由一直在旁邊裝透明的高公公快步上前,幫著整好衣襟,又取下他手中的鑰匙,走來塞在春荼蘼手裡。

      「快起來吧,皇上沒怪你。其實,是咱家給你選的衣服不合適,真是罪過。」高公公輕輕拉了春荼蘼一把。

      這時,韓謀居高臨下,又因為春荼蘼始終不抬頭,目光無意間掠過她頭上的那只荼蘼花金簪子,很快又轉回來,釘在那美麗的首飾上,神情一凝道,「六丫頭,你頭上簪子好別致,取下來朕瞧瞧?」

      春荼蘼也是怔住,卻不敢不聽命,把簪子拔下來。

      「這是內造之物,你如何得來?」韓謀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問。

      「是紅繡鞋案中的方娘子送我的。」春荼蘼實話實說,無半點隱瞞,「皇上難道忘了,她是朱禮妻妹的女兒,因為父母死于南方,才入長安投奔姨媽姨父,後來朱禮案發,她被杜衡偷偷以死女囚換下,強納為妾。五年前她逃出過奉國公府一次,到了我的家鄉范陽。在那兒,她租的是我家的房子開酒樓,倒與我家有幾分交情,臨離開時,送了這個,做為我出嫁添妝之物。」

      說完這段話,春荼蘼腦海中滑過一個念頭,但太快了,沒捉住。

      「哦,倒有這種淵源。」韓謀神色有點悵然,「當年宮中有一能工巧匠,做的首飾還帶機關的,簡直巧奪天工。不過他為人高傲,一生也只做了幾件。朕記得,賞賜了你祖父和朱禮各一件,這只正是朱禮拿走的那一件。不過,當年朱禮抄家問罪,朕沒注意過這種小事,但這只簪子怎麼保留下來,又落到方娘子之手?」

      「這個民女倒不知。」她說的是實話,她真的不知道。但為什麼,她突然想起方娘子去世時給她的那種感覺呢?似乎,方娘子有話對她說,卻沒說出來。

      「拿去吧,只是別當普通的東西。白相的孫女這麼沒眼光,也是笑話。」韓謀只是看到熟悉的東西隨便問問,並無深意,「此物的價值遠在其他金銀珠寶之上,那名工匠已死多年,這是不能複製的傳世之作啊。」

      高公公上前,從皇上手中取回簪子,還小心的給春荼蘼插在頭上。然後又倒退兩步,左右看看,確定無礙了,才點了點頭,躬身退下。

      「那民女就告退了,還得研究卷宗,時間挺緊張的。」春荼蘼借機說。

      韓謀允了,叫小太監送她出宮,箱子卻沒讓人抬,只說,「你今天先回家歇歇,再忙也不在這一天半天的。明天,朕有旨意給你。」

      春荼蘼滿心狐疑的離開,出宮後,直奔天牢而去。

      這邊,當她離開,韓謀就冷下神色問,「高盛,你說,那丫頭看到了多少?」說著,手掌無意識地撫上左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5 09:35 PM

第四十三章 狼山往事

      「應該沒看到吧?看春六小姐嚇得那樣。」高公公想了想說。

      韓謀搖頭,「恰恰相反,她全看到了,而且看得清楚。那個丫頭,看似甜美可愛,實際上膽大包天。用她的話怎麼講,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她若沒看到這處狼眼痣,斷不可能這般的誠惶誠恐,連頭也不肯抬。」

      「可是,就算看到,小……小殿下胸口上那處,她未必知道。」高公公說到這兒,突然一頓,「難道也看過?不能吧?男未婚,女未嫁,要看那種隱蔽的地方……」

      不知道如何稱呼夜叉,若叫阿蘇瑞,皇上會覺得真龍血脈認賊作父,可那位又沒有大唐名字,所以直接叫了小殿下。

      「那小子對六丫頭有情,還用情很深,寧願自己不要性命,也要護得六丫頭周全。他拼命掩飾,不想讓朕發覺,可如何能瞞得過朕。朕,可是他的父皇。」韓謀說著就長歎一聲,似得意又似惆悵,「父子連心,可是說著玩的?」說著,緩緩坐下,陷入沉思。或者說,回憶。

      正如高盛所說,他年輕時也曾經囂張胡鬧過。那年,他還不到十八歲,大唐江山也還沒有建立。但在那個群雄逐鹿的亂世,韓氏已經掌握了主動,入主天下只是時間問題。各路舉反旗的人馬不是歸順,就是已經勢微,而時任突厥皇帝的波瑞已經過了天命之年,老弱得甚至連抵抗到底的勇氣也沒有,留下幾個部族首領死守長安城,自己早在一年前形勢不妙時,就已經撤回阿爾泰山脈。他的這種行為,也造成了後來突厥的分裂。

      但當時,他的大哥在軍中職位比他高,又怕他軍功太過,將來奪得天下後會獲封太子,就瞞著父皇調他去追殺繼續敗退的突厥各士族。而就在狼山附近,他活捉了一個部族的首領。這個部族的突厥名字翻譯過來就是:神之族。

      據說,他們是神的後裔,在突厥各部中享有獨特的地位。可惜,戰爭已經令他們接近於滅族。偏那個首領是個軟骨頭,為求活命,向他透露了一個大秘密:突厥人之所以能佔領中原百年,是因為首代皇帝得到了一把射日天下弓。這把弓是天降神鐵所制,上面的咒文被突厥歷史上法力最強大的五位薩滿加持過。

      傳說中,得此弓者得天下。突厥得了中原沃土後,那把弓又被還回神聖之地。

      十七、八歲,戰功赫赫,那時的他覺得自己武功蓋世,聰明絕倫,無所不能。所以,他要得到那把弓。雖然認為自己無需外物就可以統治中原,卻想著天下神器應予我手。何況那首領還說,伴隨著這把神弓的,還有神之族百年前的祖先,在突厥馬踏中原時掠奪來的巨大寶藏。

      他令追擊大軍原地修整,自己不顧身邊人的反對,也不管這個傳言的真偽,偷偷的隻身上了狼山。手裡所有的,不過是所謂的幾句尋寶口訣。然而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幾天後,在他憤怒的失望而歸時,他遇到了狼群的襲擊。

      這時候他才明白,他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強。從小到大的順遂和百戰百勝,讓他忘記這世上總有他應付不了的兇險。面對數百頭兇殘而毫不退縮的野狼,他且戰且退,真的以為會葬身於此。隨後,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個首領其實並不是膽小怕死,而是誘惑了他的爭勝心,要讓他死在狼山上!

      好一招借狼殺人!

      不過,他到底是真龍天子,有神氣護體。在那樣的絕境裡,他不小心跌入一個僅容單人通過的石縫。那石縫相當長,好像把整座狼山劈成了兩半,但從外頭是根本看不到的,裡面卻隱約透進光亮。他就這麼七拐八拐的走了不知多久,當他已經辨認不清方向時,卻陰差陽錯地找到了寶藏石窟!

      高不可觸的、天然穹頂上的裂縫,有陽光輕輕泄落,映著那耀眼的財寶光芒,形成一片驚心動魄的金色。他看到那地下石窟如此之大,似乎是把半個山腹都挖空了。他不知當年這麼多財寶和大量武器是怎麼運進來的,只震撼於眼中所見。而那些武器雖然陳舊落塵,卻依然鋒利無比,冶煉技術簡直登峰造極。就算他生在武勳之家,就算他跟著父皇爭霸天下,此時見到石窟中的情形,也驚得目瞪口呆。隨後,他更是找到一具狼的枯骨。

      那副枯骨極為巨大,可以想像,在此狼還活著時,體型能和小象一般大小,絕對是狼王中的狼王的級別。它被安置在一個以石頭雕刻出的、同樣巨大的、風格粗獷的祭壇上,顯示出特殊的儀式感。而在枯骨之下,靜靜的躺著一把小弓,正是射日天下弓。

      開始時他並不相信,因為他想像中的神弓必然古樸而強悍,充滿殺氣,能彎弓射日、威風凜凜,至少需要幾石力才能拉開,怎麼會是玩意兒一樣的小東西。但當他細細觀察後,見識過材質的非金非鐵,見識過機關的巧妙,見識過上面的咒文和像狼眼一樣的綠色寶石,又考慮到它出現的位置如此特殊,就完全相信了。

      只是寶藏雖多,他卻也要活著走出去才能擁有。倒楣的是,掉下石縫時,他的武器不知掉到哪裡去了,他只好拿了兩根尖銳的狼骨尋找出路。原路返回不可能,他只有繼續向前。又不知多久,他聽到月夜狼嚎,隔著很遠就令人毛骨悚然。奇怪的是,中間夾雜著女人驚恐的哭叫。

      憑著這些聲音,他才走出石窟。然而當他從某處山洞出來,就見有個背著大包裹的女人被關在一個粗木所制的大籠子裡,驚恐得團成一團,蹲在木籠中心,還要不斷躲避伸進來的狼爪。

      周圍,無數的狼流著口水、呲著獠牙衝擊木籠,發出砰砰的響聲。而制木籠的木頭雖然很粗大,可卻做得並不結實。再這樣下去,木籠必散。那時,沒了最後保護的女人必定被撕成碎片,連骨頭渣子都被吃得一乾二淨。

      明智的做法是先悄悄退回山洞,沿原路回去,因為有很多需要輕功才可上下的地方和狹窄空間,是狼無法進入的,完全可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想其他法子出去,畢竟他身上帶的乾糧和水沒丟,還能熬一段時間。可不知為什麼,或者是血氣方剛,或者是骨子裡的驕傲,令他不想向畜生低頭,更不忍心見一個姑娘被活活吃了,於是突然就出手。

      真是驚險哪,他飛奔過去的瞬間,木籠碎裂了。他剛好一手拉住那個女人,一手揮舞暫時的武器,也就是一根長而尖銳的狼骨,拼命向山洞裡頭退。

      這時候,又出現了奇怪的事。那些狼居然不追他,只尾隨,並包圍。他抬手,它們停,他收手,它們繼續逼近。一來二去,他發現那些狼居然怕他手中的骨頭棒子。當下,試探著遠遠扔了出去。

      群狼追逐著枯骨,像搶奪聖物一般。他借著這個機會,帶著那女人逃到安全處。隨後幾天裡,他每天只要扔出幾根枯骨,狼群就不會追尋進來。

      這件事,直到現在,他仍然覺得非常奇特,也根本無法解釋。

      只是當時,兩人逃到藏寶窟,暫時安全後,他震驚於那女子的美貌中。她的金髮,她的雪膚,她碧綠的雙眸,都迷惑著他,又引得他分外好奇。

      女子會中原的語言,感激了他的救命之恩後,告訴他,她是羅剎人,之所以到狼山上,是因為她的丈夫想要個兒子,所以把她獻祭給狼神,如果狼神允許,她就不會死,反而會得到一個兒子。這片地方,中午時分沒有大型野獸,其他時候卻有大批群狼聚集、出沒。她丈夫的手下,午時把她抬來,鎖在木籠中,過七天的午時,會再來接她。

      聽到這些,他當時就笑了,因為覺得這想法極為愚蠢。這女子若不是他,早就喂了狼,哪來的狼神讓她受孕?可他還沒笑完,女子就撲倒到他身上,說既然他從天而降,他就是上天賜她的狼神,她祈求他,給她一個兒子。

      那時他很年輕,正是需求旺盛的年紀。偏之前他一門心思打仗,情竅未開,不像其他兄弟那樣,很早就經過人事。這樣的他,被一個絕色妖姬主動撩撥,哪裡把持得住?

      事後,女子告訴他,她有個突厥名字,名叫瑪努。

      在她的溫柔與熱情中,他首次嘗到了情欲的滋味,之後食髓知味、不知饜足。十七歲的少年,再度自以為,擁抱著這個女人,就是一切。在那段日子,他甚至忘記了山外的一切。而憑著瑪努所攜帶包裹裡的食物和水,他們渡過了不分日夜,只有相互不斷糾纏的七天。

      第七天他醒來時,正是下午。他發現瑪努不見了,射日天下弓也不見了,只有她用血寫在一塊絹帛上的話:我走了,希望你得到上天賜予的最大祝福。別恨我拿走了你要的東西,但我絕不會洩露這個地方。只是,假如你給了我孩子,有一天他會拿著那把弓去找你。那時,請你讓他平安快樂。因為,那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謝謝你,讓我渡過了最快樂的七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5 09:3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8-7 09:00 P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不只是女人,才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念念不忘。對男人來說,第一夜的女人同樣深埋於心間。

      但他憎恨背叛,他認為偷偷離去就是背叛,何況還被「偷」走了射日天下弓?所以儘管他對瑪努念念不忘,卻從不提起。他感覺到瑪努的丈夫是個有權勢的突厥人,卻沒有去認真打聽過到底是誰,所以更不知道那七天,他真的遺失了骨肉在西域這片廣袤粗獷的土地。

      那天,春荼蘼把射日天下弓拿給他,他震驚之餘,立即就去見了阿蘇瑞。而當看到阿蘇瑞胸前那只狼眼,他就確定了一切。而後,聽到阿蘇瑞簡單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他就陷入了無比的悔恨中。

      是的,他非常非常後悔,為賭那口氣,對瑪努不聞不問,苦了自己,更苦了那對母子。如今他沒有兒子,阿蘇瑞是他惟一的。雖然因為阿蘇瑞有異族血統而不能繼承皇位,但如果他在兒子幼年時就找回身邊,至少阿蘇瑞的身份不用如此的尷尬,連個正大光明的韓姓名字也沒有,他也不能對外宣稱,他有個如此高大英俊的親生子。

      還有,已經香消玉殞的瑪努……他因為已經失去所有補償的機會,所以就覺得世上負心薄情的男人,還有比他更甚的嗎?

      當年,他那些試圖爭位的兄弟們都不知道,其實父皇早就決定把皇位傳給他,只因為父皇那麼多兒子,惟有他的胸前有那顆獨一無二的狼眼痣。韓氏一族始終相信,那是韓家真正繼承人的標誌。就連影子,白皇后一母所生的雙胞兄弟,處處長得與他相同,卻也沒有那特殊標記!

      假如以後他再生不出兒子,或者阿蘇瑞是韓氏後裔中惟一胸前有狼眼標記的繼承人,他又該怎麼辦?大唐江山要如何?他的雄圖霸業又將如何?他要怎麼安排阿蘇瑞的將來?

      但,這些不是他現在要考慮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讓阿蘇瑞光明磊落的以律法之條脫去罪孽,可以不必再躲躲藏藏的生活。其他的事……容後再想吧。

      他這邊陷入回憶,那邊高公公卻還在發愁。知道皇上那顆狼眼怪痣的人,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有兩個人了,一個是皇上本人,另一個是從小就侍候皇上的他。皇上就算在臨幸后妃嬪妾之時,也習慣不脫掉貼身的上衣,就是不想這秘密被第三個人發現。

      那天他跟隨皇上去天牢,當他親眼看到小殿下身上那處一模一樣的地方,驚得差點暈死過去,不知該為皇上高興還是發愁。現在,如果春六小姐真的也看到了的話,皇上要殺人滅口嗎?

      他不知要怎麼勸皇上,卻又心生不忍,因為接觸了幾次之後,他倒是蠻喜歡春荼蘼那個丫頭的,不忍她為無心之失而丟了性命。

      「皇上,奴婢斗膽,有一句話說。」想到這兒,他硬著頭皮道,「春六小姐真的未必看到了什麼。就算是有……她也不是行事沒分寸的人,不如由奴婢去敲打敲打,讓她把不該說的話都爛在肚子裡。您對白相一向天恩浩蕩,就連白世玉和長公主做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皇上都給了體面,這件事,諒她一個小丫頭也翻不出天來,何不以觀後效?」

      「你這是說一句嗎?這明明是一堆廢話!」韓謀哼了聲,「那丫頭人緣倒好,能讓你開口求情。朕剛才不是說了,阿蘇瑞對六丫頭有情,你不想想,朕若動手腳,只怕傷了遲了二十多年的父子情。你平日裡是個精明不多事的,可見是關心則亂。」

      高公公立即跪下,「奴婢是關心皇上,所以亂了。春六小姐不僅對皇上以法治國的大策有大用處,更能令皇上開心開顏,絕對對我大唐有功啊。」

      「下回朕把這話告訴給六丫頭聽,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以後可得把你當自己人了。」韓謀又哼了聲,卻無憤怒之意,「也是朕縱得你,一個太監,居然管理起朕的事來。你就是仗著打小服侍朕,跟著朕從戰場到登位路上幾度出生入死,打量著朕捨不得辦你呢。」

      「奴婢不敢。」高公公立即蜷起身子,想再度施展「我是透明人」大法。

      可韓謀卻道,「那丫頭到底有沒有看到什麼,只叫人打聽一下她出宮後去了哪兒就行。若她直接去了天牢,必定是看到了,所以去證實。那丫頭處處好,就一樁,眼裡不揉沙子,只要和證據啊、破解疑問啊相關,她就沒有平時那麼會裝,容易露出破綻,性子又急。何況,她若沒見過阿蘇瑞身上的痣,又何必對朕身上的印跡這樣驚訝?但若她直接回了安國公府,那大家放心吧,她肯定什麼也沒看到。無論是朕身上的,還是阿蘇瑞身上的。」可是,如果那丫頭知道這件事,並且去對比,說明她和他兒子的關係相當不一般哪。那以後,又要把他們兩個怎麼樣才好呢?

      「皇上聖明!」其實是想說:皇上老謀深算。

      「少拍馬屁!」韓謀甩開其他念頭,氣笑,「趕緊著人擬旨。順便,你去看看六丫頭的行蹤。」

      宮外,真讓韓謀料著了,春荼蘼沒能冷靜的先回家,而是去天牢找夜叉。因為她有御賜的牌子,守天牢的人又是韓無畏,所以她隨時隨地可以見到她想見的人。

      兩人隔欄相望,都有千言萬語,也都沉默著,不知如何開口。只眼神在空中纏綿,真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最後,還是春荼蘼先動,貼近鐵欄,對夜叉勾了勾手指。這個動作很有些輕佻,可她神色卻正,對夜叉也有著無以倫比的控制力。

      夜叉慢慢走過來。

      春荼蘼伸出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襟,猶豫了一下,拉開。

      已是秋日,地牢陰冷,夜叉卻仍然穿著單袍。所以,柔緩的動作,卻在下一刻露出了胸膛。

      夜叉身子一僵,似乎永遠無法預料自己心愛的姑娘會做什麼事。接下來,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因為春荼蘼的小手伸進他的衣服,印在他心臟的部位。

      強健而充滿力量的肌肉,緊實而適當光滑的皮膚,微熱的體溫,以及皮肉骨骼包裹下強有力跳動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因為她的貼近而忽快忽慢,震得她手心發麻。

      「荼蘼……」夜叉低沉地念了一句,雙手抓緊欄杆,壓抑著要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

      「我看到了。」春荼蘼卻突然說,聲音也很低,卻異常明晰。

      「什麼?」夜叉的心神被帶離了些,雖然她的手不離開,他的心口處仍然像被烙鐵灼燒著。

      「我看到宮裡那位的胸前也有這樣的狼眼痣。」

      夜叉驚訝的瞪大眼睛。

      春荼蘼抽回手,「他是你真正的父親是不是?本來我就不相信狼神之子的傳說,我只是沒想到,那個不負責任的爹是他。」

      「他不知道。」夜叉神色一黯。

      「你這算是替他辯護?果然父子連心。」春荼蘼挑了挑眉,往後退了兩步,倒不是要和夜叉保持距離,而是想更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你就不問問,我怎麼會看到尊貴無比的龍體?」

      夜叉怔住,隨後兩手猛得捏住鐵欄杆,急問,「怎麼看到的?難道他……」

      「喂,你想什麼呢?他可是我表舅舅啊,雖然血緣遠得看不到邊兒了,但他是個不錯的皇上,半點不荒淫。」春荼蘼壞心眼兒的欣賞著夜叉的緊張,「是我沒站穩,他急著扶我,無意間被我看到了胸前春光。」

      夜叉皺眉。

      還胸前春光!敢這麼議論皇上的,普天之下,也就這壞丫頭一人了吧!

      但他的心思轉得明顯跟不上春荼蘼,因為後者馬上接著說,「你喜歡我?」

      夜叉盯著近在咫尺,卻不能觸碰的姑娘,沒有點頭,但渾身上下似乎都在說:是,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除了你,我沒有從前,也不會有以後。

      「喜歡的人之間,其實也可以保留一點小隱私、小秘密。」春荼蘼說得認真,「可是這件事不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信不過我?還是覺得我會因此改變對你的態度?」

      這話,就有些埋怨和質問的意思了,算是重話,雖然她是心平氣和的問。夜叉很怕她因此而誤會,連忙道,「不是,都不是!」

      「你恨他?」

      「不恨。」搖頭,「我說過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

      「那為什麼不和我說呢?」

      「因為,我沒想認回他。」夜叉穿過鐵欄,把手伸向春荼蘼。直到後者走近,雙手相握之後,他才感覺心落到腹中,接著道,「你知道的,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我的身世已經是個大麻煩,見不了光。如果我與他相認,可能更麻煩的事在後面。我,不想浪費時間。」

      他能說嗎?他最多還有五年好活!答案是否定的。死亡的刀,懸在他一個人的頭頂就夠了。

      而春荼蘼卻誤會了這話的意思,以為所謂的浪費時間是相認無用,不禁歎氣道,「若不是這次你身陷囹圄,是不是永遠也不想相認?」之前他幾次偷偷潛入皇宮,是想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到底是什麼樣子吧?這可憐的娃。

      「這是上天的安排。」夜叉無奈,似乎冥冥中,把他不斷推向當年的真相。

      「沒關係,順應天意最好。」春荼蘼拍拍夜叉的手,輕鬆的道,「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她能說嗎?答案是否定的。她得讓夜叉以為她歷盡千辛萬苦,這樣將來他才會更愛她嘛。

      而在一樁官司中,對方遇到她這樣意識領先上千年的狀師已經很苦逼了,再遇到心理傾向嚴懲的判官,那對審判的結果,就應該保持樂觀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luesky0601 發表於 2013-8-6 01:46 AM

第四十五章 案前準備

      第二天,白敬遠上朝回家後,帶來了皇上的口諭。

      「什麼?要我進宮做案前準備?」春荼蘼吃了一驚。

      「嗯,宣佈了許文沖遇刺案和朱禮謀反案兩案合一,仍然是在刑部大堂御審,也仍然是公開審理,抽籤決定能參加看審的平民或者學子。」白敬遠很嚴肅。

      換從前,只有朝中大員才能得見天顏。可如今,平頭百姓也有機會,只要有運氣能抽中名額,就能觀看御審,簡直是祖上燒了高香。

      開始,他曾經反對這麼做,畢竟皇上的安全重要,上天之子的威嚴也要保護,就算這主意是自家孫女出的,他也苦苦勸諫。但荼蘼說的這個「民主」實施起來,似乎效果很好,皇上的威信不降反升。荼蘼又建議進行什麼「民調」,結果顯示,百姓對皇上的愛戴,用荼蘼的話來說,就叫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怎麼說呢,就是皇上空前得到民心,更能左右民意。

      這是他從沒有想到過的,所以他很懷疑自家孫女這小腦袋怎麼長的,為什麼那麼多奇怪的想法?但每一樣,事後都證明非常正確。每當這時,他就恨得撞牆,荼蘼要是個小子該多好!

      「那也不至於讓我進宮啊。」春荼蘼有些抵觸情緒,因為在宮裡很不自在,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她把安國公府當成自己真正的家了,特別是內宅的那些女人和外宅的男人們沒人敢來打擾她的情況下。

      她從來不認為如果擁有絕對的、壓倒性的實力,在內宅中能鬥得起來。現在她是白相的心頭肉,是皇上看中的晚輩,誰這麼不長眼來招惹她?她不欺侮人,別人就得念佛了。所以,如今的她在「家裡」舒服得很,不想到陌生的地方去。

      她不工作時是標準宅女,換到古代後,仍然繼續宅。可是聖旨即下,她這麼說也不過就是發發牢騷。

      「皇上是好意,完全為了你的安全。」白敬遠略皺了皺眉,「本來,阿蘇瑞突然現身于長安城並且被抓,就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偏偏,你要救他,另揭出了許文沖遇刺案,和其後更大的朱禮謀反案。」

      「祖父,不是我要救人,是皇上要救。」春荼蘼意有所指的提醒。

      白敬遠人稱朝廷不倒翁,雖然並不清楚最深處的事實,卻怎麼瞧不出端倪?此時聽孫女一說,立即就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口中卻道,「一棵大樹若要長得茂盛,泥土之下必然盤根錯節,根系單一不能成活。而你要揭開的事,一定會掘開泥土。所以,你要掌握好度,即不要傷了樹根,還要把腐爛的地方清除掉。這是好多高官重臣都做不到的,而今是時也,運也,正巧落在律法之上,由你操刀。期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天下間的殺手組織,可不止『狼眼』一個。」

      「外面有動靜?」春荼蘼雖然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有些驚訝。

      「這幾天府外可熱鬧呢,忙活壞了咱們白府的府衛。」白敬遠冷笑,「這還只是試探,若逼得狗急跳牆,那些人指定往咱們府裡跳。」

      春荼蘼抿緊了唇。

      在現代,傷害律師的事就有很多。法官被駁倒,私下報復的。當事人不滿結果,把一切怪在律師身上的。對方當事人受到損失,懷恨在心,買凶傷害律師的。沒想到她都重生在異時空大唐了,生命安全卻仍然得不到保障。這時候,她倒有幾分慶倖身為安國公府的小姐了,到底有人保護著,不然死得更快。

      「可是皇上給了我二十來個侍衛高手呀。」她還是有些不情願,「還答應讓我去找賢王殿下和世子,說他們可以再撥一批得用的人手來幫我。」

      白敬遠心頭一凜。

      做為韓謀身邊的第一近臣,他自然知道賢王手中掌握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力量。但他這個人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他做事極有分寸,守著自己的底限和邊界,不該他動的,就絕不會越過去。可現在,他真有些好奇了。阿蘇瑞到底是什麼人,能令皇上如此做!皇上又到底有什麼後續的安排,居然連賢王手中的勢力也不惜用上?難道,只為救阿蘇瑞出獄?還是為了對西域那邊的事情佈局?那自家孫女和阿蘇瑞關係不一般,到底這事是好是壞?

      他很想問孫女,皇上和阿蘇瑞之間的事,但想想還是忍了。他老了,只想保住白氏家族在韓姓統治下安然享受著富貴榮華。至於其他……皇上若想讓他參與,他自然就會知道了。

      「那不一樣,到底在皇宮中才最安全。」他安慰春荼蘼,「皇上對皇宮的控制非常嚴密,上回鬧過刺客後,又加強了防衛。你且安心進宮住著,是以皇上外甥女的身份。等此間的事情一了……那些急得要咬人的混帳們都斷了根,就自然再威脅不了你了。」

      「那您怎麼辦?」春荼蘼有些擔心。

      以前,她做事努力不去連累春氏父子。現在,她行事間卻真的連累到了外祖父,甚至整個白府,這讓她陡然而生內疚。她討厭除了外祖父和八妹妹以外的所有人是不假,但那不意味著她可以不顧別人的利益,只為自己方便。

      「想抓我或者其他人來威脅你?」白敬遠微笑,卻驀然散發出一股不屬於他平日儒雅風度的冷冽氣息,「放心吧,安國公府也不是阿貓阿狗隨便就能進的。祖父知道你在宮中安全,對付其他宵小之輩,自然是遊刃有餘。」

      「您是暗示我是累贅?」春荼蘼不滿的嚷嚷。

      白敬遠笑了,這次笑得慈愛,「不愧是當狀師的,慣會抓人家話裡的漏洞,只是這精明勁兒別用在祖父身上,好好打這場官司。若勝了,白家會因你而獲准良多,你也可以求皇上一個大恩典了。」

      春荼蘼目光閃閃,雖然沒有說話,心中卻滾開了鍋。

      此事發生之前,她自願給皇上當刀使,忍受這位真龍天子的種種利用加過橋抽板,就是為了積功,將來求一個大恩典。她想為夜叉求特赦,換一個光明的身份。現在,既然知道人家是親父子,她就不能浪費手中的積分了,將來必換一個大的好處。

      「皇上說了,怕你用不慣宮裡的人,除了撥給你幾個心腹太監和宮女使喚外,允許你帶兩個丫頭去。」白敬遠接著說,「小鳳那丫頭身上有功夫,她在你身邊,我會更放心。至於大萌和一刀兩個,因為是男人,不能隨意留在宮裡,祖父建議你把他們暫時編在皇上借你的高手侍衛之中,出入宮門,為你辦事,倒是便宜得很。」

      春荼蘼聽到韓謀和外祖父如此體貼,當下也沒那麼彆扭了,吩咐過兒和小鳳收拾點隨身的東西,打算午飯過後就入宮。而她自己,則找來皇家侍衛隊的隊長封況,商量和安排了一下大萌和一刀的事。

      在離家之前,她突然心有所感,都出了淩花曉翠了,又折了回來,非叫過兒打開了那只從不輕易打開的箱子,從其中捧出兩個首飾盒子來……同樣的紅漆盒子黃銅鎖,同樣的陳舊卻精緻,雕紋樸拙,漆質清美。並排打開後,一隻盒子中是纏枝牡丹的金簪子,另一個盒子中是則荼蘼花式樣的。也同樣符合北方審美的、厚重大方的金石主料,同樣極為繁複與精美,有著南方細膩驚豔的花型。

      平時還沒有這麼深的感觸,此時對比著看,終於相信韓謀所說,這兩件首飾同出一名能工巧匠之手。它們後來,一件被韓謀賞給了外祖父,又由外祖父送給了最愛女人生的女兒,最後傳給了她。另一件是朱禮所有,輾轉到了方娘子手中,最後又歸於她。

      只是,父親說過,母親留給她的這只簪子是有機關的,可以對折扭轉,變幻花色,還能暗藏東西。那麼方娘子這只呢?為什麼她昨天聽皇上說完後,研究了整晚,卻沒發現奇特之處?

      同樣的賞賜,同樣的匠人所出,不可能差距這麼大吧?而且這明明和案情沒關係,為什麼她卻心裡惦記著呢?而她一向相信第六感,想不出來,就令過兒把這兩隻絕版金簪也帶上。

      「包括盒子。」她鬼使神差的囑咐,「也包括那個什麼都沒放的空盒子。」那也是方娘子給的,卻是在方娘子死後,由父親從宋氏夫婦手中得來,沒有留下一句與之相關的話。

      這空盒子,她也研究過,並沒有夾層,也不是空心兒的。但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聯繫被她忽略了,有什麼細節被她疏忽了。

      「小姐真是,就這麼愛這兩隻簪子,又不是進宮一輩子不回來,還特意帶在身邊。」過兒嘲笑道。

      「是啊是啊。」春荼蘼誇張的點頭,「我一天不看兩遍這好東西,心裡就難受呢。」

      「奴婢才不信。」小鳳插了一句,搭配著非常正經嚴肅的樣子,逗笑了春荼蘼。

      這丫頭,也在為錦衣擔心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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