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夜纖雪 -【佛堂春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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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01:26 PM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火燒馬車逃生去

      宋箬溪沒有老實的待在馬車裡裝夫人,隔一段時間,就用內急當藉口要他們停車。

  「夫人,如果您想夜宿野地的話,您可以一刻鐘就叫老五停車一次。」在停第七次之後,老大回頭道。

  「你要是嫌我耽誤時間,就弄個馬桶放到車上好了。」宋箬溪無賴地道。

  兩個丫頭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如夫人所願。」老大勾了勾唇角,「老七,去前面的村子買個馬桶放車上。」

  一個瘦子大聲應道:「是,老大。」

  宋箬溪眸光微閃,將車門拉上。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穿藍布衣的丫頭怯怯地道:「夫人,放馬桶在車上,氣味可不好聞。」

  宋箬溪看了看兩人面帶菜色的小臉,向後靠在軟墊上,歎了口氣,道:「說說而已。」

  不能用內急拖延時間,沿路留下痕跡,宋箬溪就改用別的法子。

  「停車,快停車,夫人要吐了!」丫頭拉開車門,急聲喊聲道。

  下了馬車,宋箬溪蹲在路邊,乾嘔了許久,才把剛吃下去的千層酥給吐出來,晃晃悠悠扶著丫頭的手站起來,看著趕走的老四和老五,問道:「你們趕的是什麼車?顛得我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為了盡快趕到下一個城鎮,走的是小路,地面不平整,還請夫人再忍耐幾日。」老大道。

  「忍耐幾日?」宋箬溪輕嗤一聲,「你認為我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嗎?」

  「依夫人之意,是要走官道。」老大的語氣透著幾分譏誚,顯然已看透宋箬溪的意思。官道人來人往,再小心也會露出痕跡。

  「走小路也行,別跑這麼快。」宋箬溪一腳踩在小木杌上,側目看著他,勾唇冷笑,「我相信你也不想帶一具屍體回去。」

  馬車的速度減慢些許,只是依然顛簸,小路崎嶇難行,沒有其他的行人和馬車,兩側靜寂的林中會偶爾傳來幾聲鳥鳴。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宋箬溪再次以暈車為名,喊停了馬車,在路邊嘔吐的狼狽不堪。

  老大臉上略顯不耐,抓韁繩的手因用力青筋突起。

  「老大,這麼耽擱下去,肯定會誤事,不如點了她的穴道。」老五壓低聲音道。

  老大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宋箬溪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被兩個丫頭攙扶上了車,老五伸手封住了她的穴道。兩個丫頭驚恐萬狀地盯著他,就算她們再年幼無知,此時也知道這一行人有古怪。

  「照顧好夫人。」老五拉上了車門。

  黃昏時,老五解開了宋箬溪的穴道,吩咐那兩個丫頭,「伺候夫人吃晚飯。」

  「別叫本宮夫人,本宮還沒有出嫁,叫本宮郡主。」宋箬溪冷冷地道。

  兩個丫頭臉上的驚恐之色更甚,天剛亮,這些人從牙婆手裡買下她們,她們還以為進了好人家,誰知掉進了狼窩。

  「夫人還是合作些比較好。」老五勸道。

  「要本宮合作可以,不許再點本宮的穴道,否則,本宮寧願死也不會任由你們擺佈的。」宋箬溪考慮到已經過去了一天,上官墨詢還沒能追上來,估計是失去了方向,沒人來救她,她要自救就不能再被點住穴道陷入昏睡中。

  「只要夫人肯合作,我們是不會為難夫人的。」老大在車外沉聲道。

  「晚上還要趕路嗎?」宋箬溪見馬車停在路邊,四周很安靜,推測並沒有進城。

  「白天耽擱太多時間,只能連夜趕路。」老大道。

  宋箬溪眸光微轉,沒再說什麼,拿起碗筷吃飯,逃跑是需要體力的,吃飽了再說。

  吃完晚飯,一行人繼續趕路。

  夜深更靜,無月無星,漆黑一團。車內的三個人都睡不著,兩個丫頭擠在一起,雙手互握,似乎在給彼此安慰。宋箬溪靠在軟墊上,盯著燭光發呆,逃脫方案想出一個否認一個,愁緒湧上心頭,難道只能坐以待斃?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宋箬溪立刻閉上雙眼裝睡。兩個丫頭愣了一下,也閉上了雙眼。

  車門被拉開,老五探身進來,看了看三人,又拉上車門,「老大,她們都睡著了。」

  「我守著,你們歇會,等天亮了再走。」老大道。

  宋箬溪眸中一亮,機會來了!扯了扯兩個丫頭的衣服,見兩人睜開眼睛,無聲地道:「別睡。」

  兩個丫頭點點頭。

  「一會見機行事。」宋箬溪無聲地道。

  兩個丫頭又點點頭。

  三人安靜地在車上等坐了一會,等到其他人都睡著了,車外只有老大一人,宋箬溪扯過錦被,放在蠟燭邊上,拉開了車門,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橫在她面前,「夫人想去哪裡?」

  宋箬溪毫無懼色地用手推開長劍,跳下馬車,「坐一天的車,全身酸痛,走動走動鬆鬆筋骨。你放心,我不會逃走的,再說,我也逃不走,你會武功,我可不會。」

  老大目光閃了閃,把劍收回劍鞘,抱著肩,冷冷地看著她帶著兩個丫頭在馬車周圍轉圈圈。

  宋箬溪一邊轉,一邊往樹林裡看。

  蠟燭終於點燃了錦被,車內冒出了濃煙,只是黑暗中,老大沒有看到,但是聞到了氣味,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有異樣的地方。

  車內錦被燒了起來,火勢漸大。

  「起火了,快救火!」宋箬溪喊道。

  其他人被驚醒過來,圍到馬車邊去救火。

  宋箬溪知道機會來了,使了個眼色給兩個丫頭,提起裙子,就衝進了黑漆漆的樹林。兩個丫頭也跟著跑了起來。

  「不好,夫人逃走了。」老七邊喊邊飛身追了過去,追得太急,沒注意,一頭撞在了樹枝上,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其他人也顧不得扶他,紛紛飛身去追趕三人。馬車的火沒人救,越燒越大,馬受了驚,拖著著火的車廂狂奔。

  宋箬溪早就想好了對策,沒有跑直線,在樹中間繞來繞去。老大他們雖然會輕功,可是被樹枝阻攔,速度並不快。

  「啊!」宋箬溪發出一聲慘叫。

  「在那邊。」老四很興奮地喊道。

  幾個跑了過去,發現那裡是個陡坡,宋箬溪應該是失足滾下去了。

  「老大,這下怎麼辦?」老四撓頭問道。

  「下去找。」老大恨得牙癢癢的,這個小丫頭太能折騰,這一天下來就沒有消停過。

  幾人往陡坡下去找人,等他們走遠,一個纖細的身影悄悄的往回走。在林中繞了許久,總算跑回了原處,宋箬溪把拴在樹上的馬全解開,留下一匹,放走其他七匹,翻身上馬,拍了拍馬屁,逃之夭夭。

  不知道跑了多久,東方天際漸漸發亮,四周的景物開始變得清晰可見,宋箬溪環顧四周,無有人煙,抖了抖韁繩,繼續催馬前行。

  走了沒多久,是個岔路口,宋箬溪呆怔了片刻,選擇了左邊的路,一路走去,沒有遇到人,繼續往前走,又是岔路,繼續選擇左邊的路,跑了許久,路邊出現了一座小小的茶寮,裡面坐著四五個客人,有男有女。

  宋箬溪翻身下馬,站在旁邊看了一會,見店家是兩口子,男的三十歲出頭,女的二十七八歲,相貌普通,笑起來和藹可親,不像是開黑店的,壯著膽子走了過去,「請問店家往山陵要怎麼走?」

  老闆娘打量了她一下,問道:「大嫂去山陵是要走小路還是走官道?」

  「官道怎麼走?小路怎麼走?」宋箬溪問道。

  「走官道,就往這邊走,騎馬的話,走上三天就到了。往小路,就往那邊走,走到岔路口,往右邊轉,走一天半到兩天。」老闆娘指了指這邊,又指了指那邊,「大嫂,雖然現在是路上太平,可是您單身一人,還是走官道好。」

  宋箬溪想哭了,她跑了這大半夜,沒跑對方向,離山陵越來越遠,此時再原路返回,只怕會遇到老大,那就是送羊入虎口,白費了這麼大的心機和力氣。往官道走,要三天,她現在身無分文,走不了多遠。

  「大嫂,你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老闆娘是個熱心腸,見她發愣,關心地問道。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身無分文。」宋箬溪髮髻上的撥下蓮花簪,「老闆娘,這玉簪還值幾兩銀子,您能換給我一些銅錢和饅頭嗎?」

  老闆娘看著老闆。

  老闆猶豫了一下,道:「出門在外,誰能不遇到點難事,孩子他娘,能幫就幫。」

  「謝謝老闆,謝謝老闆娘。」宋箬溪感激地道謝。

  老闆娘走到裡面,拿起一塊乾淨的布和三十文錢走了出來,用布包了六個饅頭,把饅頭和三十文錢遞給宋箬溪,「大嫂,我這裡也是小本生意,只有這些了,您別介意。」

  宋箬溪接過六個饅頭和三十文錢,道:「老闆娘,還想打擾一下,借點水洗洗臉,梳梳頭。」

  「大嫂風塵僕僕,是該洗洗。」老闆娘把她領到裡面,倒了水給她,又找了根木頭簪子給她挽頭髮。

  宋箬溪沒找到銅鏡,只能胡亂的把頭髮挽在頭頂,想了想,又把外衣脫下來,「老闆娘,我用這件衣服跟你換身衣服吧。」

  老闆娘遲疑片刻,拿出一件七成新的粗布對襟褙子。

  「老闆娘,有沒有斗笠?」宋箬溪問道。

  老闆娘又給她找了個半舊的斗笠。

  宋箬溪頭戴斗笠,身穿布衣,懷揣著六個饅頭和三十文錢,翻身上了馬,照著老闆娘的指示拐上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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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01:32 PM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路途中有驚無險

      官道上人來人往的,宋箬溪心神稍定,礙於騎術不精,又怕誤傷行人,奔跑的速度並不快。一個婦人騎馬前行是非常少見的,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好在都急著趕路,奇怪過後,也沒有人會去多管閒事。

  白天,宋箬溪埋頭趕路,沒空胡思亂想,可隨著夜幕降臨,官道上行人漸漸稀少,勒馬停步,茫然四顧,沒有月光,黑不見邊,大地一片靜謐,偶爾幾聲鳥鳴,在黑暗中荒涼中迴響。昨夜只顧著逃命,沒有想那麼多,現在,看著這寂靜、空曠的道路,還有透著詭異的林子,恐懼油然而生。

  「不怕不怕,現在是太平盛事,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宋箬溪喃喃自語了一番,心神稍定。正猶豫是在路邊歇歇,還是繼續朝前行時,突然從林中傳來幾聲怪叫,似狼吼,嚇得打了個寒顫,一拍馬屁,朝著黑暗的前方衝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馬不肯跑了,低頭去啃路邊的草。宋箬溪無奈,只得翻身下馬,牽著它,慢慢地朝前走,入夜後,氣溫下降,雖不至於凍人,但這種天氣,在野外熬一夜,不死也得脫半層皮,更不用說,在荒郊野外就算遇不到賊人,遇到狼什麼的,也很淒慘,還是辛苦點,繼續趕路吧!

  漆黑的夜晚,孤獨前行,走到雙腿麻木,轉了個彎,總算看到前方有亮光了,宋箬溪朝著亮光走了過去,那是一間路邊客棧,遲疑片刻,暗自祈禱,這家不是黑店,摸了摸懷裡的三十文錢,壯著膽子敲開了店門。

  「客官可是要住店?」開門的小二笑問道。

  宋箬溪點了點,牽著馬,走了進去,「請問店家住一晚多少錢?」

  那小二打量了她一下,道:「住通鋪,六文錢,給馬餵草料,就不收你錢了。」

  「謝謝店家。」宋箬溪摸出六文錢遞給他。

  那小二收了銅錢,指了指馬棚,「你把馬栓在那裡,跟我進來。」

  宋箬溪把馬栓好,抓了幾把草料放在馬糟裡,跟著小二走進店裡。小二提著燈,把她領進供女眷居住的通鋪,通鋪裡已有了五個人。宋箬溪找了個空鋪躺了下去,褥子和被子都一股子怪味,熏得人直犯嘔,只是此時,也不能挑剔了,有個安身之處,已是老天保佑,閉著眼睛,努力睡覺。

  「哎哎,妹子,起來了,天亮了,趕路了。」

  宋箬溪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睜開雙眼,瞄著小窗,天色濛濛亮了,是該起來趕路了。

  「妹子,你這是要去哪裡?」一個在梳頭髮的婦人問道。

  「去山陵。」宋箬溪整了整衣襟,拿過斗笠戴好。

  「我也去山陵,我們同路。」梳頭的婦人笑道。

  另一個婦人道:「我剛從山陵來,聽說城裡出事了,不讓人進去。」

  「出什麼事了?」宋箬溪和那梳頭的婦人同時問道。

  「聽說知府大人丟了什麼東西,派出一堆人在找,那些官兵凶神惡煞的,可嚇人了。你們去山陵,多留點心吧!」

  宋箬溪心中瞭然,不是知府大人丟了東西,而是丟了她這個毓嫻郡主,只是丟了郡主事關重大,傳揚出去,有損郡主名節,才會找這麼個藉口。

  「丟什麼東西?」梳頭的婦人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聽說是御賜的寶貝。」那婦人提起包袱,「不說了,我先走了。」

  宋箬溪看著梳頭的婦人,「大姐,你還去山陵嗎?」

  「去,我家侄兒娶媳婦,能不去嗎?」那婦人已梳好頭,手腳麻利的收拾東西。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嗎?」宋箬溪害怕下一個黑夜,又要獨自在荒野行走,那種無助、慌亂和恐懼,她不想再承受一次,寧願冒險跟陌生人同路。

  「行啊。」那婦人爽快地答應了。

  「多謝大姐。」宋箬溪感激地道。

  「看妹子的年齡不少了,可這聲音聽著好年輕,就像十五六歲的姑娘家。」那婦人不經意地笑道。

  宋箬溪沒注意到聲音的破綻,聽她這麼一說,心念急轉,歎道:「光聲音年輕有什麼用,這年紀擺在這臉上呢。」

  那婦人笑了笑,收拾好了東西,道:「妹子,走吧。」

  宋箬溪經她提醒,不敢再輕易開口說話,點了點頭,拿著斗笠跟著她走了出去。

  那婦人的男人住在另一邊的通鋪,夫妻趕著一輛單輪驢車。宋箬溪騎著馬,三人形成了一個很奇特的組合。

  「妹子,你不錯,還會騎馬。」那婦人笑道。

  「早年跟著姨母學過,我性子急,不耐煩坐車。」宋箬溪裝出彪悍的模樣。

  趕了大半個上午的路,正午時分,三人在路旁歇腳,那婦人掏出一塊餅遞宋箬溪,「妹子,給你吃。」

  「不用了,大姐,我有饅頭。」宋箬溪拿出昨天剩下的饅頭啃了起來。

  那婦人和那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又拿過裝水的葫蘆,「妹子,喝點水,別噎著了。」

  宋箬溪對他們一直保持警惕,眼角餘光瞄到他們在交換眼神,心中暗暗叫苦,她瞎了眼,找到兩壞人當同路人,必須擺脫他們才行,怕引起他們的懷疑,沒敢再拒絕,伸手接她手中的葫蘆,側身往嘴上放了放,裝出喝水的樣子,把葫蘆遞還給婦人,「謝謝大姐。」

  吃完饅頭,宋箬溪搶先一步翻身上了馬,用力一拍馬屁股,飛奔而去。

  「妹子,妹子,等等我們。」那婦人揚聲喊道。

  宋箬溪哪裡敢停,恨不得腋下生雙翼,遠遠的逃離這兩人,她還是獨自上路吧!反而安全些。

  「別叫了,怕是我們露了痕,驚動了她。」那男人扶那婦人上了驢車,「到是個機靈的。」

  「聽那聲音,絕對是個亮果,我摸過她的手,嫩嫩滑滑的,她的臉上八成是戴了什麼東西,擒住了,肯定能賣好價錢,就讓她這麼跑了,太可惜了。」婦人那張看似和善的臉帶著幾分猙獰之色。

  「急什麼,她跑不了。」男人臉上露出一抹狠色,揮了揮鞭子。

  宋箬溪如同驚弓之鳥,騎著馬一路狂奔,也顧不得會不會誤傷行人了。偏偏屋漏還遭連夜雨,天上烏雲密佈,太陽隱藏了起來,一個響雷打來,雨傾盆而下。

  行人紛紛去路邊的樹下躲雨,宋箬溪害怕那兩人會追上來,不敢停,冒雨前行。雨越下越大,看不清前方的路,馬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把宋箬溪摔了出去。

  宋箬溪翻身下馬,仔細一看,馬前足的掌子掉落了,馬不能再跑了。呆怔怔的看著馬,悲從心起,站在雨中嚎啕大哭,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讀書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參加工作後,也是兢兢業業,努力上進,為什麼要讓她穿越時空到這裡來受這種折磨?

  哭泣與事無補,哭了一陣子,宋箬溪也就不哭了,抹了一把夾雜著眼淚的雨水,牽著馬,撿起那個馬掌子,往前走,要是讓她知道是誰派人來擄她出來,害她受這種苦,她一定會加倍回報給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漸漸小了,漸漸地停了,秋風帶著寒意,一陣陣地吹過,吹在身上,冷得宋箬溪不停地顫抖,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宋箬溪一驚,抬眸看去,前方隱隱綽綽有人來了,忙把馬往路邊林中牽去,蹲下身子。

  馬蹄聲漸近,宋箬溪小心翼翼地看著越來越清晰的人影,兩人兩騎,跑在前面的人,黑馬紫衣,頭髮凌亂,滿臉憔悴,眸色陰沉。

  那不是……

  「墨詢!」宋箬溪心中大喜,想要站起來,只是蹲了這許久,身子又冷得發抖,向前跑了兩步,就跌了一跤。

  馬發出嘶叫聲,急奔的速度被突然勒住,揚起頭,前足高高揚起。

  「溪兒!」上官墨詢聽到了那聲微弱的喊聲,見她跌倒,心中一疼,翻身下馬,跑了過去,扶起她,看到了張滿是麻子的臉,愣了一下,伸手揭開她臉上的面具,露出她絕美的容顏。

  「墨詢!」宋箬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是你嗎?」

  「是我,溪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裡?」上官墨詢一顆心全在宋箬溪安危上,他從沒見過她如此狼狽的,頭髮濕濕的披在身上,臉頰通紅,嘴唇卻白得嚇人,渾身軟綿綿的,心中絞痛,首先想到就是她是否受傷了。

  上官墨詢一時情急,顧不得掩藏。陸綮顏就跟在他後面,見他如此真情流露,眸光微轉,若有所思。

  「我沒有受傷,我……」宋箬溪靠在他的胸前,嬌弱的就像要被風雨折斷的花。

  「沒事了!你別說話,我這就帶你回去。」上官墨詢抱起了她,快步向黑馬走去,眸底是滿滿的擔憂和心疼。

  宋箬溪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感受到他的溫度,放下心中大石,這才放任地失去了清醒的意識。

  「九叔,靜塵她要不要緊?」陸綮顏問道。

  「她不會有事,我不會讓她有事的!」上官墨詢調轉馬頭,雙腳一夾馬肚,飛快地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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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01:39 PM

第一百六十六章 病中勞君多眷顧

      天色漸暗,上官墨詢緊緊抱著宋箬溪,一路狂奔,陸綮顏緊隨其後。

  「好熱,好熱。」宋箬溪突然喃喃自語,人卻沒醒過來。

  上官墨詢低頭一看,宋箬溪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嘴唇微微發乾,眉尖微皺,勒停馬,用手探探她的額頭,滾燙,受寒發熱了。

  「冷,好冷。」宋箬溪往他懷裡鑽,汲取他身上那股溫暖。

  此地離山陵至少還有一天的路程,懷裡的人兒已在發冷發熱,不去看大夫,怕是要燒壞腦子。上官墨詢在意的是宋箬溪身體,至於會不會誤事,絲毫沒放在心上,帶著她就往臨近的小鎮跑去。

  騎馬大約跑了一個多時辰,到了小鎮,此時,小鎮上家家戶戶已是大門緊閉了,只有幾戶人家的窗戶裡還隱隱透著亮光,不時有人家傳來孩童的啼哭聲和說話聲。

  上官墨詢抱著宋箬溪,騎著馬沿著街道尋找,總算找到了一家醫館,卻已關了門。陸綮顏搶先一步下馬,走到門口,舉手用力敲門,屋內卻似乎沒有什麼動靜。

  「讓開。」上官墨詢心急如焚,顧不得那麼多,抬腳將門一下就給踹開了。

  屋內有亮光移動,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來,「來了來了,別急別急。」

  老婦人抬眼一看,門已被踹開了,再一看,門口站著兩個男人,一著紫衣,一穿玄袍,都沾染了塵土,換了別人肯定一副狼狽樣,可這兩人,依舊給人儒雅得體之感,尤其是穿紫衣的男子,雖然憔悴了些,頭髮凌亂些,可是模樣長得比姑娘還俊。

  「大夫在哪裡?快叫他出來看病。」上官墨詢抱著宋箬溪往裡走。

  老婦人這才看到上官墨詢懷裡還抱著個人,老臉微紅,這麼大的年紀還會為男色所迷,道:「你把病人放到裡面的床上,我去叫老頭子過來。」停了一下,指著陸綮顏,「你去把門弄好。」

  上官墨詢把宋箬溪放在裡面的小床上,給她蓋上小床上的被子。陸綮顏聽從老婦人的指示,去把木門弄好,勉強關上。

  老婦人把一個長相和藹的老者領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乾淨的衣服。老者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宋箬溪手腕處,診了一會脈,又看了看宋箬溪的臉色,皺眉道:「你這個公子,是怎麼照顧人的?這姑娘從小就體弱多病,養了這麼多年才好些,你怎可任她沐雨受寒?還好送的早,要是再晚點送來,就要留下病根了。」

  「老大夫,她現在怎麼樣了?」上官墨詢一臉焦急地問道。

  「我去開藥方,熬好,先給她服一劑,你守著她,把濕巾搭在她額頭上,等濕巾熱了,就給她換,明早再讓她喝一劑,燒退了,她就會醒過來。」老者站起身來,往書案走去,「這麼水靈的姑娘,你要好好的疼愛珍惜,切記不能再讓她受風寒了。」

  「老頭子,你到外面去開藥方,開好了,我去熬藥。」老婦人揮手趕人,「你們倆也出去,去進去打桶冷水來。」

  老者領著上官墨詢和陸綮顏到外間去,老婦人幫宋箬溪換了身乾淨的衣服。

  老者寫好了藥方,吹了吹,見老婦人出來,指著一味藥,道:「這味藥後放。」

  陸綮顏提著桶冷水進來,老婦人把乾淨的巾子塞給上官墨詢,「把巾子浸濕了搭在小姑娘的額頭上,別讓她燒壞腦子。」

  上官墨詢依言行事。

  老婦人照著藥方去百子櫃裡取了十幾味藥,稱了份量,拿著櫃上的燒得黑黑的砂鍋,把稱好的藥材倒了進去,捧著砂鍋到後院生火熬藥。

  「等喝了藥,她就會退了燒,你不必這麼憂心。」老者見上官墨詢滿臉憂色,就安慰了他一句,才走開。

  陸綮顏站在一旁看著上官墨詢坐在床頭,不時幫宋箬溪換著搭在她額頭上的濕巾,那專注細心的模樣,前所未見,愈加肯定了先前那個猜測,九叔喜歡上了宋箬溪。只是宋箬溪與登瀛城少城主已有了婚約,九叔這樣沉陷進去,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老婦人熬好了藥,端了一碗進來,遞給上官墨詢,「你餵她喝吧。」

  上官墨詢接過碗,盛了一勺吹得溫熱,往宋箬溪嘴裡餵,可是宋箬溪雙唇緊閉,餵不進去,柔聲喊道:「溪兒,你醒醒,喝藥了。」

  陸綮顏皺了皺眉,道:「九叔,她昏迷了,只能灌。」

  上官墨詢抬眸看了他一眼,把碗放在一旁,將宋箬溪的頭墊高,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又盛了一勺藥,吹了吹,慢慢地餵進她嘴裡,捨不得用灌的。

  餵宋箬溪喝完那碗藥,上官墨詢把墊在宋箬溪腦袋下東西拿開,幫她掖好被子,又拿起濕巾,搭在她的額頭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陸綮顏見他溫柔體貼的樣子,皺緊了雙眉。

  「退了燒,就不用給她搭濕巾了。等兩個時辰,我會再送藥進來的。」老婦人拿著碗出門自去。

  「九叔。」陸綮顏走到上官墨詢面前,「九叔,她就快要是別人的妻子了。」

  上官墨詢的手停在宋箬溪的額頭上,聲音沉悶地道:「我知道。」

  「九叔,你曾說過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為妻,她不是,她喜歡的是登瀛城少城主,你這樣做只會傷害到自己。」解除約定和賜婚離得太近,陸綮顏以為宋箬溪是為了鄴疏華才會解除與他的約定。

  上官墨詢沉默不語,他忍著蝕骨的疼痛,親送所愛的女人出嫁,為得就是能讓她平安抵達登瀛城,看她穿著大紅嫁衣的那一瞬。礙著綱常倫理,他不能娶她,那麼就讓她嫁給另一個愛她的男人,也好過嫁給無意於她的男人,傷心一世。

  陸綮顏對他的執迷不悟,有些心急,聲音不由揚高了幾分,「九叔,你愛她至深,傷的更深,這世上還有許多女子,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不需要你來教我。」上官墨詢冷冷地打斷陸綮顏的話,眸色幽深如潭,心中悲傷無法訴之於口,他只要與所愛的女子攜手一生,可是遇到了,卻要放手。

  「你若知道,你就不會這樣了。」陸綮顏逼近一步,「九叔,我不想看到你像我娘那樣自苦一生。」

  「她不是你爹。」上官墨詢淡淡地道。大哥為享齊人之福,負心於前,令大嫂傷心欲絕,循入空門,而宋箬溪於他,不是她負他,是他拒絕了她,傷了她的心。她沒有像大嫂一樣,自絕生路,多虧有鄴疏華令她解下心結,他才能少一些負疚。

  陸綮顏一怔,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官墨詢給宋箬溪換了塊濕巾,感覺到桶裡的水已沒有剛才那麼冷了,「我的事,你不用多管,去換桶水進來。」

  陸綮顏看他這樣,知道勸無可勸,抿緊雙唇,陰沉著一張臉,提起桶子,轉身出門。

  上官墨詢看著他的背影,如果她和陸綮顏不曾有那個約定,如果他能在她和陸綮顏有約之前,早一點知道他已對她動心,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惜世上沒有如果,他和她之間隔著那條鴻溝,邁不過去,只能錯過,而今,他只要她安好,就已足願。

  兩人都沒注意到床上宋箬溪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陸綮顏換了桶水回來。

  又換了兩回濕巾,上官墨詢發現宋箬溪的燒已退了下去,就沒再給她搭濕巾。

  兩人安靜地守著宋箬溪,沒有再交談。

  天明時分,老者過來了,診了脈,「燒是退了,但病還沒全好,要多休養幾日才行。」

  老婦人送來了第二碗藥,上官墨詢正要抱起宋箬溪,躺在床上的人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上官墨詢忙收回了手,向後退開一步。

  「喲,小姑娘,你醒了。」老婦人笑,「你病得昏昏沉沉的,可把這位公子嚇得不清,守了你一夜沒闔眼,你瞧瞧,熬得眼睛都紅了。」

  宋箬溪看了上官墨詢一眼,滿臉憔悴,下巴連鬍子都冒了出來,身上衣服皺巴巴,那還有半點平時慵懶風流模樣,垂眸道:「謝謝。」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你不必言謝。」上官墨詢把頭偏開,淡淡地道。

  老婦人看看兩人,笑了笑,道:「小姑娘,該喝藥了。」

  宋箬溪接過碗,「咕嚕嚕」一口氣灌了下去。

  「小姑娘喝藥爽快,病好得快。」老婦人扶她躺下,幫她蓋上被子。

  「大夫,她可不可以上路?」上官墨詢問道。

  老者是醫者父母心,一聽這話,大怒,吹鬍子瞪眼,「你若是想讓她在路上發燒病死,你就強行帶她上路好了。」

  老婦人扯了他一下,笑道:「公子,小姑娘身子弱,經不起奔波,休息一日吧,明天再上路。」

  「九叔,我去通知他們。」陸綮顏起身道。

  「你留下。」上官墨詢沒有看躺在床上的宋箬溪,轉身就往門外走。

  宋箬溪眸光閃了閃,閉上了雙眼,掩藏起眸底那抹複雜的情緒。

  陸綮顏看了她一眼,追了出去,「九叔,讓我去。」

  「少囉嗦。」上官墨詢已上了馬,一拍馬,揚長而去。

  陸綮顏見此,也只得回房看著還在養病的宋箬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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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01:44 PM

第一百六十七章 無意間阻撓情緣

      上官墨詢走後沒多久,醫館內就來了幾個病人,老者在看病,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夥計在撿藥,老婦人在後院的廊下幫著病人熬藥。

  宋箬溪喝了半碗清粥,有了幾分精神,就沒再睡覺,半靠在床上坐著。陸綮顏坐在靠窗的木椅上,瞅著窗外的景色,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公子。」宋箬溪打破了沉默,幾種稱呼在舌尖上打了個轉,選了個最客氣也最疏遠的喚出口。

  陸綮顏回眸看著她,「渴了?」

  宋箬溪輕輕搖了搖頭,道:「陸公子,沒有與你商量,我就單方面提出解除約定,我很抱歉。」

  「你不必覺得抱歉,是我失約在先。」陸綮顏對宋箬溪沒有太深厚的情意,只是遵從母親之意,才決定娶她為妻,她提出解除約定,他能接受,也並不在意,他對成親也沒啥特別的感覺,不過是找個女人,生兒育女,過一輩子罷了,像上官墨詢那樣,非得個娶情投意合的倒是顯得有些另類,再者大丈夫何患無妻?

  宋箬溪昨夜聽到他和上官墨詢的對話,知道他並未把她放在心上,送的那幾次禮,應該也是聽從安隅的吩咐,後來事忙,也就忘了,無意才會無怨,無情才會無恨,解除約定,或許對他也是一種解脫,只是這件事到底是由她先提出來的,當面表達了一下歉意也是應該的,其他的話到也不必多說。

  兩人並不熟悉,生活差距也大,以前是有意找話聊,現在,解除了約定,彼此之間還有那麼一點尷尬,沒那心情找話題閒聊,陸綮顏目光轉向窗外,宋箬溪低頭看著洗得發白的藍色被面,屋內再次陷入沉默中。

  老婦人走了進來,手裡端著藥,「公子能否幫老婆子一個忙?」

  「請講。」陸綮顏有禮地起身道。

  「要煮午飯了,柴不夠用,公子去把後院的那堆柴劈了吧。」老婦人笑瞇瞇地道。

  陸綮顏的表情有瞬間的呆滯,僵硬地應了一聲,「好。」

  「有勞公子了。」老婦人客氣地道。

  「應該的。」陸綮顏提著他的長劍,去後院劈柴。

  老婦人把藥端到宋箬溪面前,「小姑娘喝藥了。」

  宋箬溪接過碗,一口喝完,苦得直皺眉,把空碗遞回去,「謝謝。」

  「小姑娘,這兩個公子,你喜歡哪一個?」女人都喜歡八卦,也喜歡做媒,老婦人也不例外,坐在床邊,興致勃勃地問道。

  宋箬溪眸色微沉,輕輕搖了搖頭。

  「啊,你一個都不喜歡?」老婦人愕然,「我看那個穿紫衣的公子,對你挺好的,昨天夜裡還守了你一夜,這樣體貼細心的好男兒,你可千萬別錯過。」

  「我已定了親。」宋箬溪淡淡地道。

  老婦人脫口而出,「所以你們才冒雨私奔?」

  宋箬溪哭笑不得,「老婆婆,您見過三個人一起私奔的嗎?」

  「哎呀!」老婦人輕輕打了打嘴,陪笑道:「老婆子說錯話了,小姑娘莫見怪。」

  宋箬溪搖搖頭,「他是送我出嫁的人。」

  「哦,他是你的兄長啊!」

  兄長?

  宋箬溪眸光一閃,垂瞼不語。

  「你病還沒好,快躺下歇歇。」老婦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精力不濟,扶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

  宋箬溪等老婦人離開,看著原木房梁,怔怔發呆,昨夜上官墨詢和陸綮顏的對話,在腦中又過了一遍,不用去細想,她也知道上官墨詢是喜歡她的,可是……眸色一黯,歎了口氣,一切都已成定局,她即將成為鄴家婦,不該再糾結以往的事情,那對鄴疏華不公平。

  午後,宋箬溪喝了粥,小睡了半個時辰,不願繼續躺在床上,去後院廊下坐著,看老婦人擇選藥材。

  陸綮顏抱著劍,站在不遠處,目光深沉地看著宋箬溪。幾縷陽光斜斜地映在她身上和臉上,淡淡金光一染,她白皙的臉上就像一方暖玉,透著溫潤細膩的光華,僅用一枝木簪挽著的秀髮,有些鬆散的披落下來,她微微低頭,露出一截雪玉般的頸脖。就算穿著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了她通身的氣派,單就容貌而論,她與九叔堪稱絕配,不知那登瀛城少城主又是何等的模樣?

  「老婆婆,這是不是甘草?」宋箬溪伸手拿起放在簸箕裡的藥材問道。

  老婦人抬頭一看,「是甘草,小姑娘還識藥,不錯不錯。」

  「久病成醫。」宋箬溪笑,拿著那根甘草放在嘴裡嚼,在病中,嘴裡清淡無味,嚼著有淡淡的甜味。

  「是藥三分毒,你別亂吃。」陸綮顏皺眉道。

  「公子莫擔心,這甘草能安魂定魄,補五勞七傷,虛損、驚悸、煩悶、健忘。通九竅,利百脈,益精養氣,壯筋骨,解冷熱。小姑娘嚼嚼有好處。」老婦人笑道。

  陸綮顏抿唇不語。

  宋箬溪嚼完一根,又拿一根嚼。

  老婦人拿起另一種藥材,問道:「小姑娘,這是什麼?」

  宋箬溪仔細辨認了一下,笑道:「益母草。」

  老婦人點了點頭,一邊擇選草藥,一邊考宋箬溪。

  宋箬溪跟著慧謹學過,十之八九都能說出來。

  「看公子抱著劍,應該是學武之人,來,幫老婆子一個忙,把這藥材放到屋頂上曬著去,省得老婆子還要費事搬梯子。」老婦人指使陸綮顏做事。

  陸綮顏上午已劈過柴,再次出手幫忙,表情淡定,把劍往身後一背,飛起落下,動作迅速,擺在院中的藥材全上了屋頂。

  「年輕人手腳就是麻利。」老婦人讚歎道。

  宋箬溪明眸流轉,掩唇淺笑。

  此處離山陵甚遠,上官墨詢快馬加鞭也到了次日申時正,才帶著蠶娘、香繡和青荷趕到醫館來

  「姑娘,你受苦了!」香繡含淚道。

  「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宋箬溪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有宛若隔世之感。

  為免老者和老婦人知道宋箬溪的身份後,傳出有損宋箬溪名節的流言,重金酬謝後,就迅速離去。在鎮外十里處,與送親的隊伍會合,再次進鎮,留宿客棧。

  天明時分,送親隊伍啟程,陸綮顏來向上官墨詢辭行,「九叔一向灑脫,有些話,侄兒不明言,想來九叔也是明白的,望九叔多多保重。」

  上官墨詢眸底幽光一閃,道:「綮顏,若是無心,就不要擾亂一池春水。」

  陸綮顏不解,「九叔,此話何意?」

  「日後,你會懂的。」上官墨詢淡然道。

  陸綮顏見他不肯明說,也沒有追問,策馬離去。

  至此後,每日不停地趕路,黃昏入驛館休息。落了幾場秋雨,天氣愈加的寒冷,好在路途順利,擄走宋箬溪的人沒有再次出現。雖是如此,宋箬溪卻再沒有單獨一個人,就連沐浴,蠶娘等人也要伺候在旁,讓她頗感不便,卻也只安慰,就當是在公共浴室洗澡。而上官墨詢似有意在迴避她,兩人幾乎沒見過面。

  這一日,黃昏時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等雨勢稍減,天色已黑盡,來不及進城,只得在荒郊野地裡升起了篝火,就地歇息。不是行軍,並沒攜帶帳蓬等物,眾隨從只得天當被地當床。

  用過晚飯後,坐了一天馬車的宋箬溪下來透氣。

  「姑娘,別走遠了。」蠶娘提醒她道。

  「蠶娘你不要草木皆兵,這裡很安全。」宋箬溪歎道。

  「有一回驚嚇就夠了。」蠶娘不想再出任何意外。

  宋箬溪無奈地笑了笑,在附近散了一會子步,找了個地方坐下,抬頭看天,夜空沒有明月,也沒有繁星,無邊無際的烏黑,彷彿含著無限的愁思,覺得無聊,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她所坐的位置,恰好對著上官墨詢所坐馬車的窗戶。

  窗簾捲上去了,馬車裡點著油燈,宋箬溪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上官墨詢。他在看書,看得全神貫注,用白玉簪挽著的髮髻,欲散未散,燭光映在他的身上,眉睫間隱隱有一絲倦意,他專心致志,全然不知她正偷窺他,遲疑片刻,起身要走過去。

  「郡主。」冷不防身後傳來喊聲。

  宋箬溪回首看去,是庹焰,眉尖微動,欠身道:「世子。」

  「郡主能平安回來,雒淇公子居功不少,郡主可想好如何報答他沒有?」庹焰勾唇笑道。

  宋箬溪眸光一閃,微微抬起下巴,道:「護送本宮平安抵達登瀛城,是你和他的職責所在。他救回本宮,是將功贖罪。」

  「郡主可知是誰派人來擄走郡主的?」

  「世子是讓本宮親自去追查賊人嗎?那皇上派世子來是做什麼的?若世子這般無用,本宮可派人送書函給本宮的外祖父,請他老人家奏明皇上,讓世子折返回京,免得有損閩國國威。」宋箬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庹焰看著她的背影,眸色陰冷。

  「噗」一聲輕響。

  庹焰雙腿一麻,跪了下去。

  「我不介意送一具屍體回誠晉候府。」

  聽到聲音,庹焰抬頭看去,上官墨詢站在不遠處,眼神像箭一般冷銳犀利,透著森冷的殺氣。

  「你敢。」庹焰色厲內荏。

  「沒什麼我不敢的。」上官墨詢轉身離開。

  庹焰跪在地上,動也沒法動,直到他的小廝來扶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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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01:52 P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船行河中瑣事多

      十月初二,送親的隊伍抵達了大渡河畔的金川,明日將在此處上船,航行七天六夜,於曲沃上岸,穿過紫金山,就到了登瀛城所轄的瀝州,過汶州,常州,就到登瀛城。

  在金川留宿一夜,此日清晨,一行人到碼頭上船,上官墨詢、庹焰和宋箬溪坐在第一艘船,謝侍郎和張少卿帶著宋箬溪乘坐的馬車以及她的嫁妝上了第二艘船。

  兩艘船都是五層大船,頂層的大小廳室都是給飲酒作樂賞景用的。上官墨詢和庹焰住在第二層,第三層的前艙是個極寬敞的前廳,繞過那架雕花屏風,裡面是內室,內室裡擺著一張羅漢床,一張圓桌和四張玫瑰椅,穿過內室是細長的通道,在通道兩旁各有五間房,左側第二間房,就是宋箬溪住的。護衛們分住在第二和三層的後艙,船工船娘們住在第四層,最底層土石壓倉。

  謝侍郎和張少卿住第二艘船的第二層,第三層把艙房的隔板折下來了些,放宋箬溪乘坐的那馬車以及行李和嫁妝,船工船娘們住在第四層,最底層土石壓倉。

  房間佈置精美舒適,用珠簾隔出了裡外兩間,外間擺著小巧的梳妝台、小方桌、兩張圓墩和軟榻,裡間擺著床和方櫥櫃。

  兩艘船緩緩離開了岸邊,因船體過大,即便是順風順水,速度也不快,遠沒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境界。宋箬溪坐在前廳內隔著紗簾,看外面的風景,不願擾民,就沒有派人清理河道,河面上的漁船商船來來往往,十分熱鬧繁忙。

  午後,刮起了大風,河面上因風起浪,一波波地打過來,搖的船晃不停,宋箬溪雙腳發飄,站立不穩,頭暈目眩,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還是難受的厲害,胸口悶悶的,臉色蒼白。

  蠶娘心急,去找上官墨詢,「上官少爺,姑娘暈船暈得厲害,可有什麼止暈的藥?」

  「你幫她按鳩尾穴,能止暈。」上官墨詢微皺眉,眸底憂色一閃而過,「若是不行,再喝藥。」

  蠶娘依言行事。

  一試之後,宋箬溪覺得尚可,沒那麼暈了,眾人這才放心。

  申時又下了場大雨,到黃昏才停,船停在了銅川的碼頭上,風平浪靜,宋箬溪精神好轉,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觀賞四周的景色。夕陽餘暉印在河面上,形成一絲閃爍的金斑。

  有幾個漁民坐著小漁船,在用鸕茲在抓魚,鸕茲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再鑽出水面時,嘴巴裡就叼著小魚。碼頭的另一邊有船工在搬運貨物下船,嘴裡呼喊的號子起起落落,幹勁十足,宋箬溪聽得有趣,朝那邊走近了些。

  「姑娘,小心,別跌下去。」青荷拉住她的衣袖,面紅耳赤地道。

  宋箬溪笑問道:「你臉怎麼了?像紅布似的。」再看香繡也是如此。

  「沒事,沒事。」青荷低著頭,連耳根都紅了。

  「姑娘還是進去吧!」香繡羞澀地道。

  宋箬溪眸光一轉,看到了那些赤膊上陣的船工,知道她們是不好意思,笑道:「好,我們進去。」

  轉身,宋箬溪就看到上面有紫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臉上的笑微斂,眸色黯淡。

  夜間的晚風帶著水氣,十分的寒冷,蠶娘怕宋箬溪受寒,把手爐翻出來,給她揣著。

  「蠶娘,這也太誇張了吧!」宋箬溪不肯要。

  「姑娘的小日子就快到了,注意點好。」蠶娘堅持己見。

  宋箬溪難違她的好意,只得在十月初就揣上了手爐。

  次日清晨,船再次航行,上官墨詢和宋箬溪隔著一層船板,近在咫尺,卻似遠隔天涯。

  船在河中又行了一日,到黃昏時,到了平川,靠岸落下風帆和錨。用過晚飯後,宋箬溪沐浴更衣,披散著頭髮靠在榻上,手執一本雜記,隨意地翻看著,突聽到船外有人彈琴吟唱,「浮生若夢多遺憾,獨醉獨飲少圓滿。俗規道道似藩籬,禁錮紅塵幾許癡?曲終人散空愁暮,繁華落盡緲輕煙。情一殤,夢一場,皆是鏡花水月,終虛枉!」

  聽到俗規道道似藩籬,禁錮紅塵幾許癡?宋箬溪心中一悸,放下書,側耳聆聽,待曲終,道:「香繡去問問是誰在唱曲。」

  「可是吵著姑娘看書了?」香繡問道。

  「沒有,是她唱的很好聽,想請她過來唱給我聽。」宋箬溪淺笑道。

  「好,奴婢這就去。」香繡放下手中的繡棚,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香繡回來了,稟報道:「姑娘,是旁邊小船上一個歌女在唱曲,雒淇公子說,姑娘要聽什麼曲,只管傳話過去讓她唱,不能讓她上船。」

  宋箬溪知道上官墨詢是為了她的安全,想了一下,道:「讓她唱她拿手的曲子好了。」

  香繡出去告訴上官墨詢。

  上官墨詢就命那歌女吟唱起來。

  「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對人前喬做作嬌模樣,背地裡淚千行。三春南國憐飄蕩,一事東風沒主張,添悲愴。那裡有珍珠十斛,來贖雲娘。」

  歌女聲音輕柔,咬字清晰,歌詞幽怨纏綿,婉轉淒切,愴然涕下,如泣如訴,一聲聲傾訴著做為歌女的苦難和哀怨,渴盼著能有人幫她贖身脫離苦海。只是,她在此時唱此曲,會讓人有種刻意而為的感覺。

  連宋箬溪都有這種感覺,上官墨詢和庹焰就更不會中計了,賞了那歌女十幾兩銀子,打發她離開。黑暗中,沒有人注意到那歌女低垂的眼中閃過的不甘。

  一夜好眠,清晨船離岸。

  又行了兩日,因順風順水,船提前了一個時辰停在順川的碼頭。天色尚早,巧桃就攛掇著宋箬溪下船走走,宋箬溪坐了這幾天的船,也想走動走動,舒展一下筋骨,笑道:「蠶娘,你去問問雒淇公子,可準我下船。」

  蠶娘應聲而去。

  上官墨詢隨蠶娘下來了,「你想去上岸?」

  「我就在附近走走,可以嗎?」宋箬溪看著他,眼中有一絲企盼。

  上官墨詢與她對視片刻,不忍拒絕,道:「我陪你下去。」

  宋箬溪輕輕一笑,等青荷拿來帷帽,帶子時四人和蠶娘香繡巧桃巧兒,跟著上官墨詢下了船。

  不打算進城,就沒有雇轎子和馬車,一行人沿著河道緩緩而行,河岸邊的漁船上升起了裊裊炊煙。

  有幾個書生在欣賞河邊景色,有個書生搖頭晃腦地吟道:「漁家渡口起炊煙,晚霞低映系釣船。」

  只吟出兩句就卡住了。

  宋箬溪輕笑搖頭,腹中無才,偏還要裝模做樣。

  「垂白衰翁在道邊,一曲清江淡靄中。」上官墨詢好興致地幫他把詩補全。

  宋箬溪斜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說你不擅長詩詞嗎?」

  「順口胡謅的,都不合韻。」上官墨詢道。

  「既然知道,你就不要亂接,藏拙懂不懂?」宋箬溪道。

  上官墨詢笑了笑。

  子時笑道:「合韻不合韻,咱不懂,聽公子這兩句接得蠻順的,倒也挺好的。」

  宋箬溪正要說話,巧兒興奮地道:「姑娘你看,那兒有人在捏面人。」

  宋箬溪順著她的指引看去,有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在捏面人,攤子旁圍著一堆小孩子,看巧兒滿臉渴望的小模樣,道:「讓你香繡姐給你幾文錢,去買一個來玩吧!」

  「謝謝姑娘。」巧兒笑道。

  香繡從荷包裡掏出幾文錢給巧兒,「快去快回。」

  不一會,巧兒就舉著個面人回來了,「姑娘,你看。」

  宋箬溪笑,「捏了個小巧兒啊,挺像的。」

  「姑娘也去捏一個吧。」蠶娘以為她喜歡,提議道。

  「不必了。」宋箬溪沒這個興趣。

  一行人在渡口轉了一圈回來,發現一群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怎麼辦?好像都沒氣了,恐怕是救不活了。」

  「這個樣子,肯定救不活了。」

  「臉都泡腫了,只有大羅神仙才能起死回生。」

  「費了這半天的勁,撈上個死人。晦氣。」

  「人都死了,不如扔回河裡去,到也省事。」

  「你真是黑心腸,這樣的話也說的出口,既然撈上來了,就找個地方把她埋了,也算功德一件。」

  「說得好聽,埋人要銀子,你出啊?」

  說到銀子,眾人相互推諉,他們大多是漁民和船工,掙的血汗錢,拿銀子出來安葬一個陌生人,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是不是可以讓我看看,說不一定這人還有救。」宋箬溪揚聲道。

  圍觀的人回過頭,見她衣著華麗,身邊又帶著丫鬟和護衛,讓開了一條道。宋箬溪這才看清楚地上躺著個渾身濕透,面部青紫,昏迷不醒的女子。

  宋箬溪走過去,伸手放在溺水女子的鼻子前,似乎還有微弱的鼻息,又按了按她的脈搏,時斷時續,面露喜色道:「她沒死,她還活著。」

  「瞧瞧,人還沒死,你還說把人扔河裡去,差點害死人。」有人小聲嘀咕道。

  「她現在是半死不活,一會就死翹翹了。」那人不服氣地道。

  「蠶娘,你用手擠她腹部,將水擠出。」宋箬溪道。

  蠶娘按住那女子的腹部,卻不得法。

  「讓我來。」宋箬溪扯開她,把手按在女子腹部,徐徐擠壓,一鬆一放。

  那女子口裡吐出不少水來,只是宋箬溪累的夠嗆,那女子的肚子還是鼓鼓脹脹的,眸光一轉,「子文,子武,你們倆把她倒提起來。」

  「把她倒提起來?」兩人微怔,有這種救人之法嗎?

  「救人如救火,你們動作快點。」宋箬溪催促道。

  「姑娘,你真能救活她嗎?」有人質疑地問道。

  上官墨詢目光冷冷地看了過去,嚇得那人往人群裡縮。

  「死馬當成活馬醫。」宋箬溪也沒多大把握,她又不是學醫的,不過是在電視上看過幾回這些溺水急救的方法,還是第一次使用。

  子文子武一人提起那女子的一條腿,將她倒提起來。那女子嘴和鼻子裡流出不少水來,肚子慢慢地平了下來。

  見那女子已經吐不出水來了,宋箬溪一擺手,道:「行了,行了,把她放下來吧。」

  子文子武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直接就將那女子扔回了地上。

  「哎。」那女子呻吟了一聲。

  「活了活了。」圍觀的興奮地喊道。

  那女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眾人,聲音微弱地道:「我死了嗎?」

  「你還沒死,是我們把你打撈上岸,然後這位姑娘救了你。」有人道。

  那女子左右看了看,著急地問道:「我夫君在哪裡?」

  「我們就救了你一個上來,沒看到你夫君。」

  「夫君,夫君。」那女子哭了起來,掙扎著往河邊爬去。

  眾人都露出同情之色,小兩口陰陽相隔了。

  「該上船了。」上官墨詢伸手攔住想跟過去的宋箬溪。

  宋箬溪看看船上已點了燈,就聽話的回船上去了,沒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注視著她。

  天色漸漸暗去,圍觀的人都散開了,河邊只有那女子還在哭泣。剛死裡脫生,她沒有勇氣再投水自盡。哭得撕心裂肺,也哭不回已離世的人,那女子抹去眼淚,晃晃悠悠地起身往宋箬溪坐的船走來。

  那女子跪在船邊,磕頭道:「懇請船家大嫂,幫小婦人通傳一聲,小婦人想當面叩謝恩人的救命之恩。」

  船娘看那女子嬌弱蒼白的模樣,十分的不忍,猶豫了一下,道:「你在這裡等著。」

  等了一會,宋箬溪帶著蠶娘和香朵薄荷出來了,「你有什麼事嗎?」

  「小婦人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那女子磕了三個頭。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算不了什麼,你不必如此,還是快回家去,免得家人擔心。」宋箬溪道。

  「小婦人家不在此處,在曲沃。此番隨夫君前往平川朋友家作客,不想昨日夫君落水,下落不明,小婦人孤身一人,實在是難以返鄉,懇請姑娘捎帶小婦人一程,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婦人沒齒難忘。」那女子磕頭道。

  宋箬溪看著她,遲疑片刻,道:「蠶娘,你去問問雒……」

  「不可以。」上官墨詢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宋箬溪抬頭看看他,「我們也要去曲沃,捎帶她是順路,不可以嗎?」

  「不可以。」上官墨詢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宋箬溪面帶歉意地道:「去曲沃的船家應該不止我這一家,我送些銀兩給你,你另找別家捎帶你過去吧。」

  「小婦人不要姑娘的銀兩,小婦人只想早日回到曲沃,救姑娘可憐,捎帶小婦人一程吧。」那女子哀聲道。

  「你進去,這事,我來處理。」上官墨詢怕宋箬溪心軟,讓人上船。

  宋箬溪抿了抿唇,轉身回艙房。

  「姑娘,姑娘。」那女子著急喊道。

  上官墨詢接過隨從遞來的一包銀子,拋到那女子身旁,「這裡有五十兩銀子,足夠你僱船回曲沃。」

  那女子看了上官墨詢一眼,拿起銀子,站起來,轉身離開,蒼白的臉上滿是惱怒和不甘。

  次日,船離開良川,繼續前行,正午時分,宋箬溪坐在廳中吃午飯,突聽到外面船娘喊道:「不好,前面那條船觸礁了,怕是要沉了。」

  宋箬溪擱下碗筷,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前方不遠處一艘三層船已經開始傾斜,很快就會沉下去,道:「趕緊救人。」

  趁著那艘船還沒徹底沉下去,船工們將甲板上的人都救了過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三十七人。其中有一位衣著華麗,容貌秀美的姑娘,身邊帶著四個護衛、兩個丫鬟和一個婆子。

  詢問的事,上官墨詢不會讓宋箬溪插手,宋箬溪很乖的回廳裡繼續吃她的午飯。上官墨詢問了幾句後,就把三十七人暫時安置在第四層,和船工們住在一起。

  「不行,我家姑娘怎麼能和他們住在一起。」那婆子嫌惡地道。

  「若是不願,你們主僕可以下船。」上官墨詢冷冷地道。

  「下船?」那婆子一愣,在河中央,讓她們下船,這話是什麼意思?

  「讓這麼嬌滴滴的姑娘,去跟臭哄哄的船工住一層,是不太合適,反正這一層還有空的艙房,讓她住一間也無妨。」庹焰站在上面那一層上,笑道。

  「來人,把她們丟下船去。」上官墨詢絕情地道。

  那四個護衛中的一個,生氣地道:「可惡,你太過份了!」

  「諸明,不可無禮。」那姑娘鎮定自若,「劫難餘生,承蒙這位公子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豈可提出過份的要求。」

  那婆子皺眉,「姑娘……」

  「不必多說,我們下去吧。」那姑娘向上官墨詢欠了欠身,領頭往樓梯走去。

  從良川到曲沃中途沒有城鎮,船只能野外停靠,沒辦法讓三十七個換船。

  上官墨詢不放心,叫人盯著他們,又囑咐子時等人,「保護好郡主。」

  「公子放心,我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郡主身邊。」子時沉聲道。

  宋箬溪看著上官墨詢眼簾下放的青色,輕歎一聲道:「你不要這麼緊張,不會有事發生的。」

  「姑娘,上次抓到那兩人服毒自盡了,沒有查到是誰要擄走你,小心些總是好的。」蠶娘道。

  「好,小心些,我會留在房裡,不出去。」宋箬溪道。

  上官墨詢伸手沾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換房。」

  宋箬溪將水漬抹去,「知道了。」

  當天夜裡,宋箬溪從左側的第二間房換到了右側第四間房,蠶娘假裝她住進了第二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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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01:58 PM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連環計計計狠毒

      夜色蒼茫,上弦月被雲遮掩住,漆黑一團,景物難以分辨,只有懸掛在船簷上的燈籠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上官墨詢坐在前廳,靜靜地守候著。

  宋箬溪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這一路上,上官墨詢草木皆兵,弄得她也神經緊張,束手束腳,凡是他不同意的事,她都不敢做,這千年防賊防得著實辛苦。

  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太陽從地平線是升起,一夜已經過去,平安無事。

  是他們太過多疑,還是賊人知難而退?

  不得而知。

  只是看著上官墨詢眉宇間的疲憊,宋箬溪心中酸楚,垂瞼道:「你去內室睡一覺,我就在廳內,哪裡都不會去。」

  上官墨詢猶豫片刻,沒有堅持到上層艙房內去休息,繞過屏風,睡在了內室的羅漢床上。

  宋箬溪淨手焚香,在廳內抄寫經文,一步都沒有離開。

  那三十七人老實的待在第四層,沒有絲毫的異動。

  船繼續在河上平穩地行進,依照行程,明天申時未就能抵達曲沃,敵人若要在船上動手,今夜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上官墨詢再次要求宋箬溪晚上換房。

  宋箬溪無有異議,乖乖聽從。

  午後,雲朵堆積在天空中,陽光時隱時現,醞釀著一場大雨。

  蠶娘做了碗壽麵,放在上官墨詢的面前,笑道:「上官少爺,祝你年年有今日。」

  上官墨詢淡淡地道:「多謝,有心了。」

  宋箬溪這才知道今天是上官墨詢的二十八歲的生日,目光微轉,起身回了房。

  上官墨詢看著她的背影,眸色忽沉,那碗壽麵吃在嘴,寡淡無味。

  一個時辰後,宋箬溪從房間裡出來,手裡拿著個紫色的荷包,「小小禮物不成敬意,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上官墨詢展眉一笑,接過荷包緊緊地捏在手心,荷包裡面有一顆念珠,那是宋箬溪從覺明大師送她那串念珠中取下來的。覺明大師是聖僧,世人深信他法力無邊,宋箬溪希望他贈送的念珠能保佑上官墨詢平安康健。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宋箬溪垂下眼瞼,輕聲道。

  上官墨詢正要說話,廳外有人道:「公子,那位習姑娘病了,她的女僕在下面吵鬧不休。」

  宋箬溪見上官墨詢皺眉,搶先道:「去告訴庹世子,讓他處理此事。」

  上官墨詢看了她一眼。

  「讓他做點事,省得他一天到晚陰陽怪氣。」宋箬溪笑道。

  「你不怕他讓那姑娘住到這一層來?」

  「我不會同意的。」宋箬溪笑道。

  上官墨詢不幸言中,庹焰果然要讓那位習姑娘搬上來。

  「她要過了病氣給本郡主,讓本郡主生了病,你擔待的起嗎?」宋箬溪沉聲問道。

  庹焰臉黑了,他擔待不起。

  宋箬溪勾唇冷笑,道:「來人,用小船把她們主僕送上岸去,讓她們趕緊找大夫看病。」

  這話一傳下去,那位習姑娘的病就變成暈船了。

  果然有貓膩。

  「上官少爺,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把她們給宰了?」蠶娘目露凶光,冷冷地問道。

  「你覺得怎麼做好?」上官墨詢問宋箬溪的意見。

  宋箬溪歎了口氣,道:「人命關天,萬一殺錯人了……」

  「為免誤殺,還是等她們動手時再殺她們為好。」上官墨詢也不想草菅人命,重新佈置了一番,黃昏時,命船家將船停靠在懸崖邊,這樣的話,就算那些人有辦法將宋箬溪從船上帶走,也上不了岸。

  用過晚飯後,宋箬溪在左側第二間房內沐浴更衣,等到戌時,滅了燈火,再悄聲進入左側第三間房,香朵和薄荷守在她身邊,子時四守在門口,蠶娘帶著香繡和青荷留在左側第二間房,上官墨詢帶著兩個隨從坐在內室,嚴陣以待,靜候賊人。

  已過了子時,除了船頭懸掛的燈,艙房內都無亮光,船上人似乎都已入睡,可就在這時,下起了雨,雨點敲打在船上,越來越急,越來越響,這時若有夜行人走動,不但無法聽到來人的腳步聲,甚至連衣袂帶風的聲都聽不到,偷雨不偷雪,雨夜正是夜行人出沒的好時機。

  上官墨詢握緊了手中的軟劍,閉上了雙眼,靜心聽著外面的雨聲。

  「叮噹」示警用的鈴鐺聲,從艙房中傳來。

  甲板上也傳來兵刃交接的聲音!

  「你們去外面。」話音未落,上官墨詢已衝向了通道。

  子時四人已與從後艙房大洞中竄出來的人交上了手。艙房內無有聲響,顯然那些人並不知道宋箬溪身處那間房內。

  通道狹窄,光線昏暗,一堆人扭打在一起,施展不開,上官墨詢提著軟劍,站在一旁觀戰,並沒有加入打鬥。

  那兩個隨從迅速來到船頭的甲板上,風雨中,留在甲板上的人在與八個黑衣人對打,在他們旁邊,一小隊巡邏護衛倒在血泊裡,已無有聲息。

  兵刃的撞擊聲,將其他侍衛也驚動了,紛紛湧上甲板。黑衣人見事情已敗露,抽身想逃,卻被護衛們封住退路,就連跳水也不行。

  上官墨詢所帶的人和子時四人一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需要上官墨詢出手,那些黑衣人和艙房內的人就全軍覆沒,甲板上有雨水的沖洗,鮮血流向了大渡河,船艙裡瀰漫著重重的血腥味。

  「郡主,你可安好?」上官墨詢站在通道中,沉聲問道。

  「我沒事。」宋箬溪在房內應道。

  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共有十九人,這裡面並不包括那位習姑娘主僕八人,不知道她們是真的只是普通路人,還是有意留著後手。

  天明後,宋箬溪從房間裡出來,艙房隔板已補好,通道裡也沒有了血腥味,屍體也拖走了,若不是木門上還殘留著刀痕,昨夜那場廝殺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雒淇公子盼了這麼久,總算把賊人給盼來了。」庹焰語帶嘲諷地道。

  上官墨詢靠在欄杆邊,手裡端著個白釉紅蓮茶杯,看著河岸上的景色,優雅地品茗,聽而不聞。

  庹焰走到他面前,臉色陰沉地問道:「其餘的人,你打算放任不管,就這麼讓他們留在船上?」

  上官墨詢運手如飛,封住了他的啞穴,邊轉身離去,邊道:「你很吵。」

  庹焰怒目而視,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船在申時末停靠在了曲沃的碼頭上,曲沃縣的縣令親到碼頭迎接,熱情洋溢地給諸人行禮請安。

  宋箬溪的馬車還沒從船上拖下來,只能先乘坐縣令的馬車進城。上官墨詢等人則和縣令一起騎馬。

  那位習姑娘帶著她的人雇了一頂小轎,揚長而去,沒有與宋箬溪等人打照面,也沒言謝。

  宋箬溪有些慶幸沒有聽蠶娘的話,先下手為強,要不然誤殺八條人命,罪孽深重。

  縣令大擺筵席款待眾人,盛情難卻下,上官墨詢等人喝了不少酒,一臉醉意地被人攙扶到房間裡休息。

  黑漆漆的夜裡,曲沃城內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宋箬溪早已上床睡覺,就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分,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響。守夜的蠶娘睜開了雙眼,伸手握住放在床頭的柳葉刀,掀開被子,一個箭步竄到門口。

  門栓被來人用刀撥開,「吱」的一聲,門被推一開。蠶娘的刀瞬間刺了過去,與來人的刀相交,發現清脆的響聲。

  香朵和薄荷也被驚醒過來,雙雙拿起柳葉刀,撲了過去,與來人廝殺,只有床上的人一動沒動。這時,屋頂的瓦被人掀開,一個纖細的人影從上面滑落下來,直撲向床邊,撩開帳幔,掀開被子,卻發現被子下面是用另一床被子擺出來的人形,宋箬溪根本就不在床上。

  來人知道中計,想順著繩子再爬上去,卻發現有人從那洞跳了下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縣令勸著喝了許多酒,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上官墨詢。

  睡在隔壁房間的子時四人也拿著兵器衝了出來,與黑衣人交上了手。

  上官墨詢想生擒,沒有撥出腰間的軟劍,拳來掌去幾個來回,使出擒拿手抓住了來人,怕她咬毒自盡,立刻封住了她的穴道。

  屋外的打鬥也結束了,死五人,生擒一人,逃走兩人。點亮屋內的蠟燭,扯下兩人的面紗。上官墨詢抓住的那個女人,正是那位歌女,另一個卻是從沉船中救下來的那位老者。

  蠶娘打開衣櫥門,把宋箬溪從裡面扶了出來,「姑娘,有沒有被嚇倒?」

  宋箬溪搖了搖頭,把此處交給上官墨詢,主僕四人去了另一間房歇息。

  子時捏開那歌女的嘴巴,把她含在口裡的毒囊拿出來。上官墨詢點昏了那老者,盤問那個歌女,「你的主子是誰?」

  那歌女把臉撇開,嘴巴抿得緊緊的。

  「子時,把她的指甲給撥了。」上官墨詢冷冷地道。

  子時依言行事,抓起她的手,將她左手小拇指的指甲血淋淋的撥了下來,痛得她一聲慘叫,全身顫抖。

  「你的主子是誰?」上官墨詢重複問題。

  那歌女瞪著他,道:「你給我一個痛快,殺了我。」

  「繼續。」上官墨詢淡淡地道。

  歌女右手小拇指的指甲不見了。

  「你的主子是誰?」

  那歌女痛得縮成一團,臉色蒼白如紙,「是赫國東璧候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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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10 PM

第一百七十章 約來生忘記彼此

      從老者口中問出了同樣的答案,宋箬溪知曉後,只覺得頭痛無比,這個天殺的陳瘋子到底要怎樣?

  陳陌不在場,沒辦法用言語來回來這個問題,他用行動來表示他要糾纏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清晨,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離城十里上了紫金山,上山沒多久就下起了雨,下了近半個時辰,雨勢稍減,上官墨詢聽到前方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嗖」地一聲從馬車中飛了出去,凝眸遠眺。

  似乎只是眨眼功夫,馬蹄聲就已逼近,近三十個身著勁裝的男人攔住了去路,為首之人是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他廢話一句沒有,直接揮刀道:「搶人!」

  上官墨詢抽出腰間軟劍,揉身而上,與那壯漢打得難分難解,兵刃相接,迸出的火光四濺。

  激烈的打鬥聲,金屬碰撞聲,刀刃沒入肉體的呻吟聲,讓這條依山勢而建,下面是陡峭懸崖的狹長山路頓時成了血腥的殺戮戰場。子時等人並沒有出手,站在馬車邊,保護宋箬溪。

  庹焰、謝侍郎和張少卿縮在馬車上,面帶懼色,瑟瑟發抖,這一趟送親太凶險,下次再也不來了。

  有三個持著劍飛躍而來,幾落幾躍,逕直衝上馬車,子時等人迎了上去。馬車邊一個騎馬的護衛正欲退避讓開,卻沒來得及,來人一掌劈向馬頭,宋箬溪被馬甩了下來,落到地上滾了幾滾,從懸崖邊掉了下去

  「姑娘!」

  「郡主!」

  原來上官墨詢為了宋箬溪的安全,沒讓她坐在馬車上,而是讓她戴著面具,穿著男裝,扮成護衛騎著馬跟馬車邊,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道反而讓她先遭了難。

  聽到眾人的呼喊,上官墨詢回眸一看,只見那灰色的衣角迅速消失在懸崖處,手中軟劍刷刷幾下,逼得壯漢退開兩步,他一個旋身,飛掠到宋箬溪落崖的地方,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公子。」

  「上官少爺!」

  「少主!」

  眾人再次驚呼,可是敵人近在眉睫,他們自顧不暇。

  宋箬溪下墜的速度快得驚人,上官墨詢就算緊隨她跳了下去,都會相差一段距離,更何況,他還晚了一些,眼看著宋箬溪朝著未知地方墜落下去,險些魂飛天外,為了在落地之前抓住她,使出千斤墜的功夫,加速了下墜,總算後發而先至,長臂一伸,摟住了她的腰,軟劍一抖,纏住了長在山壁隙縫中的樹。

  只是那長在山壁縫隙裡的樹木並不能承受住兩人的重量,再加上劍刃鋒利,那根樹枝就算不斷裂,也會被劍刃割斷,上官墨詢一咬牙,將軟劍收回,纏在腰間,再次下墜一段距離,徒手抓住山壁上一塊突起的石頭。

  宋箬溪臉色蒼白,那種騰空下墜的感覺,讓人恐懼,心臟幾乎承受不住那失重的感覺,當上官墨詢摟住她時,她憑著本能緊緊地抱著他不放,等她緩過神來,就看到上官墨詢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抓著石頭。

  「你有沒有受傷?」上官墨詢氣息不穩地問道。

  宋箬溪只是在地上滾了幾滾,就是受傷也只是皮肉傷,不想讓他擔心,忙道:「我沒有受傷。」

  山壁上本就長著青苔,剛剛才下了雨,異常的濕滑,上官墨詢的輕功是不錯,只是抱著個人,又懸在半空中,無處可以借力上去,等他的力氣耗盡,抓不住那塊石頭,兩人勢必會再次下墜。

  懸崖下方是什麼,宋箬溪不知道,電視裡那些情節終歸只是情節,他們掉下去死的幾率比活的要高,她沒有武功,幫不忙,還拖累了他,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好,她想讓上官墨詢鬆手,可是她知道他不會這麼做,輕歎一聲,什麼都不說。

  上官墨詢低頭看著懷裡的人,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柔情,她身上淡淡如蘭的體香,鑽入他的心底,忽然有一種鬆開手,就這麼墜下懸崖,生死在一起的念頭。

  可是她願不願意和他死在一起?

  「溪兒,我們一起掉下去好不好?」上官墨詢的聲音很小,幾不可聞,帶著一絲企盼。

  宋箬溪心頭微顫,抬眸看著他,她的眼望入他的墨瞳裡,那裡有個小小的人影,目光交纏,他眼中的情思似海,悲歎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死,為什麼要拒絕和我在一起?」

  上官墨詢的雙眸盈滿了哀傷,還有痛到極致的絕望,「俗規道道似藩籬……我若……會惹人非議……我不能拖累你。」

  宋箬溪早已猜到實情,只是當聽上官墨詢親口說出,依舊感到難過,正要說話,頭頂處傳來了蠶娘等人的呼喊聲。

  「姑娘!」

  「上官少爺!」

  「郡主!」

  「公子!」

  懸在山壁處的兩人目光相對,沒有應聲。

  呼喊聲沒有停止,喊得聲嘶力竭。

  身處世俗之中,他們不能不管不顧。

  「應聲吧,別讓她們擔心。」宋箬溪黯然道。

  上官墨詢提氣應道:「我們沒事,丟根繩子下來,拉我們上去。」

  一根長長的麻繩從上面拋了下來,落在宋箬溪的面前,她伸手拽住,上官墨詢鬆開抓著石頭的手,抓住繩子。

  「墨詢,若有來生,希望彼此,不要記得。」宋箬溪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中依稀浮起淚光。不記得,才會有新一輪的相見,才會心無掛礙的相愛,忘記也許是送給彼此最美好的祝願。今生,他們只能彼此錯過,不是他的錯,是她的錯,錯不該輕易與人約定終身,而那個人還偏偏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上官墨詢凝視著她,良久,眸光閃爍不定,由淺轉深,又從深變淺,薄唇揚起一抹淺笑,低頭在她額間落下輕吻,「來生你要等我,不可以再與別人有約定。」

  宋箬溪含著淚,用力地點了點頭。有緣無份或許是托辭,可在無奈的情況也只能這般慰藉,放下了就不落淚,轉身了就莫回首。

  兩人再無交談,在上面的人幫助下,攀爬了上去,上面一片慘狀,到處是斷肢殘腿,山路上血跡斑斑,清點了人數,一共損失了二十四人,對方死一十九人,馬也死了兩匹。就連香繡、巧桃和子武也受了傷,好在傷勢不是太重。

  宋箬溪想到陳陌為了她,害這麼多無辜的人喪命,既憤怒又後悔,她不過說了那麼幾句話,居然會讓陳陌產生如此強烈的執念,糾纏至今,若早知今日之事,那時她定一言不發,絕不結這段孽緣。

  從紫金山上下來,已近戌時,天已黑盡,在山下的小村落借宿,宋箬溪沐浴更衣,用清水漱口,將白玉觀音請出來,燃香下跪,雙手合十,嘴裡喃喃念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念了二十一遍,才停下來,為那些逝去之人念,也為在生的人念,願佛光普照,逝者去往極樂世界,不怨不懟,輪迴轉世;生者事事順利,吉祥如意,幸福平安。

  天明時分,送親隊伍離開這個小村落,車輪滾滾輾過泥濘的道路,駛向瀝州。離開此處,就意味著遠離閩國的疆土,宋箬溪撩開車簾回首看去,高高的紫金山阻隔了她遠眺的視線,離開快兩個月了,不知道家人是否安好?秋闈已過,不知道哥哥是否已經通過?

  進了瀝州城,子時拿出鄴疏華交給他的令牌,調用了飛鷹營的士兵來護送宋箬溪前往登瀛城。飛鷹營的士兵身穿清一色的黑色勁裝,織錦腰帶上繡著飛鷹,腰上懸掛著佩劍,銀色頭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顯得威武不凡。

  看著這群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宋箬溪知道為什麼登瀛城能獨立於五國之外,享有特殊的地位了。

  從瀝州到常州要兩日,從常州到登瀛城要三日,一路上平安無事。鄴繁為了表示對閩國毓嫻郡主的歡迎和看重,特命左右護城首領率登瀛城的官員到城外十里處迎接。

  宋箬溪沒有下馬車,上官墨詢也避而不見,由庹焰、謝侍郎和張少卿去應酬。

  登瀛城城池佔地面積巨大,共有三道城牆,外城城牆高三丈九,寬二丈二,城牆修著數十個望樓和角樓,因來往商家眾多,共有六個城門,東西城牆各增開一門,城內瓦房鱗次櫛比,店舖縱橫,攤販沿街,叫賣聲此起彼伏。

  內城城牆高三丈二,寬一丈八,官員和富商住在內城。再往裡去,才是真正的登瀛城,城牆高三丈六,寬二丈,分為東南西北中五苑,中苑是鄴繁和他的諸位夫人居住,東苑是少城主的住所,南苑本是其他嫡子的住所,只是鄴繁僅鄴疏華這一個嫡子,南苑暫無人居住,北苑是各個庶子居住,西苑是年滿十歲,尚未出閣的姑娘們居住。

  宋箬溪放下手中記載著登瀛城資料的小冊子,撩開些許簾子,看著車外繁華的景色,眸光微轉,她的餘生就將在此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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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16 PM

第一百七十一章 箬溪初入登瀛城

      馬車緩緩駛進了鳳儀院的大門,停在了雕著鳳穿牡丹的儀門外,八位宮女從後面的馬車下來,穿著統一的粉紅宮裝,站在了華麗的馬車前,恭聲道:「郡主請下車。」

  依照習俗,在成親前,鄴疏華是不能與宋箬溪見面,代表鄴家在鳳儀院處迎接宋箬溪的是鄴疏華的庶長兄鄴孝安、他的嫡妻魏氏,還有鄴疏華的奶娘歐陽氏以及鳳儀院的總管柳氏。

  宋箬溪從車上下來,粉紅花卉紋樣緞面對襟立領出風毛褂子和石榴紅百褶裙,烏黑的秀髮挽著流雲髻,髻上綴滿了細小的珠璣花鈿,在夕陽的照映下閃閃發光,髮髻上斜插著三枝鑲珠圓簪,額前是用羊脂玉雕成的蓮花玉額飾。臉上略施胭粉,柳眉輕畫,櫻唇淺描,絕美無雙的容光裡更添了幾分艷色,媚而不俗,雅而不冷。

  「奴婢甘菊見過郡主,郡主一路辛苦了!」歐陽氏不止是鄴疏華的奶娘,還是昭平縣主的心腹,她看到宋箬溪,輕舒了口氣,不管小主人是不是迷戀美色而娶妻,只要小主子願意娶,兩人能生兒育女那就成了,恭敬的給這位未來的主子夫人屈膝行禮。

  「奴婢柳葉見過郡主,郡主萬福。」柳氏行禮。

  「歐陽媽媽不必多禮,柳總管不必多禮,兩位請起。」子時已將歐陽氏和柳氏的身份提前告訴宋箬溪。

  「郡主,這位是大公子,這位是魏夫人。」歐陽氏主動為宋箬溪做介紹。

  「大公子有禮,魏夫人有禮。」宋箬溪福身道。

  「郡主安好!」看著美如天仙的宋箬溪,鄴孝安眼中滿是驚艷,喉節不由自主地上下蠕動,鄴疏華那病鬼的眼光不錯,挑了這麼個絕色佳人。

  「郡主有禮,郡主這一路上車馬勞頓了,夙緣閣已收拾好,郡主請隨妾身進歇息片刻,一會再來用晚飯吧!」魏氏說裡說的客氣,眼中卻流露出不屑,男人總歸是男人,說什麼清心寡慾,還是不貪婪美色,唇邊閃過一抹輕蔑的冷笑,這個閩國女子仗著有幾分顏色入了那病鬼的眼,只是以色侍人,焉能久矣?

  「有勞魏夫人了。」宋箬溪留意到了兩人的表情和神色,唇角微抿,鄴孝安的相貌與鄴疏華沒有一絲相像之處,皮膚稍黑,眉毛濃密,細長眼睛微向上挑,鼻高唇厚。

  魏氏閨名靈娟,姿色中等偏上,挽著百合翻雲髻,左右各插著一對赤金鑲珠金簪,髻中是赤金鑲紅寶石鳳首釵,耳邊墜著翡翠耳鐺,穿著一襲紫紅色繡富貴牡丹對襟出風毛薄緞褙子,卻不見雍容華貴,只覺老氣橫秋。

  「郡主別這麼客氣,過幾日,咱們就是妯娌了,有的是時間好好相處!」魏靈娟輕笑道。

  宋箬溪笑得苦澀,這話說的很正確,做姐妹只有在閨中那十幾年,好不好也只有短短十幾年,嫁人後就天南海北,難得一見;做妯娌,同處一個宅門中,從此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打一輩子交道,是一輩子的陪伴,這一位看似和藹可親,可是照資料看,她和鄴孝安一樣,面似忠良,實際狡詐,不知道另外幾個妯娌又是怎樣的人物?

  宋箬溪在歐陽氏的攙扶下,跟著魏靈娟走了進去,雕樑畫棟,亭台水榭,樹木花叢錯落其間,轉角處,走廊上都透著風雅貴氣。宋箬溪住進了鳳儀院內的夙緣閣。鄴孝安則送上官墨詢等人去隔壁的迎賓館,兩處僅隔著一條寬一丈五的內巷。

  魏靈娟沒有逗留太久,喝了半盞茶,說了幾句客套話,就離開了。歐陽氏則陪在宋箬溪身邊,安排打點。

  當天晚上,鄴繁在中苑的四宜仙館設宴款待上官墨詢等人,做為準新娘的宋箬溪是不能出席的。

  天色漸漸昏暗,下人在廊榭處掛上燈籠,大紅的燈籠在晚風中輕輕的搖晃。婢女們送上了五菜一湯供宋箬溪享用。清蒸鱸魚、澆汁牛肉串、香酥鵪鶉、梅花豆腐、菊花白菜和魚肉熬製的魚鰾湯。八個宮女中負責試菜的兩人走了出來,拿著銀針試過菜,又每樣菜嘗了一口。

  在路上,一直是蠶娘和香草負責煮吃食,她們沒有必要這麼做。現在到了別人的地盤,凡事都應小心謹慎。宋箬溪要出了事,伺候她的人,全部都得陪葬。

  宋箬溪看了看歐陽氏和柳氏,見兩人神色如常,唇邊閃過一絲苦笑,高處不勝寒,她連吃點東西都要提防。

  「小主子說這些都是郡主喜歡吃的,郡主請多用些。」等宮女試好菜,歐陽氏用烏木包銀的筷子夾了一塊香酥鵪鶉,放在宋箬溪面前的銀碗裡。

  宋箬溪笑了笑,姿勢優雅的用餐。

  歐陽氏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小主子在夫人面前的話,到不全是虛言,這位毓嫻郡主的的確確是名門世家的姑娘,閩國太后沒有隨便找個姑娘應付夫人。

  宋箬溪在歐陽氏的伺候下用完了晚飯,「嬤嬤辛苦了。」

  「能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分。」歐陽氏謙卑地道。

  「蠶娘陪兩位嬤嬤下去用飯吧。」宋箬溪輕笑道。

  「是。」蠶娘欠身應道。

  「奴婢一會再來伺候郡主。」歐陽氏、柳氏和蠶娘等人退了出去,用過晚飯的香朵和薄荷進來伺候。

  歐陽氏用過晚飯後,得知宋箬溪已沐浴更衣,上床睡下了,就沒進來伺候,回了中苑,昭平縣主還等著她回話。

  「郡主的年紀雖然小了點,但是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性格也和順,禮儀上沒有一絲差錯。」歐陽氏對宋箬溪印象極好。

  昭平縣主先是一喜,後又一憂,歎氣道:「她才十五歲,年紀太小了,身子骨還沒長開,至少兩三年內不能添丁,華兒又是個倔強的,別說媵妾,就連個通房都不肯要,那些人又在一旁虎視眈眈,老大已有三子,老二有兩子一女,老三老四各有一子一女,華兒的子嗣是大問題啊!」

  「小主子娶了妻,添丁是早晚的事,夫人不必心急,郡主定會給您生幾個大胖孫子的。」歐陽氏看了看她,垂下眼睛,「奴婢逾越,多嘴說一句,這庶出的再多,也抵不過嫡出的一個,小主子不讓庶子出生,就省了日後那些麻煩事。」

  昭平縣主想起這麼多年的明爭暗鬥,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沒有妾室就沒有庶子,沒有庶子就沒有麻煩事,她也就不會過得這麼苦,活得這麼累,輕歎一聲道:「前面的宴會差不多要散了,你回東苑吧,華兒肯定有話要問你。」

  「奴婢告退。」歐陽氏屈膝行了禮,退後三步,轉身離去。

  歐陽氏回到東苑沒多久,鄴疏華就回來了,「奶娘,師弟,溪兒,瓔瓔,郡主她可好?」

  一口氣連換了四個稱呼,這才用對了稱呼,歐陽氏忍不住笑出了聲,道:「小主子放心,郡主她一切安好。」

  鄴疏華等著歐陽氏細說,哪知道她就一句話打發了他,愣了愣,問道:「郡主可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

  「郡主沒有讓奴婢帶話。」

  鄴疏華滿臉的失望。

  「小主子,再等十幾天就成親了,郡主有什麼話,當面跟你說不是更好嗎?」歐陽氏道。

  鄴疏華俊臉微紅,看著時辰鐘,「已經十七日了,還有十一天。」

  歐陽氏看了眼時辰鐘,已過了子時,笑道:「時辰不早,小主子該歇息了。」

  夜已深,登瀛城內萬籟俱寂。

  天色將明,下起了雨,雨打在院中的芭蕉葉上,啪啪作響,宋箬溪被吵醒,撩開帳幔,下床趿鞋走到窗邊,推開木窗,一股寒風夾雜著雨水撲面而來,伸手去接雨。

  守夜的蠶娘聽聲響,走了進來,見她迎風而立,走了過去,將窗子關上,「姑娘,風雨寒冷,你別淘氣,仔細凍著!」

  「天空不作美,我原想著今天去街上走走呢。」宋箬溪撇嘴道。

  蠶娘橫了她一眼,道:「姑娘你是待嫁新娘,這些天哪兒都別想去。」

  宋箬溪抿了抿唇,這登瀛城和閩國的皇宮並無兩樣,她終究是困在高牆之內,寸步難行了。

  用過早飯後,上官墨詢四人過來探望宋箬溪。

  上官墨詢問候了一句,就端著茶杯,優哉游哉的品茗。

  庹焰宿醉未醉,半瞇著眼,昏昏沉沉地癱坐在椅子上。

  謝侍郎見兩人都不說話,只得起身道:「禮儀方面的,下官會跟這邊的禮儀官好好商討,郡主請放心。」

  「有謝大人把關,本宮沒什麼不放心的。」宋箬溪坐在屏風的後面,看著模糊的人影,淡淡地道。

  廳內無人說話,鴉雀無聲。

  冷場話久,張少卿道:「下官不打擾郡主休息了。」

  「慢走。」宋箬溪也不留客。

  四人起身離去。

  又過了兩日,鳳儀院來了幾位客人。

  聽到通傳,宋箬溪迎了出來,「三舅舅,你來了。」

  進到房裡,紀葳指著跟他同來的兩個婦人道:「這個是綠袖,這是紅綃。」

  「奴婢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兩人跪下磕頭道。

  「起來吧。」宋箬溪抬了抬手。

  「你們先退下。」紀葳打發兩人走,從懷裡拿出幾張地契、房契還有下人的賣身契,「一共買了三個店舖,四個莊子,湛州買了個山頭,福州買了一千畝良田,管事的,我都給你安排好了,等年底,讓他們過來拜見你。」

  「讓三舅舅費心了。」宋箬溪接過那一疊紙張。

  「小溪兒跟三舅舅不要這麼客氣。」紀葳笑,「昨夜,我已見過外甥女婿了,我會留下來觀禮。」

  舅甥倆說了一會子話,紀葳就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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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23 P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喜日猙獰初現

      鄴疏華從子時口中得知這一路上的事,掛心不已,礙於規矩不能過來見她,就天天打發歐陽氏前來陪伴。

  宋箬溪一向隨遇而安,不讓出鳳儀院,就不出去,在夙緣閣內看書、抄寫經文、繡花、吹笛、彈箜篌,聽歐陽氏說鄴疏華小時候的趣事和登瀛城的一些禮儀規矩,過著跟宋家大宅內一樣的悠閒生活,有時恍惚間會覺得她就算嫁人了,過得也許還會是這樣的日子。

  成親的事交由謝侍郎和張少卿以及登瀛城的兩位禮儀官打理,上官墨詢和庹焰都無所事事,一個在城裡城外四處遊玩,挑美景入畫;一個於煙花柳巷醉生夢死,挑美女入懷。

  轉眼就到十月二十八日,恰逢小雪節氣,天很應景的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寒冷的天氣阻攔不了城民們的熱情,各處都披紅掛綵,少城主成親是傳承,是登瀛城的希望,十九州齊歡慶。

  迎娶的吉時定在酉時初刻,可一大早宋箬溪就被蠶娘給喚醒了,用了早飯,泡在灑滿花瓣的木桶裡,裊裊升起的熱氣,沐浴完畢,換上嶄新的大紅色繡著並蒂蓮的肚兜和紅色中衣。

  柳氏領著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走了進來,「郡主,這位是蕙夫人。」

  宋箬溪不知道這位蕙夫人是誰,但知道她這個時候進來,是來充當全福夫人為她挽髮和淨面的,輕笑道:「有勞蕙夫人了。」

  「郡主不必客氣。」蕙夫人笑道。

  蕙夫人人老手卻巧,為宋箬溪挽了個複雜的龍鳳同心髻,「恩愛夫妻,結髮同心。」

  挽好發,蕙夫人為她淨面,拿脂粉給她畫上盛妝。妝成後宋箬溪穿上正紅繡金鳳的吉服,戴上金光燦燦的百鳳朝陽冠,端坐在床上,全身僵硬,成親是需要體力和耐力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雪已停。

  「姑娘,鞭炮聲響了,姑爺來了。」紅綃笑盈盈地道。

  宋箬溪聽見了鞭炮聲中隱隱傳來的喜樂,扯了扯嘴角,卻不敢大笑,怕臉上的脂粉落下來。

  蕙夫人為宋箬溪蓋上了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遮住了她視線,也阻攔了外人窺視她真容的視線。

  「新郎官親迎來了!」外面的喜娘揚聲喊道。

  宋箬溪莫名的心頭一緊,手握了下拳。

  很快鄴疏華就進來了,穿著大紅喜袍,頭戴紫纓帽,站在了宋箬溪面前。

  「新郎官給新娘子行大禮,恩恩愛愛,喜慶吉祥!」喜娘道。

  宋箬溪百感交集,在這個時空裡,女子這一生,僅能受男人這一次大禮。

  鄴疏華恭恭敬敬行了大禮,問出數百年來的迎娶之言,「吾抬花轎來相迎,問卿可願隨吾行?」

  宋箬溪深吸了口氣,把手遞給了他,道:「君有誠意來親迎,願入君門隨君行。」

  鄴疏華握緊她的手,心瞬間落到了實處,眉開眼笑道:「夫人請!」

  「郎君請!」宋箬溪輕聲道。

  兩人攜手出門,鄴疏華小心翼翼地扶宋箬溪上了花轎。

  「新人起轎!」伴隨著清亮的嗓音,大紅花轎徐徐抬起。

  到了鳳儀院外,鄴疏華翻身上了馬。

  上官墨詢等送親的人,在此時充當娘家人,扶轎送到前面的路口。看著遠去的人群,上官墨詢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她出嫁了,他也該離開了,從此山長水闊,各自安好。

  長街上燈火通明,宛若白晝,紅紅艷艷,熱熱鬧鬧,轎子從登瀛城的武神門抬了進,抬到了東苑的正門外。

  喜娘在外面高聲道:「新人起!」

  花轎往前傾斜,轎門被打開,一隻手伸了過來,宋箬溪伸手搭上去,雙手緊握,宋箬溪被他帶出了轎子,外面圍觀的人群出言恭賀,鼓樂之聲大奏。

  「新人邁火盆。」喜娘道。

  宋箬溪邁過擺在門口的火盆,和鄴疏華攜手走過了長長的一段路,才到達東苑的苑合廳。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鄴疏華領著宋箬溪轉身跪在大紅錦墊上,衝著門外清冷的黑夜,磕頭參拜。

  「嘶。」宋箬溪輕呼一聲,有尖銳的東西刺透了裙子,刺到了她的左腿。

  鄴疏華聽到了她的輕呼,關心地問道:「怎麼了?」

  「沒事。」在喜堂上,當著眾多賓客,宋箬溪不好多說。

  「二拜高堂!」宋箬溪跟著鄴疏華轉身,腳下還是那個軟墊,廳內燈光雖明亮,可還是看不清上面是不是有東西,右腿跪了下去,左腿沒敢跪實,只是裙子一動,又有刺痛感傳來。便確認東西不在軟墊上,而是附在裙子上,起身時,順勢拉了一下裙擺。

  「夫妻對拜!」喜婆扶著宋箬溪側過身子,朝對面的人,欠了欠身。

  「禮成,送入洞房!」

  拜完堂入洞房,鄴疏華再次牽起宋箬溪的手。沿著掛滿紅燈籠的長廊,走進了東苑的漱玉院,進了房,喜娘扶著宋箬溪在床上坐下來,屋內的人不少,不過相比外面的熱鬧,已清靜許多。

  「請新郎揭蓋頭,從此稱心如意!」喜娘把喜秤交到鄴疏華的手中。

  鄴疏華用喜秤挑開了蓋頭,光線刺眼,宋箬溪微瞇了一下,再睜開,看清了面前的男人,一身華貴吉服,也無損他清逸風姿。

  喜婆上前替宋箬溪摘掉百鳳朝陽冠,抽取她髮髻上的一縷頭髮。紅袖遞給喜婆一把纏著紅繩的剪刀,喜娘剪下了一縷,又剪下鄴疏華的一縷頭髮,用紅絲線綁在一起,笑道:「結髮夫妻,白頭到老。」

  蠶娘就將頭髮收進描金雕花的紅木匣子裡。

  結過髮,飲了合巹酒,喜娘等人從鄴疏華那裡領了紅包,歡歡喜喜地領著房內的人全部退了出去。登瀛城沒有鬧洞房的習俗,新郎新娘可以安生過一個美好的洞房花燭房,到五日後的認親宴上,新郎才會被家中親友灌得酩酊大醉。

  宋箬溪的左腿已有些麻木,門一關,立刻解開衣襟,去鬆裙子。

  「師弟。」鄴疏華被宋箬溪的豪放行徑給驚住了,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喊道。

  宋箬溪沒理他,脫下了裙子,拉高褲腿,低頭一看,左腿膝蓋處有一個針眼,針眼不大,只是針眼周圍一片青紫,這像是中了毒。

  鄴疏華想起在廳裡,她的輕呼聲,忙蹲下去細看,臉色微變,一把抱起,把她放回床上,「師弟,你忍忍,我要為你放血,把毒擠出來。」

  宋箬溪抿緊唇角,會是什麼人在她成親的大喜的日子暗害她?

  鄴疏華手忙腳亂地從抽屜翻出小刀、瓷瓶、瓷盒,從白瓷瓶裡倒出一顆藥丸,「這是師父配的解毒丸。」

  宋箬溪張開嘴,把藥丸含入嘴中。

  鄴疏華蹲在她面前,把她的腿抬起來,用小刀在針眼處劃了個十字,血流了出來,是烏黑的,擠了一會,血才變成鮮紅色,他擰開瓷盒,用手指挖出一些藥膏來抹在傷口處。

  宋箬溪感覺到傷口清涼的,腿也有了痛的感覺,知道毒應該已解,斜靠在床頭,輕舒了口氣,道:「你去看看裙子裡有什麼,小心別被扎到。」

  鄴疏華在燈下細細的翻看那條千褶裙,千褶裙裙幅多裙褶密,一點點翻看,終於在褶皺裡找到一枚用絲線巧妙固定住的長針,針的長度恰好可以刺過不算太厚的薄棉襯裙。

  看到那枚長針,鄴疏華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反覆了幾次,起身道:「師弟,我讓奶娘她們進來伺候你梳洗,我去去就來。」

  「能查到最好,查不到,就算了。」大喜之日,人多事雜,宋箬溪沒什麼信心查出幕後之人,只是不查,心有不甘。

  「你等我回來。」鄴疏華拿起裙子,走到外室,打開門,「來人。」

  「小主子。」在偏房等候的歐陽氏、蠶娘等人應聲而出。

  「奶娘,蠶娘你們照顧好少夫人,不許外人進來打擾,我去見父親,一會就回來。」鄴疏華拿著千褶裙走出了漱玉院。

  歐陽氏和蠶娘面面相覷,出什麼事了?急忙進房伺候。

  鄴疏華走到設宴的藻園門外,聽到裡面的歡聲笑語,皺了皺眉,沒有直接進去找鄴繁,而是小廝把東苑的總管德彰找來了,「你進去告訴城主,就說我有事找他,請他來含經堂來。」

  說罷,鄴疏華轉身就走。

  德彰呆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這個時候少城主不是應該跟少夫人親親熱熱嗎?到藻園來找城主做什麼?還有少城主手裡拿是好像是千褶裙,今天能穿千褶裙的只有少夫人,難道出什麼事了?一想到出事,打了個激靈,趕緊進園找鄴繁,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鄴繁並不急著起身過去,跟旁邊的人說笑了幾句,這才起身出了藻園門,慢悠悠地往含經堂去,不管他兒子在房裡等得有多麼著急。

  含經堂是鄴疏華唸經打坐的地方,鄴繁非常厭惡,只是鄴疏華皈依佛門,若不讓他設靜室禪房,就要去城外潭柘寺,萬般無奈只好隨他去,可一進院門,聞到那股香火味,他還是忍不住濃眉緊鎖,刻意地放重腳步。

  「父親。」鄴疏華聽到聲音,從屋內走了出來。

  「有什麼天大的事,非要在今日來找父親,就不能等明日再說?」鄴繁問道。

  鄴疏華把他迎了進去,指著攤開桌上的千褶裙,「父親,這是師弟今天穿的千褶裙,裡面藏著根帶毒的長針。」

  鄴繁看了眼長針,在椅子上坐下,「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

  「父親,有人心腸歹毒,要害死孩兒的妻子。」鄴疏華只要想到宋箬溪有可能會被人害死,心就像被蟲子在啃噬。

  鄴繁冷哼一聲,道:「你既然把弱點擺在了明處,你就不能怪別人出手對付她。」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害人,還有理了?」鄴疏華氣憤地揚聲問道。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一次,只是毒針,讓她受了一點小傷,可是下一回,她會不會還有這麼好的運氣就不知道了,說不定就血濺當場,你要是不想失去她,就該去做些有用的事,而不是找父親告狀,你的女人,你自己的保護。」鄴繁冷酷又無情地道。

  「她若慘遭不幸,我不會獨活。」鄴疏華決絕地道。

  鄴繁對鄴疏華用情之情,感到震驚,愣了片刻,眸底精光一閃,道:「你陪她死容易,可是她願不願意在妙齡之時就這樣被人害死呢?」

  鄴疏華眉宇間浮起一絲戾氣,「我不會讓她死的,我的女人,我會好好保護,要讓我查出來是誰做的,我絕不輕饒。」

  「你去查,查出來是何人所為,要殺要剮要放,都隨你。」鄴繁說罷,起身離去。

  鄴疏華盯著千褶裙上的長針,面色鬱鬱,此事他要從哪裡開始查?

  「仲庭,我是不是太過絕情,把他逼得太緊了?」鄴繁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沉聲問道。

  「城主這麼做都是為了少城主好。」

  「登瀛城不需要心慈手軟的城主,他是我唯一的嫡子,登瀛城是他的責任,既然那個毓嫻郡主是他的軟肋,就讓他為這個軟肋成為一代梟雄。」鄴繁眼眸中精光閃動,他清楚的知道養出來的是狗,殺出來的是狼,可他只有這麼一個嫡子,若是出事,登瀛城的嫡脈就斷了,百年後,他將無顏去見鄴家的列祖列宗,「你明日去把飛燕營的人調一隊來保護好少夫人,不可讓她出任何意外。」

  「屬下領命。」仲庭鄭重地應道。

  鄴繁沒有心情再回藻園,出了東苑,坐著車攆回了中苑的澹寧居。

  鄴疏華在含經堂坐了一會,想到這幾日是他新婚,要陪在宋箬溪身旁,命暗衛將飛獵營的頭領秦鳴找了來,把事情跟他說一遍,沉聲道:「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把這事給查清楚。」

  「是。」秦鳴道。

  鄴疏華把千褶裙鎖進了櫃子裡,回了漱玉院,宋箬溪已經睡著了,素淨的臉上帶著疲憊,沒有去吵醒她,進浴池沐浴了一番,悄聲躺在她的身旁,聞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心猿意馬,身上熱得發燙,伸手過去,將她抱入懷中,緊緊地摟著,捨不得驚擾她的好眠,不敢有別的舉動。

  宋箬溪體寒,到冬天,手腳冰冷,感覺到了鄴疏華的體溫,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只有她這無意的舉動,讓鄴疏華有苦難言,無奈只好默念心經,消除心中慾念,這才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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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29 PM

第一百七十三章 紅粉暗隨流水去

      「嗯……拿來……」宋箬溪不知做了個什麼夢,眉尖微蹙,想要翻身,可是動不了,睜開雙眼,睡意朦朧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有那麼一瞬間的迷茫,她床上怎麼會有個男人?不過擱在她胸前的大手,那灼熱的溫度提醒她,昨夜是她的新婚之夜,只是她等人等得睡著了,沒有做最重要的事。元帕沒有落紅,別人不會想到兩人沒圓房,只會置疑她的清白,她是不是應該把他弄醒,把事情給做了?

  就在她猶豫之時,一向淺眠的鄴疏華已經醒了,睜開雙眼,唇角揚起溫和的微笑,「師弟,你醒了!」

  這本來是一句很正常的話,可是宋箬溪卻聽出了別樣的味道,羞澀之下,做了一件蠢事,閉上眼睛道:「我沒醒。」

  鄴疏華啞然失笑,關心地問道:「師弟,你的腿還疼不疼?」

  「不疼了。」宋箬溪悶聲應道。

  「師弟,你我既然已經醒了,我們來做點正經事。」鄴疏華回到登瀛城後,為了成親做準備,接受了婚前教育,此時學以致用,低頭覆上她柔軟的唇,充滿柔情的親吻她。

  宋箬溪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既結了夫妻,當然要行這夫妻之事,櫻唇微啟。

  再清逸的男子,一旦沾染了情愛,也是瘋狂的,鄴疏華呼吸越來越粗重,嘴上的觸感,點燃他體內熊熊的火焰,無師自通地伸出舌頭撬開了她的牙關,探了進去。

  「師兄。」宋箬溪被這個深吻弄的喘不過氣來,聲音支離破碎,體內有虛飄感,彷彿置身於雲端。

  這種軟綿似呻吟的呼喊,是一種強烈的誘惑,對未經人事的鄴疏華更是致命挑逗,令他想渴求更多,嘴再次落下,唇齒交纏,臉紅心跳,紅帳內的氣氛迅速升溫,手沿著她的脖頸處滑落下去……(省略N個字)。他是習武之人,怕弄傷宋箬溪,不敢太用力。

  那輕柔的撫摸,像羽毛一樣攪得宋箬溪失去了神智,酥酥麻麻的,說不出來的滋味,嘴裡喃喃地如同自語地道:「好熱,難受!」

  聽到宋箬溪說難受,鄴疏華一驚,從迷情中清醒過來,「師弟,你哪裡難受?是不是我用力過度,弄傷你了?」

  「我……」宋箬溪微睜開雙眼,看著面前憂色忡忡、不知所措的男人,心中一暖,微微抬高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呆子!」

  那如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讓鄴疏華瞬間燃燒起來,「師弟,我要你。」

  「你輕點,我還小。」宋箬溪羞怯的提醒他,這身子才只有十五歲,太稚嫩了。

  「我看過書,會有一點疼,你別害怕,我會小心,不會讓你受傷的。」鄴疏華額頭上全是汗珠,緊張急切又有著一絲憂慮。

  「我不怕。」宋箬溪沒實際操作過,可是這點常識還是知道的,也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慷慨就義,「你來吧!」

  對於宋箬溪的邀請,鄴疏華當然不會拒絕,只是箭已上弦,整裝待發時,宋箬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等等,元帕。」

  「在哪裡?」鄴疏華咬著牙齒,下腹那處,似乎要爆炸了,他就快要忍不住。

  「在暗屜裡。」宋箬溪上床睡覺時,見鄴疏華沒回來,嫌礙事,就隨手把元帕丟進了床頭的暗屜裡。

  鄴疏華身長手長,用不著起來,伸手就打開了暗屜,從裡面拿出那方雪白的元帕,「是不是這個?」

  「墊在下面。」宋箬溪被他壓得氣息不暢,手按在他的肩上,「你好重。」

  鄴疏華忙用胳膊把身子撐起來,低頭看著她,緊張地問道:「我是不是壓痛你了?」

  「沒有。」宋箬溪大喘了口氣,「我們繼續。」

  鄴疏華得令行事,芙蓉帳暖,春宵始度,美人如蘭,君子如狼,這正是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恰是那平明閭巷掃花開,薄暮漁樵乘水入。花徑裡、一番風雨,一番狼藉,紅粉暗隨流水去。

  良久,暴風驟雨停歇,喘息聲漸漸平緩,鄴疏華從迷亂中清醒過來,想到方才宋箬溪不適,柔聲問道:「你有沒有好點?是不是還很疼?」

  面對如此私密的問題,宋箬溪就內心再強大,也羞紅了臉,想要迴避這個尷尬的問題,可是看鄴疏華擔憂的模樣,只得忍著嬌羞,小聲道:「也不是很疼,我想去洗洗。」

  「我抱你去。」鄴疏華體貼地道。

  宋箬溪新承恩澤,自是嬌無力,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任他用錦被包裹起她,帶去後面的浴池,只是,在浴池裡,某人又攜琴劍返江湖,邀游神仙洞府中。

  宋箬溪無力地攀附在鄴疏華身上,彷彿在無邊的海面上起伏翻滾,在這個時刻突然想起曾書上看到的一句話,男人在情慾上從來都是狼,不是羊,溫和儒雅的男人是披著羊皮的狼,而壓抑過久的純男比純狼更狠。今夜,她深刻領悟到了。

  歡娛嫌夜短,不知不覺就金雞三唱,東方漸白。宋箬溪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什麼在她臉上描畫,睜開眼就看到鄴疏華半俯著身體盯著她,修長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地撫摸著。

  鄴疏華醒來時,側身看到睡的香甜的宋箬溪,心念一動,就想要偷個香,誰知,她突然睜開了眼睛,嚇得趕緊收回了手指,一副做錯事,被人當場逮住的窘樣。

  宋箬溪見狀,莞爾一笑,問道:「什麼時辰了?」

  「還早得很,你再睡會兒。」鄴疏華昨夜熱血沸騰,連要宋箬溪兩回,此時見她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知道心疼了,「昨兒我累著你了。」

  宋箬溪俏臉微紅,身體的酸痛和下身的不適,提醒她昨晚的瘋狂,嬌嗔地橫了他一眼,道:「今天要敬茶,不能誤了時辰,快起來。」

  話音剛落,就傳來了敲門聲,歐陽氏在外面道:「少城主,少夫人。」

  鄴疏華撩起帳幔,下床,伸手拉過搭在衣架上的長衫,走過去找開了門。

  歐陽氏、蠶娘、綠袖和紅綃帶著兩香兩荷以及四個端著洗漱用具的丫頭,後面還跟著個身穿玄色繡五蝠緞面對襟褙子的老婦人和兩個小丫頭。

  「少夫人,這是夫人身邊的周嬤嬤。」歐陽氏見宋箬溪看著那老婦人,忙道。

  周嬤嬤上前行禮道:「奴婢甘藍見過少城主,見過少夫人,少城主金安,少夫人萬福。」

  「周媽媽不必多禮,請起。」鄴疏華笑道。

  周嬤嬤看到有落紅的元帕,笑的見眉不見眼,從小丫頭手裡把雕金紅木匣子拿過,鄭重其事的把它放進,再次給鄴疏華和宋箬溪行禮道:「恭喜少城主,恭喜少夫人,祝少城主少夫人早生貴子。」

  宋箬溪紅著臉道:「蠶娘,賞。」

  蠶娘將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送到周嬤嬤的手上。

  「奴婢謝少夫人賞。」周嬤嬤行了禮,雙手接過荷包,帶著兩個小丫頭和裝著元帕的匣子退了出去,去中苑澹寧居向昭平縣主報喜。

  等兩人洗漱完畢,換上大紅吉服,吃過早飯,已是卯時末辰時初,出了東苑大門,上肩攆,往中苑去。

  肩攆一直抬到了中苑的奉先堂,在奉先堂內供奉著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昭登瀛城的規矩,做為宗婦的宋箬溪在敬過茶後,要叩拜歷代祖宗,告訴他們鄴家嫡系有開枝散葉的人了。

  朱紅色的高大建築屹立在五十九層台階之上,昨日的冬雪未融,黑色的琉璃瓦上一片瑩白,在每一層台階左右各站著一名持長搶的侍衛,面色冷肅,氣勢十足。

  鄴疏華先下了肩攆,轉身來扶宋箬溪,見她神色有些緊張,溫和地笑道:「莫怕,父親母親不會為難你的。」

  「我沒怕。」宋箬溪撇撇嘴,「我只是緊張。」

  「不用緊張,我會陪著你的。」鄴疏華繼續安撫她。

  宋箬溪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兩人並肩,一步一步登上台階,站在了奉先堂外。

  「少城主攜新人到!」高亢的聲音向內通傳。

  「讓他們進來。」鄴繁洪亮的聲音從裡面傳。

  邁過那道高高的門檻,宋箬溪走進了奉先堂,聽到幾聲抽氣聲,不知道是哪些人發出來的,微微抬眸看到一個身穿玄色繡團福紋錦袍的威嚴男子端坐在寶座之上,在他身邊是個身穿銀紅色繡喜字紋大襖,面容溫婉的中年婦人。

  側室是不能進奉先堂的,就算鄴繁再寵愛那個麗夫人,今日坐在他身邊的只能是他的嫡妻,鄴疏華的生母昭平縣主。他的那些庶子、庶女、女婿、兒媳、孫子、孫女們分立兩側。鄴家枝繁葉茂,嫡系旁支眾多,只是今日是敬茶,非認親,在奉先堂內的只有鄴繁這一家,其他親戚要到第五天認親宴上,才會出現。

  「城主,請喝兒媳婦茶。」周嬤嬤站在一側指引鄴疏華和宋箬溪行禮。

  等鄴疏華敬了茶,宋箬溪接過婢女送上來的茶杯,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道:「兒媳請父親用茶。」

  鄴繁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放在旁邊的茶几上,親手取過準備的描金雕花紅漆錦盒,遞給她,「華兒性子乖張,若有不周全處,你只管來我這邊告狀,我定重重罰他。」

  宋箬溪沒想到鄴繁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知他是何意,眸光微轉,恭敬地道:「若是以後有拿不準的事,兒媳必然會先和父親母親商量。」

  「好好好。」鄴繁見鄴疏華肯娶妻,已經喜出望外,對宋箬溪就沒有那麼多苛求,現見宋箬溪容貌不俗,禮儀不差,就更添了幾分滿意。

  紅綃和香繡上前扶起宋箬溪。

  「夫人請喝兒媳婦茶。」周嬤嬤引宋箬溪到昭平縣主面前。

  「兒媳請母親用茶。」宋箬溪跪下道。

  昭平縣主接過兩人的茶杯,各喝了一口,也遞了個錦盒給宋箬溪,還彎腰親手扶她起來,親暱地道:「我的兒快起來。」

  接下去就是平輩,宋箬溪無須下跪了,給兄嫂和兩個庶姐和姐夫奉了茶,就輪弟妹和侄兒侄女們給她見禮。

  「孝恭(弟媳)見過大嫂嫂,大嫂嫂有禮。」鄴家不但男女分開排,嫡庶也是分開排的,鄴疏華是嫡系的獨苗,鄴孝恭和嫡妻陳氏才會稱呼宋箬溪為大嫂嫂。

  「四弟有禮,弟妹有禮。」宋箬溪接過紅綃遞來的禮物,送給他們。

  「孝良見過大嫂嫂,大嫂嫂有禮。」鄴孝良行禮道。

  「五弟有禮。」宋箬溪把禮物遞給他。

  「淑婷見過大嫂嫂,大嫂嫂有禮。」鄴繁有三個庶出的女兒,鄴淑婷是唯一還沒有出嫁的,今年十三歲。

  接下來就是侄子和侄女,鄴孝安的三個兒子,九歲的鄴承昆、七歲的鄴承昌、三歲的鄴承曉。鄴孝順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九歲的鄴恩輻,六歲的鄴恩軾、四歲的鄴知環。鄴孝敬的一兒一女,六歲的鄴榮傑、兩歲的鄴知瑤。鄴孝恭的龍鳳雙胞抬,剛一歲的鄴遠程和鄴知琳。

  宋箬溪記名字就記暈了頭,給了一堆紅包出去。

  「華叔父,嬸娘長得好漂亮,恩軾長大好也要娶這麼漂亮的媳婦。」鄴恩軾語出驚人地道。

  鄴繁朗聲笑道:「等你長大了,你就去挑個最漂亮媳婦。」

  昭平縣主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開口道:「華兒帶你媳婦去給列祖列宗行禮。」

  鄴疏華帶著宋箬溪給那一堆牌位上香磕頭行禮,這一折騰,就到了正午,其他人都散了,他們陪同鄴繁和昭平縣主用午飯。

  宋箬溪本以為要伺候公婆用餐,誰知道昭平縣主道:「一家人,不用守那些什麼規矩的,你坐下吃飯。」

  宋箬溪看著鄴疏華,等他示意。

  「聽娘的話,坐下來一起吃飯。」鄴疏華笑道。

  一家四口坐在桌邊安靜的吃完午飯,喝了一杯茶,鄴繁要處理公務,離開了,鄴疏華和宋箬溪陪著昭平縣主閒聊了幾句,就回漱玉院去歇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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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35 PM

第一百七十四章 婚後生活二三事

      新婚期間,沒人敢拿事來煩兩人,小夫妻相擁睡了大半個下午,才起床。晚上不用過去請安,宋箬溪就沒穿吉服,換了身粉紫色繡綠萼梅的緞面小襖,讓香朵幫她挽了個方便晚上睡覺的盤福龍髻,斜插著一柄鑲紅寶石的銀質小梳,既淡雅又輕便。

  梳妝好,宋箬溪起身回頭一看,見鄴疏華倒拿著一本書在看,明眸流轉,笑著打趣道:「師兄好本事,書倒著也能看。」

  鄴疏華多年來潛心向佛,心如止水,可如今動了情愫,又初嘗雲雨之事,反到比平常人還要熱烈幾分,睡醒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宋箬溪,她的一舉一動,都令他心猿意馬,癡迷不已,可是見她梳妝好要起來,卻不好意思讓她知道他在看她,隨手拿起擱在案頭上的書來做掩飾,不想匆忙間把書給拿倒了,被宋箬溪給當面拆穿,頓時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宋箬溪走了過去,從他手中把書抽了走,笑問道:「陪我去院子裡走走,好不好?」

  愛妻相邀,鄴疏華豈有拒絕之理?滿臉笑容的隨她出房門,帶著她在院中閒逛。

  時辰說早不早,說晚不晚,要把整個東苑十二院四廳八閣二園全逛完,肯定是不可能的,光這個漱玉院佔地面積就已夠大,正房五間,左右耳房各一間,東西廂房各四間,暖閣偏房各一間,後廂房三間,小庫房,小廚房、水房,後院還有池塘、假山、水榭和涼亭。

  轉了一圈,天色漸暗,兩人回房吃晚飯。蠶娘趁著宋箬溪淨手時,小聲道:「送了雞蓉鴿蛋、鹽水菊花鴨胗,銀芽魷魚絲,芝麻千張絲過去給城主和夫人。」

  「這是歐陽嬤嬤的意思?」宋箬溪接過香朵遞來的乾淨帕子擦了擦手。

  「歐陽嬤嬤說今天那邊沒有準備這些菜,算是少夫人的孝敬。」蠶娘笑道。

  宋箬溪眸光微轉,道:「她既好心提點,別虧待她,重重打賞。」

  「少夫人放心,已送了一套鎏金鑲珠頭面給她。」蠶娘道。

  歐陽氏的提點是很有效的,這四道菜送到鄴繁和昭平縣主面前,兩人都很高興。鄴繁捋著鬍子,點頭道:「這孩子有心了,知道我們的口味,今天還正想吃這個,她就差人送來給我們,是個難得的孝順孩子。」

  「兒子千辛萬苦求娶回來的,自然有過人之處。」昭平縣主笑得合不攏嘴,指著桌上的兩個菜,「把這兩個菜帶送過去給少夫人吃。」

  「夫人,你好偏心,好菜只給兒媳吃,不給兒子吃。」鄴繁笑著打趣道。

  「常言道:兒子孝順不是真孝順,媳婦孝順才是真孝順。我偏疼兒媳才是正確的作法。」昭平縣主笑道。

  昭平縣主打發人送菜給宋箬溪吃,讓鄴疏華心花怒放,夾了一筷菜放在她的碗裡,「師弟,你嘗嘗這味道,酸酸甜甜,很好吃。」

  宋箬溪吃完了,也夾了一筷子給他,「是很好吃,你也吃。」

  當天晚上,自然又是纏纏綿綿,沒有虛度良宵。

  成親後的第三天新人要回門,宋家遠在慶原,宋箬溪不可能千里迢迢返回去慶原,本以為這回門一事就此作罷,不想,鄴繁從鄴疏華那裡知曉,宋箬溪的三舅舅紀葳就在登瀛城,道:「娘親舅大,外甥女去拜見一下舅舅,當做回門也是可以的。」

  有了鄴繁這句話,鄴疏華遣人去告訴了紀葳,要回門的事。紀葳大喜,他在登瀛城原本就有生意,為了做事方便,在內城買了一處三進的院子,知道宋箬溪要回門,命下人準備好的東西,又讓店舖掌櫃家的過來伺候。

  早上,宋箬溪和鄴疏華先去澹寧居給昭平縣主請安,回門事大,晚了也不好。說了兩句話,昭平縣主就打發兩人出門。

  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開了過去,紀葳親到大門口迎接,進了院子,掌櫃家的就把宋箬溪迎進內院,紀葳就和鄴疏華在廳裡說話,「小溪兒的父母都不在身邊,我這個舅父就多嘴囑咐你幾句,家裡對你也沒什麼要求,只要你和小溪兒過得好,平平安安的就行。小溪兒年紀小,沒經歷過大事,以後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要靠你多提點,大事也要靠你去決斷擔當。」

  「舅父放心,我一定不會虧待師弟的,以後不管什麼事,我都會替她先考慮的。」

  「這兩日,小溪兒的表現如何,你家人可還滿意?」紀葳關心地問道。

  「師弟行事大方周全,舉止有度,父親母親都很喜歡她。」鄴疏華笑道。

  紀葳皺了下眉,問道:「你倆已成親了,這稱呼是不是也該改改了?」

  鄴疏華臉微紅,「是要改,只是一時之間還不習慣。」

  「多叫幾次就習慣了。」紀葳哈哈笑道。

  舅甥又聊了一會閒話,用過午飯,宋箬溪和鄴疏華告辭離去,紀葳又說了一些和睦相處,孝順長輩的話。

  回了城,兩人先去澹寧居給昭平縣主磕頭請安。

  「這兩天,你們不用過來請安,好好休息,等認了親,兒媳婦就要把東苑的事給管起來了。」昭平縣主正顏道。

  「兒媳一定好好管理東苑的內務。」宋箬溪欠身道。

  「要是有不懂的,你來問我。」婆婆是沒有耐心像教女兒一樣教媳婦的,只是昭平縣主就鄴疏華這麼一個親生兒子,對宋箬溪這個兒媳的態度就有所不同,願意把她帶在身邊教她。

  宋箬溪對她的好意,欣然接受,「兒媳有不懂的地方,請母親多教導,到時候還請母親不要嫌兒媳笨拙才好。」

  「要是我嫌你笨,大聲罵你,你會不會哭鼻子?」昭平縣主問道。

  「不會,兒媳還要謝謝娘呢。」

  昭平縣主目光一閃,問道:「我罵你,你還謝謝我?」

  「兒媳知道,母親只有把兒媳當自己的孩子,看到兒媳那裡做錯了,才會罵兒媳的。」宋箬溪坐到昭平縣主的身邊,摟住她的胳膊,笑道。

  「你不怕我亂罵?」昭平縣主眉梢微動,試探地問道。

  「像母親這樣的人,才不會無理取鬧,亂罵媳婦。」

  昭平縣主滿意地笑了,抓著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

  又閒聊了幾句,昭平縣主笑道:「你們在外來回奔波了一天,回房歇著去吧!」

  宋箬溪和鄴疏華行禮退了出去,在澹寧居的垂花門前遇到一個身穿杏黃緞面牡丹折枝刺繡對襟長襖和桃紅繡牡丹百褶裙,披著大紅色繡牡丹團花斗篷,挽著流蘇髻,簪著鑲藍寶石金步搖,面似皓月,眉若遠山的姑娘。

  「華表哥!」嗓音柔糯,一聲輕喚,聽得人心裡發癢。

  宋箬溪似笑非笑地斜眼看著鄴疏華,這古代就流行表哥表妹一家親,雖然知道鄴疏華對這位表妹是無意的,但是這位表妹顯然對已娶妻的表哥還不死心,那眼神裡的愛慕,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瓶兒表妹。」鄴疏華溫和地笑道。

  「華表哥你的臉色不太好,可是晚上沒睡好?」瓶兒表妹關心地問道。

  宋箬溪嘴角微微抽搐,就憑著這一句問話,就已可以知曉這位表妹是腦殘級別的人物。

  鄴疏華臉紅了,道:「這裡風大,瓶兒表妹快進去吧,我和你表嫂要回房了。」

  說罷,牽起宋箬溪的手,落荒而逃,沒空留意瓶兒表妹那幽怨如詩的表情。到了澹寧居的院門處,宋箬溪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板著臉上了肩攆。

  「師弟!」鄴疏華喊了一聲,見宋箬溪不應,趕緊上了肩攆,一路的忐忑不安。

  肩攆一直抬到漱玉院門外,宋箬溪下了肩攆,逕直走了進去。鄴疏華緊跟在後面,一進房間,就著急地問道:「師弟,師弟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生什麼氣?我有生氣嗎?」宋箬溪挑眉問道。

  鄴疏華點頭,「你剛才不理我,我喊你,你也不應聲。」

  「我為什麼要理你?你有瓶兒表妹理你就好了。」宋箬溪在軟榻上坐下,把臉撇到一邊。

  鄴疏華想了想,在她身邊坐下,試探地問道:「師弟,你是不是在吃醋?」

  宋箬溪沒想到呆子居然不呆了,斜他一眼,問道:「這個醋,我該不該吃呢?」

  「瓶兒表妹是堂姑母的女兒,姑父姑母病逝後,母親就把她接進城裡來,拿她當女兒,我當她是親妹妹,她當我是親哥哥,你不用吃她的醋。」

  宋箬溪聽他這麼說,知道這呆子不清楚表妹對他的情意,眸光微轉,那麼她也就沒必要挑明,讓他心中存事,道:「我才沒有這麼小心眼,亂吃飛醋,我逗你玩呢。」

  「師弟,我定會好好待你的。」鄴疏華癡癡望著她,柔情無限地道。

  宋箬溪輕輕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我也會好好待你的。」

  次日,兩人在漱玉院閉門不出,關在房中說話,親親小嘴,摸摸小手,培養感情。

  到了成親的第五天,宋箬溪盛裝打扮,在鄴疏華的陪同下,前往中苑的秋爽廳參加認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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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40 P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認親宴人馬紛紛

      廳內站著的人還有可能是侍從和侍女,坐著就肯定是親戚,宋箬溪目光掃過,略微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八九十個,這人也太多了點吧!看來計劃生育還是有必要的。

  可是這些還只是五服之內的,偏廳花廳側廳還坐著一堆出了五服的堂親和表親,零零總總加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足可以讓宋箬溪認親認到頭暈目花,而別人對她的稱呼也令她應接不暇,輩分更是如同坐火箭般直線上升。

  「曾叔祖母好。」

  宋箬溪沒搞清是哪一房年滿兩歲,乳名喚作妞妞的小曾孫女,小姑娘被奶娘抱到她面前,在奶娘的教導下,奶聲奶氣向她問好。

  「好,妞妞好。」宋箬溪把準備好的紅包放進了小女孩的懷裡,家族人丁興旺,算上十九爺和蕙夫人這對夫妻,鄴家已是六代同堂,這輩分都要排到天邊去了!

  「回頭等毓嫻弟妹生了孩子,雖然還只是一個奶娃娃,可妞妞見著,也得喚一聲叔爺爺呢。」魏靈娟輕笑道。

  宋箬溪笑得十分的尷尬,她兒子一生出來就是爺爺輩。

  眾人皆笑道:「可不是嘛。」

  「毓嫻弟妹你可得抓緊了,不然妞妞等一天天長大,到時候都能抱著叔爺爺玩了。」一位年過四旬的中年婦人笑道。

  宋箬溪也不知道這婦人是哪一房的嫂子,只是她才成親五天,就讓她抓緊生孩子,是不是太心急了點?若只是話趕話到沒什麼,可是婦人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光,表明這話中有話,另有所圖,不過她不打算順她們的意去接話,讓她們繼續攀扯,眸光一閃,側臉對歐陽氏,道:「時辰差不早了,歐陽嬤嬤你去問問母親是不是該開席了?」

  「奴婢這就去問夫人。」歐陽氏欠了欠身,唇邊露出一絲淺笑,少夫人年紀雖少,到也機靈,知道這話不能接話,一接話,就讓人抓住了把柄,只能岔話,這些人就起不了妖蛾子。

  只是這些人存心要讓宋箬溪難堪,宋箬溪吃了三道菜,就被歐陽氏領著來上席敬酒,鄴繁一個隔了房的嫡出的堂弟鄴茂的妻子陳氏趁機笑道:「昭平嫂子,華兒媳婦這模樣可真是俊俏,尤其眼睛生得極好,波光瀲灩的,只是這身體怎麼看來有些單薄,這可得好好補補。」

  昭平縣主嚥下嘴裡的菜,用帕子輕輕地按了按嘴角,擦拭並不存在的油漬,慢條斯理地道:「他嬸子有心了,我看理兒和琪兒媳婦身體也是不怎麼好,不如你就一塊給她們也補補,免得你的媳婦們說你偏心隔房的侄兒媳婦。」

  「今天這道酸辣雞片,肉質鮮嫩,酸辣可口。」陳氏的兩個媳婦嫁進來數年,都沒生養,昭平縣主話中又暗指她手伸得長,管到隔房的侄兒房裡去了,只得勉強一笑,轉了話題,不敢再用宋箬溪身體單薄不好生養當借口,挑起事端來。

  「這菜既合了嬸子的口味,那嬸子就多吃點。」宋箬溪提起玉箸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堵住她那張嘴。

  昭平縣主唇角微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宋箬溪敬了這一桌,又跟著歐陽氏到下桌去敬。一桌一桌進下去,敬到那位瓶兒表妹坐的那一桌。

  這一桌的全是未出閣的姑娘,年紀比宋箬溪小,與鄴疏華血緣也隔了幾層,對這位未來的登瀛城第一夫人,不敢擺什麼小姑架子,見她過來敬酒,紛紛站了起來,客氣地道:「表嫂(堂嫂)。」

  十人有九個站了起來,坐著的就顯得突兀,宋箬溪看了眼坐在位置上的瓶兒表妹,神色未變,笑道:「各位妹妹不必客氣,請坐下,容我一個一個敬酒。」

  九位姑娘禮貌地欠了欠身,坐回原位,等她敬酒到面前,再站起來。

  宋箬溪按著歐陽氏的指點,從年紀大的開始敬酒,敬到瓶兒時。瓶兒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小女不敢受郡主敬酒,還是小女敬郡主一杯。」

  瓶兒嘴上說著敬酒,可手上的動作卻是另一回事,她將那杯酒往宋箬溪身上潑。陪在宋箬溪身邊的除了歐陽氏還有蠶娘,蠶娘一看她手上的動作,就看穿了她的意圖,用手中的帕子往那裡一兜,將那杯酒全兜住了,宋箬溪身上一滴未沾。

  歐陽氏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表姑娘既然喝醉了,就回房歇著去吧!」

  「郡主實在不好意思,剛才小女手滑了,你大人大量,應該不會怪小女才是。」瓶兒沒理會歐陽氏,目帶挑釁地看著宋箬溪。

  宋箬溪明眸流轉,笑盈盈地道:「這只是小事一樁,本宮當然不會責怪表姑娘失禮了。既然表姑娘已無法端杯,本宮素來大人大量,理當體諒表姑娘的難處,這杯酒就免了吧!」

  說罷就沒再理她,跟另一位姑娘對飲一杯。這點小事,沒有引起上席幾桌的注意,但臨近幾桌的人看到了,她們對宋箬溪不瞭解,但是從來就沒有一個新人在面對刁難時,敢免了認親酒的,而她居然敢,可見脾氣不是太好。只是她們都忘記了一般刁難新人的都是長輩,從來就沒有年紀小於新人的平輩敢這麼做的。

  瓶兒恨宋箬溪搶走了鄴疏華,不顧禮儀的做出了潑酒一事,其他姑娘看在眼中,記在心裡,漸漸的開始遠離她。

  雖然宋箬溪喝的是甜的象蜜水似媚兒釀,又吃了解酒丸,可是幾十桌敬下來,也有近千杯,酒意上湧,白皙的臉上染上兩團好看的紅暈,眼眸醺得水汪汪的。

  那嬌慵的媚態,就是女人看了也神魂顛倒,更別說好色的男人了,魏靈娟等人愈發的認定鄴疏華只是表面上清逸高潔,實則是個貪婪美色的偽君子。雖然要找個比宋箬溪更美的女人不是易事,但是女人的風情千百種,男人又是喜新厭舊的,過段時日,她再美若天仙,也攔不住男人納妾。

  申時初,女眷這邊就散了席,宋箬溪沒等鄴疏華,先坐著肩攆回了漱玉院,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一覺睡醒,已是酉時初刻,鄴疏華還沒回來。

  「少城主還在秋爽廳喝酒嗎?」宋箬溪蹙眉問道。

  歐陽氏笑道:「少城主已經回來了,見少夫人在睡覺,怕吵醒少夫人,就去含經堂了。」

  宋箬溪眸光轉了轉,沒說話,接過蠶娘遞來的羊奶羹,小口的抿著。

  歐陽氏退出房去,到院門叫那梳著總角的小子去含經堂請鄴疏華。鄴疏華聽到宋箬溪已經醒來,把桌上的東西收了收,揣在懷裡就回了漱玉院。

  「少城主回來了!」

  宋箬溪聽到外面的通傳聲,遲疑片刻,才起身相迎。看到門口的身影,鄴疏華快走了幾步,道:「外面起風了,快進去,別凍著。」

  聽到他關心的話語,宋箬溪揚唇一笑,邊跟著他往房裡走,邊道:「我穿著厚棉衣,不會凍著的。」

  「登瀛城附近靠海邊,比慶原要冷些,要多注意保暖。」進了房,在軟榻上坐下,鄴疏華伸手握宋箬溪的手,「你的手冰冷,還說沒凍著。」

  「我的手一到冬天就是冰冷,是老毛病了。」宋箬溪笑道。

  鄴疏華接過香繡遞來的暖手爐,塞到宋箬溪的懷裡,「請大夫看過沒有,大夫怎麼說?」

  「大夫沒法子,娘尋了個偏方,讓我喝羊奶羹。」宋箬溪笑道

  「城裡的魚躍鳥飛院裡有養羊,你要吃什麼,要用什麼,只管吩咐下去就行了,別委屈了自己。」鄴疏華道。

  「我不會委屈我自己的,你放心!」

  時辰已不早,傳來了晚飯。

  吃完飯,巧兒和巧桃沏茶進來,歐陽氏和蠶娘就帶著屋內的人退了出去,鄴疏華從懷裡掏出一疊東西來遞給宋箬溪,「你看看。」

  宋箬溪翻看了一下,「這是什麼?」

  「送給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岳父岳母、伯父伯母,叔父嬸母、舅父舅母,姐妹兄弟的禮單。」鄴疏華喝了口茶,笑道。

  宋箬溪一挑眉,「你準備的?」

  「我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也不知道這麼準備的合不合他們的心意,就擬了幾份出來,你幫我拿拿主意,明天讓他們把東西準備好。」

  宋箬溪仔細地看了一遍,抽出其中的幾張,一一指明送給誰,眸光微轉,笑道:「讓你準備了這麼多份禮物,破費了。」

  「師弟這話說的不對,我送禮給長輩和各位親友,是你我的一片心意,怎麼能說破費了?」鄴疏華正顏道。

  宋箬溪有幾分無奈地橫了面前的呆子一眼,道:「我是在跟你說客氣話,你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幽默感是什麼?」鄴疏華聽不懂這外來詞,虛心請教。

  宋箬溪想了想,胡謅道:「幽默感就是聽話的能力。」

  鄴疏華還是似懂非懂,不過宋箬溪給了解釋,他就沒有再追問,跟著覺明大師學習佛經,以參悟為主,這問題慢慢去參悟,繼續送禮的話題,「這些禮物我會讓雒淇公子他們帶回慶原,後天他們就要離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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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1 11:46 P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婚後嬌妻忙教夫

      宋箬溪心中一驚,抬眸看著他,見他臉上依舊是溫和從容的淺笑,不像是在出言試探她,輕輕笑道:「母親讓我管理東苑的內務,明天我要見見苑中管事和僕從,剛接手這幾天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就不去了。」

  「內務的事,你慢慢處理,別累著。」鄴疏華問這話是遵從禮數,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也沒想到宋箬溪會起疑心,聽到宋箬溪說要管內務,他信以為真,沒有認為這是她的推脫之詞。

  「有歐陽嬤嬤幫襯著,不會累著我的。」宋箬溪笑道。

  鄴疏華笑道:「有些事,若是奶娘不知道,你就去問母親,母親她一定會教你的。」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打理內務的。」

  「內務交給你,我自是放心的。」鄴疏華對宋箬溪全然的信任。

  閒聊了一會,時辰不早,兩人分別沐浴更衣,上床睡覺,勞累了一天,沒有行那顛鸞倒鳳之事,相擁而眠。

  第二天辰時初刻,用過早飯後,鄴疏華陪宋箬溪去給昭平縣主請安。

  「……夫人您待人太寬厚了,縱得有的人不知道天……」

  「夫人,少城主和少夫人來了。」通傳聲打斷了裡面某位夫人抱怨的話。

  「讓他們進來。」昭平縣主的聲音透著一絲喜悅。

  宋箬溪進門就看到廳裡多了七位打扮的花團錦簇,妖嬈動人的婦人,年紀最小的那個面帶忿色。她們是鄴繁的七位側夫人,沒來的是麗夫人,昨夜鄴繁在她房中留宿,她就藉機不來向昭平縣主請安。

  麗夫人這幾年恃寵生嬌,常做些逾越的事,只是昭平縣主年歲漸長,對爭寵一事早就淡了,一心一意等著抱孫子,就由著她去,可是岳夫人比麗夫人年紀少,又自認容貌不遜於她,對麗夫人時常霸著鄴繁,心生不滿,總在昭平縣主面前抱怨。

  「兒子(兒媳)給母親請安。」鄴疏華和宋箬溪跪下磕頭道。

  「起來,坐下說話。」看到愛子嬌媳,昭平縣主臉上的笑容就多了幾分真意,那雙帶著冷漠的眼睛添了一抹柔和。

  「謝母親。」兩人起身在位置上坐下。

  「妾身見過少城主,見少夫人。」在陳夫人的帶領下,幾位側夫人起身向兩人行禮。她們雖然算是鄴疏華的庶母,但鄴疏華是下一任的城主,身份貴重。

  「免禮。」鄴疏華抬了抬手道。

  宋箬溪起身還了半禮。

  「昨兒我見你飲了不少酒,還以為你今日爬起不來了呢,想不到這麼早就過來給我請安,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昭平縣主說這話時,目光掃過陳夫人等人。

  「兒媳孝順母親是應該的。」宋箬溪沒聽出昭平縣主話外之意,順嘴答道。

  那幾位側夫人卻聽懂了,已經這個時辰,新婚的小兩口都到了,其他的庶子庶媳庶女卻沒來,實在是太不孝了!有心幫著辯解幾句,可是事情擺在面前,又不好多說什麼。

  小賓夫人笑道:「少夫人年紀雖然小,規矩卻很好,不愧是世家教出來的姑娘,禮儀上沒有一點差錯。」

  「規矩定下來就是要守了,不守規矩的人就該被責罰。」岳夫人冷笑道。

  嫡母要教訓庶子女比這些生母更加的理所當然,更加的名正言順,有子女側夫人們拿眼刀割了岳夫人一眼,警告她不要火上澆油。

  「岳妹妹說的有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規矩是該立起來了,省得有人自以為是。」昭平縣主把手上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肅顏道。

  岳夫人面露喜色,以為昭平縣主要拿麗夫人開刀了。

  陳夫人正要說話,門外傳來通報聲,鄴孝安等人來請安了。十幾個主子加上侍女,廳裡人滿為患。

  齊齊的行了禮,落了座,婢女們沏茶送上來。

  昭平縣主看著鄴孝安以及他三個就快長大成人的兒子,心中暗恨,藏在衣袖裡的手緊緊地握拳,道:「俗話說人大分家,樹大分枝,依照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成親的公子們要出城建府另居,公府早已建好。前幾日,你們父親已跟我說了,要你們收拾收拾,在年前搬出城去,住到公府去。」

  五個庶子,只有鄴孝良尚未娶妻,鄴孝安等人對搬出城去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昭平縣主會如此的迫不及待,在鄴疏華成親後的第六天就趕人。不過由此可見,昭平縣主對他們十分忌憚,怕他們留在城裡對鄴疏華不利。

  「夫人,這真是城主之意嗎?」邵夫人捨不得兒子和孫子,開口質疑地問道。

  「邵妹妹若是不信,可去忠勇堂問城主,城主會告訴你,這是不是他的意思。」昭平縣主唇邊帶著一抹嘲諷的冷笑。

  邵夫人的表情有瞬間的扭曲,她剛進門時,鄴繁十分的寵愛她,她見昭平縣主去忠勇堂找鄴繁,以為她也能進去,卻被鄴繁重重地責罰,還禁足一年。麗夫人現在幾乎是獨寵,可鄴繁也沒有允許她去忠勇堂,這麼多年來,由始至終,能進忠勇堂的女人就只有昭平縣主。早在五年前,鄴繁就已不進她的房,可是每個月,除初一十五這兩天,鄴繁還會有三四天歇在昭平縣主房裡,難道僅僅是妻妾之別嗎?

  鄴孝安等人雖然各自為政,但是利益共存,他們又成了一體,飛快的交換了一下眼神,由鄴孝安做代表起身道:「兒子會遵從父母之意,盡快收拾好,搬到公府居住。」

  昭平縣主勾了勾唇角,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回去你們就開始收拾,收拾十天半個月應該就能收拾好了,免得到了年關事情多,弄得手忙腳亂。」

  「母親說的是,兒子這就回去收拾。」鄴孝安恭順有禮地答道。

  「時辰不早了,我就不留著你們了,去忙你們的事吧!」昭平縣主要說的話已說完,就不想再看到這些妾室和庶子們。

  由陳夫人領頭,一行人行禮退了出去。

  昭平縣主笑道:「華兒,你父親在忠勇堂等你,你快過去吧!」

  鄴疏華看了看宋箬溪,起身道:「兒子告退。」

  等鄴疏華離開,昭平縣主摒退侍女,正顏道:「毓嫻,你剛進門,年紀又小,本不該讓你為這些事煩心的,只是,你將來是這登瀛城的城主夫人,這些事情是沒辦法迴避的。」

  「母親,兒媳雖沒經過大事,但也不怕事。」成親之日,宋箬溪被針扎傷,至今還沒查到幕後之人,就已知道登瀛城的水深不可測,一不小心就會被淹死。

  「有些事怕也沒用,只有面對才能解決,逃避只會讓人陷入險境,生不如死。我在生華兒之前,曾懷過一個孩子,八個月時,胎死腹中。我當時……」就算事情已過去了三十年,昭平縣主一說起來,還是滿臉戾氣和恨意。

  宋箬溪端起茶杯遞到她面前,「母親,都已經過去了。」

  昭平縣主接過茶杯,喝了幾口,勉強忍下心中的怨恨,道:「現在你那裡沒有媵妾,少了許多的麻煩事,可是孝安他們幾個居心險惡,不會這麼甘願搬出城去的,他們的媳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她們送東西給你,吃的,不可入口。香料,不能熏用。還有那些奇花異草,也不要擺放在房裡。」

  「多謝母親提醒,兒媳一定會小心防備,不會讓她們有機可趁的。」宋箬溪慶幸早有準備,吃食有蠶娘把關,香料有紅綃,她應該不會著了這些人的道。

  「你身邊的人,要是有不穩妥的,就早早的打發走,別等她們做出有危害你的事情出來,才來後悔,才來補救,那時候可就晚了。」昭平縣主吃過身邊侍女的虧,這是經驗之談。

  「兒媳身邊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她們對兒媳忠心耿耿。」宋箬溪自信地道。

  昭平縣主對她的自信不太相信,看了她一眼,道:「甘菊為人謹慎,你可以多聽聽她的意見。」

  「小事兒媳會向奶娘多請教,大事還請母親多提點兒媳。」

  昭平縣主又叮囑了一些話,才打發她回東苑。

  宋箬溪回到漱玉院沒多久,歐陽氏就進來問道:「少夫人,奴婢已經照您的吩咐將苑召集到榮慶廳,少夫人是不是現在就過去?」

  「現在過去吧。」宋箬溪扶了扶髮髻上的步搖,起身道。

  「奴婢給少夫人請安,少夫人萬福。」榮慶廳內站了滿滿一廳的人,等宋箬溪在上首處坐下,齊刷刷下跪磕頭。

  「免禮!」

  鄴疏華沒娶妻,又常年累月的不在城裡,東苑處於無主子的狀態,昭平縣主就將苑中的事交給歐陽氏管理。鄴疏華皈依佛門,不近女色,在苑中使喚的人是六個十一二歲梳著總角的小子。在東苑打掃屋子、漿洗衣物的也都是小丫頭和媳婦子。

  出門隨行的侍衛,是不允許隨便進苑的。侍衛們算另一個體系裡的人,與苑中伺候的人是沒有關聯的,自有侍衛長管理。

  歐陽氏一一點名,讓各處管事上前自報家門,苑中一共十二名管事,每個人回事都簡單扼要,清楚明白,令宋箬溪對歐陽氏刮目相看,這要是擱在現代,絕對的高素質管理人才。

  「這苑中共有三百餘人,每天來向我回事的是你們這十二位管事,你們都是在苑中伺候多年的老人,能當上管事,肯定是有一定能力的,苑中規矩都懂,我也不多說什麼,望你們以後繼續盡心盡責當差,少城主和我都不會虧待大家。」宋箬溪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要是不守規矩,犯了錯,我不管你們有沒有臉面,一概按律處置,你們可聽懂了?」

  「聽懂了,奴婢定用心當差。」眾奴僕齊聲應道。

  「今日就到這裡,明日巳時正,各位管事來此回事。」人見了,話也訓了,宋箬溪起身回了漱玉院。

  正午時分,鄴疏華沒有回來,宋箬溪獨自用過午飯,小睡起來,他還沒回來,就坐在暖閣裡翻看賬本。東苑的賬一筆筆記得非常清楚,一目瞭然。

  「少夫人,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了。」青荷端著羊奶羹走了進來。

  宋箬溪抬眸看著窗外,雪下得很大,地面上已一片雪白,想起鄴疏華早上出門時沒有穿斗篷,「薄荷,去把少城主的斗篷取來,讓小子送過去給少城主。」

  薄荷答應著,去臥房拿出一件玄色狐裘斗篷,用一塊布包好,到院門口召來小子,讓他送去給鄴疏華。歐陽氏站在廊下,抿著嘴直笑,少夫人如此在意小主子,她可以放心了。

  鄴疏華回來的時候,已是酉時正,宋箬溪正準備傳飯,他冒著雪進了門。

  「你回來了!」宋箬溪笑著迎了上去,見他神色有些凝重,「出什麼事了?」

  「沒出事。」鄴疏華不願說。

  宋箬溪眸光微轉,道:「出家人不打妄語。」

  「父親讓我處理城中的事,我沒處理好。」鄴疏華老實交待。

  「是什麼事,你說給我聽聽。」宋箬溪拉他在軟榻上坐下。

  「城中有兩位貴族爭田,一姓陸一姓賈,審理官接受姓賈之人的賄賂,就判他勝訴,姓陸之人不服,持刀殺死了審理官和姓賈的人,審理官的家人和姓賈的家人上告,父親問我如何處置。」

  「你是怎麼處置的?」

  「我認為,要姓賈之人不賄賂,審理官就能按律處置,姓陸就不會殺人,姓賈之人造成惡因,才有了被殺的惡果,姓陸之人雖犯了殺戮的惡孽,但是情有可願,只要他改過自新即可。」

  「田地是死物,姓陸之人對判決不服,可以上告重新審判,他私自殺人就是犯了大罪,殺人要償命,按律應從重處置,不可以用佛法來解決這件事。」

  「師弟看事情比我要周全。」

  「懲惡人,亦是在行善,俗世與佛門不同,在俗世按律行事,方是修行,不是唸經打坐才是修行。」

  鄴疏華抿唇不語。

  宋箬溪眸光微轉,問道:「父親是怎麼處置的?」

  鄴疏華黯然道:「我父親說三人都犯了大罪,按律,活著的要處死,死了的要戮屍。」

  「若無律法約束,惡者就可以任意為惡,傷害他人。律法其實是在保護善者。你也曾說過,菩薩低眉是普渡,金剛怒目亦是普渡。」

  鄴疏華想了想,淡笑道:「師弟所言有理。」

  宋箬溪笑問道:「你有沒有吃晚飯?」

  「沒有。」

  「那我們傳飯吧。」

  鄴疏華揚聲道:「傳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2 01:39 PM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庶母送妾上門

      等宋箬溪和鄴疏華用完晚飯,歐陽氏走進來給兩人行禮,道:「少城主,小順子來傳話,說秦侍衛長在苑外求見。」

  鄴疏華起身道:「師……瓔瓔,我出去一下,你不要先睡,等我回來。」

  「嗯。」宋箬溪不知道又有什麼事發生,既然他要她等著,她就乖乖坐在暖閣裡看書,等他回來。

  約等了半個時辰,鄴疏華回來,已緩和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宋箬溪眉尖微蹙,上前問道:「出什麼事了?」

  鄴疏華揮了下手,等香朵等人退出暖閣,道:「在你裙裡縫針的有可能是鳳儀院的小滿。」

  「有可能?」宋箬溪輕輕佻眉。

  「找到她時,人已經死了。線索中斷,沒辦法再追查下去。」鄴疏華眼中帶著恨意,既為那條生命感到可惜,更為查不到幕後之人,留著隱患而擔憂。

  宋箬溪本來對查清此事就不抱希望,這個情況也早在她意料之中,沒有多少失望,神色淡然地道:「這事用不著追查,想想也知道做這事的人會是那些人。」

  鄴疏華眸底閃過一抹痛色,「他們要對付的人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要說什麼你連累了我。」宋箬溪牽起他的手,「我們應共同進退,抵禦任何危機。」

  「師父曾說,所有的磨難都是一種入世的修行。只要有足夠的修行,任他們爾虞我詐,也能處變不驚,輕鬆化解,我們一定能安然渡過所有危機,抵達勝利的彼岸。」鄴疏華到底不是泥塑的菩薩,還是有脾氣的,庶兄庶弟一再出招對付他,他抱著修行的心裡,不與他們計較,可是他們不該把主意在宋箬溪身上,令他不願再容忍下去。

  「他們就要搬去公府居住,以後進城一次不容易,我只要管好東苑,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到是你,以後出門辦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會武功,身邊還有一群侍衛,他們想要我的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心些總是好的,我可不想當寡婦。」

  「我會小心的。」鄴疏華握緊她的手,深情凝視著她,「我會和你白頭到老。」

  宋箬溪揚唇笑道:「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的。」

  美人笑靨如花,燈下觀美人,美人艷色倍增,讓食髓知味的鄴疏華砰然心動,長臂一伸,將她打橫抱起,向臥室走去。宋箬溪白皙的臉上浮現好看的紅暈,美眸柔情似水,伸手摟住他的脖頸。

  窗外雪花紛飛,寒風凜冽,屋內燭光搖曳,纏綿繾綣。

  次日,辰時初刻,小倆口去給昭平縣主請安,那些庶兄庶弟已經到了,鄴淑婷受寒生病了,讓侍女過來稟報告罪,昭平縣主已讓良醫過去給她診脈。

  廳內的場景跟昨天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三個人,一個是瓶兒表妹,她坐在昭平縣主的身邊,另外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分別坐在陳夫人和小李夫人身邊。

  宋箬溪在認親宴上見的人太多,不記得有沒有見過這兩位姑娘,對她們的身份也全無印象,不過她們和瓶兒表妹一樣,目光都落在鄴疏華身上,很明確的告訴宋箬溪,她們都是鄴疏華的愛慕者。

  因閩國的人要辭行回國,鄴疏華兄弟要去送行,給昭平縣主請過安,兄弟六個退了出去。

  宋箬溪剛一落座,小李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笑道:「少夫人,這個是妾身的娘家侄女,小名叫鸞兒。」

  李鸞兒起身行禮道:「鸞兒見過姐姐,姐姐有禮。」

  姐姐?

  宋箬溪眸光微凜,這個稱呼在古代還有別的含意,李鸞兒既然是小李夫人的娘家侄女,稱呼理應是從鄴疏華那邊論,叫她一聲表嫂才對,小李夫人卻讓李鸞兒叫她姐姐,意圖不言而喻,勾唇冷笑道:「李姑娘是不是弄錯了?本宮姓宋,什麼時候冒出個姓李的妹妹來了?」

  這話一點情面也不講,李鸞兒羞紅了臉,眼含委屈地看著小李夫人。陳夫人眼珠子轉了轉,使了個眼色給她身邊的姑娘。

  「少夫人,一個稱呼罷了,不必這麼較真兒。說不定,稍後就你們就真的成了姐妹。」小李夫人笑得意味深長。

  昭平縣主看了宋箬溪一眼,端起茶杯,垂瞼抿了口茶。

  「她是什麼東西,也配與本宮姐妹相稱?」宋箬溪抬起下巴,神態倨傲地道。

  「夫人,你看看少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把妾身的侄女說成東西,這也太過份,太不知禮數了!」小李夫人怒道。

  宋箬溪並不打算跟小李夫人糾纏不休,起身道:「母親,東苑還有些事,兒媳要回去處理一下,明天再來給母親請安,陪母親說話。」

  「你初接東苑的內務,忙歸忙,也要注意身子,別為那些阿貓阿狗生氣,犯不著。」昭平縣主笑道。

  「母親說的極是,兒媳一定不會跟阿貓阿狗去計較的,免得失了身份。」宋箬溪欠身道。

  「我乏了,你們都退下吧!」昭平縣主往後靠在錦墊上,半瞇著眼。

  一行人退了出去,到澹寧居門外,宋箬溪率先上了肩攆,出了東苑,就聽到後面有人喊道:「少夫人,請等等。」

  「停下。」宋箬溪回頭一看,追上來的是鄴孝順的嫡妻明氏。

  「弟妹。」明氏笑得雙眼彎成了月牙狀,「我和弟妹都是閩國人,想不到在閩國不曾相識,卻在這千里之外的登瀛城裡做了妯娌,這是不是佛門中所說的緣份?」

  宋箬溪笑而不語。

  兩個肩攆並排緩緩而行,明氏笑道:「前幾日,我娘家兄弟過來看我,帶著一些閩國的特產來,弟妹去挑幾件合心意的,一解鄉愁吧!」

  「二嫂嫂的好意,毓嫻心領了。昨兒,母親讓各位兄嫂收拾東西,好在年前搬到公府去居住,現在二嫂嫂的院子應該是兵荒馬亂的,我就不去給二嫂嫂添亂了。」宋箬溪從來就沒打算過深入虎穴。

  明氏沒想到宋箬溪拒絕得如此乾脆,笑容僵在了臉上,看著她揚長而去,眼中閃過一抹陰冷的寒光。

  「二嫂嫂,這是不是就叫做熱臉貼個冷屁股啊?」鄴孝敬的嫡妻岳氏從後面跟了上來,嘲諷地問道。

  明氏冷哼道:「大冷的天,怎麼還有烏鴉叫?」

  「狐狸想裝人,只可惜尾巴太大。」岳氏斜睨著她,「藏不住。」

  兩人互瞪一眼,把頭偏開,可是兩人同住南苑,要一路同行,不時的言語衝突,抬攆的僕婦和她們的侍女早已經習以為常,也不勸,任她們狗咬狗一嘴毛。

  宋箬溪回了漱玉院,香朵送上了羊奶羹,熱騰騰的羊奶羹下肚,只覺得四肢百骸裡流竄著暖意,長長舒了口氣,看了眼時辰鐘,眸光微轉,起身去書房,橫笛在唇邊,吹起《平安調》,遙祝上官墨詢一路順風。

  吹了一遍,又吹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少夫人,就要到巳時正,您該去榮慶廳了,管事們等著回事。」香繡硬著頭皮走了進來,樂曲是很悠揚動聽,但是連續聽十六遍,那就成了一種折磨。

  宋箬溪慢慢地把玉笛擦拭乾淨,放入錦盒內,收拾好心情,走了出去。東苑的主子就兩個,沒多少事要回,宋箬溪約坐了兩刻鐘,處理了兩件小事,就返回了漱玉院。

  午後,天空放晴,巧兒幾個不怕冷,在院子堆雪人玩。歐陽氏從外面進來,見宋箬溪披著狐裘斗篷站在廊下曬太陽,慌得上前拽住她,「少夫人,這雪後的太陽可毒,會把臉曬傷的,趕緊進去。」

  「奶娘,我抹了梅花霜,不會曬傷的。」宋箬溪笑道。

  歐陽氏盯著她的臉,仔細瞧了瞧,如白玉般的臉上沒曬出半點紅點,放下心來,又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笑問道:「少夫人的梅花霜是自己做的?」

  「綠袖幫我做的。」宋箬溪道。

  歐陽氏就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綠袖,又看了看紅綃和蠶娘,少夫人身邊都是獨擋一面的能人。

  「少夫人,我們都堆好了雪人,您來評評,誰堆的最好?」巧兒歡快喊道。

  宋箬溪穿上木屐,扶著香繡的手,走了過去,高矮胖瘦四個雪人堆在地上,看了看,指著胖乎乎的身子,圓圓的腦袋的雪人道:「這個最討喜。」

  巧桃興奮地跳了起來,「我贏了!我……」

  樂極生悲,腳下一滑,人倒在了雪人上,把雪人給壓垮了。

  巧兒幾個就耍賴,不肯認賬,幾個人在院子打打鬧鬧,歡聲笑語傳出了院外。

  鄴疏華回來的時候,已經近酉時末,宋箬溪沒等他,先用過了晚飯,散了髮髻,穿著銀藍色緞面小襖,靠在軟榻上看書。婢女們見鄴疏華進門,上前打簾子,香朵上前接過玄狐鶴麾,抖了抖上面的雪花。

  宋箬溪抬眸見他頭上沾有雪花,放下手中的書,走了過去,用帕子給他擦拭掉,嗔怪地問道:「下這麼大的雪,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早就回家了,臨時有事,去忙了。」鄴疏華握著她的手,歉意地笑笑,把手中的卷軸遞給她。

  「這是什麼?」宋箬溪問道。

  「雒淇公子送給你的畫。」鄴疏華笑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11-2 01:46 P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良醫有意延病痛

      宋箬溪把畫卷展開,一池湖水映著未填色的素蓮,勾花點蕊,隨意自然,凝視畫面,久久不語。畫中有意,意在畫中,蓮花花死根不死,輪迴來世,期待重逢。

  「雒淇公子這幅九九消寒蓮花圖,畫得栩栩如生,添上顏色,必是一幅絕佳的好畫。」鄴疏華讚道。

  宋箬溪被他清朗的聲音喚回現實,忙收斂心神,故作淡然地道:「這九九消寒圖是個麻煩事,每天都要取下來染一次顏色,還要分陰晴雨雪的,我可沒這份耐心,你來填畫吧!」

  「瓔瓔。」鄴疏華握住她捲畫的手,「你不去送他,是不是怕我介意?」

  宋箬溪嬌軀一震,抬眸看著他,她在他面前承認過喜歡上官墨詢,他能洞悉她的想法,她並不吃驚,只是沒想到他會問得這樣的直接,神情不免有些慌亂。

  「是不是因為怕我介意,才不去送他?」鄴疏華追問道。

  宋箬溪把頭偏開,眸色微沉,「是。」

  鄴疏華笑了,手用力地扯,將她拖入懷中,緊緊地摟著,用下巴抵住她的頭頂,聞著她秀髮上散出來的淡淡的清香,柔聲道:「瓔瓔你說我是呆子,卻原來你是個傻子。我瞭解你的為人,愛上你,求娶你為妻,自是信你如信佛。」

  宋箬溪心中一顫,將臉埋入他的懷中,他愛得這樣的無私和深沉,包容一切,她怎能不感動?用力地回抱他。

  那一池素荷,宋箬溪沒有填色,而是另外臨摹了一幅,掛在暖閣內,原畫收進錦盒,放在檀木方櫃,小心珍藏。從這年開始,每年冬至之前,都有人從遠方送來一池素蓮。

  次日,鄴疏華和宋箬溪去給昭平縣主請安,卻不想昭平縣主吃過早飯後,胃疼了起來,臥床不起。

  病中的昭平縣主不耐煩見那些側夫人和庶子庶媳,只讓鄴疏華和宋箬溪進了臥房。

  「良醫怎麼還沒來?」鄴疏華見昭平縣主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心急地問道。

  「昨夜裡十九爺昏迷不醒,良醫都過去會診,剛打發人去宣了,這會子應該在來的路上。」周嬤嬤道。

  「華兒,母親這是老毛病,不礙事的,你不要擔心。」昭平縣主有氣無力地道。

  正說著,侍女送上來熱騰騰的牛奶羹,「夫人,牛奶羹好了。」

  周嬤嬤扶昭平縣主坐起,「夫人,藥一會就好,先喝牛奶羹。」

  「胃疼的時候不能喝牛奶羹。」牛奶的確養胃,可在胃疼時,卻不宜飲用,宋箬溪在現代是亞健康狀態,經常胃疼,這是經驗之談。

  「這是趙良醫吩咐的,牛奶羹養胃。」周嬤嬤解釋道。

  昭平縣主也用質疑的目光看著宋箬溪。

  「瓔瓔,胃疼不能喝牛奶羹是不是師叔告訴你的?」鄴疏華以為宋箬溪跟慧謹學過醫術。

  宋箬溪沒有回答鄴疏華的問題,而是問昭平縣主,「母親,您以前胃疼時,喝牛奶羹下肚,疼痛會緩解嗎?」

  昭平縣主想了想,「沒有緩解,還是很疼,要喝了藥,過一個多時辰方好些。」

  「母親,您躺下來,讓兒媳來伺候你。」宋箬溪伸手扶昭平縣主躺下,扭頭吩咐那個侍女,「你去倒杯熱水來,把湯婆子燒熱拿來。」

  「少夫人,屋內有地龍,不用湯婆子。」周嬤嬤道。

  「我要湯婆子是用來給母親暖胃的。」宋箬溪解釋道。

  周嬤嬤看了昭平縣主一眼,見她輕輕點了點頭,道:「菖蒲照少夫人吩咐去做。」

  菖蒲和另一個侍女很快就倒來了熱水,拿來了湯婆子。宋箬溪伺候昭平縣主把那杯水喝了下去,昭平縣主沒有覺得胃舒服多少,還是疼,只是沒有方纔那麼厲害。

  宋箬溪把湯婆子放在昭平縣主的懷裡,「母親,您躺下睡會吧!」

  昭平縣主並不相信宋箬溪能讓她的胃不再疼痛,但是對兒媳的慇勤照顧,非常滿意,而鄴疏華的緊張也令她愉悅,就聽從了宋箬溪的安排,閉上眼睛。

  留宿岳夫人房裡的鄴繁聽到昭平縣主胃疼的老毛病發作,立刻趕了過來。見他進來,鄴疏華等人起身給他行禮請安。

  「免禮。」鄴繁抬了抬手,在床邊坐下,關心道:「胃疼得可厲害?」

  昭平縣主睜開眼,虛弱地笑了笑,「還好。」

  「這個趙樹智治了這麼多年,還是不見起色,該死的庸醫,早該換個良醫給你瞧病的。」鄴繁臉帶怒意地道。

  「趙良醫的藥方很好,我吃著也管用,這毛病原本就不能斷根,你別遷怒他。」昭平縣主頓了頓,「城主,您去忙吧,這裡有孩子們陪著我呢。」

  「我不忙。」鄴繁不肯走。

  昭平縣主沒力氣跟他拗,閉上眼睛繼續休憩,屋內眾人靜靜地守著她。

  「咦,好像緩和些了。」昭平縣主忽然睜開雙眼,驚訝地道。

  眾人面露喜色。

  「還沒吃藥,就緩些了,這病再治治,就能斷根了。」鄴繁高興地道。

  昭平縣主笑讚道:「多虧了溪兒,我今日少受了些罪。」

  鄴繁聽這話,探究地看著宋箬溪。

  「良醫開的藥才能治本,我這法子只能緩解疼痛。母親,您再躺會,藥就快熬好了。」宋箬溪笑道。

  「城主,您帶華兒去忙吧,這裡有溪兒。」昭平縣主素來賢惠,就算在病中也不會拖累鄴繁忙正事。

  「母親,兒子稍後再來看您。」鄴疏華看了看宋箬溪,隨鄴繁離去。

  宋箬溪就守著昭平縣主,等藥送來了,服侍她喝了藥,又服侍她漱口,躺下。

  「少夫人,牛乳真的不能吃嗎?」周嬤嬤見宋箬溪不讓昭平縣主喝牛奶羹,疼痛反而比平常好的快,有些疑惑了。

  「平時吃無妨,發病時不能吃。」宋箬溪笑,「我這也是聽我師父,就是神尼說的,學醫之人應該都知曉的,趙良醫難道沒有這樣囑咐過嗎?」

  周嬤嬤搖了搖頭。

  宋箬溪皺了下眉,登瀛城的良醫,相當於閩國太醫院的太醫,醫術應該不錯,這樣的常識都不知道,實在有些說不過去。這趙良醫只怕是明知此事,而不告知,居心何為?

  昭平縣主顯然也起了疑心,輕哼了一聲。

  又過了一會,良醫趙樹智總算從十九爺的公府趕進城來,給昭平縣主診脈。

  「趙良醫,牛奶羹胃疼的時候,可以喝嗎?」周嬤嬤質疑問道。

  趙樹智目光閃了閃,道:「可以喝,牛奶羹養胃。」

  「據我所知,平日吃些牛奶羹是好的,但發病的時候不能吃,牛奶羹那會加重胃的負擔,讓疼痛加劇。」宋箬溪在屏風後面插嘴道。

  「你是何人?不懂醫術,不要胡亂診治,損傷了夫人的身體,你擔待不起。」趙樹智嗆聲道。

  「放肆!少夫人也是爾等可以質問的嗎?」昭平縣主厲聲喝道。

  趙樹智沒想到說話的是少夫人,連跪了下去,磕頭道:「小的不知道是少夫人,才會出言不馴,請夫人恕罪,請少夫人恕罪。」

  「恕罪?恕什麼罪?」昭平縣主坐了起來,菖蒲往她身後放了個錦墊,讓她靠著。

  昭平縣主目光陰冷地盯著趙樹智,「本夫人這胃疼的毛病被你治了這麼多年,沒有被治死,是老天保佑。」

  「夫人,小的一直盡心……」

  「本夫人沒精力審問你,來人,把他帶去交給審理官,好好問問他,為什麼要謀害本夫人。」昭平縣主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胃疼折磨了她這麼多年,令她痛苦不堪,她把所有的過錯全算在趙樹智頭上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夫……」趙樹智被周嬤嬤點住了穴道,掙扎著被架了出去。

  宋箬溪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昭平縣主目光柔和看著她,伸手要拉她的手。宋箬溪把手遞給她,昭平縣主握住,道:「我的兒,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母親就要被這些庸醫給診治死了。」

  「母親吉人天相,會長命百歲的。」宋箬溪笑道。

  「我有你這麼個好兒媳,是上蒼的恩賜。」昭平縣主拍了拍她的手,感慨地道。

  「母親,這只是小事,您身體好,是兒媳的福氣。您這樣讚歎兒媳,兒媳臉都紅了。」宋箬溪不好意思地道。

  昭平縣主愈發覺得這個兒媳娶對了,問道:「什麼時辰了?」

  「午時初刻了。」周嬤嬤笑道。

  「你還沒吃飯吧?」昭平縣主問道。

  「我一會去吃,母親是不是餓了?」

  「陪母親一起吃。」

  「好。」

  周嬤嬤讓侍女去傳了午飯來,婆媳倆對坐用過午飯,昭平縣主不肯再喝趙樹智開的藥,又另宣了位許良醫來開藥方,另取藥來熬煮。

  申時正,鄴繁父子忙完正事看昭平縣主。

  「母親,可好些了?」鄴疏華關心地問道。

  「好多了,今天我少了大半天的罪,全是溪兒的功勞。」昭平縣主慈愛地笑道。

  鄴繁又看了宋箬溪一眼,捋著鬍子笑了。

  略坐了一會,鄴疏華帶著宋箬溪告退離去。出了院門,上了肩攆,宋箬溪覺得腹部有下墜感,小日子如期而至,鄴疏華晚上的福利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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