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鄉村原野 -【果蔬青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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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03:31 PM


第074章 不信

     黃夫人四下一掃,先打量一番屋內的佈置,再疑惑地看向正幫人看病的小蔥,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而秦淼只得八九歲。

     兩女雖然都模樣不俗,也不由得讓她怒氣更甚:這……這也太兒戲了!

     見她停步,秦淼對她露了個甜甜的笑容,指著前面的凳子示意道:「請夫人過來這邊坐下。我幫夫人診脈。」

     兩丫頭就要扶黃夫人過去。

     黃夫人擺手,冷聲道:「不必了!」

     秦淼一愣,奇怪地看著她:難道她不是來看病的?

     只見這夫人站在那裡,也不出去,卻望著小蔥,聽她對那農婦說話。

     什麼春天采什麼樣的野菜,撿什麼樣的蘑菇,什麼用蝦網撈小魚蝦,在田溝裡捉泥鰍黃鱔、逮青蛙等,聽得她一頭霧水:怎麼覺得這不是在幫人看病,這是談論務農呢!

     接著,又聽小蔥說,如何用泥鰍熬豆腐湯,若捨不得買豆腐,就這麼清熬也成,熬得湯色濃稠乳黃,喝了最補;又說黃鱔烏龜老鱉要如何煮等等;又說不要老吃玉米餅子,把玉米磨得細細的熬粥,熬好了放一點點鹽,再把綠色菜葉切得細細的攪進去,說這樣吃了容易吸納克化等等……

     她又疑惑了:這又改教人廚藝了?

     原來,下塘集附近窮人多,平常來看病,醫館也不便都免了診藥費。

     小蔥心細,若有些小病能用土方子治的,便說了讓他們自己回去弄,或者乾脆教她們用食療,慢慢養,這樣就不用花錢了。

     比如眼前這農婦,不過是日子太苦了,又勞累,弄得身體虧虛,導致頭暈目眩、失眠心悸等症狀。

     可是她既然連抓藥的錢也沒有,那更不可能買好的補身子了,於是小蔥就不厭其煩地教她從山上、田裡、水裡找東西補養身子,又叮囑了許多日常注意事項等,直說了一大篇。

     那農婦聽得極為認真。

     這也不難記,都是她熟悉的東西。就是燒的時候要費事些,按這小大夫說的,也忒講究了。

     不過,既然不用花錢抓藥,她可不能嫌麻煩,再說,小大夫可是說了,精心些過日子,往後身子就能養好了,還不容易生病。

     另一個農婦也在一旁跟著不停問。

     她們如此信任小蔥,乃是因為小蔥用這樣的法子已經不止治癒了一個人,不用花錢不說,還學會燒一手好菜呢!

     當黃夫人聽見小蔥教那農婦把小麥粒和青蛙放一塊用煨罐煨的時候,不禁哼了一聲道:「今兒真是長見識了!還有這麼治病的。」

     那兩個農婦聽她這話口氣不對,就不高興了。

     其中一農婦轉頭對黃夫人道:「這麼看病咋了?我們窮人,沒錢抓藥,張大夫幫著想法子,還不對了?今年熱天的時候,我們村有個娃兒身上長了熱瘡,來了這,張大夫讓他回去墊著麥麩睡,也沒開方子叫花錢,不就給治好了!」

     黃夫人聽了很意外,見小蔥微笑不語,那兩個農婦也看完了,正起身要走,便上前坐下,將手伸到她面前,淡笑道:「那就勞煩姑娘幫我看看。」

     兩丫頭忙在她身後站定。

     小蔥溜了秦淼一眼,見她滿臉尷尬,心下無奈,衝她搖搖頭,便凝神為黃夫人診脈。

     經過先前的事,小蔥知道這是個難纏的,因而也不多話。

     診脈後,又見她面色潮紅,遂細問了些飲食起居等問題,再聽她自己跟外面少年陳述詳情,便心下瞭然,鋪開紙筆,刷刷寫起方子來。

     不是她有多厲害,京城的大夫都看不好的病,她卻胸有成竹,而是此前她見師傅和師伯治癒過好幾例這樣病人,最近一次的病人就是她親自開方調治的,心中自然有些頭緒。

     不過這位夫人是從北邊來的,其體質稍不同,穩妥起見,需加一味佐藥略減君藥之烈性,藥量也要酌情添減。

     她一邊思索,一邊就把這方子擬成了。

     黃夫人盯著她手上的鵝毛筆,再次呆滯:這小姑娘怎麼處處都跟人不一樣?用鵝毛管子寫字,她活了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

     一時寫完,小蔥將方子遞給夫人,微笑道:「去正房大堂抓藥。」又說三天後再來複診。

     夫人接過那頁處方,見上面字跡雖然細小,卻是一筆好行書,其意流暢,甚為秀美。

     看完詫異,不由重新打量她一番。

     面上卻淡然無波,且不將處方遞給丫頭去拿藥,卻對小蔥言道:「姑娘小小年紀,就如此自信,不等師傅回來複診了?還是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任由你們兩個坐堂問診?」

     秦淼天真,聞言接道:「我大師姐正幫人接生。不過請夫人放心,我二師姐學醫已經七八年了,在這下塘集很有些口碑。若是拿不準的病,她不會貿然下方的。」

     黃夫人聽了,似笑非笑道:「哦?如此說來,姑娘倒是高手了?只是我們生病之人,不敢拿身子當兒戲。還請姑娘見諒!」

     她身後一個丫頭笑著接道:「可不是麼。夫人在京城的時候,請了好些有名大夫看過。若是來了這,沒見到真神,卻讓個小徒弟給開了方子,那還不如在京城調治呢!好過奔波這麼遠。」

     夫人聽了,滿意地點頭,回身將那處方遞給她,道:「把這拿給少爺瞧瞧。」再轉向小蔥,「姑娘莫怪!依我看,這方子還是讓你師傅驗證一番才妥當。你師傅什麼時候過來?」

     小蔥見秦淼不忿,就要說話,忙對她瞅了一眼,又對黃夫人微笑道:「請夫人自便!不過我師傅怕是不能來——她家裡忙得很,一向不在濟世堂坐堂。若是夫人想等我師伯,這個月他也不會來濟世堂,須得去清南村醫學院找他才成。或者夫人願意讓我大師兄、大師姐看看,他們今兒倒在這裡。還有醫學院的一位陳前輩也在。」

     黃夫人聽她不緊不慢說了這番話,微微點頭,起身道:「如此,叨擾姑娘了。箐兒,我們走!」

     轉過帳幔,在外邊又跟那少年嘰嘰咕咕說了一陣子,然後都出去了。

     待人走遠,秦淼生氣地嘟嘴道:「既然不相信人家,幹嘛要進來?既然進來,也別讓師姐給診脈下方啊!都給她看好了,下了方子,臨了又說不放心,這不是專門來羞人的麼!」

     小蔥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懶懶地笑道:「管她哩!隨她折騰去,反正又不用咱們跑腿。等她折騰一圈,然後發現『真神』給開的方子和我的一樣,那才有趣兒!」

     說著,狡黠地笑了,又道:「今兒我可是賺了。若是大師姐在這,還輪不到我幫她看哩。」

     秦淼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了。

     因為,就算先前那夫人願意屈尊讓她號脈,小蔥師姐還是要再複查一遍的;若是趙清師姐在這,小蔥師姐就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了,以那夫人的性子,斷然不會讓小蔥跟秦淼拿她練手的。

     說笑一會,看看快晌午了,趙清從後門進來,脫下外面的白色長衣,露出婷婷身姿,一邊問師妹們可有特別的病患。

     秦淼忙把剛才的事告訴了大師姐,又很不平地嘀咕了兩句,說那人不信任自己就罷了,連小蔥師姐也看不上。

     趙清對她們笑道:「這些富貴人家,都是這樣的。她對你算好了,還肯讓你幫她把脈、寫方子。若是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直接就當你面說難聽話了。」

     小蔥跟秦淼相視而笑,道:「師姐以為她瞧得上我麼?不過是聽那兩個大嬸說了我幾句好話兒,她想試試我罷了了。結果,揣著方子也不準備拿藥,要找人重新看哩。」

     又跟趙清和秦淼說了一番話,師姐妹同聲大笑起來。

     小蔥就對隨趙清進來的一個小女娃——叫九兒的,約莫七八歲,是醫學院的學生——低聲說了幾句,她便抿嘴一笑,轉身跑出去了。

     再說剛才隨黃夫人來的錦衣少年,姓黃名觀,乃現任禮部侍郎之子,今年十六歲,去歲中的秀才。

     這黃觀奉母到下塘集不過數日,其一是因為此地名醫薈萃,特陪母親求醫來了;其二則是為了自身學業,準備入青山書院求學。

     他陪著黃夫人好一番折騰,雖說手裡拿著三張相同的處方,無奈母親性子執拗,定要去清南村找秦楓再診過,方才放心。

     他本性至孝,不願違逆母命,便讓人扶了母親上車,準備去清南村。

     從醫館大堂出來後,卻在院中遇見個同窗,也是在青山書院進學的,因偶有些不適,過來醫館求診。

     黃觀急忙吩咐下人先行,自己停住跟舊友閒話寒暄。

     兩人不知說些什麼,站在西廂屋角嘀咕半天。

     等說完話別,黃觀帶著一小廝往大門外走,去趕母親。

     還未走出街門,就見兩個小丫頭在院門口探頭探腦對街那頭張望,一邊還低聲說笑,聽那話兒卻是跟他有關。

     「張姑娘說了,那夫人一準不會抓藥的,肯定會讓她大師兄再重新診脈。如果她大師兄開的方子跟她開的不一樣,那位夫人就會按她大師兄開的方子抓藥;如果兩張方子一模一樣,那位夫人肯定還會找陳老大夫再看。如果陳老大夫開的方子跟她開的不一樣,那夫人就會按陳老大夫開的方子抓藥;要是最後三張方子都一樣,那這位夫人肯定不會按方抓藥,一準兒還要去清南村找她師傅或者師伯。我一路跟過來,還真是這樣。如今就看她們去不去清南村了。」

     另一個小丫頭叫道:「噯喲!我都叫九兒你繞糊塗了,啥一樣不一樣,抓藥不抓藥,折騰個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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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03:34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03:57 PM 編輯


第075章 真蠢

     九兒道:「你真笨!就是說這人不信張姑娘。」又把剛才的話重新解說了一遍。

     接話的丫頭聽呆了,不相信地問道:「還有這麼死強的人?這不是蠢麼——自個折騰自個!那她咋不一開始就去清南村哩?」

     先說話的丫頭捂嘴偷笑道:「可不是麼。我先也不信張姑娘的話。可是我跟著她們過來,還真是這樣。一幫人跩的跟什麼似的,眼下還要往清南村跑,還自以為好聰明哩,一副不肯吃虧的樣子。笑得我肚子疼。咦!這車咋停了這半天都不動了哩?該不是轉過彎來了,不去清南村了?」

     黃觀在後聽了這番話,禁不住嘴角直抽,俊臉發黑,又怕那兩個小丫頭發現他,便果斷轉身,重新走進濟世堂的大堂。

     他沉吟一會,按陳老大夫開的方子抓了藥,卻將小蔥開的那張方子摺疊起來放入袖內。

     然後,他讓跟隨的小廝拎了藥,施施然從大堂出來,目不斜視地從大門口出去了。

     到了馬車前,吩咐車伕:「回去!」

     車內的黃夫人一聽急了,忙問道:「觀兒,為何不去清南村了?」

     黃觀目光在身後不遠處那兩小丫頭身上一溜,探頭進車廂,在母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黃夫人聽了面色陰晴不定,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馬車就啟動了。

     黃觀轉身上了後一輛馬車。

     上車後掏出小蔥那張處方細看了一遍,對那明顯不是毛筆寫出來的字好奇不已,又回想起剛才那小丫頭說的話,忽地嘴角一勾,「哼」了一聲。

     他對車裡伺候的小丫頭道:「書兒,交給你辦一樣差事。若是辦好了,少爺重重賞你。」

     書兒眼睛一亮,忙問道:「少爺,什麼事兒?書兒定用心去辦。」

     黃觀湊近丫頭耳邊,嘀咕了一番話。

     溫熱的氣息噴在書兒臉上,讓她覺得臉有些發燒,卻不敢分神,聽得不住點頭。然後她從包袱裡拿出一塊帕子,將頭髮一包,又套了件紫色綢背心,看上去整個人都變了。

     馬車又走了一段,已經過了去清南村的街口。

     黃觀撩開後面車窗簾子,看向車後跟隨的人,見她已經停住腳,轉身回去了,便叫停車,放書兒下去。

     書兒就小跑著重新回了濟世堂。

     半個時辰後,小丫頭滿臉紅撲撲地回到黃家在下塘集新購置的宅院,十分高興的樣子,一路行到少爺書房,跟他回話。

     「少爺想問什麼?」書兒站在少爺跟前,不知從何說起。

     黃觀就讓她把在濟世堂東廂診堂見到的情形都說出來。

     書兒乖巧地眨眨眼睛,從進大門說起,每個人幹了什麼,說了什麼話,一一道來,不時地還比劃說話人的神態和聲音口氣。

     「……就聽有個女孩子聲音說:『沒去清南村?這不可能!那麼倔的人,咋說轉彎就轉彎哩?九兒你是不是跟丟了?』又有個女孩子說:『張姑娘,我看得好好的,那個少爺帶人抓了藥,然後攆上馬車,上了車就直接回去了。沒去清南村。』裡邊就有好幾個女孩子笑,有人說『小蔥師姐你可掐算錯了』。」

     黃觀根據書兒的述說,心裡想像那個張姑娘當時的納悶不解樣,面上微微一笑。

     書兒接著道:「我就是這時候進去的。看見裡邊有四五個女孩子。」

     黃觀急忙問道:「可能看出來誰是大夫?」

     書兒點頭道:「看得出來。那裡邊擺了兩張桌案,有三個女孩子坐在桌後邊,她們應該是大夫。還有兩個站著的是丫頭。」

     黃觀又問道:「那三個女孩子都是什麼樣的?你可記得她們的稱呼,和她們說的話?」

     書兒見少爺關心這個,知道說到根子上了,忙道:「記得。她們三個是師姐妹。先說話的那個張姑娘,好像叫小蔥,十一二歲的樣子;最大的十五六歲了,聽張姑娘叫她『清師姐』;最小的才八九歲的樣子,長得可美了,她們叫她『喵喵』。兩個大些的女孩子長得也很秀氣靈慧。」

     黃觀聽了一愣:喵喵?怎麼還有人叫這個名字?

     他想著大概是小丫頭聽差了,估計是「妙妙」之類的,也不在意,示意她只管接著說。

     因為進去後看見說話的人了,書兒就學著小蔥的模樣,歪著頭,把手絞著腮邊一縷頭髮,不停地打著旋兒,嘴裡道:「九兒你是說,她兒子在後邊抓藥,後走的?這就對了。我說她咋這麼容易就轉過彎來哩!甭管她性子多擰,耐不住兒子不聽話,也沒法子。這當兒子的怕也是個懶傢伙,不想陪著他老娘折騰,所以就自作主張了,反而歪打正著……」

     話未說完,那黃觀就一口茶噴了出來,淋了書兒一身。弄得她不知該覺晦氣還是該覺得榮幸,畢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少爺這麼噴一口茶的。

     她不是伺候夫人的,先前也沒有下車,因此並不知醫館裡發生的事,當然不明白少爺為何噴茶了。

     黃觀很尷尬,歉意地對書兒笑笑。

     剛才書兒說對了人,他暗自高興,為了掩飾,就裝作不經意的模樣,一邊聽,一邊端起一盞茶來喝,結果聽人罵自己懶傢伙,就失了態。

     書兒忙道不要緊,於是接著說。

     「我這時候進去了,張姑娘就停了嘴,問我哪不舒坦。我想不出來,一著急,我就不好意思地說,我最近臉上老是長小紅點點,搽了藥也不管用。問她們可有法子治。」

     黃觀微笑點頭,讚她聰明。

     書兒卻臉上放光起來,聲音脆快地把小蔥幾人的建議說了,還從袖子裡扯出一張捲著的紙筒兒,喜滋滋地遞給少爺看。

     「她們說了好些法子。那個小蔥姑娘聽說我能認得幾個字,怕我記不住,還幫我寫了這個東西。我見她們也沒開藥方,就問診費多少。那個小蔥笑著說:『這也不算啥!用的都是你自己家的東西,哪能要你的銀子。』我就問,那這方子給了我也不收銀子?她這麼一揮手,說道:『不收!願得天下美女俱歡顏!』那個清師姐和喵喵也叫我放心試,就跟旁人說也沒事兒。」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脆笑,顯然對那幾個女孩子印象極好。

     願得天下美女俱歡顏!

     黃觀聽了這話神色古怪:怎麼覺得這話該由男人來說才對?

     他展開手上的紙筒,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四五項調理的方法,並一些飲食禁忌和注意事項:什麼春夏用黃瓜並一些水果榨汁,冬天用白蘿蔔和紅葫蘆榨汁,還有冬瓜汁,連如何榨汁如何飲用都寫了。

     看得他直皺眉頭:還以為是什麼秘方呢!這東西有用嗎?

     見書兒一臉嚮往的樣子,他明智地將懷疑的話嚥了下去,只問她那個張姑娘是用什麼筆寫這字的。

  書兒忙笑道:「我正要說呢。那個張姑娘用一隻鵝毛管子蘸墨水寫字,寫得那叫一個快喲!」

     她見黃觀看著那張紙,臉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又道:「少爺你肯定不相信這個吧?我當時也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她們說,這法子好多人都試過了,靈得很。只要勤快些,把嘴巴管嚴些,莫要亂吃東西,臉上肯定幹乾淨淨、白白嫩嫩的。」

     黃觀笑笑,眼神一閃道:「哦?那我可要抄錄一份,將來也好送人,就是給娘親用也好。這樣好了,我抄一份給你,這一份我就留下了。」

     書兒高興地說道:「少爺你只管抄。那些注意事項可不要抄漏了。這些東西雖然平常,也不是隨便喝的,有不少忌諱呢。」

     她正想要少爺寫的字兒呢,又不好說的,誰知少爺自己說了出來。

     黃觀誇書兒這差辦得好,賞了她十兩銀子,樂得小丫頭眉開眼笑。

     今兒可賺了,不但白得了養顏的方子,還得了這麼多賞銀,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自此,她心裡就惦記著濟世堂幾位小姑娘了。

     黃觀讓書兒退下後,心裡也把小蔥給惦記上了。

     本來他想聽聽小蔥算計失策的遺憾模樣的,誰知人家把他娘轉變的原因歸咎於他這個兒子不聽話、太懶上面來了,讓他比先前更鬱悶。

     他想不通這女孩子為何要說他懶。

     難道就不許他是個明智的兒子,所以沒有跟著娘親一起折騰?

     又一想,自己是聽了那兩個小丫頭的話,才轉身回去抓藥的,若不然,眼下怕不是已經在清南村,請人家的師伯幫娘號脈了,哪裡還談得上什麼明智,就跟那兩個小丫頭說的——真蠢!

     想來想去,愈加心裡不痛快,恨不得把那個什麼小蔥抓到面前質問:先前他因為孝順,不忍拂逆有些左性的母親,叫她說成蠢;如今他不願當蠢人,按方子抓了藥,又被她說成不聽話,那他到底該怎樣做,才算是明智的呢?

     心底裡有些後悔:早先不該那麼由著母親鬧,該拿定主意的;又一想,他帶母親多看幾位大夫,也是謹慎,這正是孝順才對;再又想,那為何不直接去清南村找秦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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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03:35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03:58 PM 編輯


第076章 做客

     讓他不痛快的人眼下可是開心的很。

     吃晌午飯的時候,小蔥接到了板栗讓人帶來的信,說過幾日要跟葫蘆送一批木耳蘑菇來集上,順便來看她和秦淼。

     小蔥跟秦淼盼了好些日子,至下旬時候,葫蘆跟板栗果然來了。

     兄妹們好些日子不見,那歡喜自不必細說,雙方互訴別後的情形,都有說不完的話兒。

     偏這日來求診的人多,小蔥和秦淼只得按捺急切心情,專心診治病人;板栗二人也自去交辦貨物,又各自去鋪子查看生意。

     直挨到下晚時分,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來濟世堂求診的人才稀稀朗朗少了許多。

     一場秋雨一場寒,小蔥和秦淼都添了件裌衣,趴在東廂窗口往外看,一邊商議,等葫蘆跟板栗來了,要去集上逛逛,順便在酒樓裡去吃飯。

     趙清在後邊聽了這話,笑道:「趁早收了這心思。大師兄一定不准的。」

     果然,等板栗和葫蘆轉回來,兄妹們就去大堂找大師兄方虎,說要去集上逛,順便吃晚飯。

     方虎把眼一瞪,道:「逛啥逛?這天又在下雨,地上也濕噠噠的,出去不是找罪受?再說,那酒樓茶館鋪子裡,人來人往雜亂的很,你們還當在村子裡呢,隨便就往外跑?葫蘆,板栗,你們也縱著她們?」

     葫蘆忙道:「那就不去了。就在這吃飯吧。小蔥,我們來了,你跟淼淼不做些好吃的請我們?」

     小蔥和秦淼雖然掃興,也知道大師兄是為自己好,於是收起那玩樂的心思,準備親自下廚房做晚飯。

     方虎臉一鬆,滿意道:「這就對了。女娃兒麼,就該斯斯文文的,整天往外跑,像個啥樣子!葫蘆他們來了,你倆該做些好菜,順帶我也搭著沾個光。淼淼,要不你做個水晶肘子吧,我好久沒吃那個了。」

     在清南村住久了,他也滿口村言了。

     秦淼撅嘴道:「大師兄,我們哪有整天往外跑了?你把我們管這麼嚴,葫蘆哥哥他們來了,也不讓出去玩一會,還想我做好吃的給你吃?」

     方虎眉頭緊蹙,道:「你當我想管你們?師傅不在這,把你們幾個姑娘家托我照看。我生怕有一點閃失,不曉得擔了多少心思呢,晚上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

     他可是真的操心,本來想時常晚間回村去看妻兒的,又怕走了,師妹們都小,濟世堂沒人主持,只得讓妻子過來陪他。

     眾人見他說得這樣,不禁大笑。

     板栗嘲笑道:「虎子哥,你就這樣謹慎?說得跟什麼似的。」

     方虎道:「你小孩子懂啥?姑娘家就要小心謹慎些。我上午還聽一個來求診的病人閒話,說街上有戶人家的閨女,跟租住她家的書生勾搭上了。誰知那人又不是讀書人,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做讀書人打扮,且家裡已有妻室。這事鬧出來,只得把閨女白送他做了小妾。你們說,這不是虧大了?」

     幾人聽得心驚不已。

     小蔥忙道:「大師兄,咱們不出去了就是。你也別瞎操心,師姐就不說了,我跟淼淼也不是那麼蠢的。」

     這樣事她都聽厭了。

     旁人家不願意讓子女聽這些閒事,可她娘跟人不一樣,反而常說這些,意在警醒她們:外邊壞人多的很,騙人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的,不要隨便見了一個男人,聽他說幾句好聽的話,就昏了頭。

     葫蘆安慰她們道:「正要跟你們說:方家來下了帖子,月底要請我們去他家莊子上做客哩。到時候,你們也正好鬆泛鬆泛。」

     小蔥詫異地問道:「咋不是去他家,而是去莊子上?」

     板栗道:「方伯伯兩個兒子從京城回來這邊讀書。說將來去了清南村,怕是要常打擾咱們兩家。如今先請我們,好讓我們小輩認識交結。娘身子重,不方便出門,只能讓大舅母帶我們去了。淼淼,方家也請了云姨的,不曉得你母親到時候會不會去。」

     秦淼對這卻不大感興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說笑一會,小蔥和秦淼便往後邊去準備晚飯。

     隨後,眾人聚集,吃飯閒話,蕭瑟的秋風秋雨也不能讓師兄妹、表兄妹們的歡暢減少一點點。秦淼覺得,就算不出去,她也是一樣高興的。

     葫蘆跟板栗第二天就回去了。

     月底,劉云嵐帶著葫蘆、板栗和小蔥去十里外的方家莊子做客,幾個小的一個沒帶。

     云影也不知怎麼回事,將秦淼接回家去了,並沒隨同前去。

     方家的莊子也是靠著小青山的,方夫人帶著兩個小兒子——方智和方威,並兩個庶女早一天來到這裡,將各樣都準備妥當,專等客人上門。

     方家在朝廷很有些根基,但方靖宇這一支因為打理家族的產業,在仕途上卻不大顯。

     前些年,聞得秦楓在下塘集定居,方老太爺便移居此處調養身子。他見方靖宇將家族產業打理的極有聲色,遂多有褒獎,又見兩個小的書讀的好,就將他們送去京城,以備將來科舉走仕途。

     方靖宇自然是高興的。

     可是,近年來青山書院名聲愈旺,方靖宇就想把兩兒子接回來,一來可解夫人思子之苦,二來為的是這邊文人薈萃,不說書院了,便是清南村的兩個私塾,那也不可小覷,兒子回來不愁學業不成。

     因此,那日跟夫人商量,要請張家、鄭家和秦楓。

     「咱們跟鄭家、張家相交了這麼些年,也算好了。回頭智兒跟威兒少不得還要叨擾人家。我心裡想,若是能跟他們家結一門親,那就更好了。」

     方夫人詫異道:「老爺既這麼看重他家,何不直接托媒人上門?我們家雖然不算顯貴,也配得起他們了。」

     方靖宇搖頭笑道:「什麼配得起?你好歹也跟他們兩家走動了這麼些年,難道不覺得:若是人品合適,只怕那張家寧願把閨女許給清南村的農戶人家,也不會來攀附咱們。」

     方夫人想了一下,點點頭道:「是這樣。那鄭夫人,把閨女藏得嚴嚴的。我才見過兩回,還是帶了敏慧和敏靜去,才讓出來見的。若是那有心的,怕是早就拉出來顯擺了。」

     方靖宇道:「當年,我本是順手幫張槐一把的,沒成想,後來得益的反是我自己——有了這樣大的成就。我走南闖北這麼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見識了不少。我想著,人生在世,總得一二個知己才好,也不枉奔波大半生。不然,身邊淨是些阿諛之徒,捧高踩低,讓人氣悶。像張家和鄭家,至少這兩代以內,就算忽然方家敗落了,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這一點,便是咱們本家也難做到。本家待咱們如何,這些年你不也見了?況且,他們的小輩也教導得很好,將來大有前程。不然,京城不知有多少權貴人家等著咱們去交結,何必在這費心思。」

     方夫人聽了這篇話,面上動容,忙問道:「那老爺想如何?」

     方靖宇笑道:「想如何?既是真心交結,那就不如何。能結親自然更好,若不能結親,還是照常。若是懷著些目的,那也不算真心了。」

     見方夫人點頭,又道:「況且,女兒都嫁了,剩下敏慧和敏靜又是庶出的,也不好委屈了人家,敏雅又太小了。倒是威兒跟智兒,若是能得張家看中,聘了他家大閨女,那就好了。」

     夫妻商議一陣,又叫過方智和方威吩咐一番話,定下請客之事,下帖子讓人送去清南村。

     因此一節,方夫人對這次請客是極為慎重的,並未請其他人家,就是多了一個方智的同窗好友,在京城結識的,也來這青山書院求學。

     等劉氏一行到來,主客見面寒暄,又給小輩們互相引見後,方夫人就對劉氏道:「讓他們小輩各自玩去可好?省得在咱們跟前還拘束。」

     劉氏忙點頭,又略略囑咐葫蘆等幾句,無非是要規矩守禮之類的,葫蘆板栗聽了一齊點頭。

     方夫人也囑咐了兒女幾句,便任由他們去了。

     當下,方智、方威陪著葫蘆和板栗,敏慧、敏靜陪著小蔥,一齊去園子裡轉悠。

     方智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樣貌白淨,斯文中帶著些清雅;方威十二歲,跟葫蘆一般大,卻是個活潑好動的,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跟板栗說京城裡的事。

     「……中秋那天晚上,京城可熱鬧了。站在明月樓的頂層往下看,那長街就跟條燈河一樣,還流動呢!人也多得很,擠得跟什麼似的。過後聽說好些人都走散了,還丟了十幾個人,讓京兆府尹好一陣忙的。站在明月樓頂層抬頭看天上,那月亮這麼大,亮的耀眼,倒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一樣。」

     他停住話頭,雙臂一圈,做了個環抱的動作,比給板栗看。

     板栗見他一邊比劃一邊看自己,期待自己作出羨慕的回應,便揚眉睜大眼睛接道:「那是。京城是啥地方?那月亮自然也比咱鄉下大一些。」

     眾人一愣,見板栗一本正經的模樣,忽地放聲大笑起來,方威更是跺腳不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03:36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03:58 PM 編輯


第077章 落馬

     笑聲中,彼此感覺熟近不少,方威也喜歡上了板栗。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農家少年讓他覺得格外親近,說得更加眉飛色舞了。

     方智也微笑著跟葫蘆閒談起來,見他打量四周景緻,便為他一一介紹。

     這莊子十分大,除了房屋院落,山水樹木一樣不缺,可葫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少了些野意。

     莊子上雖然也有許多田地、果園、池塘,山上也植樹種木耳,但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十分規整,是為了方便主家常來居住。

     方智說道:「我爹想著你們自在慣了,怕是不耐煩應酬那些規矩,就沒請你們去家裡了。又說你們家有好大的山林,池塘果園各樣都齊全,只有比我家更好的。這莊上也沒什麼新鮮東西讓你們瞧,就一個跑馬場,能讓咱們跑跑馬。鄭兄弟要不要去試試?」

     葫蘆聽了眼睛一亮,便點點頭。

     方智見他面上露出高興神色,知道爹安排對了,於是很有禮地問小蔥:「張姑娘可要跟我們一起去玩?家裡有些馬兒很溫順的,不會騎馬也不怕。」

     小蔥忙笑道:「多謝五少爺。我就不去了,跟敏慧姐姐和敏靜妹妹說話兒。」

     在別人家,她自然不會放肆,再說,敏慧跟敏靜可是不會騎馬的,那她當然不能去湊熱鬧了。

     敏慧對方智道:「五哥,你們只管去吧。我跟小蔥好些日子沒見了,正要好好說話呢。」

     於是,少年們就和少女就分開了,板栗還叮囑了小蔥幾句話。

     方智兄弟帶著葫蘆二人來到跑馬場,先去挑馬。

     馬廄建在一個山坡上,這裡有個大院子,專撥了兩房家僕在此照管,一應設施包括吃喝等物事都是齊全的。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只見好大一片土地,平地丘陵,綿延起伏,兩條小溪橫貫東西,其間只種了少量樹木,其餘全部是曠野草叢,看得葫蘆板栗一陣咋舌。

     方家到底大富之家,張家是不會弄這麼一大片地方出來,什麼也不種,光跑馬,那太浪費了。

     無論是張家,還是鄭家,都是地盡其力,山澤盡其利:山上種橡樹、果樹、竹子;林中養雞兔、種木耳蘑菇;水田種稻,旱地種麥、豆、玉米花生等雜糧;低窪處挖塘養魚種藕,便是池塘四周、山溪兩岸,還種了篙瓜呢。

     葫蘆他們也常騎馬在各處跑,到底比不上在這樣的跑馬場跑馬暢快,於是歡喜非常,紛紛去挑馬。

     縱馬馳騁幾圈後,個個覺得酣暢淋漓,方威跟板栗更是大笑大叫,葫蘆跟方智要穩重許多,只微笑瞧著他們。

     又跑了兩圈,方智招呼他們去屋子裡喫茶小憩。

     這時,有下人來回,說黃少爺到了。

     方智忙讓請進來,一邊對葫蘆跟板栗道:「今日家母本未請旁人,因我有個同窗要來拜訪,就多了他。他也是從京城來,一是陪他母親求醫,一是入書院求學。我想著引他認識鄭兄弟和張兄弟,也多個朋友,就沒回了他。鄭兄弟不怪我冒失吧?」

     葫蘆急忙道:「這有什麼?我跟板栗也認識好些書院的書生。他既然是方兄同窗,有幸認識,自然更好。」

     等客人進來,方智為雙方引見,原來這人就是黃觀。

     少年們年紀相差不大,又都是讀書人,極容易就混熟了,彼此談笑不絕。

     方威就建議道:「這麼光跑也沒意思,不如咱們去打獵。板栗,我跟你說,我們家林子裡可是有好些動物呢。」

     方智瞅了他一眼,笑道:「你在張兄弟跟前吹這個?沒聽爹說,張叔家裡好大的山林,裡面放了許多雞兔麼!」

     方威忙道:「這個我當然曉得。不過,板栗家養的都是家雞和一些野兔。我們家不是還逮了好些狐狸、獐子和野羊放進去麼?好歹花樣多些。」

     葫蘆聽了詫異,問道:「放狐狸?要是把雞咬了咋辦?」

     方家的山林就是仿照張家來的,種植橡樹,然後伐樹種木耳,林中養雞兔,所以葫蘆這麼問。

     方威笑道:「咬了就咬了。它吃了雞,等它長大了,咱們捉了它剝皮做衣裳。

     板栗跟葫蘆聽了這話無言以對:還真是富貴人家干的事。這跑馬場就罷了,用雞養狐狸,然後取皮,那狐狸皮夠本麼?

     板栗就笑道:「還是甭去了。那狐狸沒準才放兩年,還沒長大呢,咱們射殺了它,方伯伯又得費事去弄。」

     方智也道:「要去也是明天去。這工夫要吃飯了。」

     方威只得作罷。

     眾人吃了些點心茶果,再次去跑馬。

     那黃觀乃是斯文書生,雖然也曾習得騎射,到底不精。在一個山坡上,那馬也不知踩了什麼東西,猛然一撩蹄子,害他沒坐穩,摔下馬來,偏又落在一根朽木上,只覺尖刺入骨,疼得眼前一陣發黑。

     方家兄弟和葫蘆等人趕過來,見他衣衫下襬被血跡染紅,均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圍住,要扶他起來,抬回去救治。

     黃觀卻是冷汗淋漓,呻吟出聲,說是大腿紮了東西進去,疼痛難耐,怕是要先處置包紮,不然不好挪動。

     方智忙安排人去拿藥物。

     方威卻道:「板栗,你妹妹不是大夫麼?不如讓她來看看。若是沒大礙,就在這包紮了,也好讓人放心。」

     方智聽了,也期盼地看著他。

     板栗跟葫蘆一陣躊躇,卻又不好推拒,總不能放著這人受傷不管。

     心下轉念,嘴裡笑道:「那我隨你回去接妹妹來。」

     於是,方威便和板栗一起騎馬回去叫小蔥。

     兩人尋著小蔥,說明原委。為怕大人懸心,也沒敢告訴方夫人,只等回去再說。

     幸虧小蔥向來是各樣醫藥用具不離身的,隨身小包帶著,又讓方威拿了些烈酒,倒了些開水帶上,幾人返回馬場。

     到了地方,小蔥替黃觀查看了一番,見傷在大腿部位,屁股下邊,面上就有些猶豫。

     板栗哪會讓她幫男人弄這個,他早想好了,因說道:「妹妹,借你的東西用一用,我來幫他處置傷口。我常見你弄,也是會的。」

     葫蘆會意,也急忙道:「對!我給板栗幫忙。小蔥,等會我們弄完了,你幫他診脈看看,沒有不妥就好了。」

     黃觀流了不少血,又疼痛難忍,神志迷糊間,聽得「小蔥」二字,不由驚醒。

     側目看向身旁少女,然後腦中響起濟世堂的小丫頭說「蠢」和「懶傢伙」的聲音,一時間就怔住了。

     方智見他盯著人家張姑娘看,不解其意——他這個同窗可是個知禮君子,且出身清貴,並不是那等沒見過美人的淺薄之流,這等表現還真是少有。

     心裡疑惑,急忙以身擋住他目光,示意板栗趕快動手:「流了好些血,怕是不大好。」

     葫蘆跟板栗大話哄人,其實哪有什麼經驗,一般外傷包紮自然是沒事,可是這黃公子實在倒霉,從馬背上摔下來,跌到那朽木上,被一些硬木茬子扎入大腿,那傷口亂糟糟的,實在不便宜處理。

     板栗看了也是心驚,用小鉗子夾出好幾根細木茬,然後一邊用溫水沖洗,一邊檢視傷口還有沒有木刺未剔除乾淨。

     他是生手,難免下手就重了些,因此折騰得黃觀不斷痛哼出聲。

     好半天后,方才說道:「好了!上藥包起來。」

     小蔥忽然過來蹲下,皺眉道:「等下。」

     然後不待板栗反應過來,就從他手上接過小鉗子,又掏出一把精緻的小刀,雙手配合,低頭在那傷口裡搜尋起來。

     板栗急得叫道:「小蔥,你……」

     卻見小蔥從那爛肉裡拽出一根兩寸來長的細木茬,便不再吱聲了,神情卻十分鬱悶。

     黃觀卻疼得「噯喲」一聲叫喚。

     方智見他們表兄弟一樣神情,心下愧疚,暗道真不該讓黃兄騎馬的,如今害張姑娘幹這個。雖說她本是大夫,可今日是方家的客人,這樣實在失禮。

     小蔥當然不是愛管閒事的人,鑑於鄭氏平日的教導,她一向謹慎,若不然,也不會在濟世堂不許黃觀陪其母入內了。

     但她行醫向來嚴謹,學醫這些年,「醫者父母心」的訓示已經刻入骨髓。剛才板栗處理那傷口的時候,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就知道哥哥怕是不能弄好,也就不顧男女大防了,想的只是解人病痛。

     果然,她接連清除許多細小的木刺,把那傷口重新清理了一遍。

     圍觀幾人雖是男兒,也不禁看得嘴角直咧;黃觀更是支撐不住,神志昏迷。

     好一番忙碌後,確定沒有遺漏,才用溫水沖洗乾淨,又用烈酒將傷處周圍擦乾淨了,上藥包紮,動作純熟,自然不是板栗能比。

     板栗在一旁乾著急,好容易見妹妹弄妥了,忙把她往一旁擠,一邊道:「剩下的我來。」

     插手就幫著系布帶,將布條兩頭交纏打結,用力一扯,疼得黃觀清醒過來。

     葫蘆將小蔥一把拽起,往身後一推,道:「妹妹忙了半天,歇會兒吧!包紮這麼簡單的活計,我們難道還不能干?」

     小蔥見哥哥們這樣,也就一笑歇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03:45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0:11 PM 編輯


第078章 撇清

     那黃觀自小蔥接手後,額上豆大的冷汗直冒。

     迷糊中,每拔出一根細木刺,他都能感覺到尖銳的疼痛,痛完卻是說不出的輕鬆。

     待小蔥全部清理完畢,再一清洗,傷處一陣火燒火燎,然後藥粉灑下,更覺清涼舒適,再被溫軟的棉布一裹,幫他包紮的那雙手也極為溫柔,他因抵抗疼痛而繃緊的神經就放鬆了,疲憊之極,只想陷入沉睡。

     可是,這時板栗接手了,用力一扯,他便從溫柔鄉里清醒過來。

     耳聽得葫蘆的說話聲,才知曉是那位小蔥姑娘幫自己清理的。

     他心下既感且愧,強撐著抬頭,搜尋到小蔥的身影,弱聲道:「在下慚愧。有勞張姑娘費心了。」

     想濟世堂的女診室都不讓男人進去,如今這位小蔥姑娘卻為他清理傷口,且傷的又是那個地方,實在是醫者仁心。

     又想她前番雖然嗤笑了他,卻也是意有所指,如今他不再愚孝,一味順從母親,而是時常勸導她,竟然收效顯著。

     因此兩件事,他心裡對少女說不出的感激,立意等傷好後要上門面謝她。

     方智和方威也誇小蔥厲害,說了許多的奉承話。

     小蔥見黃觀無事了,才記起男女大防來。

     見哥哥們那樣說,這書生又這樣謝,她眼珠一轉,笑道:「這也不算什麼。我們做大夫的,要牢記『醫者父母心』,方不負了懸壺濟世之名。黃少爺若真要謝,不妨捐些財物或銀兩給醫學院。若能令醫學院多培育出幾個大夫,也算是一項功德。再說,這醫學院本就是無數人捐款興建的。這些年,前前後後我家就捐了八萬兩銀子,方伯伯家也捐了六萬兩……」

     醫學院是秦楓主持,張家和鄭家牽頭籌集財物,故而方家雖有錢,卻沒有越過張家去。

     後面的話黃觀也沒聽清——他被八萬兩白銀砸暈了。

     剛興起的關於這小蔥姑娘的種種美好,並思及傷癒後登門面謝的諸般情懷,都被那沉甸甸的黃白之物給壓了下去。

     一心只讀聖賢書、不理阿堵物的他,腦子有些發懵:八萬兩白銀,那是多少?

     黃家雖然也算是清貴人家,輕易也不能拿出八萬兩銀子來。

     他因為心下震驚,就沒聽見小蔥後面的話:「……也有捐幾千兩的,也有捐幾百兩的,至於幾十兩幾兩的就更多了。錢多錢少都不要緊,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因為漏聽了這一番話,致使書生滿心失落徬徨。

     正好這時板栗幫他包紮完了,纏上最後一道,用力一系,高興地嚷道:「好了!」

     黃觀正努力換算,想要弄清八萬兩白銀的具體價值,被他這麼一扯,疼得一哆嗦,頓時就暈過去了。

     臨昏迷前猶在想:等回去問問母親,這回來下塘集帶了多少銀子。不夠的話,先捐一些,再寫信讓父親送些來……

     小蔥洋洋灑灑致完募捐詞,沒換來書生一個子兒的應答,定睛一看,原來暈過去了。

     她不禁又是納悶又是鬱悶,嘟起紅嘴兒,心下暗道:真是小氣鬼!聽見捐錢就裝暈。我又沒要你捐八萬兩,我不是說了,幾十兩幾兩也是份心意麼?禮部侍郎家連這點銀子都沒有?

     因為來馬場的路上,方威跟她介紹了黃觀的身份,所以她這麼想。再者,她覺得這人要是捐了銀子,也算是謝過她了,他們就算是兩清了。

     方威見黃觀暈過去了,忙對小蔥叫道:「哎呀!黃兄暈過去了。張姑娘快給瞧瞧,可別有大不妥。」

     小蔥撇撇嘴,上前蹲下,剛要扶起書生的手臂,被葫蘆手快搶了過去,端平放穩後,示意她診脈。

     小蔥伸指搭上,細診了一回,道:「沒事。一會就好了。回去我開個方子,熬了藥給他服下。又沒傷到筋骨,痊癒起來也快的很。」

     方家兄弟這才齊齊鬆了口氣,對著小蔥不住說感謝的話,又說害她費心。

     出了這事,眾人自然無心玩耍了,一齊回轉莊院。

     方夫人聽了這事,頓時就不自在了,一邊派人去看視伺候黃觀,一邊對劉氏歉意道:「鄭夫人,都怪我們沒安排妥當,才有這事。實在是委屈張姑娘了。我下午就讓人送黃少爺去濟世堂,不敢再勞煩張姑娘。」

     又不住責備方智兄弟兩個,說事先為何沒讓人將馬場清理乾淨。

     劉氏心裡也膈應,面上卻一點不顯,不在意地笑道:「瞧夫人說的這話,小蔥哪當得起!她本就是大夫,今兒不管是誰受傷了,她都會一樣治。」

     板栗也笑道:「就是這樣。『嫂溺叔援』,乃權變之舉。妹妹替人治病時,心裡眼裡只有病患,無男女之分。」

     方夫人聽了暗自點頭,又誇讚小蔥一番,然後引眾人去用午膳。

     雖然劉氏並無二話,方夫人還是讓方智去跟黃觀說,因不好再麻煩張家姑娘,下午就親送他去下塘集濟世堂就診。

     張姑娘是方家請來做客的,誰知出了這事,讓她幫一個少年男子治傷,先前還能說是權宜之計,眼下再勞動她,實在有礙情理。

     黃觀本就愧疚,又惦記八萬銀子的事,急著要回去盤家底,遂趕緊應承了。

     下午,方智安排馬車,親送黃觀去濟世堂,又去黃家叫了人來伺候,直忙到日落時分方才回到莊子上,也不必細述。

     這事過後,方夫人更加精心招待劉氏等人,賓主相處甚歡。

     方威跟板栗越來越投契,幾乎無話不談;方智也跟葫蘆頗為合拍;就是敏慧跟小蔥,也是你教我穿衣戴首飾,我教你飲食調養身子,說不完的少女話兒,也就敏靜話少一些。

     住了一夜,第二天午後,劉氏要告辭。

     方夫人苦留不放,於是只好又住一夜。

     閒談間,兩人說起方家兄弟去清南村附學之事。

     原來,方靖宇不想兒子太叨擾鄭家和張家,遂跟張槐買了塊靠近私塾的地,置辦了小小一處院落,專供他們兄弟讀書之所。

     晚飯後,小輩們到兩人跟前請安。

     方夫人便對兩個兒子道:「我本來要多撥些人去伺候你兄弟兩個的,聽你們鄭嬸子說了一些事,我又改主意了:就撥一房人給你們,諸樣事自己留心吧。你們只看板栗跟葫蘆是如何讀書的,跟他們學就成了。」

     方威拍著胸脯道:「娘放心。兒子這們大了,又不用人幫著穿衣喂飯,要許多人也沒用。就是一時差些什麼,我們難道不會去找板栗幫忙?」

     方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們是去唸書,還能有多少事?一個老漢灑掃看門,一個婆子洗衣煮飯,再一個小子跟著跑腿,淨夠了。別有事沒事就去煩你們鄭叔叔和張叔叔。你倆小心了,你們父親可是說了,清南村的孩子讀書厲害的很。若是你們在京城混了這麼些年,到了這來,卻連人家的腳後跟也趕不上,看還有臉見人不!」

     方智聽了肅然,方威卻不信,嘴裡嚷道:「娘就是找由頭訓兒子。」

     方夫人對劉氏笑道:「鄭夫人聽他這話,可笑不可笑?」轉向方威,「我訓你?你自己的前程,自己不經心,也不能怪人。先不要說大話。到了那,你們看看人家是如何唸書習武的,再把自己掂量掂量,不就有數了!」

     方家兄弟一齊答應了,退下不提。

     這裡,方夫人又跟劉氏說了些兒女的事。

     劉氏笑道:「他們兄弟看著就是好的。夫人太嚴了些。」

     她自然能覺出方家結親的意圖,想著回家跟菊花說這事。

     方家兄弟原也不錯,只是如今清南村的少年,確實如方夫人所說,出色的不少。

     無論是李敬文兄弟還是泥鰍,乃至於老鱉玄龜,李敬賢等人,無一不是資性聰明的,自家的葫蘆和板栗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真要論起來,這方家兄弟除了家世,其他就不大顯眼了。但張槐和菊花可不重家世,或者說,這種富貴的人家,反而是他們為兒女尋親時要規避的。

     且說方家兄弟送葫蘆板栗去歇息,路上,方威問板栗:「板栗,你們村的孩子是如何用功的?我爹跟我娘老是在我們跟前說。你跟我說了,我也好心裡有個數。」

     板栗先前在長輩們跟前,自是規規矩矩,出來又是一副模樣。

     他笑道:「如何用功的?還不是跟平常人一樣讀書。只是咱們莊戶人家的娃兒,一邊種田一邊讀書,懂得民生疾苦,自然對書中所述就能銘記於心了。」

     見方家兄弟面上有些疑惑,又道:「不過就是要常下地干活罷了。不過,你們放心,這地好種的很。撒了種子,拉幾泡屎在地裡,那莊稼就長出來了。」

     方威雖不懂種莊稼,聞言也有些詫異,便問道:「聽說你家的地也不少,幾泡屎哪夠?再說,人一天也就一泡屎,你就想多拉也不成。」

     葫蘆轉頭偷笑。

     板栗也忍笑道:「所以早上得起早——起早拾糞哩。咱們村,像這個天,早上還沒亮的時候,霧氣濛濛的,好些人背著糞筐子,跟鬼魂似的,就在房前屋後、村裡村外轉圈。低著頭,到處找狗屎、豬屎、雞屎,要是有幸能碰見一堆牛屎,那可就跟撿了黃金一樣了。」

     方威聽傻了,停住腳步叫道:「你們早上不讀書習武,去撿大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09:36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0:11 PM 編輯

第079章 阿堵物其實也重要

     板栗用力點頭道:「噯!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泰山不讓土壤,江河不擇細流』,一筐一筐的糞拾家來,積少成多,再摻上水啊草啥的,漚成肥,澆在地裡,那莊稼可不就呼啦啦地往上長!」

     方威更覺怪異:那兩句話,用來形容拾糞,還真是……有點那啥!

     見弟弟還要再問,方智笑道:「往後,每天早上你就跟著板栗去拾糞吧!沒見過你這麼笨的,連句笑話也聽不出來。」

     葫蘆忍不住呵呵地笑出聲來。

     方威才知道板栗逗他,跳腳追著他鬧了好一會。

     葫蘆對方智道:「六少爺這性子,跟我們村的老鱉倒有些像。」

     遂把村裡少年都細數了一遍。

     方智聽了還不怎樣,方威卻聽得興奮不已:似乎這些農家少年比京城那些權貴少爺要有趣多了,且沒有諸多忌諱,不禁對附學生活期待起來。

     第二日,劉氏帶著葫蘆等人跟方夫人告辭,方家兄弟送他們到下塘集,又跟葫蘆板栗約好幾日後清南村碰頭,方才家去了。

     小蔥回到濟世堂,照舊坐堂行醫。

     過了兩天,忽有一個小丫頭送了封信來,就是上回來治臉的女孩子,叫書兒的。

     恰好小蔥不在,就秦淼跟丫頭蘭兒在內。

     她接過信,聽說是給小蔥師姐的,自然要問是何人所書了。

     待聽書兒說是她家少爺,不禁一愣:一個少爺給小蔥師姐送信幹嘛?

     書兒這回是來謝人的,自然不必遮遮掩掩,於是就將張姑娘救了她家少爺的事說了一遍。

     又再三拜謝,說少爺本當親自來的,因傷還未好,再者也怕張姑娘不方便,故而讓她來面謝,又帶了信來。

     秦淼將信擱在一旁,說師姐在後邊忙呢,等她回來就將信轉交,再把話帶到。

     眨眨眼睛又道:「回去對你家少爺說,也不必心裡過意不去,我們大夫,救人是本分。若是方便的話,不妨捐些銀兩給醫學院。這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書兒可是頭一回聽說這個,立即追問這捐款是怎樣一回事。

     秦淼就將下塘集人籌銀建書院和醫學院的事說了。

     她本就生的美,加上聲音清甜圓潤,言辭懇切動人,直聽得書兒感動不已,恨不得掏出全部的身家來捐上。

     可她身上只帶了一兩碎銀子,當即掏出來放到桌上,對秦淼說,今兒出來只帶了這麼點銀子,先捐著,她箱子裡還收了二十兩,回頭再送來。

     可憐,少爺賞她的銀子還沒捂熱呢,這就要捐出去了。

     又說回去一定跟少爺說這件事,少爺肯定會做這場功德的。

     她家老爺可是禮部侍郎,還比不過一班鄉民嗎?

     這不怪書兒沒成算,實在是秦淼說得動人心扉,由不得人不掏銀子。

     往常那些有錢人家夫人被治癒後,總是喜歡說一大篇不要錢的感謝話兒。小蔥聽了,也總是含笑說出另一番話,把那些感謝話兒變成銀子。

     秦淼是見慣了小蔥師姐這樣對人說,所以學得甚為熟練。

     她們都是為了醫學院籌銀,並不是為自己,所以行事很有分寸,也從不向窮人說這些。

     因此,秦淼對書兒道:「這個銀子不能交給我。你送去大堂那裡,有專人記錄這個。你也不用再捐了,這麼多就夠了。捐多少都是份心意,各人量力而行。譬如那身家幾千兩的人,他捐一百兩算多。你一個丫頭能攢多少銀子?捐一兩不算少了。要是捐二十多兩,那不是把全部身家都賠上了?不用這樣的。」

     不料書兒聽了這話,愈發感佩,更加要捐了:她就是要捐出全部身家,這樣才顯誠心,這功德才大。

     於是,蘭兒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家姑娘一個勁兒地勸書兒不要多捐,書兒則愈發堅定地說要捐,還說要回去跟同事的姐妹們說這事,讓她們都來捐銀子。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功德她可不能一個人佔了!

     最後,書兒在蘭兒指引下,去大堂交了銀子,登記了姓名和捐銀的數目。聽說還要把這名字和數目寫在醫學院門口的板壁上,如何花銀也會公佈,更加敬佩了。

     小丫頭懷著一腔激盪的心情,回到黃家,跟少爺說了全部事情經過,又說自己準備再捐二十兩,然後十分期盼地望著少爺,等他說出一個大大的捐銀數目來。

     黃觀聽了心裡叫苦,感覺傷口隱隱作痛,又見小丫頭看自己的神情,怕是不捐出些銀子,素日對自己的仰慕欽佩之意就要折損。

     他微笑道:「我已經在信裡封了銀票,便是捐給醫學院的。張姑娘回來見了,自然明白。」

     書兒聽了,驚得拿手摀住嘴兒道:「少爺也不說給我一聲兒。若是我不小心弄丟了那信,把我賣一百回也不夠賠的。」

     又高興地問:「少爺捐了多少?」

     黃觀不在意地笑道:「問這個作什麼?少爺再捐的少,也不能比你少。不過是份心意罷了,莫要太較真。」

     若說捐了兩千兩,這丫頭還不知在心裡怎麼嘀咕他呢,一定不能跟她說。這可是他跟母親磨了好一會,才弄到的。再多,也拿不出了。

     原來,他那天雖然被小蔥說的銀子給砸暈了,又覺得她討要黃白之物壞了她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可過後又想,張姑娘又不是為自己討要銀子,為醫學院籌銀可是利民的善事。

     於是,他就跟母親商量這事。

     那日,黃觀在街上勸了黃夫人一番話,打消了她再往清南村跑一趟的念頭,回來又小意勸慰,煎藥讓她服用了,果然見效,於是越發精心伺候湯藥,十分孝順。

     黃夫人甚喜,只是對於三天後再去濟世堂就診尚心存芥蒂。

     黃觀本是極聰明的,起了個頭後,就跟開了竅似的,對母親言道:「那女孩子才幾歲,能懂多少醫理,就能開出這樣的方子了?不過是聽她師傅說的罷了。說不定就是聽陳老大夫說的。咱們自然還去找陳前輩,請他幫娘診治,兒子才能放心。」

     黃夫人聽了這話,正中下懷,覺得十分合心意,於是欣然前往。

     如此延醫用藥半個月,那病竟然大有起色,心情愈發好了起來,也頗能聽得進兒子勸慰。

     黃觀去方家受了傷回來,驚得黃夫人慌忙來問。

     幸而無大礙,方才放心了。

     黃觀則趁著母親擔憂關切,問及此次出門帶了多少銀兩。

     當他聽說只帶了六千銀子,這還是兩三年的花費,並治病置辦房產等項均含在內,不禁鬱悶不已。

     他頭一次覺得,銀子這阿堵物也是很重要的。

     他也不是傻的,之前已經細問了方智,明白這捐款都是隨各人心意,並不拘多少。

     他雖不管家,也大略知曉家中日常所費必定不少,何況還有人情往來以及自己讀書等項開支,將六千兩銀子在心裡算計了一番,決定先捐兩千兩,然後寫信給父親,看能不能再籌集一些銀錢送來。

     若能有,便是日子過苦些,也要再捐些出去。

     他心裡隱隱想著,就算不能像張姑娘家那樣捐八萬兩,也要盡力籌措,方不負了她跟自己開這個口。

     黃夫人聽了大吃一驚,跟剜了肉似的,直問他為何要捐這麼大一筆錢,又說幾次看病抓藥,也不過幾十兩銀子罷了。

     黃觀越發口齒伶俐了,正色對母親言道:「娘既然知道幾次看病抓藥不過用了幾十兩銀子,眼看著就要痊癒了,該想想那大夫的好才是。再說,娘這些年疾病纏身,在京裡又花了多少銀子?花了銀子事小,還害得娘吃了許多苦頭。若沒那出色的大夫,咱們這回來下塘集,那能這樣便宜?」

     黃夫人聽了覺得有理,但想想那銀子,還是有些心疼,道:「那也不用捐兩千兩。咱們可沒多少銀子。」

     黃觀道:「往常娘總是燒香拜佛,又給廟裡捐香油錢,今日兒子倒要勸娘一番:不如多捐些銀子給醫學院,栽培幾個大夫出來,這功德才大呢!娘可知這醫學院就是這一方百姓捐銀建成的?」

     遂把醫學院的歷史數說了一遍,又曆數了方家等官宦人家都捐了多少銀子,「娘想想,父親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官員,娘又叫醫學院的人治好了病,卻捨不得幾個銀子,叫旁人看了如何說?」

     前面的話倒還罷了,只這後一句話聽得黃夫人動容,當即就要捐四千兩——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她家老爺的臉面。

     黃觀不料勸出這結果來,驚得合不攏嘴。

     等回過神來,就急忙勸母親不必與人攀比,重要的是一份心意,又說他們要在這住好幾年,銀子該省著點花,又說他準備給父親寫信,若是家中能挪些銀子來,那時再捐一筆也不遲。

     好說歹說,總算把黃夫人那爭強好勝的心思給打消了。

     黃夫人看著兒子,滿意地說道:「就依觀兒。」轉頭對身邊的嬤嬤,「這孩子如今行事越發穩妥了,甚有章法,非往常可比。看來,咱們來這下塘集是來對了。離了他老子,他倒歷練得出息起來,比我這個當娘的都會算計。」

     嬤嬤急忙捧道:「少爺一向聰慧。先前不過是孝順,事事以老爺太太為先罷了。」

     黃觀笑眯眯地說道:「都是娘教的好。兒子長大了,總不好老讓娘操心。所以才大膽在娘跟前出個主意。」

     黃夫人聽了,渾身說不出的熨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13 PM


第080章 如此自戀

     黃觀隨即笑著道:「正有件事要跟娘說。先前娘身子還不大好,不敢讓娘勞累了。」

     就把小蔥幫他治傷的事說了,意思請母親去面謝人家。

     黃夫人見兒子忽然臉紅了,聲音也溫柔下來,把那張姑娘誇了又誇,不禁警惕。

     她不動聲色地細問了當時的情況,然後笑道:「這是應該的。娘明兒就去謝她。」

     黃觀聽了大喜。

     他先前很怕母親又犯脾氣,是以幫小蔥說了些好話,果然就勸動了母親。高興之餘,越發覺得自己有些男兒擔當的樣子了。

     他這高興的模樣落在黃夫人眼裡,又是一番思量。

     於是,隔日小蔥就在濟世堂見到了黃夫人,還一臉笑容地請她診脈。

     小蔥心內詫異無比:這人不是看不上她的醫術麼?一直讓陳老大夫給下方,連大師兄都靠邊站,咋忽然又找來了?

     不管咋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放低了身段,那她自然也要客氣些。

     她便笑道:「並非晚輩不肯幫夫人診脈。夫人一直延用陳老大夫開的方子,且又很有成效,不妨繼續請他診脈,這樣才妥當。大夫換來換去的於病人無益。」

     黃夫人聽了,點頭笑道:「如此,我就聽姑娘的。說起來,今日來此也不是為了複診,是特地來感謝姑娘的。」

     小蔥奇怪地問道:「夫人這話晚輩不明白。」

     黃夫人就將黃觀的事說了,又說自己是黃觀的母親。

     小蔥這才明白,忙謙遜一番,無非是救人傷痛乃大夫本分,夫人不必掛心云云。

     黃夫人見她應答得體,暗自點頭,因笑道:「姑娘雖如此說,我們也不能不當回事,況且觀兒傷的又是那個地方,讓姑娘受委屈了。姑娘放心,黃家乃是詩禮人家,絕不會薄待了姑娘。敢問姑娘家中都還有些什麼人?」

     小蔥聽這話不對,心中警惕,可她到底年幼,又生長在鄉村,哪經歷過這些事,故而猜不透黃夫人的意圖。

     但她一向機靈,且不答黃夫人的問話,卻言道:「瞧夫人說的,晚輩都說了,救治傷患乃醫者本分,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那樣情形下,不管是誰受傷,晚輩都會出手相救的。說句笑話:別說是個人了,就是條狗,是隻貓,是頭牛,若是摔斷了腿,晚輩也會幫著診治包紮的。晚輩在家就常幹這樣事。咱們農家的貓、狗、牛啥的,那都是能當大用的。」

     兩人說話,秦淼一直在旁聽著,這時插言道:「我小蔥師姐最是心善了。夫人不用客氣。再說,黃公子已經送了銀票來,給醫學院捐了兩千兩銀子呢。」

     小蔥聽了,急忙叫道:「就是!說句不好聽的話,黃公子捐了這銀子,也算償了晚輩的恩情,算是兩清了。夫人真不用再說謝字了。」

     黃夫人聽小蔥把她兒子跟貓、狗、牛相提並論,禁不住嘴角一個勁的抖動,又聽說捐了銀子,算是兩清了,更覺粗俗。

     她強撐著笑臉點頭,心裡想道:「小女孩子天真爛漫,說話直來直去的,也不算有心,況且她出身農家,教養自然差了些,倒不好挑剔她。少不得將就忍耐些,等將來再慢慢教導。幸而為人純善,這個也算難得了。」

     好一番忍耐後,才定下心,慢慢地問她家中情形。

     不料,問來問去也沒問出什麼來,小蔥總是東扯西拉,一拐就把話拐遠了。

     黃夫人不由得重新審視這丫頭,見她眼神靈動,淺笑嫣然,雖面帶稚氣,卻言語不漏半點消息,心下不知是喜是憂。

     挨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了。

     待她走後,秦淼笑道:「這人專找師姐閒聊來了?問那許多話兒。」

     小蔥則若有所思:果然,她還是見識淺薄了,這外面人還真難琢磨。

     若說這夫人沒啥心思,單就是來道謝的,她是死也不信的。

     嗯,等哪天回去把這事問娘。

     不等她回家問娘,鄭氏倒派人來接她了。

     因為黃夫人從濟世堂回去後,就派了一個老嬤嬤帶了些果盒並幾樣表禮去拜訪張家。

     張家二院正房廳堂裡,鄭氏看著面前的老嬤嬤,說是來感謝張姑娘救了她家少爺,然神情自尊矜持,客氣中帶著疏離,應酬十分得體,挑不出半點錯來,一派官方會晤的模樣。

     鄭氏陪坐了一會,心裡疑惑:對方感謝的話兒說了好幾遍,自己也謙遜了好幾遍,把醫者父母心念了又念,只不知這人的來意為何。

     她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投向院子,娃們都上學去了,這院裡少了他們的吵鬧聲,她倒不習慣了。

     將目光收回,看向對面的客人,難不成她等自己開口挽留,要在這吃晌午飯?

     她被自己這念頭逗笑了,急忙低頭。

     正想著,忽聽老嬤嬤說道:「要說下塘集這地方,山水美,百姓也淳樸,怪道老宰相要在這裡辦書院。我們老爺早就要送少爺來書院進學的,是少爺自己說要取了秀才功名才來,才晚了些。」

     鄭氏點頭,笑道:「你家少爺是個有志氣的。聽說來這青山書院談講論學的最低也是個秀才。」

     老嬤嬤笑道:「可不是麼。前一陣子,好些人家上門來提親,都是些書香世家,我們老爺見少爺一心撲在書上,便說再等等看。不過,心裡大概選準了人家,過一二年,就要定下了。」

     不知為何,聽了這話,鄭氏心裡隱隱鬆了口氣,遂附和道:「你家少爺少年俊彥,自是許多人上門求的。」

     老嬤嬤點頭,又道:「有一房是妾室。不過夫人該知道我們這樣人家的規矩:嫡妻不進門,萬沒有先納妾的道理,只好先擱下了。」

     鄭氏面上淡笑著,只點點頭,鼻子裡應一聲,不置可否。

     她糊塗了:這人跟自己說這麼些話幹啥?

     老嬤嬤又道:「冒昧問一聲兒:夫人就一直這麼讓張姑娘坐堂行醫不成?」

     鄭氏聽了一怔,雙目一瞬不瞬地凝視她,並不發一言。

     老嬤嬤見她沉靜的眸子忽然深暗下去,略有些不自在。

     她到底是大家子出來的,遂從容笑道:「原不該多話的,想著張姑娘到底幫了我們少爺,就多句嘴:姑娘這樣終究不是個常事,不說將來嫁人了,在外拋頭露面的,於禮也不合……」

     鄭氏忽然打斷她話,笑道:「我們莊戶人,也不懂那麼些規矩,只曉得做大夫的治病救人,那可是積德行善的好事。」

     老嬤嬤心裡撇嘴:你不懂規矩,我這不是在跟你說嗎!

     不待她開口,鄭氏又道:「況且,濟世堂東廂可是不准男人進入的,專為女人看病,說起來,也不算違了世情規矩,又方便了女子求醫。畢竟女人家有些病症不適合、也不方便讓男大夫診治。平日守禮,遇見黃少爺摔傷那種情形,又能事急從權,不避嫌疑,以救人為重,這才是真正的守之以禮、慈悲心懷,好過做表面文章。嬤嬤以為呢?」

     老嬤嬤忽然不自在起來,她想起自家夫人頭次去濟世堂,硬要讓少爺陪著進內室,不禁就多心了,卻又說不出二話來。

     好一會,才笑問道:「若是張姑娘嫁人了,還要坐堂行醫?」

     鄭氏端起茶盞,一邊示意對方喝茶,一邊輕笑道:「云大夫成親後,因要操持家務,教養兒女,便不去坐堂了。可她還是教了幾個弟子,傳承了醫術,偶爾也會再出手。」

     喝了一口茶,擱下茶盞,對老嬤嬤笑道:「若無云大夫教導,我家閨女也不能學得醫術,去濟世堂治病救人,也就不能幫你家少爺了。」

     老嬤嬤笑容就有些僵硬。

     又靜坐了一會,便很知眼色地告辭了。

     鄭氏當然不會留她吃晌午飯,客氣地讓人送出桃花谷。

     轉回頭,看送來的四色表禮,皆是上好的錦緞,心裡不快,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她雖然於世情上通透,但來了這裡,因一直生活在鄉下,對那些官宦人家的規矩內情不大熟悉,所以,竟不能猜出這老嬤嬤的來意。

     想了一會,便讓劉黑子派人去集上接小蔥回來住一晚。

     晚上,鄭氏將板栗和小蔥叫到自己屋裡,張槐也在,對他們說了黃家打發老嬤嬤來拜訪的事,問小蔥那天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她雖然聽嫂子劉云嵐回來說過,板栗也說過,卻還是覺得不踏實。

     小蔥忙將有關黃觀的事全說了,從黃夫人上濟世堂求診,到方家幫黃觀治傷,以及那天黃夫人又去醫館面謝等,一字不漏地告訴了爹娘。

     張槐跟鄭氏對視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的怒氣——兩下里一對照,這黃家存的啥心事就很清楚了。

     小蔥說完問道:「娘,我也正要回來問你,那黃夫人說的話是啥意思?我想不明白哩!」

     鄭氏並不想把這事瞞著小蔥和板栗,讓他們多瞭解些世情複雜也好。

     於是輕笑道:「人家覺得你一個姑娘家救了她兒子,又是傷在大腿上,害你失了名節,不給你個交代說不過去。可又覺得咱們莊戶人家女兒配不上她兒子,只能為妾,所以今兒打發人來跟我說,正妻沒進門前,小妾是不能進門的。便是這樣,也不肯明著說,想是生怕咱們得了意,順桿子就爬上去了,又或者是怕咱們藉著禮部侍郎的名頭作威作福……」

     話還未說完,板栗「噌」地一聲跳起來,大罵道:「不要臉!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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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14 PM


第081章 巧罵

     小蔥臉漲得通紅,回想黃夫人當時的話,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麼,又說不會薄待了她啥的……

     張槐對兒子喝道:「嚷啥?坐下說!」

     板栗氣鼓鼓地重新坐下,對小蔥道:「我當時就不讓妹妹幫他治,妹妹偏要治。隨他屁股爛了才好!」

     小蔥氣得眼圈紅了,眼淚就要掉下來。

     她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委屈,連上次李敬德罵她說「倒貼聘禮也不要」也不能跟這比,因為她曉得那是小娃兒吵架,嘴巴賤,衝口說的氣話而已,這回卻是實打實的被人輕視羞辱。

     她救人還救出錯來了?

     什麼狗屁禮部侍郎,好了不起麼!

     心裡罵著,由不得就哭出聲來。

     張槐心疼了,比鄭氏更快一步坐到閨女身邊,柔聲安慰她。小蔥一向懂事的很,還沒這麼哭過哩!

     鄭氏也坐了過去,一邊勸道:「你跟這樣人生氣幹啥?娘跟你說,不過是要提醒你,往後多長個心眼……」

     板栗見妹妹哭了,怒道:「我明兒就去找那個什麼黃少爺算賬。」

     張槐瞪了他一眼道:「你找他說啥?人家又沒答應啥,難道你要自己說出來?」

     鄭氏哄歇了小蔥,正色對板栗道:「啥也不要說,不然這事越描越黑。反正娘也沒應承她什麼,小蔥也沒說啥不妥當的話。她喜歡妄自尊大、自戀自愛隨她去。你往後離那什麼黃公子遠些就成了。」

     張槐點頭道:「你母親這樣說,並不是怕事。除非能不動聲色地警醒他們,不然就算當面羞辱了人家,除了出一口氣外,一點益處都沒有,白結下一個仇人,說不定引出更大的事來。若都這樣莽撞直接,別說咱們是百姓了,就算爹是個大官也不夠你折騰的——大官頭上還有更大的官兒哩!」

     板栗冷靜下來,眼神閃爍不定,腦子直轉。

     鄭氏對張槐道:「雖說不理會他們,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得點醒他們。我明兒去方家一趟,跟方夫人說說這事,她想必知道如何處置,黃公子可是在她家摔傷的,小蔥也是她請去的。」

     張槐點點頭道:「我跟你一塊去。」

     又柔聲對小蔥道:「閨女,咱不生氣了。經歷這一遭,你也算長了見識,曉得那些權貴人家是如何妄自尊大了……」

     鄭氏冷笑道:「咱們是沒見識,沒見識過這樣自戀的人罷了。清南村雖然是鄉野小地方,如今可是住著好些真正有來頭的人,從宰相到國子監祭酒,從名門大儒到青年俊彥,也沒見過他們這樣行事的。」

     她見板栗靜默不出聲,卻神色變幻不定,忙道:「板栗,你不可莽撞。若是魯莽行事,吵出這事來,說不定會讓小蔥名聲更加受損。」

     板栗急忙點頭道:「娘放心。我啥時候不聽爹娘的話了?」

     鄭氏道:「你面子頭上向來都很聽話。」

     這話說的,連小蔥也撲哧一聲笑了。

     張槐見閨女露出笑容,遂放下心來,又勸慰了一番,方才讓他們兄妹歇息去了。

     板栗卻到了小蔥房裡,跟她嘀咕了半天才回二院。

     過了一日,黃豆逃學了,跟著板栗葫蘆等人去了下塘集。

     他跟夫子告假,說家裡有事;家裡只當他上學去了,因而兩下里都瞞過了。

     板栗將小蔥的事說了,對他道:「這事雖說要你幫忙,逃學的事若是露出來,你自個跟舅舅說,可別扯上我們。」

     黃豆嘟嘴道:「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

     見葫蘆瞪他,忙道:「我就說去瞧小蔥姐姐,我想她了。」

     葫蘆滿意地點頭。

     且說黃家的老嬤嬤從張家回去後,對黃夫人如此這般說了一通,將在張家的情形都細說了。

     黃夫人點頭,問道:「娶妻納妾的事,她沒說什麼?」

     老嬤嬤道:「我瞧著那神情,好像沒不高興的樣子,還讚了少爺幾句。就是說到張姑娘坐堂的事,她有些不樂意。」

     黃夫人點頭道:「算她有些眼色,明白自己的身份。坐堂的事隨她去了。小門小戶的,哪懂那些規矩,吃了虧才曉得厲害。這是遇見觀兒,換上一個人,誰管她死活。」

     老嬤嬤道:「是不懂規矩。聽見少爺去書院讀書,也沒說給安置。」

     黃夫人擺手道:「這樣最好,她要安置我還不放心呢。回頭她女兒做下什麼事來,那時倒不好說了。再有,你也沒明說,怕是她還不敢奢望,所以不好說的。」又向嬤嬤確認,「你沒多說什麼吧?這事我還要先跟老爺說一聲才好。」

     老嬤嬤急忙道:「我一絲口風也沒露。只說老爺心裡已經相準了兒媳婦,少爺就算要納妾,也要等嫡妻進門。將來他們有什麼話,也不能怪咱們,反正咱們都說在頭裡了。」

     黃夫人點點頭,嘆氣道:「平白的出這樣事……」

     老嬤嬤忙笑道:「也不算壞事。張家很有些家業,就是張姑娘醫術也不差,將來進了黃家,伺候太太也便宜。」

     黃夫人瞅了她一眼道:「嬤嬤老糊塗了。咱們這樣人家,還稀罕土財主的家業?倒是那丫頭的醫術,還說得過去。」

     老嬤嬤忙道:「往後不如叫張姑娘上門來為太太診治,也好過太太親自去濟世堂。」

     黃夫人搖頭道:「算了,都快要大好了,又去折騰。回頭沒吃著魚,還沾一身腥。她家要是藉著這個拿喬仗勢起來,倒不好說話的。」

     嬤嬤於是不再說。

     隔日,黃觀陪母親黃夫人一同去濟世堂求診。

     他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在內間換了藥後,出來細問陳老大夫母親的痊癒情況,陳大夫仔細跟他說著。

     忽然,從外面進來幾個小少年,嘴裡叫著「陳爺爺」,又對他揚起手中的小簍子,說是送好東西來給他。

     黃觀轉頭一看,遂欣喜地叫道:「張兄弟,鄭兄弟,你們來了。」

     板栗和葫蘆停住腳步,轉頭笑道:「黃少爺!」

     黃觀忙應聲答應,寒暄了幾句,又對黃夫人道:「這是張姑娘的哥哥和表兄。」看看黃豆,「這位小兄弟是?」

     葫蘆忙說這是他三弟,又拜見過黃夫人。

     黃豆盯著戴帷帽的黃夫人好奇地打量,忽然開口問道:「咋女人在這邊瞧病哩?小蔥姐姐那邊不是有專門的地方給女人瞧病麼?」

     板栗瞪了他一眼道:「陳爺爺醫術高明,名聲遠播,人當然樂意來找他了。小蔥她們所學尚淺,就要差一些。大夫都是越老越值錢的。」

     陳老大夫聽了這話,笑罵道:「小娃娃就會胡扯八道。」

     心下卻頗為受用。

     黃豆不信道:「秦伯伯也好年輕的,一點也不老,人都說他是當世名醫。云姨也是。」

     板栗揚眉道:「秦伯伯那是妖孽,咱大靖國也就出了這麼一個罷了。再說,秦伯伯雖然年紀不老,行醫經歷也有幾十年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陳老大夫撚鬚讚道:「秦大夫天資聰敏,又得云真人親自指點,其成就自然令人仰望。」

     黃豆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趁著板栗將手中的簍子遞給陳大夫看的時候,又問道:「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聽說男大夫摸了女人的手,那就要以身相許。」

     「哐啷」一聲,陳老大夫驚得將桌上茶盞碰翻,落在地上摔成幾片,兀自不覺,滿臉呆滯地看著小娃兒。

     黃夫人聽了大怒,憤而起身。

     老嬤嬤上前冷然盯著黃豆,就要發作他。

     黃觀急忙以身擋住,不知如何是好,便把目光去看板栗葫蘆。

     陳老大夫回過神來,抖手指向黃豆:「你……你……小猴兒,老夫定不饒你!」

     板栗歉意地對黃觀咧嘴,轉頭訓斥黃豆:「你讀書讀傻了吧?在哪弄的話本小說看了胡扯亂編?」

     黃豆不服氣道:「咋胡扯了……」

     板栗不讓他說,截斷他話道:「要是幫人治病,治好了把自個搭進去了,這天底下誰還敢當大夫?怕是那病人在面前斷氣了,也沒大夫救他。」

     黃夫人心中一激靈,目光銳利地射向板栗,可惜被帷帽垂下的黑紗擋住了。

     旋即她又放鬆下來,暗想自己多心了,那丫頭能進黃家,那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若不是她救了兒子,黃家怎也不會要一個莊戶人家的女兒進門的。

     就聽板栗繼續道:「你咋讀了幾年書,腦子越來越糊塗哩?還比不上小時候靈光。也不想想,就算真有你說的那回事,那女大夫一輩子又不止救一個人,她能長幾個身子嫁人?還是說,先嫁一個,再救了人,再改嫁?男大夫也是,難不成救一個,娶一個?噯喲喲!那可天下大亂了!大夫也麻煩了,光養媳婦就養不起了……」

     葫蘆喝道:「書都讀哪去了?『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你連這個也不知道了?盡講那些冠冕堂皇的虛偽之禮,卻把大夫治病救人的本分給忘了。」

     板栗對陳老大夫賠笑道:「陳爺爺,黃豆那嘴向來沒個遮攔,你老人家是曉得的。我已經罵他了。晌午我讓小蔥做兩個好菜請陳爺爺吃。陳爺爺瞧這個——」

     把竹簍子往老頭面前一擱,讓他看,原來裡面裝的是水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15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0:22 PM 編輯

第082章 死不悔改

     這邊,葫蘆也對黃觀賠笑道:「黃少爺,我三弟向來好奇,遇見不明白的事總要問個不休,並非有意唐突令堂大人。請恕他年幼,莫要在意才好。」

     又讓黃豆過去給黃觀母子賠罪。

     黃豆一臉懵懂地看著他們,極不情願但又規規矩矩地給二人作揖賠罪,然後張了張嘴巴,看情形還是一頭霧水,很想再問個清楚明白。

     黃觀急忙阻止他開口,正色說道:「小兄弟萬不可如此固執。世間事理,皆視情由而定,少有一成不變者。『男女授受不親』乃禮之大防,然醫者父母心,行的是治病救人的善事,自然另當別論。若有醫者借此規矩禮法攜恩圖報,便是違了醫者本分,令人不齒,乃心懷不軌之徒;若有患者借此規矩禮法興風作浪,更是心思鄙陋,乃忘恩負義之輩……」

     他慷慨陳詞,直抒胸臆,竟沒看見身邊黃夫人氣個倒仰,想要制止他,卻又無從開口。

     要說黃觀為何如此激昂?

     一來黃豆先前的問話辱及黃夫人,他做兒子的當然要嚴加批駁了;其二便是他才被小蔥給救治過,自然要闡明己見,讚頌小蔥,順便撇清自身;其三就是他內心也看不上此等行徑,覺得若是男女有情,當另行議事,攜恩圖報或是趁機要挾決非君子所為。

     一席話下來,黃豆滿臉崇拜地看著黃觀道:「這個哥哥好有文采,我聽明白了。」

     陳老大夫也撚鬚微笑道:「黃公子所言甚是。」

     板栗忍笑問黃豆:「你咋冒出這想法哩?可是看了那亂七八糟的話本?你小心了,那些書都是些登徒子想媳婦想瘋了,編出來哄人的,純是他自個一廂情願的想法。」

     葫蘆瞪眼道:「可是這樣?等我翻出書來,燒了不說,還要跟爹說。你等著,瞧爹不扒了你的皮!」

     黃豆急忙道:「我是從麻蝦那看來的,是他哥哥玄龜在外邊弄到的。」

     正坐在清南村學堂裡的小胖子玄龜打了個噴嚏,對身邊的老鱉道:「哪個傢伙在惦記龜爺爺?」

     伏在桌上寫大字的老鱉連頭也未抬,隨口應道:「東海龍王惦記你哩,要招你做女婿,把三公主許給你,還要許你做龜丞相。」

     泥鰍等人聽了轟堂大笑。

     濟世堂大堂內,一派和樂情形,只除了黃夫人跟身邊的嬤嬤默然無語,眾人只當她們婦人矜持,也不在意。

     忽地小蔥從外邊進來,見了黃夫人,急忙襝衽施禮,禮罷方才對陳老大夫道:「陳爺爺,我跟淼淼晌午下廚,請陳爺爺也留下一塊吃吧。」

     陳老大夫高興非常,並不推辭,連連點頭道好。

     正在幫黃家母子抓藥的少年是陳大夫弟子,急忙道:「張姑娘,我也去成不成?」

     小蔥好像很高興,點頭道:「咋不成了!你跟張師兄一起來。」

     說完對黃夫人點頭致意,然後招呼葫蘆等人往外去。

     葫蘆見黃夫人盯著小蔥,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牽起妹妹的手,笑問道:「這就去後邊做飯了?誰在前邊坐堂?」

     他從未起過娶小蔥的念頭,可是這會兒用眼角餘光掃過黃夫人,卻在心裡想道,別說張家不會把妹妹送人做妾,就算有一天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他寧願自己娶了妹妹,也不會讓這事發生的。

     板栗也牽起小蔥另一隻手,黃豆則跑在前邊,轉過臉一邊往後退,一邊對小蔥嚷道:「小蔥姐姐,我晌午要吃羊肉。你不是說冬季羊肉進補好麼,這都快冬天了,也該補了。我最近老覺得身上沒勁兒,頭暈,得多補補!」

     眾人聽了忍俊不禁。

     小蔥笑得眉眼彎彎,道:「有羊肉。你好好地走,看著路,別栽一跟頭。」

     黃夫人看著兩少年一邊一個,護持著女孩子出去了,禁不住皺起眉頭輕哼了一聲,到底沒說什麼。

     黃觀則面上若有所失。

     待抓了藥,辭別陳大夫陪著母親回家,就見門房來回:方家的大太太帶著五少爺六少爺來看望太太。

     於是,黃夫人不及發洩心中怒氣,先換上一副笑臉去會客。

     見面寒暄已畢,方夫人道:「早就要來看望夫人的,又怕夫人初來乍到,有好些事情要安排,就延遲了。那天在莊子裡,害黃少爺摔了,幸虧有濟世堂的張姑娘在,才沒延誤了診治,不然,我可就難見夫人了。少爺如今可大好了?」

     黃夫人眼神一閃,跟著就笑道:「已經好了,能下地走路了。倒讓夫人掛心。」

     黃觀忙起身謝方夫人惦記,方智和方威也問候了一遍。

     黃夫人讓黃觀帶他們兄弟去書房喝茶說話,省得在長輩跟前拘束,少年們就告退了。

     又閒話一會,方夫人讓人奉上禮單,其中有好些是藥材。

     她笑道:「黃家自然不缺這些的。不過是想著夫人長途跋涉來的,有些物事未必準備齊全,便送些過來。若能用上就更好了。」

     黃夫人自然感激,稱謝不已。

     閒談間,黃夫人就有意打聽張家的事。

     方夫人也正是為此而來,便撿些要緊的告訴了她。

     也沒說太多東西,一來張家根基淺薄,確無甚可說;二來就算張楊知岷州,然張家人並不常在人前提起,更不會藉著他的名頭炫耀。

     方夫人只點明了兩件事:其一,幾年前任工部尚書的大伯曾經屬意張楊做女婿,卻未能如願;其二,她家老爺如今屬意張家的小輩,希望能聘張家女為媳。

     便是她說得輕描淡寫,也讓黃夫人心裡極為不自在,臉上卻一點不顯,只不住含笑點頭。

     送走方夫人,黃夫人叫來兒子。

     黃觀聽完母親細訴情由,目瞪口呆了好一會,才艱難地問道:「娘為何想要我納張姑娘為妾?」

     黃夫人「哼」了一聲道:「娘還不是見你對她好似有些情義的樣子,又想著那姑娘為你失了名節,就……」

     才說了一半,想起兒子先前在濟世堂的慷慨陳詞,心裡一陣窩火,遂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氣怒之下,狠狠瞪了身邊嬤嬤一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讓你打聽張姑娘家的情形,竟然連她小叔是老宰相的弟子也沒打聽出來。」

     若不是這一層關係,一個知府還不在黃家眼裡。

     老嬤嬤惶惑不已,問了幾個人,都誇張姑娘心地善良,醫術也不錯,家中頗有資財,可竟沒人提起她叔叔。

     見兒子臉上陣紅陣白,黃夫人耷拉下眼皮,淡淡地說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又不是知府的親女兒,不過是侄女罷了,一個村姑而已。況且,娘只讓余嬤嬤給張家送了表禮,透了點謝意,並未明說此事。如今娘倒有個主意……」

     話未說完又想起兒子先前的話,覺得自己之前所為、眼下的主意,都證明自己就是他口中「心思鄙陋、忘恩負義之輩」,氣悶之下,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黃觀愕然望著母親,就算她沒說出來,他也明白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可沒有母親那般僥倖清傲,已經明白先前板栗等人一番言辭絕非偶然,乃是故意說給自己母子聽的;方夫人登門怕也是為了此事。

     羞愧之下,黃少爺不禁有些頹喪:原以為自己既能當好兒子,又能擔起事來,如今看來,這孝子之路,卻仍是「道阻且長」!

     再說濟世堂後院,小蔥和秦淼親自動手,做了許多菜餚,讓陳大夫及葫蘆等一幫人吃得開心不已。

     黃豆樂壞了,狠狠吃了一頓才跟兩個哥哥回家。

     板栗跟葫蘆覺得今兒事情辦得順利,既警醒了黃家母子,也未撕破臉皮得罪人,因此心情很好,騎著馬兒一路閒談說笑,慢慢接近清南村。

     雖說深秋季節,道路兩旁的樹葉凋零、衰草枯黃,但那怒放的金黃野菊,卻給蕭瑟深秋染上了一抹明豔。

     待接近清南村,小青山上橡樹密集的地方,那樹葉已是青黃紅綠交錯,渲染出一片燦爛如錦的光華。樹林中隱隱透出灰牆黛瓦,那是青山書院。

     山腳下也有許多農家院子,散落在樹葉凋零的桃柳林中。正值傍晚時分,農戶院中雞鳴犬吠,屋頂上升起裊裊炊煙,將後山那五色燦爛的橡樹林映襯得更加迷濛氤氳。

     板栗見黃豆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想心事,便笑道:「黃豆,甭琢磨了。待會兒我們去女學接紅椒和香荽,晚上不回桃花谷了,去外婆家住一晚上。人多了一鬧,大舅舅跟大舅母就不能發現你逃學了。就發現了也不要緊,我跟葫蘆哥還能真丟下你不管?」

     黃豆聽了大喜,忙問道:「說真的?」

     板栗笑眯眯地點頭,黃豆今兒表現很好,他當然不能害他回家挨罵了。

     黃豆就放下心來:有紅椒妹妹跟香荽妹妹在,大人們哪裡還會留心他的事。

     板栗就吩咐冬子自回桃花谷,跟娘說他們兄妹晚上不回家了,去外婆家住。

     冬子點頭應下,打馬去了。

     兄弟幾個也沒先回鄭家,直接去了女學堂。跟門房打過招呼後,進入院中。卻見周夫子、黃夫子等幾個老夫子,並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娃,正站在窗外,靜聽裡面講課。

     三人有些好奇,躡手躡腳地靠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16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0:23 PM 編輯

第083章 反常為妖

     黃夫子等人聽見響動回頭,板栗才看清那男娃是田夫子的兒子,叫田遙。瘦長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十分清亮,眼神高傲。隨意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灰色袍子,神情孤傲,很有些他爹的不羈風姿。

     板栗等人慌忙給幾位夫子見禮。

     黃夫子等人略點頭,卻並不出聲,轉頭繼續聽裡面說話。

     板栗他們好奇,也張目向裡窺視,又側耳傾聽。

     原來是田夫子在跟紅椒對話。

     田清明老夫子覺得最近張家二姑娘很反常。

     自從上次她拐著彎兒提醒自己要注意儀容後,想是回家受到長輩教導,後來變得安靜許多,上課時把嘴閉得緊緊的。

     但小女娃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若是心有疑惑,即便坐那一聲不吭,臉上的表情也會洩露內心的想法,或皺眉,或目光閃爍,或乾脆垂下眼瞼,種種神情,無一不是表明她心中對夫子所說甚為牴觸。

     田夫子覺得這情形很有趣,又覺得這麼磨礪她的性子也不錯,於是只做不知。

     誰知最近這小女娃忽然溫順乖覺起來,一如翻騰的湖面變得風平浪靜,有時明明見她先是很疑惑,跟著就抿嘴一笑,又恢復如初。

     這神情落在一個六七歲小女娃身上,越發顯得奇怪詭異。

     田夫子無法淡然了,他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若說小女娃轉了性子,好像也不大可能,性情的變化非一蹴而就,哪有短時間內就轉變的。

     於是,他有時故意解說偏頗,尤以對女子嚴苛為最,然後試探她的反應。

     譬如才藝課上,教她吹笛時,故意威嚴地說道:「女兒家要行止端莊,做到清閒貞靜,便是吹笛時亦是如此。切不可再有爬到樹上、或騎牛吹笛的念頭。」

     紅椒乖巧地點頭,忽閃著長睫毛道:「夫子說的是。女兒家要時時留心舉止端莊。」

     等她反駁的田夫子被這回答噎住了,面色古怪地看著女娃兒,不知如何說才好。

     卻不知紅椒在心裡想:等沒人的時候,我在自己家,騎馬也好,騎牛也好,哪怕我騎大黃(狗)哩,誰管得著?

     因有個女娃兒彈琴也不成,吹笛也不成,又不喜作畫,下棋更不成了,看著旁人忙,她就急得掉淚。

     田夫子便對眾人道:「女兒家學這些東西,不過是怡情悅性罷了,究竟也不是非學不可的。倒是那鍼黹女紅廚藝之類的,不可不學,更要勤勉認真,萬不可懈怠。」

     轉頭問紅椒道:「張火兒(大名),你說可是?」

     紅椒急忙站起身,點頭道:「夫子說的是,女兒家學一手好針線才是最要緊的。我天天都認真跟李姑姑學。」

     李姑姑是女學請來的繡女,專門教女娃兒們針線繡活的。

     田夫子再次呆愣,他愈覺古怪。

     哪知紅椒在心裡想:《女誡》上說,『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只要會做就成了。娘針線活也不好,也不會繡花,爹也沒嫌棄她哩。

     女學堂共有三間屋子,中間打通,隔斷處以月洞門相連。

     因來上學的女娃兒參差不齊,年紀有大有小,又有些在家學過文字,有些卻大字不識一個,田夫子便將她們分作兩撥。

     將那些識得文字、有些基礎的女娃聚集在第二間屋子,而不識字,或年紀小的就集中在第一間屋子;最後一間屋子則用來教授琴笛和女紅。

     今兒下午,田夫子先教完紅椒她們,留下課業讓她們自行溫習,便去另一間屋子教授。

     這一撥女娃兒剛學完《百家姓》,正講《三字經》。

     因《三字經》中有父子兄弟、孝悌綱常等內容,他順便就將《女誡》摻雜著一塊講解。又因為她們識字不多,便先教她們將兩篇文都背熟了,再逐句講述。

     正講到夫為妻綱,就見前排兩個小女娃挨著頭嘀嘀咕咕,他便上前問緣故。

     原來泥鰍的妹妹墨鯽聽夫子說,媳婦要以夫君為天,要聽夫君的話,就想問是不是不管夫君說啥都要聽,卻被香荽給拉住了,不讓她問。

     田夫子認出香荽是張家的小女兒,便溫聲問道:「張水兒(大名),你為何不讓她問?」

     香荽歪著小腦袋,忽閃著大眼睛,一頭柔順的直髮垂在肩頸處,甜甜地答道:「夫子講課的時候,不能打岔。」

     香荽入學日子不長,田夫子卻對她印象深刻。

     因為他當初不想收的,嫌年紀太小。可是張家說,送小閨女來女學,是想讓她多些玩伴,並不拘學多學少。

     他見這孩子還算聽話,就答應了,跟著劉家也把墨鯽也送了來。

     結果,這個小女娃卻比好些六七歲的女娃兒都聰明,《百家姓》、《三字經》更是在家都學完了,而且,她雖然看著很聽話,卻十分機靈鬼精,有好幾次田夫子都被她哄了。

     想起這個,他就多了個心眼,知道若就這麼直接問,十有八九問不出真話來。

     再鬼精,還能比得過活了幾十年的老夫子?

     田夫子放下臉,冷聲道:「你對夫子也撒謊?」

     香荽從未見夫子這樣放臉,對她更是頭一回,不禁愣住了,怯怯地眨眨長睫毛,心裡十分害怕。

     她禁不住就想:學堂的夫子果然有本事,要是爺爺奶奶跟爹娘聽了這樣的話,只會誇她懂事,可是夫子卻曉得她沒說實話。怪不得爹娘要送她們來上學堂。

     心裡一害怕,啥心思也轉不動了,便老老實實地起身回道:「二姐姐跟我說,在學堂聽講的時候,不管心裡有啥話,都不要亂問,等回家去問娘。」

     田夫子鬱悶極了:「既然來到學堂,有話就該問夫子,為何要回家問娘?」

     香荽低下頭,不停地扭著小手指,卻把眼睛悄悄往上瞟,小聲道:「二姐姐說,要是問錯了,讓人笑話。先回家問娘好一些。一家人關起門來好說話。」

     田夫子想起反常的張家二姑娘,很是無語,半響才道:「你們來學堂本就是求學的,心中有疑問就該問。不然,留在家讓你母親教導豈不是更好?」

     隨即問墨鯽想問什麼,墨鯽就說了剛才的話。

     這話也是大多女娃兒都想問的。

     因為,在這鄉野村莊,大部分人家都不會有那些嚴苛的規矩,甚至有些人家的男人疼媳婦疼到骨子裡,對媳婦事事依順。比如李長明對他媳婦梅子就是這樣,張槐對鄭氏菊花也差不多。故而這些人家的女娃兒就無法理解夫子說的「夫為妻綱」。

     田夫子見滿屋子大大小小的女孩子都望著自己,一副求知的神情,輕笑一聲,儘量用淺顯的話語告訴她們,男人乃一家之主,自然該敬順他們。

     馬上就有人問道,若是夫君說的話不對,那也要聽從?

     田夫子已經教過前面一撥女孩子了,也知道她們會問這個,遂胸有成竹地答道:「賢良溫順的媳婦,不會當面頂撞夫君。就算夫君說錯了,也會在事後找個適當的時機,慢慢勸慰他。」

     小墨鯽馬上脆聲道:「我們家不是這樣的。我爹要是說錯了,我娘總是馬上就跟爹說。」

     香荽剛被夫子呵斥了,生怕今後被他厭棄,想要表現一番,以挽回老夫子的心,於是笑得眉眼彎彎,甜甜地告訴夫子道:「我家也不是這樣的。我爹最聽我娘的話了,我娘說的都對。」

     鄭氏在家忽然打了個激靈。

     李敬文的小女娃李慕棋見她倆都說話了,也站起身道:「我家也不是這樣的,我娘說啥我爹都聽。我爹要是說了一件事,我娘說不好,我爹馬上就說『那咱們不弄了』。」

     見夫子神情有些不大好,以為他不贊成自己說的,又道:「我爹跟我娘最好了。咱們村的奶奶嬸子們常說我爹好福氣,才娶了我娘;又說我娘好運氣,才嫁了我爹。」

     小女娃定定地瞅著田夫子,清楚地表達了她內心的想法:我家過得跟你說的不一樣,可我家過得也沒錯兒,好的很哩!

     隨後,又有幾個女娃兒怯生生地說了不同的看法:她們娘都聽爹的話,爹說咋樣就咋樣。

     很明顯,這樣人家養出來的女娃兒就沒那麼大膽。

     田夫子忽然發現無法說下去了。

     教這些農家的女孩子,比教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兒要更不容易,至少黃初雨就從不會提出這類稀奇古怪的問題。

     男尊女卑,以夫為天,那是天經地義!

     他又想,先前那一撥女娃兒沒問這些,那是因為她們比這些小的更懂眼色,把那疑惑跟不解帶回家去了,正如張家小閨女說的,「回家關起門來好說話」。

     老夫子糾結萬分,直接去第二間屋子把紅椒拎過來,命令她跟這些女娃兒解說「夫為妻綱」。

     紅椒苦著臉,覺得自己好倒霉,咋攤上這事哩?

     心裡念叨著「曲則全」,臉上堆起笑容,照樣把以夫為天、敬順等又說了一遍。

     香荽睜大眼睛道:「二姐姐,你在家可不是這麼說的。」

     夫子剛才說了,小娃兒可不能撒謊,她必須向夫子表明自己是個聽話的好女娃才成,於是就把二姐姐給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30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0:31 PM 編輯


第084章 有男沒女成不成?

     紅椒看著反叛的妹妹,一陣氣悶,又看看田夫子,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模樣,含笑瞅著她姊妹倆對掐。

     可是,她最近都幹啥了?

     在娘的教導下,她把《女誡》掰開了又合攏了,反覆嚼巴了好些遍,又跟哥哥姐姐們討論了好久,這工夫難道白用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就要拉出來用了。

     紅椒把小臉一板,昂然道:「你太小了,跟你說許多你也不懂。聽個一句半句的,就覺得不一樣,其實還是一個樣兒。你想想,咱娘啥時候沒聽爹的話了?她跟爹吵架了麼?沒有,是吧!咱家的大事都是爹在外邊張羅,咱娘出去插手了沒?也沒有,是吧!咱爹回家來,咱娘把吃的、喝的、穿的,樣樣都弄得妥妥的,這不是伺候咱爹?慕棋,你母親在家不也是這樣?」

     李慕棋點點頭道:「噯!我娘也聽我爹的話。年年要親手幫爹做好幾雙鞋子,衣裳也縫好幾套,從來不讓旁人做。我跟哥哥們的衣裳就讓丫頭們做。外邊的事也都是我爹在弄。」

     其他女娃兒也都紛紛點頭,男主外,女主內,清南村也不例外。

     香荽見二姐姐得意地笑,只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忽地她腦中靈光一閃,欣喜叫道:「二姐姐,墨鯽剛才問,夫君要是說錯了話咋辦。夫子說,媳婦就該聽夫君的話,過後再勸。我們就說,我們家都不是這樣的。」

     墨鯽跟李慕棋再次點頭,又把自家爹如何聽娘的話說了一遍。

     好了,又繞回去了!

     紅椒氣得拿眼瞪妹妹。

     田夫子聽了半天,心裡已經有些眉目了,只是此時到了關鍵處,他也想看看這紅椒如何回答。

     窗外靜聽的黃豆見紅椒愣了,急得抓耳撓腮,恨不能衝進去代她答了才好,又暗自把香荽罵了幾句:咋自家人窩裡反起來了?他一準要跟姑姑說這事,這娃兒得好好管教才成,不打要上房揭瓦哩!

     紅椒想了一會,忽然把嘴一瞥,道:「說你們笨吧,還不信!殺雞各有各的殺法,割了氣管放血能殺死,一刀剁了雞頭也能殺死,不喂雞,讓它慢慢餓也能餓死。誰規定勸夫君就是一個樣子了?」

     田夫子撚鬚的手一頓,扯下兩根鬍鬚;窗外也有人悶笑。

     紅椒理順了思路,脆聲道:「咱莊戶人家,成天忙得腳打後跟,有啥話不就當面說了,誰還等過後?往哪後?真等兩天,黃花菜都涼了!再說了,都是一家人,也沒外人在,這時候不勸,要等啥時候勸?難不成等親戚來了一屋子才勸?那不是讓夫君沒面子麼!」

     屋裡屋外的人齊齊鬆了口氣。

     黃豆眉開眼笑,覺得紅椒這話說的好;葫蘆板栗也覺得妹妹應對得體。

     只是,田夫子卻有些納悶:旁的都容易理解,這「黃花菜都涼了」一說,他可從未聽過,想是此地的諺語。

     正想著這事也算完結了,該下學了,誰知香荽又生出變故。

     香荽腦子本就靈光,加上小娃兒不懂事,認死理,這會兒想起那天晚上吃螃蟹的事來,因說道:「慕棋姐姐說,她爹聽她娘的話,我們家也是,我們爹也好聽我們娘的話,跟夫子說的『夫為妻綱』不一樣。」

     李長星的閨女李慕詩——就是上回比划水差點淹死的那個女娃道:「我們家也是。我娘一嚷嚷,我爹就說:『姑奶奶,你不要叫了,我聽你的還不成麼!』」

     小女娃們聽了都伏在桌上竊笑不已。

     李慕詩的娘竹子是有名的潑辣性子,他爹就算精明,也被媳婦管得死死的。

     這回紅椒答的快,斷然道:「咋不一樣了?我說一樣就一樣。『夫為妻綱』也沒說夫君不能聽媳婦的話哩。『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一家子,都要和和氣氣的才好,有勁兒往一處使。男女都是一樣的,只要說的對,都要聽!」

     她說得太快了,未曾想好措辭,那「男女都是一樣的」立即被人抓住揪了出來——

     「男女都一樣?真是笑話!男尊女卑,什麼時候變一樣了?」

     清脆的童聲是從窗外傳進來的,小女娃們一齊轉頭對外看——

     哇,原來外面站了好些人哩!

     這話是田夫子的兒子田遙接的。

     不等屋裡的紅椒回答,屋外的黃豆鬥志昂揚地參戰——他可是忍了好久了,正找不著機會哩。

     小娃兒把眼一翻,鄙視道:「紅椒妹妹的意思是說,男女各人幹各人的事,對一家子來說,都一樣重要,少了誰都不成。你沒聽明白,不要亂插話!」

     田遙大怒,質問道:「男女怎會一樣重要?男尊女卑,女人能比得上男人嗎?」。

     辯駁遂從屋內轉向屋外。

     紅椒好容易說了一篇話,被人挑了刺兒,挑刺的還是個不認得的男娃,心裡當然生氣了。再說,她生就那副直脾氣,根本沒可能改,田夫子看到的不過是表象罷了。

     田遙說的話,她最不愛聽了,火氣一冒,把「曲則全」啥的都忘光光了,對著窗外大聲道:「男女咋就不一樣重要了,女人咋就比不上男人了?你們家要是沒了你母親能成麼?」

     田遙雙手握拳,怒視著她,也大聲道:「怎麼不成?我就沒娘!我跟我爹過得不知有多快活!」

     此言一出,屋裡屋外一片寂靜。

     田夫子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兒子,目光深邃。

     田遙卻死盯著紅椒,眼中噴火,咬牙問道:「你就是那個讓我爹換衣裳的張家二姑娘?」

     小男娃因何如此發作紅椒?

     只因有天他忽然發現爹換下了那件污漬長衫,穿上了清清爽爽的棉布衣裳,這還不算,還每天都換一遍。

     從此後,他可就倒霉了,每天要煮飯不說,又多了洗衣的活計。跟爹說找個僕婦來,爹卻說不用,還說這是讓他歷練生活。

     他又是不滿又納悶,不知爹因何改了多年的習慣。

     真名士自風流!想他們父子,走到哪都受人尊敬,從不會因為衣裳隨意散漫被人恥笑。他也套一件油漬污衫,昂然灑脫,成了清明書生的影子,舉止形態比他爹還跩。

     可如今都變了。他無意中聽爹跟黃夫子等人說笑,方知這一切都是拜張家二姑娘——叫個什麼紅椒的所賜。

     紅椒也吵出火氣來了,辣椒本性畢露,對他沒娘的同情一閃而逝,脆聲應道:「咋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夫子自己穿著邋遢,卻跟我們說啥婦容,那不是自個打嘴麼!」

     田夫子緊閉著的嘴唇微微顫動,外面幾位夫子也都忍笑。

     板栗一激靈,心道妹妹這話可不妥,就要開口呵斥她,卻聽黃豆已經開口了。

     黃豆聽這話有不敬夫子的嫌疑,急忙在外拾遺補缺:「夫子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他聽紅椒說的有理,所以就改了。這才是真正的君子,雅量高致:即便是三歲小兒,只要他說的話有道理,他都會聽。哪像你……哼!」

     小娃兒不屑地把田遙上下一掃,一副看不上的模樣,氣得田遙直咬牙。

     他到底跟一般的孩子不同,在其父影響下,常來往的又是那些文人墨客,故而有些見識,見這個話題不能再深一步,否則就是對父親不敬,遂丟下不提,轉而重提前言。

     「明明男尊女卑,為何說男女一樣重要?」

     黃豆道:「男尊女卑是不錯,男女咋就不一樣重要了?」

     田遙大聲道:「怎能一樣?男人尊貴,女人卑賤;男為主,女為從,哪裡一樣重要了?」

     紅椒嗤笑道:「男人是尊貴,那還不得管女人叫娘;男人是為主,那還不是為了累死累活地養家。你說女人不重要,有本事你長大了不要娶女人做媳婦兒,你娶一隻耗子做媳婦好了。」

     滿屋子女娃兒都縱聲大笑。

     田遙瞪大眼睛,小臉漲得通紅:「『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陽施陰受則萬物生』,所以男人要娶女人。男人是女人所生,所以要稱其為娘,又自古孝道為大,故而再尊貴的男子也要敬重娘親。男人不能娶耗子為妻,那是因為他們不同類。你不懂這些,淨在胡言亂語。」

     黃豆翻眼道:「你懂?人家多大,你多大?多讀了幾本書好了不起呀!你既然曉得『萬物負陰而抱陽』,就該明白陰陽缺一不可,哪裡有重要不重要的說法?」

     田遙氣極道:「誰說要缺一了?我是說女人不比男人尊貴,該順著男人。陰從陽,故坤必承乾而行,謂地順天而行也。順天而行是從一而終之意,故謂之順。所以女人嫁了人就該對男子從一而終……」

     黃豆才不會跟他掰扯這個呢。

     他跟人爭論的時候,哪句話有用就搬來用,至於整個的《易經》,他還沒學完哩,學過的也是夾生半熟,當著眾位夫子的面說那個,不是現眼麼!

     「天尊地卑是不錯,男尊女卑也沒錯,你說女人不重要就錯了。不重要,那就是可要可不要;可要可不要,那就是不要也成。有天沒地成麼?有日沒月成不成?有男沒女更不成了!『萬物負陰而抱陽』,有陽無陰肯定是不成的。你這麼有學問,『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總該聽說過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32 PM


第085章 沒成親就生娃

     田遙氣得暈了頭,什麼「不重要,那就是可要可不要;可要可不要,那就是不要也成」,為什麼好好的一番話,到了這小子嘴裡就全變了?

     板栗見他頭臉漲紅,怕鬧翻了田夫子臉上不好看,急忙上前道:「你倆當著眾位夫子的面說這些,那不是班門弄斧麼!到底咋回事,請田夫子為咱們解說。幾位夫子若是也能說上幾句,那就更好了。」

     黃夫子跟田夫子隔著窗戶對視一眼,不理板栗的奉承,笑道:「無妨。今日特許你等放開暢言,就如書院開壇論講一般。我等旁聽,稍後指正。」

     田夫子點頭,拿手一指紅椒,以及從另一課室趕來的黃初雨等人道:「你們女娃兒也說說。為師許你們隨便說,不論說出什麼樣的話來,也不怪罪。」

     周夫子殷夫子等人也都點頭贊同,並接受田夫子邀請,大刺刺地進了課室。田夫子喚李慕琴等大些的女娃兒搬了凳子來,他們就施施然坐下了。

     板栗跟葫蘆看得目瞪口呆,覺得幾位夫子神情很詭異,一副看大戲的模樣。

     板栗覺得這不是好事,急得對紅椒直使眼色,葫蘆也一個勁兒地拿手指戳黃豆的後背。

     田遙卻是正中下懷:有幾位夫子監聽,看這小子還敢亂說?

     於是昂然跨入課室,卻沒有坐下,而是站到紅椒對面,死盯著這小辣椒,心道,今兒定要說得你這丫頭掩面哭逃。

     紅椒見他臉色不善,把小下巴一抬,也對他翻了個白眼。

     田遙見她稚首揚起,小下巴細巧圓潤,烏黑的眼珠一轉,小紅嘴兒一撅,神情不屑,跟自己以往見過的那些女兒家分外不同,一時間有些發愣。又禁不住輕蔑地想道:一個女兒家,沒一點貞靜嫻雅模樣,真是失了教導!

     正鄙視間,旁邊撞過來一人,把他身子撞得一歪,原來是黃豆衝進來了。

     黃豆往紅椒身邊一站,仰起小腦袋質問道:「你瞪我紅椒妹妹幹啥?一點君子風範也沒有,還說啥『男尊女卑』哩!『好男不跟女鬥』你沒聽說過麼?你跟個小女娃較勁兒,就不是好男。」

     田遙見了這小子就冒火,怒道:「誰跟她較勁了?我說話了?」

     黃豆豉嘴道:「你拿眼睛瞪她了。」

     田遙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覺得跟這小子就不能好好說,於是哈哈笑了兩聲道:「我瞪她?笑話!我站這兒,愛往哪瞧就往哪瞧,誰讓她跑到我眼皮底下的?」

     紅椒大怒道:「我先站這的,你是後來的。先來後到你都分不清了?」

     她烏黑的眸子光芒閃爍,好似有一簇火焰在跳躍。

     在這目光下,田遙忽覺很狼狽,又被滿屋子大大小小的女娃兒盯著,竟然說不出話來。

     這時板栗和葫蘆也進來了,田夫子止住幾人爭吵,讓他們繼續辯駁「男女到底是不是一樣重要」。

     瘦瘦的殷夫子是個風趣的老頭兒,他笑眯眯地說:「只管放開了說。誰說的好有獎賞。嗯,就獎一副字畫。咱們幾個,隨你們挑,讓誰寫誰就寫。」

     黃豆跟紅椒聽了大喜,兩人湊一處嘀咕,說一定要掙一幅字回家。

     他們已經知道,幾位夫子的字畫都是很值錢的,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到。

     板栗和葫蘆卻相視苦笑。

     田遙首先開口道:「既然你們承認男尊女卑,那怎能說男女一樣重要?男子可為帝王,掌管天下,女子可能麼?」

     紅椒接得快極了:「女子生了帝王,是帝王他娘。她要是不生,哪來的帝王。」

     田遙深吸一口氣:「從來男子都是國之棟樑,女子可能麼?」

     紅椒學著他口氣道:「從來女子生兒育女,做鞋縫衣裳,男子可能麼?」

     田遙咬牙:「滿朝文武,可有一個女子?」

     黃豆揚眉:「三宮六院,可有一個男子?」

     板栗和葫蘆別轉頭去,肩背不住抖動。

     田遙氣得受不了了,轉頭對幾位夫子道:「幾位爺爺,這要如何辯駁?」

     黃夫子等人皆是滿臉笑意,只周夫子嚴肅道:「如何不能辯駁?他倆說的是實情否?若是實情,依你之見,可能分出輕重貴賤來?」

     田遙斷然道:「自然能分得出輕重貴賤來。」

     轉身把手往房樑上一指,對黃豆道:「男子就好比這房上大梁和支撐屋子的柱子,沒有他們,這房子就撐不起來。」

     黃豆翻翻白眼:「你沒長眼睛還是咋了?沒有房梁和柱子當然不成,沒有檁子和椽子就成了?還有蓋屋的瓦哩,砌牆的磚哩?這屋子少一塊瓦都不成,下雨就得漏水,天晴就得曬太陽;牆上有一個小洞也不成,颳風就會串風。」

     田遙大聲道:「現在是分誰更重要。這屋子沒有大梁和柱子就要倒塌,少了磚瓦雖然也算缺陷,可屋子的框架還在,還能住。你說哪個重要?」

     紅椒道:「你說的不對。把磚瓦都拆了,檁子和椽子都不要,就剩幾根柱子和大梁,那還算屋子麼?拆下來的磚瓦沒了大梁和柱子,還能蓋個棚子——我們家的豬欄屋和雞棚就沒用大梁。要是家裡窮的話,住那樣的棚子也能遮風擋雨,好過住你那個空架子。」

     黃豆拍手笑道:「可不是麼。少了大梁和柱子,這些東西湊一塊還能蓋幾間小一些的屋子;少了椽子檁子和磚瓦,那大梁和柱子就沒用了,剩孤零零的一根,只能劈開當柴燒。」

     見田遙臉色發紫,他又道:「當然了,我可沒說磚瓦啥的比大梁和柱子還重要。我都說了,這些東西都一樣重要,不過是用處不同罷了。」

     黃夫子見弟子說話滴水不漏,不禁暗自得意,撚鬚點頭不止。

     田夫子見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板栗見他們爭個沒完,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只得上前道:「天尊地卑,男尊女卑,這是沒錯的。至於誰更重要一些,依我看爭也沒用——腦袋長在人家肩膀上,他愛咋想就咋想。覺得男人重要的,自去擺他的男人架子好了;覺得男女一樣重要,譬如我們鄉野農夫,敬重憐愛妻子,另有一番和樂滋味,也沒違了國法。」

     田夫子見他想把話糊弄過去,遂不悅道:「論講可增加體悟,怎能說無用?我聽你之意,也是想表明男女一般重要。那就不妨說全面些,也好讓遙兒長些見識,或者他也能說出一番見解,令你耳目一新。互相談講辯論,印證所學,這才是為學之道。」

     周夫子等人互相對視一眼,心下瞭然:這張家和鄭家的孩子,句句都說男尊女卑,然透露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周夫子見板栗有些尷尬,微微衝他一笑,道:「只管說來。」

     板栗覺得氣悶,把心一橫,道:「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不過是定位不同罷了。若說女子不如男子重要,那是萬萬說不通的。《道德經》裡說『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所以帝王們喜歡用『孤』『寡』來自稱,這就是以賤為本了。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也是一樣的道理。女子雖卑,卻繁衍子孫,無可替代,如大地為萬物之母,怎能輕視?」

     葫蘆也道:「我也覺得爭之無益。像咱們山野村莊的這些人,可不管那些大道理,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非是按照『男主外,女主內』的方式過日子。照田小兄弟這麼說,這日子還過錯了不成?」

     黃豆接著道:「不重要就是可以要,也可以不要。像雞鴨,要是不養的話,養豬也成,吃豬肉也是一樣的。像牛,能耕地,真要沒有,用馬也能代替。你說這世上要是沒女人的話,要咋辦?用啥來代替?你又不肯娶耗子做媳婦,難不成咱們男人要自個生娃?」

     說完這話,他學著菊花姑姑的模樣,挺起肚子,一手撐著後腰,一手撫著腹部,捏著嗓子道:「噯喲!這一胎怪沉的。這娃兒,整天淨折騰我。」

     那副樣子惹得小女娃們笑作一團,滿屋鶯啼燕鳴;幾個老頭使勁繃住臉,才沒失態。

     紅椒笑完了,才對田遙道:「媳婦生娃兒、操持家務,好辛苦的。做人不能忘本!你母親眼下雖然不在了,她以前在哩。要是沒她,哪來你?男人要是不娶媳婦,是不能生娃兒的。」

     田遙見他們兄弟一齊開口,板栗說的話尤其難以駁回,黃豆又這般調笑,急怒之下衝口而出:「我爹就沒娶媳婦,不是一樣生了我!」

     田夫子驀然睜大眼睛,張口結舌!

     葫蘆等小娃兒也呆了:不娶親就生了娃?

     這個有些超出他們的領悟能力之外,就算是葫蘆跟板栗,也還沒弄清馮五跟死狗子的小妾私通都幹了啥哩。

     一片寂靜中,紅椒詫異地問道:「那咱們村的人幹啥還要忙著娶媳婦?要是不娶親就能生娃,那不是省了好些聘禮?」轉向田夫子,「夫子是咋弄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33 PM

第086章 缺少母愛的娃

     田夫子受不住了,站起身板臉道:「誰說為師沒成親?日月為媒,天地為證,為師自然是成過親的。」

     說完,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

     周夫子見滿屋子小女娃都望著他們,覺得此事不可輕視,務必要澄清,遂也站起身道:「此事老夫知道。還討了杯喜酒喝了。」

     黃夫子等人也都站起,表示他們都知道田夫子已經成過親了。

     田遙臉漲得通紅,氣怒、委屈,各種情緒摻雜,眼圈都紅了。

     香荽等小女娃先前見來了許多人,十分高興,以為有好一場熱鬧瞧。

     可是聽他們掰來扯去的,越說越聽不懂,也就沒勁兒了,只盼著夫子趕緊下學——往常這時候都已經下學了哩。

     香荽覺得小肚子有些餓了,趁著前面幾人說完話後大眼瞪小眼的當兒,對板栗小聲叫道:「大哥,大哥哥!」

     板栗轉頭,詫異地看向妹妹。

     香荽眼巴巴地望著他,委屈地說道:「我肚子餓了。」

     板栗聽了,慌忙跑到妹妹身邊,又覺不妥,抬頭去看田夫子,卻見夫子揮手道:「散學了。都去吧!」

     這論講是論不下去了,都論到他身上來了,實在讓他氣悶不已。

     女娃們一聽,高興萬分,立時動手收拾書本等物,一邊說笑,嘰嘰喳喳如同後山炸窩的鳥兒般喧囂。

     紅椒卻仰臉問幾位夫子道:「那算誰贏了?」

     見夫子們發愣,她便提醒道:「殷爺爺說過的,誰說的好,就得一幅字畫。」

     葫蘆急忙道:「紅椒,不可無禮!」

     殷夫子忙點頭道:「正是。只是……」

     田夫子打斷他話,溫聲對紅椒道:「為師替你作一幅畫如何?就畫這秋日清晨的小青山,帶著朦朦霧氣的景象。」

     紅椒聽了,眼中放光,猛點頭道:「好!」想想又對夫子襝衽施禮,「多謝夫子。」然後抿嘴笑著,飛奔回第二間課室去收拾書本。

     田夫子點頭微笑,見兒子神情不樂,暗嘆了口氣。

     板栗將香荽桌上的書紙筆一股腦兒收拾起來,裝進書袋,交給隨後趕來的黃豆拿著,自己俯身背起妹妹,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咱們晚上不回家了,去外婆家。香荽說可好?」

     香荽樂得直踢腿,叫道:「好!晌午的時候,外婆跟我說,她好想我哩,想的睡不著。我去陪外婆睡一晚上。」

     葫蘆聽她說的逗樂,不禁微笑起來。

     正跟幾位夫子告辭,瞥見田遙站在一旁,神情十分落寞,便過去對他道:「田兄弟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家。我家兄弟多,也能說話兒。」

     頓了頓,又湊近他低聲道:「若是有興,咱們私底下辯論不是更好?」

     田遙想也不想就要拒絕,卻聽父親道:「去吧!整天跟我們老傢伙混在一處,連吵架鬥嘴都不會了。你去跟黃豆這小子好好學學。」

     田遙聽了愕然,睜大眼睛看著父親。

     田夫子轉向黃豆,沉臉喝道:「你若敢欺負我兒子,我定要跟你師傅說,罰你三天三夜不准出書房。」

     黃豆急忙道:「夫子瞧我是那樣人麼?」

     田夫子瞪眼道:「我瞧你就是那樣人!」

     見黃豆豉嘴鬱悶,幾位夫子一齊呵呵笑起來。

     黃夫子拉住清明書生的袖子,道:「你也忒囉嗦了,隨他們去罷了。就算黃豆想欺負遙兒,遙兒是那肯吃虧的人?他二人相逢,勝負尚難料定。」

     田夫子點頭,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兒子,溫聲道:「你只管去。為父今晚就託人尋個漿洗煮飯的婆子來,往後你也不用洗衣煮飯了,也去張傢俬塾就學,跟黃豆他們一處讀書。」

     田遙見父親忽地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溫情舉止來,一時間如同做夢一般,被葫蘆趁機拉了出去,渾渾噩噩不知所往。

     待人都走光了,田夫子長嘆一聲,神情有幾分蕭索。

     女人到底能不能跟男子並重,便是他活了半輩子,經歷了各樣事後,如今也不比從前,有些不確定起來,何況兒子。

     他一向逍遙慣了,實不知如何照管兒子,除了學文習字外,其他都是任由兒子自己糊弄的。

     今日這一鬧,他忽然覺得:兒子若再跟老頭兒們混在一處,也不知將來會長成什麼樣子,一點兒少年天真也沒有。於是想把他送進學堂,跟少年們相處,想必會有所改變。

     周夫子微笑道:「清明本是通透之人,莫要自尋煩惱。遙兒此去,定能跟黃豆他們相處和諧,日久能改些性子也不一定。」

     黃夫子「哼」了一聲道:「我早說了,把那小子送進學堂,萬事皆休,你就是不聽。」

     說話間,幾人踱出院子,往田上酒家去了。

     且說葫蘆一行人,回到鄭家,先去鄭老太太屋裡問候。

     鄭老太太見了香荽,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一把摟在懷裡不撒手,又問她為何到這時候才下學。

     紅椒也依偎到外婆身邊,見問這個,就想跟她說學堂裡的情形。忽見田遙站在一旁無措的模樣,忙將話嚥了回去,只說夫子講書講晚了。

     葫蘆跟板栗將田遙推上前,對鄭老太太道:「奶奶,這是田夫子家的少爺,叫田遙。我請他來家裡做客。」

     鄭老太太跟外孫女說了幾句話,抬頭就看見孫子身邊多了個少年,才想問這是誰家的娃兒,葫蘆就說了。

     田遙平日雖跟著田夫子扮不羈,到底知書識禮,遂整肅衣衫,恭恭敬敬地上前向鄭老太太見禮。

     老太太忙道:「是田遙?我聽說過的。好懂事孝順的娃兒,洗衣裳煮飯都會,可能耐了。比你們兄弟都強。」

     又放下香荽,將少年拉到身邊,仔細打量一番,問了許多過日子的話,比如洗衣煮飯、柴米菜蔬等家事,神情關切的很,並未多嘴多舌查問他爹娘的事。又叮囑他,家裡若是缺什麼就來跟她說,鄭家種地,這些東西都是有的。

     田遙心裡升起一股奇妙而又陌生的感覺,說不清什麼滋味,眼睛有些酸脹,喉頭有些干澀。

     很快,他就來不及感懷了,青山、黃瓜等人一齊進來,一堆男娃女娃爭相開口,有人喊娘有人喊奶奶有人喊外婆,各說各的,聽得他頭暈,看得他眼花。

     鄭老太太卻眉開眼笑,挨個地為他引見兒孫,他就被這些大大小小的娃兒給包圍了。

     吃飯的時候,又見到了鄭老爺子和鄭青木,又是另一番喧囂熱鬧。

     田遙在板栗和葫蘆的有意照應下,很快融入這熱鬧之中。

     不融入也不成,他面上雖老成,到底還是個孩子,被黃豆三句話一撩撥,便失去從容,兩人就對上了。

     葫蘆跟板栗微微一笑,遂帶他去了書房,於是一場新的論戰開始。

     這回黃瓜、青山也參加進來,田遙一人面對一幫少年,頗有些「舌戰群儒」的味道。

     紅椒也惦記這事,也藉著溫書的名義來了書房。

     她見這小子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實在氣不過,便道:「女子不重要,你今晚吃的飯都是女子煮的,有本事你吐出來!」

     板栗忙喝道:「紅椒,你咋說話的?」

     田遙卻無所謂,他跟黃豆吵了半天,也摸著些訣竅,遂把眼一翻:「今兒我是客,是你們請我來吃飯的。你們死拉活拽拖我來,我若是推拒,豈不拂了你們面子?再說了,女人本就該在家煮飯。」

     跟著又補了一句:「我家沒女子,所以我才煮飯。若是有女子,就不用我煮飯了。這正說明女子比不過男子重要,只能幹洗衣煮飯的活計。」

     紅椒氣得不得了,忍不住站起身,仰臉衝著屋頂大叫道:「氣死我了!」

     田遙見小女娃鼓著腮幫子、粉面含怒,忽然開心起來,眉開眼笑地端起茶盞,施施然喝了一口,一副愜意的模樣。

     黃豆起身,將紅椒拉坐下,對她道:「甭氣,我來跟他說。」轉頭對田遙,「女子洗衣煮飯,正說明她們很重要。你們家沒有女人,所以你這倒霉的傢伙只好自個弄這些;我們家有許多女人,所以我不用弄這些,就等著吃現成的好了。你說女子重要不重要?」

     田遙放下茶盞,瞪著黃豆,恨不得跟紅椒剛才一樣大喊「氣死我了」。

     葫蘆等人都笑起來。

     爭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之際,鄭青木讓人送了茶水點心進來,大夥兒便休戰,歇息喝茶。

     板栗隨意喝了兩口茶,對田遙笑道:「我先前就說咱們不必爭這個的,你不信。其實我們也沒說男尊女卑不對了,你也瞧見了,在我們這樣人家,都是我外公跟我舅舅當家作主的。我外公年紀大了,不大管事,如今是我舅舅當家。」

     田遙質問道:「那你們還都說男女一樣重要?」

     板栗認真道:「這個真的無可爭論。各人想法不同。我們村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把女人當回事的,也有那不把媳婦當人、不稀罕閨女的。」

     田遙固執道:「男女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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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34 PM


087章 地底神秘人

     葫蘆一直不大說話,這時說道:「君臣也不可相提並論。若是緊要關頭,定是臣子捨身救主。但你可曾想過:若是君主不賢明,不看重體恤臣民,臣子還會捨身救主麼?」

     板栗笑道:「只看夏桀、商紂的下場不就知道了。其實男女也是一樣,若是夫君不把妻子當回事,想齊家可就難了。」

     田遙哪裡是那麼容易勸服的。

     板栗等人也並不想勸服他,日子愛咋過那是人家的事。只是從此以後,田遙倒跟他們混到一處了,整天跟黃豆鬥口。

     等方智方威兄弟來到村裡附學,就更加熱鬧了。

     黃觀也入了青山書院,葫蘆跟板栗不大親近他,見面也只是淡淡地問候一聲。

     黃觀雖知道緣故,這話卻無法說開來,那更打人臉了,所以也不敢上張家拜謝。

     可是,也不知怎麼回事,小蔥幫禮部侍郎之子治傷的事在貴人圈裡傳開了,竟然傳到了清南村。有人就說小蔥跟侍郎之子定親了,已經收了人家的聘禮。

     張家和鄭家一點動靜也沒有,連板栗和葫蘆等兄弟也沒有再想法子出頭。

     鄭氏嚴令他們不可爭這一口氣。

     黃家什麼也沒說,閒言也是私下傳的,難道他們要挨家挨戶去跟人說沒有這回事麼?若不能想出萬全之策,無論怎樣澄清都是自取其辱。

     板栗等人自然沒了好心情,各樣活動都少了好些,每日只讀書習武;小蔥在濟世堂也沒了笑容,整日悶悶的。

     黃觀猶自不知,直到方智有天去書院找他,他才知曉。

     呆怔半響,遂回家去見黃夫人。

     正碰上有客來訪,談及親事,他正色道:「家父已經相準了人家,只等晚輩學業完結,回京就要成大禮。」

     他本當是澄清的意思,不料更壞事,人們愈發議論,說張家準備把閨女送禮部侍郎之子做小妾,又說這是為了幫張家小兒子聯絡權貴云云。

     張槐得信後,氣得回家要摔東西發洩,被鄭氏奪下了,嗔怪道:「摔了自家東西,吃虧的還是自己。何苦哩!」

     又沉臉對板栗道:「如何?出了一口氣,惹來更多麻煩,難道你要跟人一直對掐下去?這世上總有些人是咱們惹不起的。因果就是這麼結下的。」

     她已經斷定是黃夫人弄鬼,雖不明其意圖,想來也不過是出一口氣罷了。這些權貴,從來只有他們挑旁人的,斷容不得旁人嫌棄他們。

     板栗死捏住拳頭,低頭不語。

     鄭氏對這對父子道:「要我說,咱們照常過日子,隨他去好了。他還能上門來搶了咱閨女不成。」

     張槐不樂道:「那咱小蔥的名聲不要了?」

     鄭氏淡淡地蹦出一句粗話:「名聲頂屁用!」

     見他們父子張口結舌地看自己,忍不住笑道:「對於那些愛面子、想靠子女交結權貴的人家來說,這名聲當然重要了;對於咱們來說,卻沒這回事,正好用來試試人心。看重小蔥的人家,你覺得他會聽信這些閒言?小蔥不過是救人,又沒幹啥出格的事。他若是聽信了,那正好,這人也不值得咱把小蔥嫁他了。」

     張槐點點頭,神情若有所思。

     他看看板栗,道:「又見識到了?」

     板栗心中難受萬分,說不出一句話來,只點頭。

     因為此事,張老爺子和張老太太,外加鄭老爺子和鄭老太太,一定要把小蔥許給葫蘆,說是兩人一定親,啥事都沒了。

     鄭氏不敢再吱聲,慫恿張槐和哥哥青木堅決反對此事。

     頭一回,鄭氏遭到了娘家爹娘和公婆的埋怨,卻是有口難言,不禁心中氣苦。

     心上壓著這件事,兩家人一個冬天都不開心,連過年也沒好生過得。家裡一堆娃兒,往常過年可是熱鬧的很。

     正月初五,雪後初晴,葫蘆兄妹從外婆家回來,便住進了桃花谷張家,表兄妹們整日讀書嬉戲。

     午後,板栗帶著葫蘆和嚴師傅去了正房隔壁的祠堂,跟看守的陳老爹低聲吩咐幾句後,進入堂內。

     掩上門,板栗先去各祖神龕牌位前拜祭過,又上了一炷香,方才帶著二人轉到後堂。

     這裡安置了數個大櫃子,板栗打開其中一扇櫃門,鑽了進去,嚴師傅和葫蘆尾隨其後進入,然後關上櫃門。

     櫃內原來另有乾坤,卻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北牆上有好些氣孔,從三進院裡透了些光進來,還能聽見丫頭們說話的聲音。

     板栗推開西面一扇門,一條石砌台階呈現眼前,有清冷的微風撲面而來。台階一直通往地底,不知幾多幽深。

     原來,張家地下是一個好大的溶洞。

     當初住在橡園時,大火燒山,一眾老小無處躲藏,遂挖了個地洞藏進去。無意間挖出一條通道,發現下面的溶洞,然後逃出生天。

     陳老爹的腿就是在地底挖通的時候,一不留心掉進溶洞裡摔斷了,雖經秦楓盡力診治,依舊是瘸了。

     事後,經過檢視,這地下溶洞竟如迷宮一般,極為廣大,且另有途徑通向桃花谷。而張家此前就發現桃花谷口的山塘旁邊有一個大山洞,那裡盤踞著許多的烏龜,如今竟然跟橡園那邊連上了,其鬼斧神工令人歎服不已。

     張槐便將橡園那邊的溶洞做了倉庫,又堵住了通往桃花谷的通道,再將新宅這邊溶洞、龜巢分隔開,張宅底下的溶洞就不被外人知曉了。

     板栗他們正是通過地道下去溶洞。

     嚴師傅點著一盞燈籠,前頭照著,引兩個少年一路下到地底,又點著地底設置的燈火,頓時周圍情形就顯現出來。

     洞頂距離地面有兩三丈高,洞內鐘乳石倒掛,又有崖壁聳立,或奇峭,或光滑,千奇百怪,形狀各異。地面大多高低不平,形勢不一,有嶙峋怪石突出,亦有濕潤泥沙沃土。

     幾人順著一條平整的小路往西行,拐過一組崖石峭壁,另有一個更大的溶洞出現在眼前。

     這裡要平坦多了,看得出經人工修整過的。右手邊以竹木搭建了十幾間簡易的屋子,這是倉庫,裡面存放了各樣糧食物品;左邊崖壁底部,一條清淺小溪蜿蜒曲折而去,泉水激石,泠泠作響。

     四處查看一番,板栗對嚴師傅道:「就在這吧。」

     嚴師傅點頭,轉身進了一間屋子,拿出兩把木刀,扔給兩個少年,道:「少爺和表少爺照我平日教的練給我瞧瞧。」

     板栗跟葫蘆對面而立,眼神略一交錯後,同時出手對招。

     嚴師傅轉頭四下尋摸,剛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就聽兩人同時「噯喲」一聲叫喚。

     他急忙回頭一看,不禁愣住了:兩人已經分開,葫蘆捂著胳膊,板栗捂著肋部,均是疼痛得皺眉吸氣。

     嚴師傅驀然眼睛一亮,疾聲問道:「受傷了?」

     板栗苦著臉道:「嚴師傅,怎麼我倆受傷了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嚴師傅哈哈大笑道:「我當然高興……不!不是你們受傷了我高興,是因為你倆摸著些竅門了,我才高興的。」

     原來,這嚴師傅以及朱師傅等八人,乃是戰場上混了好多年的老兵,因傷殘歸家,被板栗小叔張楊挑了帶回來的。

     他對板栗說,自己也沒什麼高深的武功教他們,有的只是戰場上的生死搏殺經歷,因而一直教他們這個。

     可是小孩子練練拳腳還行,讓他們心中產生決然的拚搏氣勢和生死相向的冷酷,那是太難了,故而練了好幾年,也不過多些狠勁兒罷了。

     這些日子,板栗和葫蘆心情都不好,心中有一股戾氣,剛才對招的時候,竟然爆發出來了。

     板栗幾乎廢了葫蘆的胳膊,葫蘆也幾乎震斷了板栗的肋骨,虧得兩人在緊要關頭收斂了些手勁,不然就遭了。

     嚴師傅也是看出他們心情,才借這機會讓他們對練的,不想有這結果,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他急忙上前攙扶板栗,又問葫蘆能不能自己走,用不用上去叫人。

     葫蘆道:「嚴師傅背著板栗吧,我自己能走。」

     於是,三人才下來一會工夫,只得又上去。

     一路吹滅燈火,嚴師傅邊走邊對兩人說這與人搏擊之術:「……往後你倆不能對活人練,只好對著樹樁、石壁等死物練了。能練得收放自如最好,不要總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我跟老朱這些人,不過是普通軍士。只是在戰場上混得久些,多次出生入死,有些經歷罷了。若說拳腳功夫,還數孫鐵最厲害……」

     板栗趴在嚴師傅背上,聽他說著話,肋部疼痛使得他齜牙咧嘴,哼哼著對葫蘆道:「我覺得骨頭斷了哩!」

     等那一團燈火漸漸走遠,話音也成了嗡嗡聲,那排倉庫中間,有間屋子的木門忽然輕輕拉開一掌多寬的縫隙,探出一顆蓬亂的腦袋,對著幾人走遠的方向凝視傾聽。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樣。

     好一會,只見他縮頭回去,在屋內窸窸窣窣搗騰了一番,再輕輕地出來,肩上扛了一團黑乎乎的什麼東西,仔細將門掩好,然後一瘸一拐地往溶洞深處走去。

     他悄沒聲息地走著,似乎對這地底的黑暗環境極為適應,雖然腿有些瘸,卻並不會弄出跌跌撞撞的聲響。有時又停下,豎起耳朵傾聽,似乎有些膽怯驚懼。

     忽然,身後有輕微的響動傳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39 PM


第088章 放飛

     他立即停下腳步,猛然轉身,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等聽見老鼠的吱吱叫聲,方才長出了口氣,呼吸都粗重幾分。

     看著來路方向,他咕咚嚥了下口水,用手按了按狂跳的胸口,不知是為先前差點被板栗他們發現而後怕,還是因為老鼠受到驚嚇,或者兩者都有。

     靜立良久,直到溶洞內再無異響,只聽得流水潺潺聲,襯托得四下幽深靜謐,他才繼續往洞深處走去。

     再說板栗和葫蘆,出了祠堂後,兩人的受傷自然引起家中一陣忙亂。待聽明了緣故,更是換來七嘴八舌的埋怨。

     小蔥急忙搬出自己的藥箱為他們診治,發現兩人傷勢都不輕——傷到骨頭了,需要調養些日子才成。

     長輩們驚怪不已,責令兩人好好歇著,不許再耍拳腳。

     午後,冬子在東廂房的北牆根下,背對著太陽擺了兩張躺椅,鋪了厚褥子,板栗跟葫蘆斜靠在上面,避開傷處,各自手捧著本書在看。

     大黃臥在板栗腳前,狗頭擱在兩隻前腿上,迎著暖暖的日光,半眯著狗眼打盹。

     太陽慢慢往西南方沉墜,屋頂積雪大量融化,雪水順著屋簷凹陷處不斷往下滴,形成一道雨簾。雨簾落入屋簷下的暗溝裡,嘩嘩流淌聲,仿若山溪。

     正房那邊傳來一陣說笑聲,有男有女。

     才初五,親戚朋友都還在拜年走動,是以家中來了不少客人,爺爺奶奶和爹娘各自陪著說話。

     板栗將書擱在腿上,揉揉眼睛,轉頭問葫蘆:「你說,敬文他娘幹啥來了?」

     葫蘆抬起眼皮,道:「這我咋曉得。」

     兩人目光交會,想到一種可能,不禁陷入沉思。

     三進院子裡,鄭氏跟李敬文的娘對面坐著,也在東廂門口曬太陽,說閒話。

     「菊花,甭管外邊人咋說,我曉得你不喜歡小蔥嫁到當官人家。我說話不會拐彎,拐彎也沒用,你是曉得我心思的:我就想小蔥做我兒媳婦哩。你咋想的?往常老說他們小,如今可不小了,也能定親了。瞧瞧村裡的那些男娃女娃,好些都定親了。」

     說起這個,鄭氏就鬱悶不已。

     清南村因為出了四個進士,加上青山書院、青山醫學院落戶在此,在下塘集這一片鄉野,那是大大的有名。有名也麻煩,村裡的男娃女娃都被人盯著,媒婆往來穿梭,忙得顛兒歡暢。

     最離譜的是,她前兒還聽人說,有兩戶人家,兒女才兩三歲就定了娃娃親,還好,還沒聽說過指腹為婚這樣事。

     她摸摸高聳的肚子,嘆了口氣道:「這要是旁人,我肯定不敢把話說滿。跟梅子你說話,我也不拐彎。你當年是咋嫁給長明哥的,你都忘了?人人都說我哥比長明哥好,可你反倒跟了長明哥。你說說,這事是能說得清的?敬文當然是個好娃兒,如今讀書又好。他還小,你就不怕他往後起了旁的心思?」

     見敬文娘急著想解釋,忙又道:「我不是說你家敬文品性不好。可是你想想:他們這些小男娃,包括我家板栗跟葫蘆在內,讀書若能出息了,再在外邊晃蕩幾年,那時見的人一多,心思能不變?所以,我總不敢太早幫他們說親。偏我娘跟婆婆都不讚成我,還以為我咋回事了。」

     敬文娘聽了,張張嘴,想說也說不出來話,白了鄭氏一眼道:「偏你就想的多。」

     她心裡不得不承認菊花說的對,兒子往後真要是心思轉了,那時難道要跟張家退親不成?若是小蔥不喜敬文,那就更麻煩了。

     當年自己不就是這麼折騰的,娘都已經託人把她許了青木,結果不到一天,又上門求著退親。也就鄭家為人厚道,這事才沒鬧大,換個人家可沒這麼便宜。

     因而她不敢說自家敬文喜歡小蔥,覺得過幾年也好。

     想通了後,便笑道:「那你可不能把小蔥隨便就許出去了,得給我留著。」

     鄭氏忍不住笑起來,道:「你咋養了六七個娃,還是這麼直腸子哩?」

     敬文娘從旁邊的圓幾上抓了把瓜子嗑著,一邊笑道:「一個人的脾性咋好改的。就算老了,也還是這個樣兒。」

     說笑一會,丫頭綠葉過來對鄭氏道:「太太,我扶你起來走幾圈吧。大姑娘說了,老歪著不好。」

     敬文娘急忙站起身道:「我來扶她走,還不耽誤說話。再說會話我也要家去了。」

     綠葉便笑著回正屋去了。

     兩人又說笑了一會,等日頭落到屋後,敬文娘便提出告辭,鄭氏送她出去。

     在二院裡看見板栗、葫蘆和劉井兒圍在一處說話,敬文娘笑道:「回頭我叫敬文來瞧瞧你們。他要曉得你倆練武,把自個給傷了,該笑話你們了。」

     板栗急忙道:「那嬸子就不要說。」

     敬文娘跟鄭氏就笑起來,遂上車去了。

     太陽一落,帶走了溫暖氣息,風兒吹在臉上,便也有些刺骨。可是,紅椒和黃豆卻帶著幾個小的在院外林子裡玩雪,因為院內的雪都鏟出來了。

     小娃兒們戴著各色鮮豔的棉布軟帽子,穿著厚厚的棉衣,跟個球一樣在雪地裡滾來滾去,小臉紅撲撲的。就算一跤跌倒,也很快爬起來又跑。

     清脆的笑鬧聲迴蕩在森林上空,給這住戶不多的桃花谷帶來了不少生氣。

     鄭氏微笑看了一會,扶著綠葉的胳膊,轉身回去了。

     因張老太太娘家也來了人,她便和鄭老太太一直陪著。至晚間安排好客人,兩人才偷了個空,一齊來到鄭氏屋裡,問她今兒敬文娘幹啥來了。

     鄭氏見兩老太太一副戒備模樣,失笑道:「娘問這幹啥?敬文娘就不能來瞧瞧我麼?」

     鄭老太太尤其不放心,不相信地問道:「沒說旁的?」

     李家想跟張家結親也不是啥新鮮事了,家裡長輩心中都有數。

     鄭氏無奈道:「沒說旁的。」

     見鄭氏神色不好,張老太太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道:「要說哩,李敬文那娃兒算不錯了。不過,有些話咱關起門來說:不是我當奶奶的自誇,我瞅著,葫蘆跟板栗更好些。」轉向鄭老太太,「是不是這樣?」

     鄭老太太急忙點頭道:「那是。咱村這一撥男娃兒,就數葫蘆跟板栗拔尖兒,就跟他們爹當年一樣。」

     兩親家一說起這話題,就無法住口了,又扯出黃瓜、青山等人,總之,張家和鄭家的小輩,無論男女,個個出色,是旁人家不能比的。

     鄭氏先是愕然,接著就張大嘴巴,瞅著兩自賣自誇的老婆子,咋那麼像王婆哩!

     因說得口乾,張老太太端起圓幾上的溫水喝了一口,接著道:「這些日子,家裡也來了好些媒婆子,幫板栗提了好些人家,我都不大中意。我想來想去,覺得淼淼那女娃不錯,跟咱板栗般配。就怕秦大夫跟云大夫瞧不上板栗,我總覺得他們兩口子跟咱們莊戶人家不大一樣。」

     鄭老太太忙道:「咋不一樣了?你沒覺得秦大夫和云大夫都好喜歡葫蘆板栗麼?淼淼當然好,可是咱板栗也不差,這書唸下去,越來越出息了。」

     鄭氏已經不知說啥好了。

     不過,難得聽兩人謙虛了一回,沒說秦淼比不上小蔥、紅椒這樣的話來,不由鬆了口氣。

     她很想甩手不管娃兒們的親事,隨他們自己去。可是不成哩,這地方大家都這樣,手慢了還抓不到人,於是心裡無限懷念上輩子的自由婚姻。

     惆悵了一會,才對二人道:「娘,我覺得還是等等再說。淼淼還小,若是咱們上門提親,秦大夫兩口子給回了,那不是沒了餘地了?不如先擱幾年再說。反正秦大夫兩口子眼下也不會幫淼淼定親。」

     兩老太太相視點頭,覺得這話有理,遂撂下不提。

     她們見鄭氏情緒有些不樂,恰好張槐也洗漱完畢來到外間,便急忙起身走了。

     張槐將妻子從矮榻上扶起,輕聲問道:「菊花,你咋了?不舒坦了,還是娘來說了啥?」

     鄭氏搖搖頭,懶得說話。

     兩口子回到裡間,正要歇下,卻聽外邊傳來小蔥的聲音:「娘,還沒睡吧?我來瞧瞧你。」

     鄭氏急忙道:「還沒睡哩。」一邊示意張槐去開門。

     張槐開了房門,將小蔥迎進來,笑道:「我當你今兒不來了哩。」

     小蔥每晚都要幫鄭氏請平安脈,今天來了不少客人,就耽擱晚了。

     有個當大夫的閨女真好!

     鄭氏坐在圓幾前,看小蔥認真幫自己號脈,心裡不由感慨,又想起她前些日子受的委屈,心裡又難受。

     待閨女診完了,不禁伸手在她細滑的脖頸上不住摩挲愛憐。

     小蔥似乎心有所感,抬頭對鄭氏笑道:「娘,等你明年生了,我和淼淼要跟大師兄他們進山去採藥,順便出去遊歷一番。怕是要得一兩年工夫才能回來。」

     張槐和鄭氏聽了一愣,交換了下目光,張槐問道:「你們這麼點大,遊歷啥?」

     小蔥注意到爹娘的神情,不禁抿嘴笑道:「娘不是常說,小娃兒就跟小鳥兒似的,總有一天要飛出窩去,咋到了自己身上,又不捨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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