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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12:51 PM

第三十章 賞梅

      上官墨詢摟著宋箬溪在林中飛快地驚過,刺骨的寒風刮的臉頰生痛,宋箬溪第二次被人擄走,非常憤怒,狠狠地瞪著上官墨詢,會武功了不起啊!就會欺負弱質女流,算什麼英雄好漢?可惜被點了穴,質問的話只能爛在肚子裡。

  上官墨詢注意到宋箬溪不善目光,挑眉,這小丫頭人長大了,膽子也變大了,要教訓她一下才好。恰好到了一處山崖邊,唇邊勾起邪惡的淺笑,落在了斜長在崖邊的纖細小松樹邊,停在上面。

  搖搖欲墜的感覺,嚇壞了宋箬溪,她不明白上官墨詢為什麼要停在這裡,雙手緊緊地箍著他的腰,怕這個壞蛋會把她扔下去,她還青春年少,可不想就這樣死掉!

  看著宋箬溪蒼白的小臉,上官墨詢的心情莫名的變好了。

  不知經過多少次的跳躍,上官墨詢終於停了下來,斜睨著還緊閉雙眼的少女,勾了勾唇角,道:「睜開眼睛瞧瞧。」

  宋箬溪早就聞到了梅花淡雅清香,感覺到腳已踩到實地,小心翼翼地鬆開手,睜開雙眼,環顧四周,微蹙雙眉,有點失望。梅林到是梅林,可惜不是紅梅是臘梅,昨夜的雪下得太大,嫩黃的臘梅被皚皚白雪覆蓋著,顏色不鮮明,沒有紅梅那般耀眼奪目。

  上官墨詢沒注意到宋箬溪的失望,逕直向林中走去。

  說老實話,宋箬溪不想跟他走的,可是地界不熟悉,四周又無有人煙,怎麼回淨蓮寺更是不知道,天氣寒冷,萬一凍死在這荒郊野外,那就太可悲了,用力搓了搓被寒風吹的冰冷的臉,高一腳低一腳地跟在他的身後。

  一前一後,沉默地向前走著。宋箬溪看著上官墨詢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上次陳陌擄她下山,是為了得到九龍璧,這一次上官墨詢擄走她,是為了什麼?要挾安隅嗎?

  上官墨詢停下腳步,宋箬溪一直留意著他舉動,見他停下來,就跟著停下來,離他五步之遠。上官墨洵披在身上的貂裘微微動了動,樂音響起,聲音古樸渾厚、幽深蒼涼,透著神秘哀婉。

  不是笛聲,與簫音亦不同,這男人吹的是什麼樂器?宋箬溪有幾分好奇,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去看,男人的身體阻攔了視線,看不真切。

  一曲吹罷,上官墨詢轉過身來,宋箬溪這才看清他手中之物,形似鵝卵,銳上平底,身有六孔,原來是塤。塤在八音中獨佔土音,擅長抒發哀怨之情,製造肅穆、曠古、淒厲的效果。

  上官墨詢從隨身的袋子裡,又拿出一個塤,「你吹一首。」

  宋箬溪搖搖頭。

  「你不願吹?」上官墨詢眸中厲芒閃動。

  宋箬溪向後退了一步,膽怯地搖搖頭。

  「說話。」上官墨詢沉聲道。

  宋箬溪撇撇嘴,無聲地道:「你點了我的穴。」

  經她提醒,上官墨詢才想起,上前拂開她的啞穴。

  「我不會。」宋箬溪見上官墨詢眸色又變,忙補充,「我學的是吹笛。」

  上官墨詢微微皺眉,退而求其次地道:「那就用笛吹一首。」

  宋箬溪摸了一下腰間,苦著小臉道:「我忘記帶笛子出來了。」

  上官墨詢盯著宋箬溪,俊秀的臉上露出不悅的慍色,

  「我唱首歌代替行嗎?」宋箬溪委屈地咬著唇,又不是她要他吹塤的,憑什麼強迫她禮尚往來,以笛聲相謝?

  「唱首應景的小曲好了。」上官墨詢格外開恩地道。

  應景的小曲?

  宋箬溪立刻想到了《梅花三弄》,可是悲慘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飛來飛去嚇丟了魂,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句歌詞也想不起。

  「怎麼還不唱?」上官墨詢挑眉問道。

  「唱,我馬上唱,我在醞釀情緒,醞釀情緒。」宋箬溪嘴上扯著謊,腦子快速運轉想應景的歌。

  上官墨詢幽深的眸底閃過一抹笑意,這個有趣的小丫頭。

  「我唱了!」宋箬溪清了清喉嚨,「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灞橋過,鈴兒響叮噹,響叮噹,響叮噹,好花採得瓶供養,伴我書聲琴韻,共度好時光!」

  「沒驢,沒橋,沒鈴,不應景。」上官墨詢極其不滿意這首曲子,明明是他帶她過來的,居然唱成騎驢過橋,這丫頭好大的膽子,「重唱一首。」

  宋箬溪語噎,有雪霽天晴朗,有臘梅處處香還不行嗎?這男人未免太挑剔了!還要重唱一首,她挖空心思才想出這麼一首歌來,要再想另一首,腦細胞不夠用,她又不是點放機,想聽那首放那首。

  「又要醞釀情緒?」上官墨詢挑眉,戲謔地問道。

  「我只會唱這一首,你說不應景,我也沒辦法。」宋箬溪想不出歌來,惱羞地瞪著他,「你要處處都應景,你就自己寫首出來好了。」

  「我不擅詩詞。」上官墨詢說這話時,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我也不擅唱歌。」宋箬溪的語氣如他般坦然,「我會唱一首已經不錯了,你連一首詩都寫不出來,就不要挑剔我唱的不應景了。」

  上官墨詢微微揚唇,「梅花已看,我送你回淨蓮寺。」

  「你要送我回去?」宋箬溪詫異,他把她擄出來,就只是為了帶她來看看梅花?聽他吹吹塤?

  「你不想回去?」

  「不,我要回去。」宋箬溪看著他,「你來寺中就沒有別的事嗎?」

  上官墨詢眸光閃動,猶豫了一下,「大哥受傷了,他想見大嫂。」

  「安姨拒絕了?」

  「是。」

  宋箬溪咬了咬下唇,試探地問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墨詢微微挑眉,盯著宋箬溪的目光銳利似箭。

  「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宋箬溪被他看得侷促不安,「麻煩你送我回去!」

  「當年我不在莊中,我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半年之後。」上官墨詢神色凝重。其實就算當時他在莊中,幼弟也不便插手兄長後宅裡的事。

  「你就沒問過陸修齊?」

  上官墨詢不悅地訓斥道:「不可直呼大哥名諱。」

  「名字取出來就是讓人叫的,不叫他陸修齊,難道叫陸壞蛋?」宋箬溪振振有詞地道。

  上官墨詢微微挑眉,這小丫頭上一刻還縮頭縮腦的像隻膽小的鵪鶉,下一刻又膽大的像吃了熊心豹子膽。

  見他挑眉,宋箬溪連忙改口,「不叫他名字就不叫他名字,我叫他陸施主總行了吧!」

  「你又不是小尼姑,叫什麼施主。好了,時辰不早,我送你回去。」上官墨詢上前摟住宋箬溪的腰,帶著她在山間跳躍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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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01:38 PM

第三十一章 勸解

      回去上官墨詢不再故意捉弄,宋箬溪感覺就像在坐凌霄飛車,開心地咯咯直笑。上官墨詢唇角輕揚,還真是個小丫頭。

  在離淨蓮寺山門不遠的地方,上官墨詢放下了宋箬溪。

  「謝謝你送我回來。」宋箬溪道了謝,向前走了兩步,回頭,「我會幫你勸勸安姨的。」

  上官墨詢眸中一亮。

  「但是安姨肯不肯聽,我就不保證了。」宋箬溪連忙補充道。

  「後天午時,我再過來。」上官墨詢還有其他事要辦。

  宋箬溪點頭,「那我先進去了。」

  看著宋箬溪離開的身影,上官墨詢唇角微揚,眼中帶著笑意,希望能借此機會,讓大哥大嫂和好如初,省得大哥天天折騰兄弟們。

  守山門的尼姑見宋箬溪從外面走進來,愣了一下,問道:「師叔,您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已經臘月了,我出來看看我家送東西的人怎麼還沒來。」告訴她們,被擄走的事,有點丟面子,宋箬溪有意答非所問。

  眾尼笑,「師叔這裡風大,等人來了,弟子會去給師叔通報的。」

  「好好好。」宋箬溪笑笑,「那我先回去了。」

  宋箬溪沒有直接回禪房,而是去念禪室見慧謹,「師父,弟子可以進去嗎?」

  「進來。」

  宋箬溪推門進去,熱氣夾雜著佛香撲面而來,鼻子癢癢地,打了個噴嚏,「哈啾!」

  「冷著了?」慧謹坐在蒲團上,低眉斂目,緩緩撥動著手中的念珠,聽到她打噴嚏,關心地問道。

  「沒有冷著,被熱氣熏的。」宋箬溪在另一個蒲團上盤腿坐下。

  「去做什麼了?」慧謹問道。

  「去看梅花了。」

  「好看嗎?」

  宋箬溪歎道:「雪太大,把臘梅花都壓著了,不好看。」

  「白雪壓枝猶有花,寒風拂過泛清香。」

  宋箬溪眸光流轉,輕笑道:「嗯,雖沒見花,卻已聞香,所以不虛此行。」

  慧謹含笑頷首,道:「回房去吧,三丫她們很擔心你。」

  宋箬溪坐著沒動,「師父。」

  慧謹抬眸看著她,「還有話要跟為師說?」

  「師父,告訴我安姨她過去的事,好不好?」瞭解前因後果才能切入重點,才能順利地勸服安隅,宋箬溪不想無功而返。

  「事已成過往,何必再提起?」

  「不是我要提起,是因為安姨已經放下了,可是陸修齊沒有,不真正的了結他們之間的這段恩怨,安姨是不能得成正果的。」宋箬溪肅顏道。

  「阿彌陀佛!」慧謹垂瞼,「稽首皈依蘇悉帝,頭面頂禮七俱胝,我今稱讚大准提,唯願慈悲垂加護,南無颯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訶。」

  宋箬溪待她念完咒語,湊到面前,撒嬌道:「師父,您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亂來。」

  「行善救人於危難,女色惑心看不穿。以至於高之德行,大之安樂,子孫無窮之福蔭,貞良嫻慧之眷屬,斷送俄頃之歡娛也。」慧謹是修行之人,不便細說陸修齊過錯,只說起因,反正宋箬溪聰慧,定能解類旁通。

  惡俗的英雄救美故事,宋箬溪鄙夷地撇嘴,陸修齊的眼睛是讓狗屎給瞇住了,身邊有了安隅這樣的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還能被庸脂俗粉迷惑,說到底,還不是男人的劣根性,貪新鮮。

  壞男人,不值得幫。可是在上官墨詢面前說了要勸勸安隅,宋箬溪不想失信於人。可是面對安隅時,她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心不在焉地彈著箜篌,彈得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你今天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安隅探了探她的額頭,微微蹙眉,「不燙啊!」

  「我沒有不舒服。」宋箬溪咬咬唇,眸光轉了轉,「安姨,我是有話想跟你說,可是不知道要怎麼說。」

  安隅笑,在她面前坐下,「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哪裡來得這許多的顧忌。」

  宋箬溪眸光閃了閃,道:「安姨,我知道陸修齊受傷了,他想見你。」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安隅訝然。

  「是那個叫墨詢的人告訴我的。」

  安隅神色未變,淡然問道:「然後呢?」

  「安姨,你不願意見他,是不是心中還有怨恨?」

  「這個問題,一年前我就已經回答過了。」

  「安姨,若真的心中無怨,你為什麼不願見他?」

  「見與不見,俱不見故;解與不解,俱不解故。無見之見,乃名真見;無解之解,乃名大解。」

  宋箬溪擰眉,實在不喜歡聽這些帶著深意的禪語,可安隅一心向佛,不如順水推舟,用佛經禪理來說服她,「安姨,我佛慈悲,普度眾生。世人迷途,需要修行之人去普度。陸修齊心存愧疚,難以釋懷,此乃心魔。你應該讓他知道你是真的原諒他了,你不見他,不是怨恨他,而是緣分已盡,讓他放下執念,得到心靈的解脫。這是行善積德,可增加福報,於修行有益。」

  安隅低頭沉吟,良久,抬眸問道:「你說的有理,可是我該怎麼做?」

  宋箬溪想了想,出主意道:「你抄《楞嚴經》中的四清淨明誨一篇,再寫封信佛的信給他,希望他能就此頓悟,忘記世間那些虛無飄渺的恩怨情仇,皈依我佛,早脫生死輪迴。」

  安隅眸光微轉,輕笑,口頌佛號,道:「此言有理,那就抄經寫信,希望他放下執念吧!」

  「那現在就抄寫吧!」宋箬溪怕安隅反悔,打鐵趁熱,慇勤地去書案邊鋪紙,磨墨。

  安隅見狀,微微淺笑,走了過去。

  「雲何攝心,我名為戒?若諸世界,六道眾生,其心不淫,則不隨其生死相續。汝修三昧,本出塵勞;淫心不除,塵不可出……」等安隅抄完經文,寫信時,宋箬溪就避開,去廚房找蠶娘。

  等宋箬溪再回到房中,安隅將經文和信都裝進了錦盒。第二天用過午齋,宋箬溪就揣著錦盒,到山門外等上官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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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01:43 PM

第三十二章 進京

      正午時分,上官墨詢依約而至,「大嫂可願意了?」

  「你把這個給你大哥吧!」宋箬溪把錦盒遞給他。

  「這是什麼?」上官墨詢皺眉。

  「我不知道,是安姨讓我把這東西交給你帶回去給你大哥的,她說,你大哥看了,自會明白。」宋箬溪撒了個小謊,可不敢說這信是勸陸修齊出家當和尚。

  「多謝。」上官墨詢舒眉一笑,有此信函,可解大哥相思之苦和眾兄弟之累。

  「不用客氣。」宋箬溪笑得有幾分心虛,「你帶我去看梅花,這算是禮尚往來。」

  「告辭,後會有期!」上官墨詢也不囉嗦,拱手道別,趕著回去送信。

  宋箬溪目送他遠去,轉身,嚇了一跳,拍拍胸口,嗔怪地道:「師父,您不要無聲無息地站在人家後面嘛,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抱歉,為師下次不會了。」慧謹雙手合十道。

  宋箬溪笑道:「天陰沉沉,又要下雪了,師父,我們快進去吧!」

  師徒回到禪房內,一場大雪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轉眼地上又是一片銀白。宋家的人在臘月初九抵達了淨蓮寺,如前兩年一樣,沒能接走她們家的姑娘,帶著慧謹的信返回廣陵府。

  珠圓走時特意提醒宋箬溪,「姑娘,這三丫四丫的名字,透著鄉土氣,不像是伺候姑娘的身邊人,姑娘還是改改比較好。」

  宋箬溪是不在意這些小事的,但是為免將來回宋家,被人說三道四,還是給兩人改個名字好了。

  「三丫,你想改個什麼樣的名字?」宋箬溪很民主地詢問三丫意見。

  三丫笑,「奴婢的名字全憑姑娘作主。」

  「這是你的名字,要取你喜歡的,你自己作主。」

  「奴婢的名字,是給姑娘喚的,姑娘喜歡,叫著順口就好了,奴婢沒有意見。」

  「這話有道理,誰也不會沒事自己叫自己的名字玩。」宋箬溪笑,想了想,「你叫香繡吧,香味的香,繡花的繡。」

  「這名字好聽,香繡謝姑娘賜名。」

  四丫眼巴巴地看著宋箬溪,一臉的期盼。

  「四丫的名字。」宋箬溪眸光流轉,「叫香草,香味的香,小草的草,希望你像小草一樣有韌勁,野火燒不盡,春風吹有生。」

  「謝謝姑娘。」香繡幫著香草道謝。

  香草屈身行禮,滿心歡喜。

  臘月世俗眾生忙著過年,少有人來寺中進香,眾尼落得清閒,每日裡早晚課,唸經打坐,時間就這麼一點點過去了。過除夕,就是豐德九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李貞嬪在宮內,誕下一子,龍顏大悅,普天同慶。閩帝膝下已有六女,卻無一子,對小皇子自然極其重視,小皇子生母貞嬪晉位為貴妃,並下旨,宣四大護國寺院的主持進京,於滿月這天,在皇族祠堂為小皇子祈福。

  「靜塵,你明天隨你師兄一起進京,去收拾行李吧。」慧謹道。

  「好。」能下山玩,宋箬溪很開心,沒多想,就起身往門邊走。

  「靜塵,宋家就在京城,你最好不要與宋家人碰面。」慧謹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宋箬溪腳下一滯,扭頭,苦著小臉問道:「師父,您逗我玩呢?」

  慧謹正顏道:「為師是為了你好,才出言提醒你的,怎麼是逗你玩呢?」

  「我還是不去了,誰知能不能避開。萬一沒避開,惹出事來,師父,您又怪我沒聽話,然後又要我抄經書,讀經文。」宋箬溪嘟著嘴道。

  「你去告訴安隅居士一聲,聽聽她的意見。」慧謹垂下眼瞼,撥動著手中的念珠。

  宋箬溪眼中一亮,「我知道了。」

  推開門,宋箬溪又回頭,笑瞇瞇地道:「謝謝師父!」

  聽到宋箬溪跑遠的腳步聲,慧謹輕笑搖頭,這孩子雖然性格稍顯活潑了些,但是個聰慧懂事的孩子,知道要什麼,該怎麼做,在寺中兩年多,安分守己,不到處亂跑。

  宋箬溪把事情跟安隅說了,問道:「安姨,有沒有法子可以改變容貌?」

  安隅笑道:「有。」

  「是什麼法子?」宋箬溪想起電視劇裡的情節,兩眼放光,「是不是人皮面具?」

  「就是人皮面具。」安隅從放在角落的箱子裡拿出個小黑匣子,打開裡面有三張人皮面具,「這是以前墨詢的娘送給我的,一共十張,我離開陸家時,用了三張,這七張都沒用過,送給你。」

  「謝謝安姨。」宋箬溪接過匣子細看,分別是三個不同年齡的面具,都做的很精緻,三張容貌普通的少女,一張醜陋的婦人、一張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還有兩張是男子的面具,拿起其中一少女面皮,「我就戴這張。」

  「好。」安隅仔細地教宋箬溪如何戴,如何取,又囑咐她,「你的肌膚白嫩,這面皮顏色稍深,細心的人,會從脖頸處看出破綻,你用粉再掩飾一下。」

  「好,我知道了。」這樣的話,就算與宋家人打個照面,宋箬溪也不怕被認出來了。

  這時候,宋箬溪還沒有懂得慧謹如此安排的深意。第二天,靜葉啟程進京,宋箬溪隨行,同去的還有香繡、靜臨、圓平圓休等八人。十人分坐三輛馬車。

  臨行前,慧謹特意叮嚀,「金剛菩提子念珠,不能離身。」

  「知道,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暈倒。」

  「不要去見簡兒,就算遇上了也要假裝不認識。」

  「知道,我不會去見她的。」且別說簡兒那傻丫頭性直,不會做戲,那個庹焰,就足以讓宋箬溪退避三舍。

  「不要去打聽她的消息。」

  宋箬溪蹙眉,眼含疑惑,「連消息也不能打聽嗎?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機緣一到,你自會知道,不必勞心去打聽,免得橫生枝節。」

  「好的,我知道了。」

  「上車吧!」慧謹笑道。

  「師父再見!」宋箬溪上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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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01:48 PM

第三十三章 投棧

      初春時節,雨水多,上路的第三天就開始下大雨,因是奉召進京,靜葉不敢在路耽擱,怕誤了皇令,惹來禍端,連累寺中數百條性命,冒雨前行。

  「轟隆」一聲巨響,藍紫色的閃電把漆黑的天地撕開了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圓平雖然戴著斗笠,坐在擋板下,可雨太大,全身濕透,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師父,這黃土路全讓雨給淋壞了,坑坑窪窪的,著實難行。」

  話剛落音,車輪陷進了個泥坑裡,見狀,另外兩輛馬車停在前方不遠處等待。

  圓平揮動鞭子,催馬用力向前拉。泥坑太深,四周的泥土又被雨淋軟了,馬越向前拉,坑就越大,車輪深陷其中,死活都拉不出來。

  「圓平,為師下去尋塊石頭來墊墊。」

  「師父,外面雨大,您別下來,我去找石頭。」圓平說著跳下馬車去找石頭。

  一個響雷劈來,劈在馬的左側不遠處,震得地都在抖,馬受了驚,發起狂來,一下就將車輪從泥坑拉了出來,沒人控馬,馬狂奔而去。後面一陣驚呼,一道灰影竄了出去。

  馬拉著車亂跑,坐在車內的三人被顛的東倒西歪,五臟六腑險些移位,就在她們叫苦不迭時,突聽到馬的嘶鳴聲,車在顛簸了幾下大的後,緩緩地停了下來。

  「呼!」三人同時長舒口氣,總算脫難了。

  「車中各位可還安好?有沒有受傷?」清朗的男聲從車外傳來。

  男子沒有拉開車門詢問,想來是顧忌著馬車顛簸,車內的人此時必然衣冠不整,狼狽不堪,猛地見到外人,會不好意思。這有禮又細心的舉動,讓靜葉非常滿意,口頌佛號,道:「多謝施主出手相救,貧尼等人無有大礙,請施主稍待,容貧尼當面言謝。」

  車外之男子顯然沒有想到車內是方外之人,聽到聲音蒼老,忙從車上跳下去,站在車邊。

  「師弟,你留在車內。」靜葉整理好衣容,囑咐了宋箬溪一句,拉開車門。

  宋箬溪從打開的門看到外面的雨已停,也看到了站在車旁黑衣男子,他劍眉入鬢,臉靠近頸脖的地方有道不怎麼明顯的傷痕。

  那男子雖然感覺到車裡有視線看過來,依舊謹守禮儀,挺直微微,目不斜視。

  靜葉緩緩地從車上下來,伸手又將車門拉上,雙手合十道:「施主有禮,貧尼乃淨蓮寺靜葉,多謝施主出手相救,請問施主尊姓大名?」

  「見過靜葉師父,師父有禮。」男子雙手合十還禮,「賤名不值一提,不知師父的趕車之人現在何處?可需要在下幫著尋回?」

  靜葉見男子一身黑衣勁裝,腰懸佩劍,鳳眼生威,猜測他應是哪個府的侍衛,他既不願告知身份,也不強求,道:「貧尼同路之人,應該會沿車轍尋找過來,不必再勞煩施主。施主有事,請自便。」

  「那在下就先行一步。」

  「施主慢走!」靜葉客氣地道。

  男子轉身走了幾步,發出一聲清朗的長嘯,一匹馬從遠處跑到他面前,他翻身上馬,策馬離開。

  靜葉等他走遠,拉著韁繩,調轉馬頭,上車,趕著馬,慢慢地沿著車轍往回走,走了大約五百米,就遇上了另外兩輛馬車,見三人安然無恙,眾人鬆了口氣。

  馬車重新拐回官道,只是這一耽擱,進城已是戌時,天色已然黑透,臨街的店舖點亮了燈籠,昏暗的燭光在晚風中明明滅滅。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驛站門外,可是驛站卻住不下了。二月初九是太后的五十大壽,住在藩地的王爺王妃舉家前往京城為太后賀壽。

  這條是進京必經之路,來來往往的人本來就多,再加上這些皇親國戚們,驛站已人滿為患。靜葉等人又走了幾家客棧,也都是客滿,靜葉有些發愁,難道要在馬車上過夜?

  「師兄,該找個地方住下才行,這半夜只怕還有雨下。」靜臨看了眼坐在車裡的宋箬溪,見她雙眼微垂,有些萎靡不振地靠在香繡懷裡,一動不動,擔心她驚嚇過度,弄出病來,想找個地方,熬定神湯給她喝。

  「去前面那家客棧問問吧!」靜葉也怕把宋箬溪弄出病來,不等圓平上前去問,她已先走進去。

  這間客棧同樣已經客滿,靜葉失望地轉身離去。

  「靜葉師父!」

  靜葉聽到聲音,轉身一看,樓梯上站著正是下午幫忙制服馬的黑衣男子,雙手合十,道:「施主有禮。」

  「靜葉師父可是在找投宿的地方?」黑衣男子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問道。

  「是的。」

  「此時城內只怕已經找不到空餘的房間。」

  靜葉為難地皺眉,這可如何是好?

  黑衣男子想了一下,道:「在下可騰出兩間房來,師父將就住一宿如何?」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多謝施主。」雖說十人,兩間房擠不下,可是總比露宿街頭強,靜葉這時顧不得客氣,雙手合十道謝。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之處,守望相助,理所應當,師父不必言謝。」黑衣男子笑笑,側身吩咐跟在他身邊的灰衣小廝,「德成,讓他們騰出兩間房來給各位師父。」

  德成答應著,上樓去叫人騰房。

  靜葉讓圓平叫眾人進來,圓平三人自去客棧後院卸車餵馬。見眾尼中有兩位做俗家打扮的少女,其中一個還病秧秧的,黑衣男子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香繡找老闆借廚房一用,熬定神湯給宋箬溪喝。這時德成走了進來,笑呵呵地問道:「小大姐,你這是在煮什麼東西?」

  香繡認出是剛才幫忙的人,笑道:「在給我家姑娘熬定神湯。」

  「一路奔波辛苦,要好好保重身體。」德成摸摸鍋摸摸灶,裝著也要用廚房的樣子,「小大姐,你家姑娘為了什麼事想不通,要出家當尼姑?」

  「我家姑娘沒有要出家,我家姑娘是佛門的俗家弟子。」香繡笑道。

  德成眼珠轉了轉,繼續問道:「俗家弟子呀,那你家姑娘的師父是誰?」

  「小哥打聽這個做什麼?」香繡警覺地反問道。

  「沒做什麼,就是閒聊,閒聊。」德成憨笑道。

  香繡抿了抿唇,垂下眼瞼,拿蒲扇扇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01:52 PM

第三十四章 桃園

      德成撓了撓後腦勺,看了看香繡,拿來個鐵鍋子裝了些水,放在灶上,塞了幾根柴,卻並不點火,笑問道:「小大姐,你是哪裡人?」

  「京城人。」香繡神情淡淡。

  「這是要回鄉?」

  「嗯。」香繡見湯已熬好,把湯倒進碗裡,理也不理德成,端起托盤就出去了。

  探頭見香繡上了樓,德成也從廚房出來,回房找到黑衣男子,把香繡說的話一字不差地向他稟報,「爺,小的瞧那小大姐不像在說謊。」

  「讓德全盯著她們,若是發現是拐賣人口,馬上救人。」黑衣男子眸色陰沉,雙手緊緊握拳,當年妹子就是被人拐走,至今都沒找到人,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也不知道在哪兒受苦?雖然那個靜葉看起來不像壞人,但是小心行得萬里船,他絕不會讓人在他眼皮底下做壞事。

  「小的知道。」德成轉身出去,找人去盯著靜葉等人。

  喝了熱湯,宋箬溪精神恢復了些,倚在床頭,對打坐的靜葉,道:「師兄,明天我們不如早些起來趕路,中午也別停車休息,就在車上用點乾糧,先趕到下個城鎮去,這樣就不用擔心找不到地方住了。」

  「就依師弟之言。」今日的狼狽,靜葉不想再經歷一次,再者,香繡已將剛才廚房發生的事告訴了她,雖然受了黑衣男子的兩次幫助,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為免節外生枝,還是遠離他們為好。

  靜臨抬眼看了看屋頂,眸底精光閃爍,怎麼會被人給盯上了?外面的人會是誰?想幹什麼?

  趴在屋頂上的黑影聽完兩人的對話,趕緊回報給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知道不是拐賣,就撂開不再多管。

  靜臨防備了一夜,卻風平浪靜,很是詫異。

  第二天,天朦朦亮,圓平就套好馬,將車拉到客棧門外等候。靜葉找老闆結了賬,讓圓休去隔壁包子鋪,買了幾十個白面饅頭帶到路上吃,馬車向著城門緩緩駛去。

  出了城,靜臨發現沒有人跟蹤,放下心來,看來昨夜那人知難而退了,罷罷罷,那她就慈悲心腸,不與計較了,微闔上眼皮,默念心經。

  一路上順風順路,沒再出現意外,二月初六申時正,靜葉一行人抵達了閩國京城慶原,但是她們並沒有進城,而是繞到了城的西南角,前往離城五里的桃花庵。

  桃花庵不是一個正規的寺廟,前身是皇家一處園林,四十年前,端和公主執意要嫁給一個江湖遊俠,高宗皇帝和孝肅皇后不願將愛女下嫁。端和公主就跪在乾清宮外,言明願放棄公主的身份,做一個布衣百姓,以民女的身份嫁給遊俠為妻。

  皇帝和皇后不同意她的請求,端和公主就在宮門外跪了三天三夜,皇帝和皇后心疼愛女,只得同意,礙於祖宗家法,只能讓她先出家為尼,再還俗嫁人。皇后捨不得愛女去寺廟受苦,就把這桃花園的無憂院改成了桃花庵,讓她住進去帶髮修行。

  過了一年,公主還俗嫁人,雖沒有公主封號,卻依舊享受公主待遇,不過其他隨她出家的人沒有還俗,留在這桃花庵內修行。端和公主喜歡桃花庵的景色,不肯搬進皇上為她修建的府宅,要住在桃花庵內。那位遊俠本就是個放蕩不羈,視禮教為無物的人,與公主住在桃花園的東邊忘憂院,西邊桃花庵就給了那些尼姑居住。

  桃花園的風景優美,公主又生性喜歡熱鬧,隔三岔五就會發貼請京中的貴婦貴女們來園中玩耍,城中諸府的夫人姑娘以接到公主發的桃花柬為榮,雖然公主和遊俠在八年前,離京去四處遊玩,把整個桃花園全捨給了桃花庵,但是,神宗皇帝的長女盛瑜公主延續了這個風格,會在桃花園內設宴,邀請眾位夫人姑娘來遊玩。

  再者閩國信奉佛教,貴婦貴女們常來桃花庵裡進香拜佛,求符求籤。而且現任桃花庵的庵主靜余是神尼慧謹的徒弟,夫人姑娘們喜歡讓她看看面相,說說命格。

  靜余也時常進宮給嬪妃們講解佛經,很得皇后的信任。是以桃花園沒有因為公主的離開變得蕭條,依舊熱鬧,依舊香火旺盛。

  聽靜葉乾巴巴地說完這段往事,宋箬溪沒有想到她說這件事的重點是在後半段,笑笑道:「這位端和公主到是個性情中人,為愛不顧一切。」

  靜葉見她沒聽懂,直言道:「人前奉承無真情,人後詆毀見本心。」

  宋箬溪愣了一下,訝然道:「不是吧,師父讓我進京,是讓我來聽牆角的呀?」

  靜葉失笑,道:「不是要讓你去聽牆角,而是讓你用另一種身份去接觸她們,去瞭解她們的為人,找到可以結交的人,避免一些不好的事。」

  宋箬溪心念一轉,大概明白慧謹的意思了,她是「借屍還魂」的人,對先前的事,已然全不知,貿然回京,恐被人看出破綻。再者靜葉的話中還表明,這些古代女人的心計可是難測的很,她若是不知深淺,萬一誤交居心不良的人,有可能被人賣掉還幫著數錢。想她雖沒有在宅門後院生活過,可是好歹看了幾百本各種宮鬥宅鬥的網絡小說,深知女人同女人之間的鬥爭,不亞於戰場上的廝殺,想通這些事情,正顏道:「師兄,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觀察瞭解她們的。」

  慧謹深謀遠慮,自有道理,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有事情是無可避免的。當然未來的事,現在沒有人知曉,所以靜葉等人依照原定計劃住進了桃花庵。

  馬車從桃花園的西側門直接駛進了桃花庵,靜余親自將眾人迎了進來,把靜葉靜臨、宋箬溪和香繡帶進她平時打坐唸經的地方,其他幾由她的大弟子圓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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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01:56 PM

第三十五章 京城

      靜余年約五旬,穿著灰色僧袍,頭上帶著頂顏色一樣的尼姑帽,精神極好,滿面紅光,雙手合十,「靜葉師兄,靜臨師弟,靜塵師弟,有禮有禮!」

  「靜塵見過師兄,師兄有禮!」宋箬溪隨靜葉靜臨向靜余還禮。

  「師兄,師父她老人家可好?」互相見完禮,靜余詢問起慧謹的近況。

  「師父的身體康健,每天都唸經打坐。」靜葉笑道。

  「師父好是好,就是靜塵師弟淘氣,常說些歪理,讓師父頭痛不已。」靜臨板著臉道。

  「靜臨師兄,我說的不是歪理。」宋箬溪著急地辯解道。

  見宋箬溪急了,靜余笑道:「靜臨師弟你別逗小師弟了,仔細小師弟真得惱了不理你。」

  靜臨扯了扯嘴角,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宋箬溪啞然,想不到換個地方,不苟言笑的靜臨師兄的性子會突起變化,居然逗起她來。

  「二月十二的花朝節,盛瑜長公主會在桃花園中擺挑花宴,這是個好時機,不知道師弟打算用什麼身份出現?」靜余問道。

  宋箬溪看著靜葉,她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哪知道用什麼身份合適?

  「師弟一向聰慧,你覺得用什麼身份比較合適?」靜葉把問題拋回去給宋箬溪。

  宋箬溪蹙眉想了想,問道:「我姓蘇,進京尋親,可是親戚卻搬走了,盤纏用盡,身無分文,蒙庵主憐憫,留我在庵中暫住,這個身份行不行?」

  靜葉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道:「我佛慈悲,憐蒼生苦,不得不用這權宜之計。」

  靜余和靜臨雙手合十,念起懺悔咒。

  宋箬溪挑挑眉,她們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妄語,她不算正式的出家人,打打妄語不要緊,可要配合她,還是要說謊,念懺悔咒,算不算欲蓋彌彰?

  爐上的水開了,靜余邊泡茶,邊道:「事不臨頭,也不知道會怎樣,到那天,師弟再隨機應變吧。」

  「好。」宋箬溪神色輕鬆地笑應著,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初春的早晨,帶著絲絲的涼意,院中的桃花含苞未放,用過早齋,宋箬溪穿著件半舊的素色布衣,站在廊下,仰面看天,春光明媚,微風輕拂,不會下雨,是個尋親訪友的好天氣。

  香繡從房裡走出來,身上的衣裳打著兩個補丁,手中拿著件半舊的披風,搭在宋箬溪肩上道:「姑娘,雖已入春,可是天還冷,會凍出病來的。」

  「哈啾!」香繡剛說完,宋箬溪就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您瞧瞧,冷著了吧。」香繡生氣地皺眉,「一會奴婢熬藥,多放些黃蓮。」

  「柴胡桂枝湯裡沒有黃蓮,你亂放,會毒死你家姑娘的。」宋箬溪雖因身份不好學醫,但是也看了醫書,知道藥方,還跟著慧謹識別草藥,見香繡這麼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繫好披風的帶子,「是花粉吹進了鼻子,不是受了涼,你呀,別這麼緊張,你家姑娘不是紙糊的,吹吹就壞。走吧,我們該進城『尋親』了。」

  「是,姑娘。」香繡上前攙扶著她。

  演戲演全套是為了免除旁人的懷疑,當然宋箬溪也可趁機去城裡玩玩。宋箬溪帶著香繡從桃花庵的側門出去,圓平駕著馬車已等候多時,見她出來,迎上前,小聲道:「師叔。」

  「圓平,辛苦你跑一趟。」宋箬溪笑道。

  「不辛苦,師叔請上車!」圓平笑,放下小木杌,扶她上去,

  圓平把宋箬溪和香繡送到城門口,就駕車回桃花庵,約好申時正再來接她們。

  宋箬溪和香繡容貌普通,衣著寒酸,引不起路人的注意,不管在哪個時空,從來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再者,閩國的風氣還算開明,這街上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當然富貴人家的姑娘,會戴帷帽挽面紗的,窮苦人家的就沒這麼多講究了。

  慶原不愧是閩國的京城,繁華熱鬧,小販在街兩邊賣力地吆喝著生意,有賣包子的,有賣胭脂水粉的,還有賣字畫的。不時有人騎馬坐車經過,不過速度不算太快,沒有出現電視劇裡那些紈褲子弟騎馬掀翻小販們的攤子的事情。

  宋箬溪走過去看掛在牆上的畫,顧客上門,賣畫的書生卻不知道招攬生意,傻呆呆地坐在桌邊。

  「書生,這畫多少錢一幅?」宋箬溪主動詢問。

  「姑娘,畫五文錢一幅。」書生站起身,躬身行禮,身上的儒衫全是補丁。

  「這幅荷鴨圖,我買了。」宋箬溪輕笑。

  香繡拿出荷包,數了五文錢給那書生,書生將畫取下來,捲好遞給香繡,感激地道:「多謝姑娘,多謝小大姐。」

  買了畫,宋箬溪繼續沿街閒逛,看到前面有個老婆婆在賣花,走過去,買了一束,花了三文錢。

  「香繡,你喜歡什麼?我買給你。」宋箬溪笑問道。

  「奴婢想買把梳子。」

  木梳不貴,才三文錢。

  在買木梳的同時,宋箬溪看上了隔壁小攤擺著的兩個瓷娃娃,一番討價還價,用九文錢買下。

  一個根雕小鹿,六文錢。

  一根雕花荊簪,五文錢。

  轉了個彎,前面是家賣餛飩的小攤,食物特有的香味,隨風飄了過來,勾起了宋箬溪肚子裡的饞蟲,「香繡,我們去吃碗餛飩再走。」

  「姑娘餓了,吃碗餛飩是可以的,但是一會不能再買東西了。」

  「為什麼?」宋箬溪挑眉,光逛不買,一點樂趣都沒有。

  「因為我們沒有錢了。」

  「怎麼可……」紀芸每年都送銀子來給她,攢著都快有二百兩了,這次進京,宋箬溪全帶上了,對香繡說沒錢的話當然不相信,扭頭見香繡指著身上的補丁,回過神來,她現在是窮姑娘,怎麼能如此大手大腳?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了,我不買就是了。」

  「姑娘,去吃餛飩吧!」香繡抿嘴笑笑。

  新鮮的薺菜餛飩,咬開一口,裡面新鮮的薺菜和肉餡,美味好吃,花了八文錢。吃完餛飩,主僕繼續滿大街閒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01:59 PM

第三十六章 哥哥

      走過幾個巷口,看到前面圍著一堆人,有熱鬧可看,宋箬溪笑盈盈地拉著香繡快走幾步,還沒擠進去,就聽到一個蒼老的帶著哭腔地聲音道:「幾位大爺,求求您們,放過老婆子吧,不要踩碎這些雞子啊!我們一家老少幾個,就靠著賣點雞子買米下鍋。」

  「不識趣的老東西,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地方豈是你能來的地方?還不趕緊滾!」一個男人囂張地大聲罵道。

  圍觀的人雖然不少,但是都懼怕這些地痞流氓,沒人敢站出來伸張正義,只聽到那老婦人不停地在苦苦哀求。男人卻罵罵咧咧不肯罷休,不但要趕老婦人走,還要老婦人把剛才賣雞子的錢給他。

  「這些人太過分了!」宋箬溪越聽越生氣。

  見宋箬溪要擠進去打抱不平,嚇得香繡連忙拉住她,急聲道:「姑娘,我們幫不上忙,還是快走吧!」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衝進去幫忙,等於是給那些壞蛋增加可以欺負的對象,無事無補。宋箬溪知道香繡的顧忌是對的,可是,她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壞蛋橫行霸道,什麼都不做,「香繡,我們要……」

  「住手!」一聲厲喝。

  宋箬溪眼中一亮,正義之士出現了!

  「哪裡來的小兔崽子,敢管爺的閒事?」那流氓看都不看,凶狠地呵斥道。

  正義之士冷哼一聲,罵道:「披著人皮,不做人事的混賬東西!」

  「喲呵,你這小子,敢罵大爺我,你知不知道大爺是誰?惹了大爺,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那流氓被罵得心頭火起,可是見這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衣著不凡,應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便不敢真得罪,只是口出威脅之言,希望他害怕離開。

  「這世道真是變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自稱大爺。宋濂,我們給他們點教訓,讓這些東西知道誰才是大爺。」一個略顯戲謔的聲音響起。

  「一人兩個,如何?」宋濂問道。

  「好!」

  「行!」

  「打!」

  三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見打起來了,圍觀的人怕殃及池魚,四處散開,宋箬溪看清了街上的情況,四個少年與那幾個地痞流氓打了起來,主子打架,他們身邊的四個小廝不上前幫忙,在旁邊叫好:「少爺,打得好!」

  「公子,好厲害!」

  「少爺,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少爺,威武!」

  少年們的身手不錯,三下五除二,就將那群人打得落荒而逃。圍觀的人一陣歡呼,賣雞子的老婦人跪在地上,向四個恩人磕起頭來。

  「老婆婆,今天就不要做生意了,趕緊回去吧,你年紀都這麼大了,就不要出來了,以後讓你的孩子們出來賣東西。」身穿藍衣的俊郎少年走到賣雞子的老婦人面前,伸手扶起她,不露痕跡地往她的手裡塞了塊銀子。

  「宋濂走了!」穿豆青色錦袍地少年回頭喊道。

  「來了!」宋濂答應著,轉身快步去追趕同伴。

  買雞子的老婦人抹著眼淚,邊走邊喃喃自語,「好人,好人啦!」

  宋箬溪看著遠去的背影,蹙眉,宋濂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姑娘,你怎麼了?可是被嚇著了?」香繡見她在發呆,緊張地問道。

  「沒有被嚇著,就是覺得宋濂這名字聽著耳熟。」

  「噗哧!」香繡忍不住笑出聲來,姑娘有時候真是迷糊的可以,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姑娘,那是你的哥哥。」

  宋箬溪呆了一下,輕拍了拍額頭,「瞧我這記性!」

  香繡抿嘴直笑。

  「沒想到進京第二天,就遇上宋家的人了。」宋箬溪感歎道。

  香繡抬頭看看天,「姑娘,快正午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們就該往回走了。」

  「你想吃什麼?」宋箬溪問道。

  「有飯吃就可以。」香繡有些羞澀,跟著師父們老喝粥,她想吃乾飯。

  宋箬溪抿嘴笑,「知道了,我們去找間小飯館,吃兩大碗白米飯。」

  「一碗就夠了,兩碗奴婢可吃不完,白浪費了,我們如今要省錢。」香繡捏緊荷包,一副守財奴模樣。

  「是是是,我們要省錢,菜就點一個,米飯也只要一碗。」宋箬溪忍著笑,配合香繡演戲。

  兩人對視,莞爾一笑,找了間路邊小店,要了一菜一湯,兩碗米飯,花了十六文錢,說說笑笑往回走。兩人都很謹慎,找好了地標,一路尋去沒有迷路,順利的到達城門,等了一會,圓平就駕著馬車出現了。

  上半場戲演完,回庵堂演下半場戲。

  「阿彌陀佛,蘇施主回來了,你找到你在京中的親人了嗎?」宋箬溪剛從馬車下來,送香客出門的圓滿就迫不及待地上場了。

  宋箬溪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道:「他們已經離京去外地謀生了,我沒有找到他們。如今盤纏用盡,家鄉已無親友可投。」

  「姑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情緒已經醞釀好的香繡含淚問道。

  「香繡,是我連累你了!」宋箬溪抱著香繡,把頭埋在她的肩上,咬著牙強忍笑意,演戲是個技術活,沒受過專門的訓練,還真是很難演啊。

  「姑娘!」香繡悲切地喊道。

  主僕倆抱頭「痛哭」,幾個香客露出同情之色,這時,靜余似聞訊而出,問道:「出什麼事了?」

  圓滿將原由說出。

  靜余口頌佛號,滿臉憐惜,道:「蘇施主莫傷心,我佛慈悲,廣開方便之門,施主可在庵堂住下,慢慢打聽親人消息,到時再去尋訪他們就是。」

  「庵主真是有顆菩薩心腸啊!」那幾個香客異口同聲,「姑娘還不趕快謝謝過庵主!」

  「多謝庵主收留小女。」宋箬溪雙手合十道謝。

  有了這幾個香客作證,就不用擔心多疑的盛瑜長公主的盤查了,戲圓滿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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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11:34 PM

第三十七章 看戲(上)

      桃花園分成東南西北四個園子,四園中以東園的景致最美,雖說整個桃花園都歸了桃花庵,但東園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了,畢竟忘憂院是端和公主的舊居。

  東園的佈局與南北兩園沒什麼太大的局別,不過亭台樓閣,雕樑畫棟,更顯得精緻富貴些。第二天,天氣晴好,太陽暖融融地照射大地,向陽花木早逢春,東園的桃花已然開得燦爛,微風輕柔的似情人的手,帶著清香拂上臉頰,令人陶醉。

  靜余領著慧臨、宋箬溪、香繡和圓滿在園中邊說邊行,告訴宋箬溪這條小徑可到什麼地方,那條路又能通向何處,說說走走,就到了「晚晴院」,大門上懸著一副聯子,上聯寫著:夜月梧桐院。下聯是:春風桃李牆。

  晚晴院共有三進,房間九十二間,在第二進內設有小戲台,桃花宴也擺在這裡。

  「這兩天,宮裡忙著準備太后的壽宴,不會有人過來。師弟,你可多來走走,熟悉一下環境。」靜余笑道。

  「嗯,好的。」接下來的兩天,宋箬溪帶著香繡在東園裡閒逛。

  二月初九,太后壽宴,京中三品以上官員攜帶家眷出席。人定時分,站在東園的賞景閣上,遙看城中,夜空上,朵朵煙花絢麗綻放,美輪美奐,五彩紛呈,耀眼奪目。

  太后的壽宴過後,來京賀壽的各位王爺王妃沒有離開,還等著參加二月十五,小皇子的滿月宴。因此花朝節的桃花宴要比往年更多人,更熱鬧,盛瑜長公主特意派人來打招呼。靜余早就料到會這樣,不慌不忙地帶領庵中眾尼收拾地方,準備桌子長几。

  二月十一,清晨,靜葉帶著圓平等六名弟子,前往光祿寺,為十五日的祈福大典做準備。靜臨留在庵中,保護宋箬溪,以防萬一。

  二月十二,花朝節,又稱花神節,桃菜節,在現代,宋箬溪沒機會過這樣雅致的節日,穿越過來,住在寺裡,尼姑又不過這個節,聽罷香繡說完閩國有關花朝節的風俗,笑問道:「我是不是也該應景戴朵桃花什麼的?」

  「這桃花自然是要戴的,一會奴婢就去折一枝進來。」香繡笑道。

  「不用特意去折了,我們去東園路上再摘就是了。」宋箬溪衝著銅鏡裡的人裂嘴笑笑,唇紅齒白,「走吧,香繡。」

  主僕倆起身往東園去,在路上摘了朵半開的桃花斜插在左鬢邊,只是戴著面具容貌普通,花兒沒有為宋箬溪增彩,反添了三分鄉土氣息。

  時辰尚早,盛瑜長公主雖是宴會的主人,可她身份尊貴,是不會這麼早來的,不過其他夫人姑娘們會提前來,在園中遊玩。

  宋箬溪站在T形路口的桃花屏障後面,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聽到嬌滴滴的聲音由遠至近,隔著花枝,看到左邊小徑上,一個身穿紅緞繡五彩蝶春裝的少女,在一群身穿各色華麗服飾的姑娘簇擁上,裊裊婷婷地往這邊走來。

  「姑娘,你看那邊。」香繡小聲道。

  宋箬溪往右邊一看,一個身穿紅緞繡五彩蝶春裝的少女帶著兩個丫鬟也往這邊走來,哎呀,兩人撞衫了,這下有戲可看了。

  兩伙人恰好在桃花屏障的空地前遇上了,左邊的紅衣少女顯然不高興有人與她穿一樣的衣裙,態度傲慢地搶先開口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右邊的紅衣少女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著對方,柳眉輕佻,「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左邊紅衣少女高傲地抬起下頜,「我乃當今貴妃娘娘的胞妹!」

  「你是貴妃的胞妹?」右邊的紅衣少女眼中露懷疑的神色,「為什麼前兒太后的壽宴上,我沒有見過你?」

  「安寧郡主,你不要被她給哄騙了,她只不過是承恩候府的庶女,與貴妃娘娘不同母的,那有資格出席太后娘娘的壽宴。」一個尖銳的女聲暗含諷刺地道。

  宋箬溪看到從中間的小徑上走來一個身穿藍衣的少女,在她身後還跟著三位姑娘和四個丫鬟。左邊紅衣少女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狠狠地瞪著藍衣少女。

  安寧郡主是齊王的嫡女,性情跋扈,說話做事毫無顧忌,今日見一個小小的庶女敢跟她穿一樣的衣服,駁了她的面子,怒火中燒,臉色陰沉,冷哼一聲,道:「蘭芝,蘭萁,替本郡主把她的衣服給脫了!」

  蘭芝蘭萁對視一眼,有些猶豫,雖然這位姑娘是庶女,但畢竟也是承恩府府裡的姑娘,與貴妃娘娘不同母,可是同父,若是當眾脫下她的衣服,這樣的羞辱定會引起承恩候的不滿,貴妃娘娘生下小皇子,恩寵如日中天,承恩候要去貴妃娘娘面前告一狀,龍顏必然大怒,責怪下來,王爺王妃不會覺得郡主嬌縱蠻橫不講理,只會怪她們沒有勸住主子,惹出事端來,到時候倒霉的可就是她們。

  「滾開,你們敢碰我,小心你們的狗命!」紅衣少女色厲內荏地道。她的兩個婢女挺身上前攔在她的面前,雖然知道這樣沒用,可是不護住姑娘,回去定會被魏姨娘責罰的。

  簇擁在紅衣少女身邊的那些姑娘見勢不妙,非常有默契地向後退開,與紅衣少女撇清關係。看得宋箬溪微微搖頭,剛才還呼姐喚妹叫得親熱,這會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安寧,你在這裡做什麼呢?」正僵持不下,一個聲音柔柔地問道。

  「緗紋姐姐!」安寧郡主轉身一看,嘟起小嘴,「你看,這個狗東西,她居然敢跟我穿一樣的衣裙。」

  身穿黃衫的緗紋郡主是魯王之女,齊王妃和魯王妃是表姐妹,兩家來往頻繁,關係親密,聽了安寧的話,就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看著對面的紅衣少女,眼底閃過一抹厲芒,「她是誰?」

  「回郡主的話,她是李國丈的庶女。」蘭萁稟報道。

  「今日桃花宴來的都是各府的嫡女,真是想不到。」緗紋不屑地撇撇嘴,「安寧,沒必要與個小小的庶女計較,那會降低自己的身份。今日是花朝節,我們既來了這桃花庵,去抽根桃花籤好了,別為了這種人,破壞了好心情。」

  「緗紋姐姐說的對,我們去抽籤吧。」安寧對旁人的話是愛聽不聽,對緗紋郡主的話卻是言聽計從,更堅信緗紋會幫她出氣,上前牽起緗紋的手。

  緗紋牽了安寧的手,帶著人從中間的小徑優雅地離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11:42 PM

第三十八章 看戲(下)

      庶出是紅衣少女最不願被人提起的事,一雙怨毒的眼睛狠狠地瞪著往她痛處踩的藍衣少女,厲聲道:「饒明惠……」

  「我們是身份尊貴的嫡女,不與庶出的一般見識,免得降低自己的身份。」饒明惠不等紅衣少女把話說出來,高傲地仰了仰頭,領著跟她一起來的人沿原路返回。

  「這庶出就是庶出,上不了檯面。」又有人說出一句譏嘲的話,這再次刺痛紅衣少女的神經。

  「饒明惠,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紅衣少女氣急敗壞地跺腳吼道。

  「夢蝶妹妹,快別生氣了。」一位身穿粉藍衣裙的少女上前勸道。

  「跟她犯不著生氣,饒明惠就條瘋狗,見誰咬誰。」又一位姑娘上前勸道。

  幾位姑娘七嘴八舌地勸了一番,李夢蝶收了怒氣,道:「一會桃花宴上,我定要讓她們面上無光。」

  「夢蝶姐姐彈的琴很好聽,到時候,我們就有幸再睹風采。」

  「夢蝶妹妹撫的琴曲,是繞樑三日而不絕。」

  其他人跟著說起恭維的話,哄得李夢蝶臉色好轉,洋洋得意地道:「我們去晚晴院。」

  李夢蝶一行人向右邊小徑離開,其中卻有兩位姑娘沒有跟著走,似有意落到後面,等李夢蝶走遠,一個衝著輕啐一口,鄙夷地道:「不過是歌女生出來的卑賤庶女,有什麼了不起的,也敢出來賣弄。」

  另一個冷哼道:「她得罪了兩位郡主,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們還是離她遠點,在一旁看戲好了。」

  兩人邊說邊領著婢女往中間小徑離開。

  人都走了,四周寂靜無聲,宋箬溪從屏障後面走了出來,這場戲看得她感觸良多,一會的桃花宴只怕也是宴無好宴,會有場大戲上演,眸光流轉,「香繡,我們去晚晴院。」

  兩人沒有從晚晴院的正院門進去,拐了個彎,從一進院和二進院的側門進去,宋箬溪找了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站定。盛瑜長公主還沒有到,早來的貴婦們都在一進院的正堂內,喝茶聊天。

  靜余在庵內等候前來進香的盛瑜長公主,還沒過來,在院裡伺候的人除了桃花庵的十幾個尼姑外,還有七寶宮的幾十名宮女。

  雖然宋箬溪換了身淺綠色的新衣,挽著小巧的雙螺髻,戴了根圓珠釵,但是比起那些衣著華麗,滿頭珠翠的夫人姑娘們來說,這身妝扮以及容貌都太過普通,又站在角落,絲毫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說起來繡活來,我到是想起一件事。」一個貴婦扭頭對右側穿藏藍色衣裙的夫人笑笑,「尹夫人,你家繶兒不是前幾日給我家丫頭做了個荷包,又精緻又好看,我們家老二不知道是繶兒做的,以為是他妹妹做的,差點要搶過去,後來知道是繶兒繡的,到不好意思起來。我家丫頭沒少在我面前表揚繶兒,如今不用嬤嬤哄,自個就繡手帕呢,說是要回禮,她跟著繶兒,到是學乖了。」

  穿藏藍衣裙的夫人正是簡兒的嫡母,誠晉候夫人庹尹氏,她女兒庹繶今年三月就要及笄,正在相看說親的時候,聽到這話,眸光閃了閃,道:「讓夫人見笑了,小孩子玩鬧做的活計,哪裡能得二公子的誇獎,齊家一門三傑,二公子儀表堂堂,將門虎子,夫人真真是養了兩個好兒子,著實讓我羨慕。」

  「哎喲喲,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齊夫人笑瞇了眼,表揚兒子的話,聽一車都不覺得厭煩,「我自打見過繶兒後,就把她當女兒看待,恨不得她就是我們家的閨女才好呢。」

  「能得到夫人的喜歡,是我家丫頭的福氣,我們這些做娘的,無非就希望孩子能找個好人家,順順當當的過好日子。」庹尹氏聽明白對方是有意要攀親了,順著話道。

  「兒女是娘的心頭肉,只要他們好,我們就放心了。」知道庹尹氏這是同意了,齊夫人滿意地露出會意的笑。

  旁邊夫人也聽出她們話中的意思,都笑了起來,「兩好並一好,好上又添好。」

  宋箬溪沒太聽明白,照著話面上的意思,可以理解為兩人在客氣,互誇對方的子女,略想了想,才明白過來。

  「尹夫人是最會教女兒的了,就連那沒了生母養在寺中的庶女都養得跟嫡出的女兒一般,琴棋書畫,女紅針黹,無一不精啊。」一位夫人不無嘲諷地道。

  宋箬溪心中一凜,已知道這位尹夫人是何人了,看這位尹夫人眉間嘴角都透著精明,不知道簡兒那傻丫頭有沒有吃虧?礙於師父嚴令,不好打聽,但願她一切安好。

  「當嫡母待庶女好,這是為人寬厚,饒夫人不是也很大度,前兒才幫庶子選了房好媳婦。」與庹尹氏交好的夫人反諷回去。

  那饒夫人冷哼一聲,扭開臉,與旁邊的人說話去了。

  花朝節上邀請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和女兒,這些夫人平時宴會常見,說的都是後院之事,家長裡短,不涉及朝中政事。她們不比那些姑娘們,都經歷世事,手腕高明,縱是私下裡有不和的,在面上也不會帶出,客氣有禮,恭維的話說恰到好處,嘲諷的話也還是隱晦的。

  說話間,又進來了兩位夫人。有的端起茶杯,垂下眼皮,坐在位置上沒動,假裝不知道有人進來了,這其中就包括庹尹氏和齊夫人;有的站起來行禮,聽她們對她的稱呼是:「紀大夫人,紀二夫人。」

  宋箬溪猜測這是妯娌兩個,卻是不知道,這兩位是她的舅母。宮女們請兩位紀夫人落了座,送上茶水。紀氏妯娌與交好的夫人說話,並不理會庹尹氏等人。

  閒聊了一會,就見魯王妃、齊王妃就帶著緗紋和安寧出現,又是一番行禮問候,接著唐王妃和蘇王妃聯袂而至,昌平候夫人、祥郡王妃、福郡王妃、順淑公主、榮淑公主等人進來了,那些在園中遊玩的姑娘們也來,站到自家母親身旁去了。

  宋箬溪看到庹尹氏身邊站著容貌酷似簡兒的姑娘,若非年紀上的差別,險些認錯。站得腳酸,見那些夫人又說那些場面話,聽得厭煩,扯了扯香繡的衣袖,帶著她從小門退出,沿著抄手遊廊前往二進院。她這邊剛一出來,前面靜余就陪著盛瑜長公主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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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11:51 PM

第三十九章 宴會

      盛瑜長公主是神宗皇帝的元后所生,年過五旬,她是神宗皇宗長大成人的九子六女中最年長的一位,魯王妃等人見她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都不必多禮,起來坐下說話!」盛瑜笑著擺擺手,在正首座上坐下,「靜余師父請坐。」

  靜余道了謝,在一旁賓位上坐下。

  眾人略說了些奉承的話,盛瑜含笑聽著,並不接話,眸光一轉,道:「這幾日本宮忙著俗事,許久不曾聽師父說佛理,勞師父今日說一個吧!」

  靜余口頌佛號道:「昔有一人,聞外國有仙水,飲水得仙,便向外國尋求。中途止宿一處,主人問客:『君欲何往?』答曰:『學仙。』主人心懷惡意,便語客曰:『我有仙樹,君能為我一年苦役,便與君仙,何煩遠去?』其人言:『甚善。』即為苦作,恆無慍色。一年既滿,其主人本是相欺,既無仙樹……」

  愚人得仙的故事,笑得是自以為聰明的人;須知舉頭三尺有神靈,人善人欺天不欺。

  故事說完,在座的人想著這故事裡的深意,表情各異。盛瑜眸色忽沉,正要說什麼。她身邊的女官就上前稟報,宴已擺好,請諸位入席。靜余向盛瑜行禮,起身離去,世俗的花朝節與方外人無關,眾尼也跟著離開,把晚晴院留給這些夫人姑娘。

  眾位貴婦貴女們進到二進院中,宮女們端來銅盆清水,請她們洗手淨面,再按品級請她們一一入座。人太多,席開數十桌,有幾桌擺到了角落處,宋箬溪選了個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著,香繡站在她身後。

  坐在這桌的姑娘們多是三品官的女兒,平時到還算是大官,可今在眾多公主、王妃和郡主面前,她們就成了小官之女了;宋箬溪面生,雖多看了她幾眼,但見她容貌平凡,衣著普通,只當是哪家的庶女隨嫡母而來,鄙夷地撇撇嘴,不屑與她說話。只有坐在宋箬溪左側的那位姑娘給了她一個友善的笑容。

  好在,這些姑娘還有所顧忌,沒有說些不悅耳的話來嘲諷她,宋箬溪就權當沒看到她們的眼色。

  前菜八品已擺上座,五色紛呈,香氣襲人,宮女上前奉酒。桃花庵中供著觀世音菩薩,為免衝撞了菩薩,桃花宴是純素齋宴,所用的酒也是桃花庵釀的桃花清泉,酒味不濃,就是量淺的姑娘家,喝一壺也不會醉。

  「諸位請!」盛瑜舉杯勸飲。

  「皇姐請!」

  「長公主請!」

  宋箬溪隨眾人一起舉杯飲酒,淡淡的果香味,入嘴清甜,沒有酒味,到像是果汁。一陣輕快的樂聲悠然地響起,是坐在屏風後的樂師在伴奏助興。

  飲罷開席酒,宮女們又端來首上的四樣大菜,羹一品。宋箬溪有生以來第一次吃這般講究的宴,見其他人都吃的斯文,不得不注意起儀態來,跟安隅學的那些這時是派上了大用場。

  喝了幾杯酒,用了些菜,宮女們把碟碗撤去,獻上香巾,再上素雞素鴨素鵝三碗,桃花糯米粥一品,如意餅一品,宮女捧上桃花令,恭請盛瑜行令。花朝節行百花令是習俗,共有一百枝對應百花。

  盛瑜笑道:「本宮上年紀了,這桃花令就不行了,給她們小姑娘玩去吧!」

  那些王妃和夫人忙恭維地說她不老,說她是正主,若她不行令,小丫頭那能行令,大大地逾越之類的話。

  盛瑜執意不肯,指著榮淑公主道:「榮淑妹妹,姐妹中,你最小,你來行這令。」

  「長姐有命,小妹焉敢不從?」榮淑笑,也不推薦,「拿玉筒來,我今日定會擲個好籤出來。」

  宮女忙將玉筒捧到榮淑面前,榮淑接過玉筒搖了搖,從裡面抽出一根竹籤來,上面畫著一朵杏花,籤文寫著:佔盡春風倚杏花,自飲一杯,下家擲骰。

  「春風都讓榮淑妹妹給佔了,這可是好籤!快說詞,飲了酒,讓下家擲骰去。」盛瑜笑道。

  「幾枝紅雪牆頭杏,數點青山屋上屏。一春能得幾晴明?二月景,宜醉不宜醒。」榮淑笑著飲罷杯中酒。(注一)

  榮淑下家坐著祥郡王妃,她接過宮女的骰盒,搖出一三六點,宮女數著人數,將玉筒送到一位貴婦面前,那婦人抽出一枝荷花籤,籤文上寫著:清靜無憂佛前花,佛前不便飲酒,上下兩家各飲一杯。

  「荷盤敲雨珠千顆,山背披雲玉一蓑。半篇詩景費吟哦。芳草坡,松外採茶歌。」(注二)

  搖了幾回骰子,數到了李夢蝶,她拿過玉筒抽出一枝桃花籤,籤文寫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此乃二月正花神,桃仙自飲一杯,席上眾人賀飲一杯。

  一百枝籤裡,只有十二枝正花神籤,李夢蝶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吟唱道:「一簾紅雨桃花謝,十里清陰柳影斜。庵中花酒一時別。春去也,閒煞舊蜂蝶。」(注三)

  又搖了幾次,數到了宋箬溪。

  宋箬溪抽出了梅花籤,籤文寫著:梅香淡淡飄九天,此乃十二月正花神,梅神孤傲,飲隨意,詞隨意,請桃仙梨仙各唱曲一首,以祝酒興。

  梨花籤無人抽出,李夢蝶坐著不動,嘴唇抿得緊緊的。

  盛瑜唇邊一抹嘲諷地笑閃過,不用她出手,老天就幫了大忙,使了個眼色給齊王妃。齊王妃會意,問道:「咦,我記得桃花籤有人抽了,怎麼沒人出來唱曲呢?」

  承恩候夫人入宮陪伴女兒去了,沒有出席桃花宴,帶李夢蝶前來的是承恩候的長兒媳韋氏,盯了李夢蝶一眼,示意她快唱。

  李夢蝶眸光閃爍不停,見席上眾人都看著她,她雖嬌縱,卻也知道,在座的人是得罪不起,就把這仇記在了宋箬溪頭上,忍著怒火起身唱道:「喜盈盈,進畫堂,親任主考選才郎,欲前又踟躕,踟躕復彷徨,大事難托,恐虛妄,兄長他紈褲忒荒唐,縱有雙親在,婚事也須自主張,觀詩心竅……」

  嬌柔柔的聲音唱得到是蠻好聽的,可詞有些不妥,與李家交好的人,面露尷尬,與李家有隙的人,唇邊帶著嘲諷的笑,韋氏恨恨地瞪了瞪李夢蝶,庶出就是庶出,上不了檯面,不明白公爹為何要這般寵愛歌女所出的庶女,非讓她出席桃花宴不可?這回丟臉可丟大了。

  宋箬溪對歌詞到是沒有太多的感觸,梅神孤傲,連詞也可不吟,省了她的事,飲了酒,擲了骰子,這百花令繼續。玩了一會百花令,抽出十幾根百花籤,宮女將碟碗撤去,重新換過,獻上月白色的香巾,再上第二道熱菜三品,羹一品,餅一品。

     --------

     註一:中呂,陽春曲之春景,元胡祗遹。

     註二:中呂,喜春來,元張可久。

     註三:中呂,陽春曲之春景,元胡祗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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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11:55 PM

第四十章 表演 (上)

      這宴會吃的太久了,宋箬溪怕香繡會餓,把餅偷偷地遞給她,扭頭看到左邊的姑娘也在做同一件事,兩人對視一笑。

  「皇姐,百花令不好玩,我們換個令吧!」蘇王妃笑道。

  「好,換個。」盛瑜爽快地答應了,換成了聯字令,「桃園馳勁馬!」

  「馬融堂上帳。」魯王妃應聲接道。

  「帳簾圍嘉道。」

  一人一句往下接。

  「春風鶯亂啼。」

  「啼……」有位夫人接下去,不好意思地笑,「我人這腦子笨,說不出來,我自罰三杯!」

  一番熱鬧過後,換碟碗,獻香巾,上第三道菜二品,羹一品,餅一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宮女上來再換碟碗,第三次獻香巾,上最後一道上飯菜。

  整桌吃完,宮女送上銀質托盤,盤中盛著牙籤、香草、白蔻仁等讓眾人選用。宮女第四獻上香巾,筵席結束,各位貴婦貴女依禮到第三進院子裡換衣服。

  坐在宋箬溪左邊的姑娘笑道:「這位姑娘,我們一起走吧!」

  「哦,好的。」宋箬溪不好推辭,起身與她並肩而行。

  「我姓楊,名婉柔,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宋箬溪眸光閃了閃,道:「我姓蘇,名瓔瓔。」

  「蘇姑娘好,一會蘇姑娘會表演什麼樣才藝?」楊婉柔笑問道。

  「我沒有打算上場表演。」宋箬溪笑,「楊姑娘你呢?」

  楊婉柔輕歎一聲,眸光微黯,還沒說話,一個婢女匆匆走來,「姑娘,夫人請您快過去。」

  楊婉柔微蹙了蹙眉,道:「蘇姑娘,一會再見。」

  等楊婉柔隨那婢女走遠,宋箬溪帶著香繡從小門出去,重回二進院子,見宮女太監們動作迅速地在收拾殘局,把八仙桌搬下去,擺上了長條幾,空出中間來給眾位貴女表演。

  花朝節既讓養在深閨裡的姑娘們走出家門,盡情遊玩,舒展才藝,也能讓各府的夫人相看,挑選滿意的兒媳人選。等到三月初三的上巳節,東渠流觴,便可讓有結親意願的男女藉著詩詞酬唱,互吐情意,結兩家之好。

  表演分為:樂器、跳舞和書畫三項。

  藉著換衣服的時間,各府的丫鬟都把姑娘一會要參加表演的項目報好了名,很湊巧的是安寧郡主和李夢蝶報的都是樂器,更湊巧的是兩人分別於第五位和第六位出場。

  宋箬溪聽到女官排這名次時,忍不住挑了挑眉,這誰安排的?是唯恐兩人的仇結得不夠深,有意讓她們打擂台?

  表演樂器的共有十六人,安寧郡主和李夢蝶隔空對望一眼,火光四濺。

  緗紋郡主表演書畫,表演書畫的人最多,有二十七人。

  表演跳舞的有十二人,宋箬溪剛結交的楊婉柔就是表演跳舞的,排在第九個出場。李夢蝶的對頭饒明惠則是第六個跳舞的人。

  表演書畫的姑娘在宮女的引領下,上了二樓,那兒已經備好筆墨紙硯。

  「有勞順淑妹妹,福郡王妃、祥郡王妃和曾夫人到樓上監察。」盛瑜欠身道。

  四人笑應著,起身去樓上當監察。

  首先上場的是表演彈琵琶的呂惜梨,她很應景的彈了首《花朝頌》。大家閨秀學的這些技藝都是得到專人指點的,彈的音到是挺準的,可惜少了點意境。

  盛瑜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神色淡淡的。

  樂器和跳舞是穿插表演的,等第二位姑娘彈完箜篌,一位身穿紅舞衣的姑娘旋轉著上了場,等她一亮相,宋箬溪就認出,是那個說要遠離李夢蝶的姑娘。

  「香繡,她叫什麼名字?」宋箬溪輕聲問道。

  「李曉棠。」

  也姓李,宋箬溪眸光微轉,不知道她和李夢蝶是什麼關係?

  幾個姑娘表演完,就輪到安寧上場,她換了身桃紅衣裙,坐在琴案前,玉手輕撫,樂聲響起,

  《臥看雲起》!

  宋箬溪訝然,沒想到刁蠻的安寧郡主會選如此清幽悠遠的曲子,這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果然,樂聲透著些許的急躁,少了曲中應有的那份淡然閑靜。

  齊王妃對女兒的性子是極瞭解的,微微一笑,並不怎麼在意,以齊王府的地位權勢,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會這些不過是錦上添花。

  安寧撫完琴,就輪到李夢蝶上場。

  李夢蝶挑釁地斜睨安寧一眼,在琴案前坐下,試了試音,琴聲響聲,是一首《臨風聽蟬鳴》。這同樣是一首意境幽靜的曲子,前後對比,李夢蝶的的確確是認真練過琴,琴藝比安寧要高出不少,悠揚前奏已過,樂曲漸入佳境。

  「錚」

  緊繃的琴弦突斷開,重重地彈在了李夢蝶的手背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

  「啊!」李夢蝶吃痛,發出一聲尖叫。

  她的婢女趕緊上前,韋氏想到人是她帶來的,不敢怠慢,也跟著上前去查看。

  盛瑜冷冷地道:「撫琴之人,不愛惜琴,縱有好曲,也枉然。」

  來時明明已經檢查過琴,沒有問題,此時弦斷,必是有人動了手腳,李夢蝶怒火攻心,指著安寧,厲聲道:「是你,一定是你弄斷我的琴弦!」

  「夢蝶,不許胡言。」韋氏嚇了一大跳,趕緊摀住她的嘴,「安寧郡主您請別在意,她腦子犯糊塗了,胡說八道。」

  「技不如人,還敢誣賴本郡主,可惡!」安寧怒道。

  「腦子有問題,就不該帶出來丟人現眼。」齊王妃不悅地道。

  「妾身這就帶她離開,還請諸位貴人看在貴妃娘娘的面子上,見諒見諒!」韋氏不得不拉貴妃娘娘出來做擋箭牌。

  盛瑜垂下眼皮喝茶,並不理會。

  宋箬溪微蹙眉尖,這件事是兩位郡主所為?還是饒明惠?不管是誰動的手腳,李夢蝶這曲不能再繼續彈下去了。

  榮淑看了盛瑜一眼,笑道:「皇姐,今天是佳節,沒得為個糊塗人壞了心情,讓她們下去吧!免得在這裡礙事。」

  盛瑜擱下茶杯,眸光一閃,現在李家聖寵正隆,不好太過得罪,就依了榮淑的求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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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4 11:58 PM

第四十一章 表演(下)

      韋氏和兩個婢女連拖帶拽把李夢蝶弄出了東園,找到候爺的馬車,把人塞進去,不等李夢蝶開口罵人,柳眉倒豎,搶先道:「小姑奶奶,你要鬧也要看場合吧,那些人是你能得罪的嗎?你是不是想害得全家跟著你一起倒霉,害得貴妃娘娘顏面掃地才甘心?」

  李夢蝶不服,「我什麼時候鬧了,明明就是那個安寧郡主她弄壞了我的琴,害我……」

  「閉嘴!這些話,你不用跟我說,你留著去和老爺解釋。」韋氏惱怒地打斷她的話,把頭扭向一邊,懶得理這個蠢貨。

  婢女們膽怯地看著兩位主子,縮在角落,不敢出聲。

  李夢蝶一臉怨恨地絞著手中的手帕,不記得手上的傷,還沒有上藥。

  李夢蝶的離開,對堂上的表演沒有太大的影響,樂聲悠揚,舞姿曼妙。在場中起舞的是饒明惠,拂塵飄飄,細腰裊裊,顧盼生輝,風姿綽約。

  李夢蝶的受傷對樂器表演的姑娘們來說是好事,對宋箬溪同樣是件好事,她在府內養傷,沒空來尋宋箬溪的晦氣。

  一曲一舞,輪流上演,精彩紛呈。

  終於輪到楊婉柔出場了,她上身穿著粉紅上衣,袖長數丈,點綴著鵝黃花朵,腰繫水綠長裙,挽著小巧別緻的偏雲髻,裊裊婷婷如同池上一朵出水芙蓉。

  《雀兒戲蓮》響起,此曲是笛琴合奏,輕快明亮、優美抒情。雲雀在晴朗的天空中自由飛翔,翅膀輕盈地掠起微風;笛聲清亮擬雀鳴,琴音悠揚如風聲。池塘蓮花綻放,荷葉田田,風吹葉動,魚兒戲水,雲雀時而落在蓮花上,亮翅高唱,時而繞著蓮花,低空飛過。

  初上場時,楊婉柔還有些緊張,隨著音樂響起,她沉浸其中,翩翩起舞,忘記了緊張,越跳越好,羅衣從風,長袖交橫,裙似飛鸞,袖如回雪。

  「噗」就在眾人專注地欣賞著優美舞蹈時,吹笛之人卻將笛膜給吹破。楊婉柔被突如其來的異響影響,跳錯了舞步。

  盛瑜臉色一沉,目光凌厲地看向那個樂師。李夢蝶出醜,她是心中大快,可七寶宮的樂師出了差錯,就非她所願,打了她這個宴會主人的臉。

  樂師被她的目光嚇得失手將竹笛掉落地下,那琴師也被駭得連彈錯兩個音。楊婉柔更顯慌亂,長袖揮出時,險些纏在一起,她下意識地去看楊夫人的臉色,正好碰觸到楊夫人不善的眼神,心中一驚,舞步愈加凌亂起來。

  宋箬溪好像看到她的眼中有淚光閃動,想起剛才她的友好態度,一時心軟,就想幫她一下,沒有多加考慮,就拿出隨身攜帶的笛,橫笛在唇邊,樂聲悠然響起。

  琴師隨著笛音的拍子轉弦跟上了曲調,雀鳴清亮,風聲輕柔笛音琴聲配合默契,似乎比剛才還好。其實宋箬溪學吹笛不過短短兩年,她並沒有學樂器特殊天賦,不過是比別人多了二十多年的閱歷,更能體會到曲中的意境罷了,再者安隅很喜歡這首曲子,常與她琴笛合奏,熟能生巧是有道理的。

  楊婉柔一個旋轉,調整舞步,收定心神,隨樂起舞,裙裾似荷葉舒展,長袖如花蕊吐香,粉衣綠裙,千嬌百媚,迎風搖曳,暗香浮動。笛音、琴聲漸漸低緩,餘音裊裊,風已停,雀飛走,寂寞蓮花宛立水中。

  楊婉柔收起長袖,螓首低垂,收襝行禮,正欲退下。

  「且慢。」盛瑜出聲道。

  楊婉柔心頭一緊,雙腳發軟,險些就要跪下。

  盛瑜問道:「剛才吹笛的是誰?」

  宋箬溪暗叫不好,此時要躲開已晚,使了個眼色給香繡,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快步走到堂中,跪下道:「民女見過長公主,給長公主請安。」

  見宋箬溪的打扮不像是官宦之女,盛瑜就起了疑心,眸光森冷地盯著她,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回公主的話,民女進京投親無果,庵主憐惜,容民女暫住庵中打探親人消息,民女不願不勞而獲,隨眾位師父來晚晴院打掃。見諸位姑娘表演才藝,精彩紛呈,一時忘情,佇足停留,不料擾了公主雅興,還請公主恕罪。」宋箬溪很清楚這些都是特權人士,可輕易要了她的小命,這番說辭是表明她沒有叵測的居心,純粹是欣賞表演而已。

  盛瑜還沒說話,楊婉柔上前兩步,跪在了宋箬溪身邊,嗑頭道:「長公主,蘇姑娘是為了幫小女才會貿然吹笛,錯在小女,請長公主責罰!」

  宋箬溪愕然,沒想到楊婉柔會不怕死,把事情攬上身。

  楊夫人臉色雖然極其難看,但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坐在座位上,並不出來求情。

  「來人,去請靜余師父來一趟。」盛瑜顯然不相信宋箬溪的說辭,要找靜余證實。

  「長公主,這位姑娘的確是桃花庵庵主收留的。前幾日,老身來庵中進香,親眼所見。」有位老夫人突然開口道。

  宋箬溪對這位仗義出言的人十分感激,從東園去西園請靜余,來來回回要一段時間,雖是春天地上不冷,但跪久了膝蓋會痛。

  「秦老夫人曾經見過她?」盛瑜吊梢眉微微上挑,知道這位秦老夫人信佛,怕她起了憐憫之心,有意幫宋箬溪脫罪。

  「長公主明鑒,老身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長公主。」秦老夫人站起微微欠身道。

  榮淑眸光一閃,笑道:「皇姐,小妹曾聽人說,聞樂聲知人心,此女能吹出如此絕妙清幽的笛音,不會是那種狡詐之人。再者秦老夫人在庵中見過她,想來定是如她所言,是借居庵中的貧女。皇姐一向濟苦憐貧,看她這般可憐,就輕饒了她吧!」

  「榮淑妹妹慣做好人啊,有顆菩薩心腸,將來一定能去西方極樂世界享福。」延淑公主唇邊勾起嘲諷的冷笑。

  「皇姐,此女擅笛,我們不如就罰她獨奏一曲,在這佳節裡,既雅致又有趣。」榮淑不理會延淑譏諷,繼續相勸盛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5 12:02 AM

第四十二章 善心

      盛瑜看看榮淑,看看秦老夫人,再看看楊婉柔,眼中劃過一抹瞭然,把手中的茶杯擱下,道:「你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宋箬溪到底不是原裝古人,抬頭直視,忘記了垂下眼瞼,與盛瑜看過來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這丫頭好大的膽子!

  在場眾人皆冒出了這個想法,可就是這個大膽直視令盛瑜滿意了,唇邊微微上勾,「就依榮淑妹妹所言,你吹一首令本宮滿意的曲子,本宮就饒了你的無禮之舉。」

  「吹笛需氣息貫通,請長公主准許民女站起身來吹奏。」春裳單薄,宋箬溪跪得膝蓋痛。

  盛瑜抬了抬手,「楊姑娘回你母親那兒去吧!」

  「謝謝長公主。」楊婉柔憂心地看向宋箬溪,要吹出令長公主滿意的曲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宋箬溪自信地揚唇笑笑,要她不用擔心。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世間萬物有因果,善待眾生結善果,娑婆苦,乞求大士瓶中露,普渡眾生入極樂。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睹人施道,助之歡善,得福甚大……唵嘛呢叭咪吽。麻曷倪牙納。積都特巴達……」宋箬溪眸底閃過狡黠的笑意,這首《善心向佛》分兩段,前面是勸善箴言,後面是《觀音靈感真言》,她到要看看皈依佛門的盛瑜敢不敢說不滿意?

  「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能用笛子將《觀音靈感真言》吹出來。本宮亦是惜才之人,不願見如此好的笛音成絕響。這次就罷了,你退下吧!」盛瑜眼中帶著一絲讚許,狡猾比愚笨好,這丫頭要是沒有別的壞心眼,到是可以栽培。

  「謝謝長公主寬宏大量,民女告退!」宋箬溪唇角微揚,退到一旁,帶著香繡迅速離開了晚晴院。

  出了東園,香繡大喘了口氣,「姑娘,奴婢差點被嚇死了!」

  「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庵堂,回庵堂去。」宋箬溪拍著胸口,總算逃出生天。全然忘記有句話叫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若盛瑜長公主要秋後算賬,她依舊逃不了的。

  靜臨暗中護送宋箬溪主僕進了房,轉身去找靜余,讓她到晚晴院為宋箬溪善後。

  得到靜余的再次證實,盛瑜心中疑慮稍減,可還是不放心,「她的笛吹得還不錯,就讓她到七寶宮來當樂師好了。」

  靜余口頌佛號,道:「公主愛她之才,特允她入七寶宮伺候,這是她榮幸。只是此女非紅塵中人,俗世繁華與她無關。」

  「遠離娑婆,身入淨土。」盛瑜眸光閃了閃,抬手扶著髻上的七翅金鳳釵,「她到是個有福的人。」

  「我佛慈悲,普渡眾生。」靜余微微一笑,這件事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

  花朝節的才藝表演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緗紋郡主以一幅落花游魚圖奪得書畫魁首;左衛上將軍的女兒沈銀瓶一首《將軍令》,震驚全場;舞蹈則因為楊婉柔出了差錯,讓李曉棠白撿了個便宜,三人都得到了一柄白玉如意。

  諸位夫人目的達到,心中自有了滿意地人選,說說笑笑,就散了!

  黃昏的時候,靜葉派人傳信過來,皇上已定下為小皇子祈福七天,這樣的話,宋箬溪還得留在庵中裝一段時間的貧女。

  抄了幾天經書,宋箬溪就坐不住了,淨蓮寺離城遠,坐馬車去一趟要兩個多時辰,到山下的小集鎮也得走一個時辰,她懶得動,乖乖窩在寺裡當資深奼女,這裡離城近,才五里路,她要是不去逛逛,那就是笨蛋,「庵主,小女明天想進城打聽親戚的消息。」

  「這裡沒有外人在,師弟不必叫師兄庵主。」靜余笑道。

  宋箬溪眨眨眼,那就有話直說了,「師兄,我要去城裡玩。」

  「明兒師兄要去秦家,你一起去,那天秦老夫人在長公主面前幫你說話,你該去謝謝她才是。」

  「哦。」

  「謝禮就拿你抄得那份大悲咒好了。」

  經靜余提醒,宋箬溪想起來了,「還有那位公主也幫我說話了,我是不是也要送她一份大悲咒?」

  「那位公主封號榮淑,這京中各家連絡有親,榮淑公主的駙馬是秦大夫人的弟弟,秦二夫人是楊姑娘生母的親姐姐。」

  古今都愛用姻親結盟,一榮皆榮,一損皆損,因而結盟穩固。宋箬溪撇撇嘴角,輕嗤一聲,那天全靠楊婉柔講義氣主動攬上身,她們才會幫著說話,要不然,她就算不人頭落地,也免不了挨頓板子。

  第二天,靜余帶著宋箬溪和香繡進城,前往譙國公府。馬車穿過數條大街,在國公府院門外緩緩停了下。方外之人,無品無級,依禮應走偏門,可靜余是桃花庵庵主,沾了首任庵主端和公主的光,與其他寺中的主持就略有些不同,再者她還是慧謹這位高宗皇帝御封神尼的弟子,京中各府都要高看一眼,不把她當成一般的三姑六婆對待。

  趕車的那個高大尼姑跳下車,放下腳蹬,靜余先下車,香繡下了車,轉身來扶宋箬溪。進了門,換上國公府的軟轎,到二門外三人下了轎,跟著管事婆子往正房走去。

  閩國立朝之初,有四位異姓王,六位世襲罔替的國公,百年過去了,異姓王早已煙消雲散,六個國公府的如今也只剩下四個,譙國公原是六公之首,如今雖勢不如前,可餘威猶存。

  「靜余師父來了!」廊下伺候的婢女向內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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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5 12:36 PM

第四十三章 善緣

      靜余領著宋箬溪和香繡進了房,秦老夫人信佛,空氣裡瀰漫著濃郁的檀香味,屋內佈置清淨整潔,擺設上多繪著蓮花圖案。秦老夫人歪在軟榻上,身邊坐著個容貌清秀的小丫頭在用美人捶給她捶腿。

  靜余雙手合十,口頌佛號,「秦施主有禮。」

  「小女(奴婢)見過老夫人!」宋箬溪和香繡行的是俗家萬福禮。

  秦老夫人笑,坐起來,抬抬手道:「不必多禮,坐下說話,上茶。」

  靜余坐著離秦老夫人稍近的地方,宋箬溪坐在遠點的圓凳上,香繡站在她身後。

  「老夫人,這位蘇施主想必秦施主還記得。」靜余開門見山。

  「《善心向佛》,餘音繞樑!」

  「蘇施主言及那天多得秦施主為她說話,免她受長公主責罰。她是信佛之人,特意抄了份大悲咒,想與秦施主結個善緣,央了貧尼幾日,貧尼就帶她前來,還望秦施主莫怪貧尼自作主張。」靜余笑道。

  宋箬溪抿唇忍笑,師兄說是說出家人不打妄語,可這話句句皆是妄語,她何時特意抄了?何時央求了?最不明白的是,結這善緣有什麼用?她取下面具就不再是蘇姑娘了。

  「庵主莫說這些客套話,老身瞧這姑娘是個伶俐的孩子,那日若非她仗義相助,楊丫頭就要當眾出醜,那樂師小命難保,就是長公主也會顏面無光。」秦老夫人笑呵呵地看著低眉斂目宋箬溪,「認真說起來,長公主還該謝謝這孩子才是。」

  「小女是個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那天莽撞行事,險些闖出大禍,若非老夫人幫著說話,小女只怕無非全身而退。」宋箬溪從香繡手中接過經書,雙手呈上,「這份大悲咒是小女親手所抄,聊表對老夫人的感謝之意。」

  秦老夫人示意婢女接過經書,眼中精光閃過,行禮姿勢優雅規範,蓮步輕移,裙裾絲毫不亂的女子,若真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豈能這般從容自若,絲毫沒有初進豪門的拘束和不安?靜余特意把她帶來,意欲何為?瞇了瞇眼,問道:「蘇姑娘的笛藝是何人所授?」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的笛藝是小女的姑母所教。」宋箬溪微欠身答道。

  答話能答得如此規矩,可見是受過良好的閨閣教育,秦老夫人看宋箬溪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蘇姑娘是哪裡人啊?」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是平南蘇家的人。」宋箬溪借安隅的娘家一用。

  平南蘇家是有名的世家,可惜當年站錯了隊,退出了閩國的權力中心,銷聲匿跡,可畢竟是傳承十數代的書香門第,還是有著深厚的底蘊,區區一介玉女,所表現出來的名門風範也似模似樣。只是沒落了就是沒落了,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如今只能借居在庵堂裡,抄寫經書為生。好好大家閨秀,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到也可憐,就幫她一幫,權當為子孫後代積福。

  秦老夫人向後靠在軟墊上,笑得慈眉善目,眸底那抹探究淡去,問道:「蘇姑娘老家還有什麼人?」

  「回老夫人的話,平南老家已沒有至親骨肉。」

  「可憐見的。」秦老夫人輕歎一聲,「蘇姑娘今年多大了?」

  「回老夫人的話,小女今年虛歲十三。」

  「蘇姑娘年紀雖小,笛藝精湛,可見家學淵博,日後可要常來,教教我家那兩個不懂事的孫女。」秦老夫人端過茶杯,淺啜一口,「只要她們學乖巧了,老身會多謝你的。」

  靜余插嘴道:「秦施主,蘇施主已打聽到親戚的消息,過幾日就要離京,怕是不能常來府上打擾了。」

  秦老夫人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復過來,依舊滿臉慈愛的笑容,關心地問道:「蘇姑娘的親戚如今在何處?有幾天的路程?身上的盤纏可夠了?」

  「回老夫人的話,她們如今住在廣陵府。」宋箬溪「回歸」宋家,「盤纏,庵主已經幫小女準備好了,擇好吉日就啟程。」

  秦老夫人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不求入府,不要銀財,難道真得只是來結個善緣?

  不管秦老夫人信不信,喝完那杯茶,靜余起身告辭,帶著宋箬溪和香繡出門,迎面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穿著白底繡藍色蓮紋錦袍的少年,向這邊走來。

  宋箬溪一眼就認出,他就是那日和宋濂一起打抱不平的青衣少年。

  「靜余師父有禮!」少年雙手合十行禮。

  「施主有禮。」靜余還禮道。

  少年笑笑,看到站在靜余身後的宋箬溪,眸光微轉,問道:「靜余師父,這位可是花朝節那天幫楊姑娘解圍的蘇姑娘?」

  靜余口頌佛號,道:「這位就是蘇施主。」

  「當日之事多謝蘇姑娘!」少年向宋箬溪鞠了一躬。

  宋箬溪沒想到他會行禮道謝,沒有側身相讓,結結實實地受了他這一禮,忙還禮道:「小事一樁,公子不必言謝。」

  那少年還要說什麼,那廊下的婢女已瞧見他,揚聲道:「三少爺,老夫人請您進去!」

  「靜余師父請慢走,蘇姑娘請慢走!」少年客氣地說了聲,就往正房走去。

  靜余三人出了國公府,上了馬車。

  「三少爺是秦二夫人的長子秦紹維,今年十六歲,秦二老爺在山南府任通判,二夫人隨行,三少爺留在京中的國子監上學。」

  情況和宋家一樣,夫妻去任上,留下長子在京中讀書。

  靜余隨口讚道:「旁人都說這位三少爺性情隨和、豁達大度、重情重義、相貌才學皆不俗。」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古怪地看著靜余,「師兄,您這是打算給我做媒嗎?」

  靜余一愕,啞然失笑,念了聲佛號,就不再提及秦紹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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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0-25 12:39 PM

第四十四章 相術

      結善緣的這番說辭,別說秦老夫人不信,就是宋箬溪也不信,回到庵中,在禪房剛一坐下,就直接問道:「師兄,你帶我去譙國公府的究竟要做什麼?」

  靜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她道:「師弟對秦老夫人的印象如何?」

  宋箬溪眸光轉動,措詞道:「她是個精明世故的老太太,有著富貴人家固有的優越感,但不失善良厚澤,雖然懷疑別人接近她是有所求,可還是願意給予適當的幫助。」

  「師弟有雙慧眼,看得透切,評價中肯。」靜余笑讚道。

  「師兄,我不明白,這秦老夫人是什麼樣的人,與我有什麼關係?」宋箬溪微蹙眉尖,宋綏不過五品官職,與一品國公府,打交道的機會微乎其微。

  「師弟,師兄最擅長什麼?」靜余繼續反問她。

  宋箬溪想了一下,記得靜葉說過的話,道:「相面,看命格。」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十一擇人與擇偶,十二趨吉要避凶。天庭欲起司空平,中正廣闊印堂清;山根不斷處年壽,準頭齊圓人中正;口如四字承漿闊,地閣朝歸全庫應。」

  相術的事,宋箬溪沒怎麼接觸,聽得一愣一愣的,更糊塗了,眼神迷茫地看著靜余,這些與她有什麼關係?難不成,眨眨眼睛,試探地問道:「師兄,你不會是想教我相術吧?」

  「交友要交心,相面知人心。心善面善,心惡面惡。」

  宋箬溪癟嘴,「師兄,我不要學。」

  「師弟,相術可推測人之吉凶禍福、貴賤夭……」

  「師兄,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找理由推脫學習,宋箬溪腦子轉得極快,順手拈來一段佛經堵靜余的嘴。

  靜余呆怔了一下,面露愧色,起身,雙手合十向宋箬溪行禮,口頌佛號,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多謝師弟指點迷津。」

  「師兄太客氣了,靜塵不敢當。」宋箬溪起身還禮,唇角微揚。

  宋箬溪成功地打消了靜余要教她相術的想法,日子愈發過的無所事事。在淨蓮寺,清晨要爬山鍛煉,上午有時要跟著慧謹讀經書,有時要抄寫經文,隔兩天還要去安隅的小院學習,在這裡,每天去園子賞賞花,進城逛逛街,自在清閒的讓她簡直想長住此地不願走了。

  只是舒服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二日,靜葉完成七天的祈福儀式,帶著六位弟子回到了桃花庵。

  「師兄,我們什麼時候回淨蓮寺?」宋箬溪盤算她還能在這裡逍遙幾天。

  「師弟不要心急,等過了上巳節,我們就回去。」靜葉誤會宋箬溪的意思,以為她急著回去,柔聲安撫她,「上巳節東渠流觴,非常熱鬧,你帶香繡去玩玩。」

  還有十來天才回去,宋箬溪心中暗喜,嘴上卻歎道:「又要去看那些人虛情假意,勾心鬥角了。」

  靜葉口頌佛號,道:「我佛慈悲,世間慾望熾盛,眾生迷惑顛倒,紅塵萬丈深坑,染於五欲六塵,隨業流轉。師弟,唯有看盡娑婆事,方能證應菩提。」

  「多謝師兄指點,靜塵明白了。」扯上佛經禪理,宋箬溪就覺得頭痛,為免靜葉繼續念叨,耳根受苦,就算不明白也裝著明白了。

  靜葉等人一直覺得宋箬溪聰慧,沒有懷疑她在撒謊,說了幾句祈福的事,就去禪堂上晚課了。宋箬溪和香繡回房,洗洗睡下了。

  靜葉一行人還要留在京城,諸王卻收拾好行裝,於二月二十五日離開京城,返回封地。不過諸王年滿十八歲的兒子和年滿十五歲的女兒則留下來,參加上巳節的東渠流觴,為賜婚做準備。

  三月初三,上巳節,自古就有水濱洗濯祓除,去宿垢消病災之俗;後來又增加了臨水宴賓、踏青等內容。閩國的上巳節又與別國有所不同,閩國開國皇帝恰好生於三月初三,高祖為體現他勤政愛民,特意在這天出宮,與民同樂。繼位的太宗、高宗等皇帝為了體現仁孝,延續這個風俗。現任的皇帝,同樣會在這天走出皇宮,到東渠來。

  東渠是前朝遺留下來的,長約有十數里,渠分成兩段,上段供人遊玩,兩旁建有觀景樓、清酌園、芙蓉園、及第園、新夷園、躍溪橋等;下游兩旁是萬畝良田,供農夫耕種。

  上巳節還是青年男女歡樂會,紅男綠女嬉戲遊樂,毫無避諱禁忌,執柳捧花,相攜而行。路全被這些男男女女給堵住了,馬車過不去,宋箬溪和香繡數了車錢,下來步行前往。

  剛走兩步,宋箬溪就看到從前面一輛馬車上走出來一個身穿銀白繡蘭花長衫,右手執一把玉骨紙扇的男人。扇面上繪著的蘭花與他衣服上的蘭花很相配,看起來頗有品位!目光往上移,只見此人劍眉斜飛,雙目有神,鼻樑高挺,可是怎麼看著好面熟?

  「陳陌!」宋箬溪脫口而出,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扯著香繡就往路邊樹叢後面躲去

  「姑娘,你……」

  「噓!」宋箬溪把食指豎在唇上,壓低聲音,「不要說話,跟我來。」

  宋箬溪在樹叢邊等了一會,直到看不見陳陌的身影,才走出樹叢,舒了口氣,道:「還好沒看見!」

  「姑娘,你看到誰了?」香繡奇怪地問道。

  「沒看到誰。」宋箬溪抬手想抹把額頭上的冷汗,手碰到面具,才想起來,她這個樣子,陳陌根本就認不出來,她沒必躲開,「哎呀,怎麼把這給忘記了?」

  「姑娘,你忘記什麼了?」

  「沒什麼。」宋箬溪不好意思承認她又犯迷糊了,笑笑,「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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