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鄉村原野 -【果蔬青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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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40 PM


第089章 遠行

     張槐皺眉道:「這不是你們還小麼。等大了,你就讓爹管,爹也懶得管你們。」

     小蔥笑嘻嘻地說道:「爹不用操心,我們自然是女扮男裝出去的,除了大師兄,還有醫學院的好幾位師兄也要去。如今要是不出去,再大些更不好出去了。不光我,葫蘆哥跟我哥也說了,等娘生了,爹就留在家裡陪娘,他們去北邊照管一陣子,也算是歷練了。」

     張槐看看挺著大肚子的鄭氏,有些心動。

     鄭氏想要反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時間滿心疲憊。

     最近一段日子發生了好些事情。外人也就罷了,她活了兩輩子,覺得犯不上跟人爭一時意氣。可是,當娃們的親事就擺在眼前,自家老小各有一盤心思,又不能不管不顧,實在讓她覺得有些心力憔悴。

     若是當人家娘親是一種職業,她都要辭職不干了。

     小蔥見娘有些出神,遂笑著開解了好些話,直到夜深了才離開,留下爹娘慢慢商議。

     當二月春風裁出柳葉的時候,鄭氏生下第三個兒子——玉米。添丁的喜悅尚未散去,葫蘆、板栗、小蔥就各自踏上了遠途。

     張家老兩口和鄭家老兩口是在孫子孫女臨行前才知道的,他們未能阻止此事,直埋怨了半個月,怪兒子兒媳婦不應該讓小娃兒們出去。

     玉米滿月的時候,不少親友上門,方夫人自然也來了。

     出人意料的,黃夫人也來了。見了鄭氏,一再感謝當日張姑娘出手救治黃觀,又說早要來拜望云云,十分謙和有禮,宛如跟張家世交一般。

     這副情形落在外人眼裡,都各自思量揣摩,諸般猜想不一。

     鄭氏也不在意,一般客氣招呼著,將她跟方夫人安置一處。

     為了孫女小蔥的事,張老太太心裡堵了一口氣,看見這個禮部侍郎的夫人就不舒坦。想要怎樣,又不能怎樣,只得去陪自己娘家人,讓兒媳婦招呼這些富貴夫人。

     熱鬧中,有位夫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鄭氏,為何不見大姑娘。

     鄭氏便含笑說閨女出門遊歷去了。

     這話驚得眾人一呆,竟是不約而同地看向黃夫人。

     黃夫人笑道:「小小年紀,倒是肯吃苦。就是女兒家,在外行走不大方便。」

     鄭氏也笑道:「她師傅小時候就是這麼過來的。」

     有個心直口快的夫人用帕子遮著嘴,呵呵笑道:「也難怪黃夫人心疼,畢竟是送了表禮的。」

     眾人皆目光閃爍,都去看鄭氏;方夫人則捏緊了拳頭,竭力隱忍,才沒露出異樣;黃夫人含笑不語。

     鄭氏心下嘆了口氣: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她詫異問道:「表禮,什麼表禮?」

     眾人一愣,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夫人見鄭氏一副疑惑的模樣,含笑道:「這位夫人怕是說我上次叫嬤嬤送來的表禮吧?這是應該的,張姑娘可是幫了我家觀兒好大忙呢。我本當要親自來謝的,因身子不大好,只好讓嬤嬤來了。」

     鄭氏跟嫂子劉氏相視一笑,道:「原來說的是這個。好叫黃夫人曉得,我已經讓人把東西送去醫學院了。我們家姑娘是大夫,救人那是應該的,不敢當夫人的謝。」

     她本來以為那一次是尋常拜訪,過後應該備一份回禮送去黃家的,誰知出了那件事,萬萬不敢去了,便將那些禮物一股腦送去了醫學院。

     劉氏也笑道:「我那天可不就是這麼跟方夫人說的。甭管是黃少爺,還是別的什麼人,若不碰見也就算了,既然碰見了,又沒有旁的大夫在,那傷又不能耽擱,外甥女兒要是不幫著治,她師傅准饒不了她。」

     鄭氏又開玩笑地對黃夫人道:「夫人放心,我可沒敢貪了那好名兒。捐的時候跟醫學院的人說了:這是禮部侍郎家的夫人一片善心,特意捐了給孩子們做衣裳的。那些娃兒都好感謝夫人呢,又不好上門去謝的。好在無論捐了錢物,醫學院都有記錄。數目大的,還刻在大門口的板壁上。回頭大夥去瞧瞧,禮部侍郎名下,可是有兩千多兩呢!」

     眾人都恍然大悟,話題遂轉向醫學院,紛紛說去年捐了多少財物,竟是個個都比黃家多。

     隨後的滿月宴,黃夫人根本不知眾人說些什麼,好容易挨到結束,便匆匆去了。

     家裡的事情,板栗和葫蘆一無所知,他們正跋長途,涉遠路。第一次出遠門,兩個少年心情極好,將所有事都暫時甩到腦後,用心打量外面的世界。

     張槐也不敢放任兩人就這麼出門,派了身邊得力管事劉黑皮跟著,另有嚴師傅和好些護院壯丁,共有十幾人。

     一路曉行夜宿,其景物不斷變換,從峻山秀水的東南,過平原,繞湖泊,再入山地,那巍峨高聳的山巒跟小青山又是不同,帶著厚重沉穩,極為大氣。

     在途不止一日,也不消多記,直到三月底才到云州境內。

     板栗跟葫蘆兩個,看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巒,層層疊疊的山峰,如同展開的水墨畫,那心就興奮地跳躍起來,不顧疲累,催著劉黑皮往前趕。

     板栗大叫道:「黑皮叔,咱們快點兒,到了地方還能趕上吃晌午飯。」

     黝黑精瘦的劉黑皮看著兩個精力旺盛的少年,呵呵笑道:「吃晌午飯?你傻了吧!望山跑死馬曉得不?你瞅著那山就在前邊,咱們就算不吃不睡,打馬狂奔還得兩天哩。」

     板栗傻眼:「兩天?咋這麼遠?」

     不管怎樣心急,路還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兩日後,一行人終於來到雲霧山腳下。這麼說也不對,應該是雲霧山中一座矮山的山腳下,因為在它左右及背後,還有許多更高的山巒和巍峨的山峰。

     三年前,張家和鄭家在此各自購買了三千畝荒山。因人手不足,近兩年也不敢再買,只用心打理這片山林。目前除了雞和一些零星的莊稼,尚無其他大項收益。

     一路上,劉黑皮已經把大小事項都跟葫蘆板栗說了。到了地方,見兩少年興致高昂,對一切都新鮮好奇,索性不伸手,讓他們四處張羅安排,他卻跟在一旁指點。

     此後,板栗和葫蘆就在新環境裡忙碌起來,跟在家差不多,無非是讀書習武,照管山林莊院,也無需一一贅述。

     沒了爹娘在跟前,那撐起一樁家業的感覺,使得兩少年行事更有樣子了,直把自己當大人用,絲毫不覺累煩。

     加上云州城就在附近,忙碌之餘還能抽空進城去逛逛,日子新鮮而充實。

     因此,兩人竟是樂不思蜀起來,到了年下也不願意回去。對劉黑皮說,好容易出來了,不如多呆兩年,方不負歷練一場。

     劉黑皮聽了這話,黑臉更加黑了。

     他可是有媳婦的人,離家久了就會想家,可不比這兩小子,長了這麼大,頭一回離開家門,沒了爹娘爺奶的看顧,反而如同放飛的鳥兒般歡欣。

     雖然不高興,也沒法子,不然他還能丟下小少爺,自己單獨走不成?說不得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大雪封山的日子裡,幾人窩在屋內取暖。

     劉黑皮坐在小板凳上,瞅著春子和冬子用個小炭爐煮水泡茶,一邊悻悻地對板栗道:「等長大了,一股腦兒把這些家業讓你們管,那時瞧你們還貪新鮮不。」

     雲霧山的冬天極冷,不然倒跟小青山差不多了。

     因為這天氣的緣故,屋內起居擺設跟南方就有些差別:內室一般有炕。晚上用來睡覺,白天在炕上擺一張小炕桌,看書寫字什麼的,十分方便。

     可板栗和葫蘆卻不大習慣,坐不一會就覺得腿麻,只得依舊下炕坐桌椅。過一會冷了,又挪到炕上,反覆折騰。

     葫蘆聽了劉黑皮的抱怨,正好腿麻了,便下到地上,跺了跺腳,望著他只是笑。

     板栗也丟下書,懶懶地斜倚著個大枕頭靠在牆上,笑道:「黑皮叔想嬸子了?要我說,在外多呆一年才好。嬸子在家肯定也想你。她見你老長時候不回家,等回家了,那還不小心捧著你麼?要是你天天在她眼跟前,就沒這麼稀罕了。」

     劉黑皮白了他一眼,覺得跟個半大小子說不清。
 
     板栗跟葫蘆相視一笑。他們前些日子接到家中來信,得知小蔥跟秦淼也沒回去,更打定主意要在這多呆些日子了。

     笑話,他們難道還比不上妹妹和秦淼麼!

     再者,板栗跟小蔥是雙胞胎,從未分開過的,心裡一直牽掛和思念,如果回去後見不到妹妹,對他來說,還不如就呆在云州的好。

     想起妹妹,板栗就出神起來,有些看不進手中的書了。

     葫蘆搓搓手,對板栗道:「咱們出去練練吧,又能驅寒。」

     板栗精神一振,直起身子道:「正是這個話。別養一個冬天,胳膊腿都生鏽了可不成。」

     於是,兩人都丟下書本,去到雪地裡練武。下午,又去山上滑雪。

     也不知什麼緣故,板栗跟葫蘆覺得這一年來,他們無論讀書習武都進益非常快,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不想急著回去的原因之一。

     如此延宕下去,轉眼又是冬去春來,跟著春盡夏至。第一批砍伐的橡木已經種上了木耳,他們一直忙到九月底,收了一季秋木耳,諸事完畢後,方才在十月初踏上歸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51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1:02 PM 編輯

第090章 路遇

     來的時候縱馬奔馳,回去的時候,卻押著四五輛馬車,因而行程比來時慢了許多。好在他們帶了好些馬兒,可以輪換著拉車。

     有歸家的喜悅在前面吸引著,一天天地接近湖州,這漫漫長途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這日午後,剛過渝州,天下了一場冷雨,官道上越發泥濘難行,行人也少。就見前方聚集幾個人,行到近前才發現,是馬車陷進溝裡了。

     劉黑皮看著那兩三尺寬的深溝,恍然大悟道:「我說一路上也沒見啥馬車哩,原來人家曉得這兒沖壞了,特意轉到另一條道上去了。那條路也沒繞多遠。咱們可就吃大虧了。」

     這道路挨著山坡,塌陷沖刷的痕跡明顯,這溝是被夏季山洪衝出來。

     板栗跟葫蘆打量這溝,只見溝中簡單墊了些砂石泥土,將那坡度減緩,若是車輕馬健,僥倖也能過;若是不知厲害的,可就要上當了。

     眼前這兩輛青色馬車就是這樣,想是車裡裝了不少東西,拉車的馬兒又平常,趕車的也不老道,強要過去,如今卡在那紋絲不動。

     也不知他們咋這樣笨,不曉得先趕一輛車試試,竟是兩輛車一齊陷進去了。

     一個婆子和一個中年文士分別站在一輛車旁,另有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和一個穿短襖的小子圍著車亂轉,神色很焦急。

     正慌著,就見來了一大群人,且除了葫蘆幾個少年外,大多是些壯實的漢子,因此更加不安了,警惕地看著他們。

     板栗可不管那麼多,他恨不得一步跨回家才好。當下,四處一望,見這附近也沒個村莊,看來只能自己動手了。

     幫人就是幫己,眼下只能先幫人家把這車給弄出來,才好修路,不然,他們帶的五輛馬車裝了好些貨,那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去的。

     他跟葫蘆商議了幾句,便跳下馬,對劉黑皮道:「黑皮叔,你帶四個人過去幫把手,幫他們把這車給弄出來。嚴師傅,你帶剩下的人去山上砍些樹,再挖土撿些石頭備用。」

     兩人一齊答應,分頭行事。

     那穿短襖的小子見劉黑皮等五六個漢子往車邊走,頓時急了,忙張開雙臂,護住其中一輛馬車,緊張地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劉黑皮愣住了:這好沒幹好事哩,先讓人當歹徒了。

     板栗和葫蘆也往溝邊來。板栗瞅著那一籌莫展的中年文士,不禁有些鄙夷:這人儀表不俗,怕也是個書呆子,也不曉得上前幫著推車,就這麼幹站著,那車難道能自個爬上來不成?

     正想著,聽見小子的話,忍不住笑道:「想幹什麼?自然是幫你們把車給弄上來唄!」

     那小子跟板栗一般大,把他上下一打量,將信將疑地問道:「你……你們有那麼好心?」

     板栗氣得笑了:「我們可沒那好心,還不是為了自個。你們這車擋了我們的路,不把它弄上來,難不成我們要陪著你們在這乾耗?我就當陷在這的不是你們的車,是山上滾下來的死木頭,那時我們還不得費勁搬開。」

     那小子一聽這話就炸了,跳起來嚷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難道是故意想擋在路上的?」

     那管家模樣的老人忙呵斥了他一聲,又對板栗賠笑道:「小兄弟,我等也是不得已……」

     板栗可沒工夫聽他解釋那麼多,打斷他話道:「誰說你們是故意的了?我要不這麼說,而是說專門來幫你們的,再扯一大篇『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幫人也就是伸把手的事。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云云』,那這位小兄弟又該以為我巧言令色、居心不良、包藏禍心了,還不如說幫自個實在。可這話你們又不愛聽了。那你倒是說說,我要咋說才合適?」

     那小子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乾瞪眼瞅著板栗生氣。

     這輛車裡坐著四個小姑娘,有三個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另一個要小些,才八九歲,另外還有些箱籠行囊等物。

     幾個大的聽板栗說得有趣,忍不住都抿嘴無聲偷笑,又覺得有些歉意,可聽著外面好些男人的聲音,又一點兒也不敢出聲。

     那個小的嘴一咧,露出一排細白貝齒,嘴角現出兩個小酒窩,看樣子就要笑出聲。

     其他三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女孩迅速伸手,將她連鼻子帶嘴都摀住了,又把眼神對她警告。

     小姑娘被她捂得出不來氣,憋得直翻眼,連連點頭,表示不敢笑了,才得以掙脫。

     那中年文士先是一旁看著,這時微笑上前,對板栗和葫蘆抱拳致意道:「二位小兄弟請了。小孩子說話欠妥,萬望海涵!在下慚愧,手無縛雞之力,出門又不曾準備周全,不料遇見此事,竟不知如何解決。還請小兄弟能施以援手。」

     板栗忙道不敢,心想這人禮數倒是周全的很,就是忒迂腐了,可見光讀書是不成的。

     他本想讓人家把車裡的東西給卸下來的,這樣也輕省些,只怕一開口,人家當他覬覦財物,又要費好一番唇舌解釋,想想還是算了。

     人家既然不肯卸貨,怕是有什麼不得已的緣故也不一定。

     幫人就是幫己,再說,這人他明明不認得,可看上去總覺得面善,尤其是微笑的時候,也真是奇怪了。

     就當有緣吧,他心裡想道。

     當下也不多話,招呼劉黑皮等人上前,要把這車硬抬上去。

     劉黑皮見少爺行事越發穩妥了,心裡十分高興。

     這一路上,或者說,這兩年來,凡事都是讓少爺跟表少爺自己張羅拿主意,竟是事事周全妥帖,一點大錯也沒有。可見這回沒白出來,也不枉他舍了媳婦在這陪著二人。

     眾人圍住其中一輛車,連帶車軲轆一起往上提,車伕又在前面揚鞭催馬,幫著出些力氣。

     板栗和葫蘆本在一旁看著的,見五六個人也只推得那車動了一動,遂從道旁尋了兩塊石頭,遞給那小子道:「等會車子挪動了,你把這個塞在車輪底下。」

     那小子守在車門口不讓,警惕地問道:「我……我要幫著推車。不如你去塞。」

     板栗見他一副防賊模樣,怒道:「你這麼防著我,車裡裝了金子不成?笨死了!甭管裝的是啥,就你這副模樣,只會更加招惹人惦記。我讓你去塞,是嫌棄你小胳膊腿太沒勁,不如讓我來,這車說不定就上去了。」

     這小子站的位置是個需要使勁的地方,故而他這麼說。

     不等小子還嘴,那中年文士喝道:「默兒,還不去?」

     那孩子無法,嘀咕著「不過跟我一般大,就會吹牛」,到底接了石頭站到一旁,眼睛卻還盯著板栗跟葫蘆。

     葫蘆看了他一眼,心裡奇怪:這個樣子,難道這車裡真裝了金子不成?

     他正處於變聲的時候,嗓子有些難聽,故而更不愛說話了,是以凡事都由板栗出頭。

     等葫蘆和板栗搭手幫忙後,情形立即改變。兩少年雖然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三歲,卻力氣大的很,終於挪動了那車。

     等車輪底下墊上石頭後,更得力了。於是眾人合力,馬兒也在前邊使力,一鼓作氣,終於把車推了上去。

     板栗憋著一口氣,弓腰只顧推那車,心裡又鬱悶,想不通這車上裝的是啥,這般沉,卻又神神秘秘的,不肯卸下來讓車輕便些。

     待要不管吧,自家的車又無法過去,耗著更耽誤事。沒法子,只好下死力給人當苦力使喚。

     幫人倒沒啥,叫人跟防賊似的防著,他心裡便老大不爽快,因而沒發現腰上掛的荷包帶子叫車輪給絞住了,扯了下去。完事後直起身,也是一點沒發現,跟著又去弄另一輛車。

     等兩輛車都推上對面道路,那小子跟管家大大地鬆了口氣,高興得合不攏嘴。

     中年文士走過來,鄭重跟板栗道謝,他發現這少年是主人。

     板栗笑道:「本就是為了咱們自己。先生莫要客氣,只管先走就是了,我們還要把這路墊起來。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就留下來也幫不上忙。」

     那中年文士聞言尷尬,明知他說的是實情,只得又謝過一遍,方轉身上車去了。

     那小子聽了板栗的話,心中不喜,卻又反駁不出什麼,於是也去車頭坐著,兩輛車就嘎嘎遠去了。

     這裡,板栗他們砍了樹墊在溝裡,又挖土搬石填上,壓平整,十幾個人直忙了兩個時辰,方才把路修好,然後趕著馬車過去,繼續行路。

     上馬後,板栗因跟葫蘆說起先前的事,覺得那幾個人真是笨,「把個車跟寶貝似的護著,那不是告訴人裡面東西金貴麼?好在遇上咱們,真要是碰上那心懷歹意的,還不搶了他。」

     劉黑皮笑嘻嘻地點頭道:「那車上怕是裝了千金。」

     一個漢子詫異地問道:「就算劉管家猜車上裝的是金子,又咋曉得正正好一千斤呢?我先前推車的時候,估摸了一下,頂多五六百斤。」

     劉黑皮聽了哈哈大笑,笑得眾人莫名其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0:53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6 11:03 PM 編輯


第091章 想不到的緣分?

     嚴師傅年紀大些,經驗老道,遂笑道:「劉管家的意思,車上裝的是千金小姐。」

     眾人聽了恍然大悟。

     板栗失笑道:「五六百斤的千金小姐?那不成了肥……那啥了?」

     劉黑皮翻眼道:「就不能是兩個小姐,再加兩個丫鬟?還有東西哩!人家見咱們這麼多男人,自然不敢露面。你非說車裡裝的是金子,人家聽了不定咋笑話你哩,還說人家笨。」

     板栗氣得對葫蘆道:「我們瞧起來就那麼不像好人麼,要這麼防著咱們?」

     眼珠一轉,對冬子和春子打趣道:「肯定是你倆帶累了我們——你倆瞧上去就像登徒子,不像我跟葫蘆哥,一個玉樹臨風,一個精神威武!」

     眾人聽了大笑不止。

     冬子也呵呵傻笑,春子卻撅著嘴巴道:「表少爺就會埋汰人。咱們就長得那麼難看麼?」

     他跟自家主子一樣,正處於變聲期,那嗓子跟破鑼似的,難聽死了。

     劉黑皮便道:「就衝你那嗓子,跟老鴨叫喚一樣,『嘎嘎的』,人家小姐可不得躲著?」

     眾人又是一陣笑。

     一路說得熱火朝天,傍晚時分,他們趕到一個叫浦頭鎮的小鎮打尖。因人多馬多,索性包了一家小客棧,要店家用心伺候人馬。

     等一切安置妥當,板栗才發現自己身上荷包不見了,四處找尋不見,連道晦氣。

     葫蘆出聲問道:「裡面可有啥重要東西沒?」

     板栗想了想道:「也沒啥重要的東西,不過是些碎銀兩和一小瓶傷藥。哦,那個木雕的板栗在裡面。昨晚在農戶家借宿,我洗澡的時候,怕弄丟了,摘下來放到荷包裡了,今早又忘了戴。再有,就是那個荷包了——那是妹妹縫的。」

     說著話,神情就有些懊喪:這兩樣東西,都不值錢,對於他來說,又都很重要。

     那木雕是他爹前年從云州帶回來的,用香木雕刻的,他們兄弟姊妹各有一個,是跟各自名字相符的玩意兒。他的自然是一顆板栗了。

     葫蘆難得地開了一回玩笑:「說不定是在推車的時候弄丟的。要是叫那車內的千金小姐得了,這就是想不到的緣分,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老天爺給你送媳婦來了。」

     板栗忍俊不禁:「就算是那時候丟的,那車裡面的人又沒出來,怎會得了去?再不然,就讓那討厭的小子撿了去。以他討厭咱們的程度,當時就會還給我,怎會昧下不還?就算他是個貪心的,昧下不還,也不能把東西送給他家小姐,那不是找罵麼!」

     葫蘆戲謔道:「要不咋說有緣哩。有緣既是想不到的緣分。」

     板栗難得見他這麼有興致開玩笑,隨口湊趣道:「真要像你說的那樣,我就認了。若是將來見了今日坐車的女子,拿了我的板栗來,我就娶了她。只怕沒這回事,又或者是個男子或老婆子撿了我的板栗,那我可不能認這話。」

     他心裡始終不信今日車上坐的是女子。

     就算是女子,哪裡那麼巧就撿了他的荷包;就算撿了他的荷包,也斷然沒有留在身邊的道理,於是毫無顧忌的說出這番話。

     葫蘆笑道:「你說過的話,可要記好了。」

     板栗見他篤定的神色,詫異道:「莫不是你見了我的荷包丟在何處了?」

     葫蘆搖頭:「我若是見了不說,那這事就沒意思了。須得是各種巧合湊一處,得了那結果才有意思。」

     正說笑間,冬子來叫,說是飯菜安排好了,叫去前邊吃飯。

     二人便丟開這話,去前面用飯。

     住了一宿,隔日繼續上路。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方才趕到清輝縣下塘集。

     這日午後,他們踏上下塘集的街口。

     看著街道兩旁形形色色的鋪面,以及各種攤販,青石街道上來往的人流,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板栗忍不住迎著寒風張開雙臂,哈哈大笑。

     引得街上人都對他瞧,他絲毫不以為意。

     街上人多,春子和冬子都下了馬,在前邊引路;嚴師傅等人騎馬走在兩邊,將板栗和葫蘆護在中間,後面跟著四五輛車,牽出老長一串。

     正行走間,忽然從道旁竄出一大一小兩個邋遢少年,衝著板栗和葫蘆就奔過去,嘎嘎地笑著,那個大些的還對他們猛搖手。

     嚴師傅嚇了一跳,急忙催馬上前擋住,喝道:「不要命了是不是?要是叫馬撞了你,你倒霉不說,還帶累我們。」

     虧得他們走的不快,不然剛才就撞了人了。

     兩邋遢少年仰望著擋在面前的大馬,和馬上嚴厲的漢子愣住了。

     那個大些的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穿一件破襖子,渾身髒兮兮的,肩上背著個舊包袱,腳下穿的是草鞋。他頭髮亂糟糟地堆在頭上,臉上黑乎乎的,一雙眼睛倒烏黑明亮,怔怔地看著板栗跟葫蘆,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閉上了。

     那個小的也就十來歲,躲在他身後,一手揪住他破襖後擺,探頭往前看。那頭上的亂發結成一縷縷的,耷拉下來遮住半邊臉。

     葫蘆和板栗先還沒在意,只當是小乞丐,吩咐嚴師傅不要為難了他們,給些銅板讓他們買包子吃。

     可是,目光一掃過那兩個少年,看著他們純淨的眼神,沒來由的,心裡一動,葫蘆首先喊道:「等下。」

     隨即和聲問他們想幹嘛。
 
     那個大些的少年忽然靦腆地低下頭,又像在笑;小的緊緊拽著她的胳膊,將頭埋到他肩後,似乎很害怕。

     板栗忙問道:「可是缺錢?」

     問完覺得自己真蠢,人家那樣子可不就是缺銀子麼。

     嚴師傅也是狠狠地抽了抽嘴角,見他們堵住了街道,忙掏出一錠銀子——約莫二兩的樣子,遞給那個少年道:「喏,這個給你們。我們還要趕路,不能跟小兄弟多說了。」

     那少年卻不接,期盼地望著板栗跟葫蘆,小聲問道:「我們……我們能不能跟你們回去?」

     見眾人神情愕然,急忙又補充道:「我們會幹好多活。」

     那個小的也急忙抬頭猛點,眼巴巴地瞅著葫蘆。

     葫蘆心中一擰,剛要答應,劉黑皮在旁插話道:「我們家不缺人。不如接濟你們幾兩銀子,你們在這集上好好尋摸,看有沒有鋪子招夥計或者酒樓要打雜的,只要勤快,不愁找不到工做。」說完,又對嚴師傅使了個眼色,「嚴師傅,你再多給他們幾兩銀子。」

     這就是不樂意了。

     他並非有意要駁回葫蘆的決定,而是出門在外,須得小心,若是遇見可憐的就收留,那可就沒個底了,也容易讓人鑽了空子。

     板栗跟葫蘆也知道這點,只好歉意地對兩人笑笑,又相互對視一眼,覺得今兒真怪了,咋這麼心軟起來。

     嚴師傅給了五兩銀子給那兩個小子,然後眾人就走了。

     走出好遠,板栗回頭,見那兩少年還在對他們張望,心裡極不舒坦,硬著心腸轉頭,納悶地問葫蘆道:「今兒是咋了?」

     葫蘆搖頭道:「我也不曉得。就是覺得他們挺可憐的。好了,嚴師傅也給了銀子,他們既然能幹活,就不怕在集上找不到工做。我們還是先去濟世堂,看看小蔥跟淼淼回來沒有。」

     說起這個,板栗急忙點頭,遂高興地跟劉黑皮說了,一行人便趕往濟世堂。

     結果,兩人白高興一場:小蔥跟秦淼居然還沒回來。

     板栗忍不住抱怨道:「妹妹也不小了,咋能這麼不曉得輕重哩?一去兩年不回來,她當自個是男娃麼!也不擔心爹娘爺奶惦記。」

     葫蘆聽了嘆氣,也是憂心忡忡,這回家的興奮勁頭立時消了一半。

     不管咋說,家裡還有其他親人,離家兩年,在外不覺得,離家越近,還是有些期待的,再說,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沒準哪天小蔥她們就回來了。

     於是兩人收拾惆悵的心情,重新說笑起來。

     出了下塘集,踏上通往清南村的大路,眼看就要到家,所有人都高聲說笑起來。

     這一路到清南村,不斷碰見熟人,寒暄打招呼,說笑幾句,竟是沒個停歇的。

     出了老村,一條樹木夾道的村路通往山邊的新村,兩旁的桃柳已經掉光了葉子,從枝條空隙間能遠遠看見鄭家大院的門牆,以及從院牆後透出的綠竹尖梢,汪汪的狗叫聲和小娃兒笑鬧聲從院子裡傳出。

     這時候,葫蘆跟板栗終於忍不住了,打馬直奔過去。

     一番喧鬧吵嚷後,老老小小都從各屋湧了出來。

     冬天,又恰是學堂休憩的日子,青山黃瓜他們都在,一幫少年圍住兩人大叫大笑。

     寒暄問候身體的,問在外見聞的,問土產禮物的,吵得讓人頭暈。

     葫蘆看著眼前的弟妹們,個個都竄高了一截。

     小叔青山身材越發魁偉,也跟爺爺越來越像。

     二弟黃瓜出落的讓他這個大哥也看不過眼了,心裡腹誹,這娃兒別是投錯了胎吧?十二週歲,正抽個條的時候,明明一身不打眼的青灰衣褲,卻襯托得他臉兒白淨,眼兒水潤,唇兒紅嫩,其嬌媚硬是生生壓了小妹紫茄一頭。

     三弟黃豆終於把榪子蓋頭留成了小羊角,個頭也到自己肩膀了,可那雙骨碌轉的眼珠,手腳一刻不得閒的模樣看上去更顯淘氣,一副欠收拾的模樣兒。

     四弟青蓮看上去還是那麼安靜,比他這個當大哥的還悶。

     嗯,還是紫茄妹妹最討人喜,那溫柔可人的小模樣,純淨無暇的眼神,誰見了也捨不得不疼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1:03 PM


第092章 煞星降臨

     他腦子裡挨個把面前的娃兒都評價一番,剛想開口招呼,就見板栗大笑著上前給了青山一個熊抱:「小舅舅,你長得越來越像外公了。」

     轉身對黃瓜:「黃瓜表弟,你這模樣……咋比紫茄還美哩?」

     不待黃瓜發作,又對黃豆咧嘴道:「黃豆表弟,你說怪不怪,我見了你手就癢癢,咋這麼想揍你哩?」

     黃豆氣得跳腳大嚷。

     板栗早到了青蓮面前,對小娃兒道:「青蓮,你就不能開口叫一聲大表哥?外婆家有葫蘆哥一個人悶就成了,你還是多說話比較好。小娃兒多說話討人喜。」

     小青蓮十分淡定,連眼皮也沒眨一下,就跟沒聽見一樣。

     板栗又對紫茄展開最燦爛的笑臉:「紫茄妹妹,甭管你二哥長成啥樣,他也是比不過你的——你是老鄭家最受寵的。」

     紫茄害羞地笑了一下,柔柔地叫道:「板栗表哥!」

     「噯!」板栗答應的脆快,心裡特舒服,果然還是紫茄妹妹最討喜,這些男娃兒太淘氣了。

     葫蘆在旁差點笑出聲來。

     他都懷疑自己長嘴是多餘的了,因為有板栗在的地方,根本就不用他開口。哦,也不對,還是能用來吃飯喝水的。

     大人們站在正房廊簷底下,滿臉喜悅地望著娃們鬧。

     鄭長河見孫子和外孫子長得跟青木一般高了,要不是臉上還帶著稚氣,差不多都以為是大人了,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容易從弟妹中間擠出來,葫蘆急忙過去見爺爺奶奶和爹娘。

     板栗揚聲對劉黑皮道:「黑皮叔,你先家去。我再等一會,陪外公外婆說幾句話兒就回去。」

     如今回到村子裡,劉黑皮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便留下兩車土儀給鄭家的馬管事,他自帶人回桃花谷去了。

     鄭家自然是歡聲笑語一片,熱鬧的跟過年似的。

     言談間,板栗問及小蔥消息。

     鄭青木說,小蔥兩月前捎信回來,說是年前肯定會到家,只不能確定準確的日子。

     板栗跟葫蘆聽了,這才放心。

     他們卻不知道,自己跟小蔥擦肩而過不說,這一耽擱,又引出一連串的事情。

     多年以後,葫蘆常想,若是那天在下塘集,他跟板栗把小蔥和秦淼直接帶走了,後面還會不會發生那麼多事,那他們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呢?

     先前那兩個衣衫破爛的小子就是小蔥跟秦淼裝扮的。

     小蔥見哥哥們沒認出自己,嚴師傅又攔住不讓近前,不禁哭笑不得;秦淼則委屈地嘀咕道:「葫蘆哥哥跟板栗哥哥也真是的,都沒認出咱們。」

     小蔥看看周圍來往的人眾,以及附近鋪子中伸頭張望的人,低聲對秦淼道:「吵出來不好。咱們趕緊回濟世堂去,哥哥肯定會去濟世堂看咱們回來沒有。到時候換了衣裳跟他們一塊回村,就不會有事了。」

     秦淼連連點頭,興奮地說道:「快點!不然他們去了沒見著咱們,又要走了。」

     說完,撒腿就往街上跑。

     小蔥急忙道:「小心……」

     可是已經晚了,幾匹快馬正從街道那頭疾馳過來,根本不管街上人來人往,視這些尋常百姓如螻蟻一般,唬得街上人往兩旁直躲,一邊大罵不止。

     當頭一匹棗紅馬上坐著個十八九歲的紫衣少年,披著紅狐裡子紫緞面子的斗篷,一邊哈哈大笑,一邊道:「快!五少爺說不定已經找好客棧了。這鬼地方……噯喲!狗東西!」

     秦淼心裡惦記葫蘆跟板栗,跟先前一樣,扯著小蔥就往街上衝。正好那馬奔到眼前,嚇了一跳,不知往前還是往後,竟是愣住了。

     情急之下,小蔥拽著她縱身往對面跳過去,堪堪避過疾馳的馬兒,心中狂跳不已,連道「好險」。

     那馬兒受驚,一聲嘶鳴,揚起前蹄,差點將背上少年掀下來。

     頓時少年怒火萬丈,等控穩馬後,揚鞭就朝秦淼抽過去。

     秦淼沒在意,被馬鞭結結實實抽在後背上,本就破爛的衣衫被帶下好幾片破布,隨著飛舞的鞭梢飄到空中,半天才悠悠蕩落。

     她禁不住大叫一聲,又氣又疼。

     小蔥眼神一凝,一把將她拉到街旁,自己擋在她身前。

     那少年催馬執鞭,不依不饒地追過來,又對身邊隨從喝命:「給我打!打死這狗東西。驚了少爺的馬,害得少爺差點跌下來。」

     雖然到了家門口,一來小蔥不想讓人認出來,二則這人也不知是從哪來的權貴子弟,她不想給家裡惹麻煩,於是就拽著秦淼,輕巧的避過那馬鞭。

     她正好站在一個豆腐攤子前,她讓開了,這一鞭就落到豆腐攤上,「嘩啦」一聲,豆腐案被帶倒,白玉般的豆腐撒的滿地都是。

     賣豆腐的大嬸心疼地叫道:「我的豆腐!造孽喲——」

     彎腰想要去撿,哪裡能撿得起來,沾了灰,就捧起來也沒用了。

     小蔥心裡大怒,竭力忍氣,對那人道:「這位少爺,你馬跑那麼快,我們沒看清,才驚了馬。請少爺大人大量……」

     不等她說完,那幾個隨從圍了上來,好幾隻鞭子對著她和秦淼就抽了過來。

     有個隨從獰笑道:「想求少爺饒命?成,那就跪下……」

     小蔥不及思索,扯著秦淼再次避開,左躲右閃的,如同遊魚一般,很快竄到街道中央。

     那少爺大怒,若是小蔥讓他狠抽幾鞭,痛打一頓,他出了氣,說不定會放過這事,可小蔥幾次避過他的鞭子,不由惱羞成怒,喝命隨從,今兒一定要把這兩個狗東西打斷腿不可。
 
     這時,街上行人、鋪子掌櫃小二等,全湧過來了,紛紛指責這幾人,在街上縱馬狂奔不說,還欺負兩個窮小子,也不知哪來的傢伙,跩的跟什麼似的。

     下塘集人如今可不像從前那般沒見過世面了,也不大怕人。因為有青山書院和醫學院,這地方權貴多著呢,他們何曾見過這樣行事的,那些老爺都懂禮的很!

     那少年在京城驕縱慣了,如何將這些小民放在眼裡,頓時眼中戾氣閃現,且不去追小蔥和秦淼,竟是對著周圍人亂抽起來,打得那些人哭叫奔逃。

     小蔥知道今兒碰上豪強了,只怕不能善了,又見連累純樸鄉民,心中怒氣勃發。

     她轉身對那華服少年挑釁地吹了一聲口哨,輕蔑地一揮手,然後拉著秦淼,順著青石街道,撒腿往前奔去。

     少年氣得七竅生煙,果然丟下鄉民不管,招呼隨從縱馬緊追下去。

     小鎮清雅古樸的街道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人喊馬嘶,小兒哭叫,咒罵聲不絕入耳,打破了鄉人們寧靜的鄉野生活。

     小蔥和秦淼對下塘集的街巷自然熟悉無比,想逃走很容易,可是,身後這人是個畜生,縱馬狂奔,絲毫不顧人性命,她們反而不敢亂跑了,怕連累更多的人。

     跑一段,左手邊有條清幽小巷,直通清輝江,可是巷口兩個垂髫稚子正蹲在那玩耍,只得腳不停歇地跑過去了。

     又跑一段,看見右手邊有一條小巷,直通小清河,可是巷口有兩個大爺老太太正蠕動癟嘴聊得歡呢。聽著身後急促的馬蹄聲,讓他們避開只怕來不及,只得又跑過去了。

     再跑一段,大嬸子、小媳婦、小娃兒,到處都是人!

     冬季,又是快過年的時候,下塘集人悠閒地在街道巷口,以及各鋪子轉悠,跟熟人閒話聊天,評論年貨,看看熱鬧,扯扯新聞故事,享受著他們樸實的生活,哪知道煞星來了。

     小蔥拽著秦淼狂奔,聽著身後的哭喊叫罵,心急如焚,不知那些人又撞倒了什麼人。

     她一點也不為自己擔心,可老這麼跑下去也不是個事哩!

     鋪子,不能進;巷子,大多有人,也不能進;民居,更不能進;想要往縣衙在這設立的緝捕收稅的小公門那邊跑,又怕到時候對質起來,洩露了自己的身份,那時又是漫天閒言碎語。

     幸好兩人都不嬌氣,在外歷練兩年,身子康健,腿腳靈活,竟能支撐下去。

     狂奔一陣,看看就要到濟世堂了,忽地記起前面左邊有條細長的幽巷,眼睛緊盯著,到了近前,發見巷口及巷弄裡邊都沒人,不禁大喜,拉著秦淼,迅速閃身鑽了進去。

     到了這裡面,真個是如魚得水。

     秦淼在前,小蔥在後,一溜煙跑到巷子深處,眼前是清輝江那清冷的水面。

     小蔥低聲道:「往右拐!」

     右拐過去,是臨河而居人家的後院牆根,一般都開有後門進出,方便人下河洗衣洗菜什麼的,因為河邊隔段路就有一條青石台階通向河底。

     這時辰,河邊沒有什麼人,一條青磚鋪就的小路,依河蜿蜒伸展。兩人便順著小路一直奔到濟世堂的後院門口。

     回頭見身後沒人追來,方才松了口氣。

     小蔥忙上前拍開門,對院子裡忙碌的兩個婆子報了身份,又扯下頭上假髮,讓她們仔細看了,才得以進院。

     囑咐她們說,若有人來問,不可說有兩個乞丐進來過,然後回屋洗澡換衣。

     只要換回女裝,那便不怕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1:04 PM


第093章 混世魔王

     在後邊廂房忙碌的趙清徒弟九兒乍一見二人,嚇了一大跳。

     小蔥急忙解釋一番,九兒又細看了面容,方才明白是兩位師叔,慌忙喚人舀熱水讓二人梳洗換衣。

     直到這時候,秦淼才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

     因她們要扮窮酸,自然不能穿許多衣裳,故而那鞭子結結實實地抽中了她,尾梢還在後脖頸上帶出一道紅痕。

     兩人禁不住把那狂妄的傢伙一頓臭罵,咒他騎馬摔斷腿,坐船落了水,上山碰了嘴,總之不得好過,又擔心那些街坊,也不知傷了多少人。

     說一陣,罵一陣,實在氣壞了。

     這種人就是禍害!

     又想著總算擺脫他,沒洩露了女兒身份,沒給家裡帶麻煩,心裡好過了許多。

     她倆放下心來,一心梳洗裝扮,恢復女兒服飾,卻不知前面已經鬧起來了。

     那紫衣少年和隨從縱馬狂追小蔥和秦淼,見她們一直順著街道跑,也不拐彎進小巷,因此不曾防備。

     看看就要追上了,忽地兩乞丐鑽進一條小巷。他們因不曾防備,那馬就衝過了頭。

     等調轉馬頭回來,人早沒影了。

     那小巷又深又窄,馬兒進去可不好走,只得令人下馬進去追趕,自己在外邊等。

     料是追不上了,一口惡氣不得出,不住咒罵「狗東西」。

     兩個隨從進巷後,不多一會就出來了,回報說人不見了,但他留心問了人家,說是看見兩個小乞丐進了濟世堂的後院。

     那少年立即瞪眼道:「那還等什麼?去濟世堂。」

     撥轉馬頭剛要走,隨即又問道:「濟世堂是什麼地方?」

     有個隨從就討好地說道:「少爺,小的問了,這濟世堂是一家醫館。就在前邊。」

     那少年眼珠一轉,留下兩人依舊進巷,去濟世堂後院門口堵著,他則帶著剩下的四人去濟世堂前門。

     在濟世堂主持事務的是秦楓大徒弟方虎,他正幫人瞧病,聽見門房傳來吵鬧聲,咒了下眉頭,讓一個小弟子出去查看,發生什麼事了。

     才一會,那小弟子飛快地跑回來,嘴裡嚷道:「師傅,有人來鬧事了,把看門的蔡老頭打了。」

     方虎眼一翻,對他道:「你叫幾個人出去攔住,我一會就來。」

     說完,依舊用心診脈,然後細問一番飲食起居等,忙了好一會,才擬了個方子,細細交代些注意事項,打發病人親眷去抓藥,他又接著看下一個病人。

     等最後一個病人看完,方虎才出了大堂,卻發現院子裡圍了黑壓壓一片人,已經吵翻了天。

     下塘集人今兒可憤怒了:一直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雖說往常也有不平事發生,都比不上今日這個紈袴狂妄。

     他們雖是老百姓,可兔子急了還咬人哩!

     十多年前,忍無可忍的鄉民們火燒賭坊妓院以及小衙門,隔年又混亂中打死人販子,無一不表明他們體內潛藏著野性,等閒人是不怕的。

     再說了,因青山書院落戶在下塘集清南村,好些名門宿儒、書生學子匯聚,縣衙特地派了許多捕快差役在此監管,就怕出事,平日哪有這等事?

     因此,先前華服少年一行人在街上縱馬狂奔、隨意傷人時,就有人去小衙門回報史班頭去了。

     有衙門的人出頭管事,街坊四鄰也就撒手。誰知那幾個人居然堵到濟世堂大門口,還動手打人,這下可激怒民眾了。

     濟世堂,那是秦楓大夫開的,那是下塘集人心中的聖地。

     秦楓不僅因為醫術高明、醫德高尚而得人敬重,更是因為他開辦了醫學院。他邀集杏林同行,打開大門,廣收門徒,傳播醫術,這一舉動贏得了無數人感佩。

     見華服少年一行人在濟世堂門口打人鬧事,那些鋪子掌櫃、小二,街上的小攤販,以及街坊鄰眾,紛紛抄傢伙衝過去,圍住那幾個人混戰起來。

     吉祥客棧,天字二號房,一個身穿藏青錦衣、面容清冷的少年端坐桌前,皺眉問面前的青衣隨從:「可問了是因何而起?」

     那隨從忙道:「小的問了,說是胡少爺縱馬狂奔,差點撞了兩個乞丐,就槓上了。胡少爺帶人一直追到濟世堂,如今堵住門要人。不知為何,街上好多人都圍了過去,要打胡少爺呢。」

     旁邊一書生急忙道:「哎呀!五爺,這濟世堂可衝撞不得,那是秦大夫開的,秦大夫最受人敬重了。再說,這胡少爺……」

     他訕笑兩聲,沒說下去。

     那少年卻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哼」了一聲,道:「這蠢貨!走到哪都闖禍。若不是父親交代,本少爺死也不會帶他來的。走,去瞧瞧!」

     說完站起身,隨從急忙拿了件暗紅羽緞斗篷給他繫上。卻是一副好修長身材,只是黑眉冷目,俊臉寒霜,嘴唇稍薄,一副涼薄不近人情的模樣。

     這是榮郡王第五子洪霖,今年十七歲,乃王妃嫡出。

     他被父親勒令來青山書院進學,與兵部郎中之子,有混世魔王之稱的胡鎮同行。

     因胡鎮在清輝縣城要探望一位親戚,他懶得等他,故而先來到下塘集,住進熟人幫他找好的客棧。

     這熟人就是他父親小妾的兄弟,即曾書生曾鵬。

     洪霖本就對來這鄉野之地萬分不喜,又有個混世魔王跟著,更是嫌棄。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總得給兵部郎中留些面子,那人常在父親面前奉承的,兩家還沾點親。

     如今才來就出了事,心裡對胡鎮是說不出的嫌惡。

     等他帶著人來到濟世堂門口,衙門的史班頭也帶人來了。

     洪霖冷哼一聲,誰也不理。

     早有隨從撥開人群,他便走進去,問跟方虎對峙的胡鎮:「因何鬧事?」

     胡鎮面對氣勢洶洶的人群,正心中害怕,忽聽見洪霖的聲音,如聞天籟,忙大喊道:「五少爺,這……這醫館藏匿賊人。我讓他們交出來,他們不肯,還打人。」

     他今兒嚇著了。

     在京城狂妄慣了的,以為一番恐嚇,濟世堂就會把人交出來,不過是兩個乞丐罷了。

     誰知門房見他狂妄,又聽說不是來看病的,便連門也不讓進了。更沒想到的是,這地方民眾如此兇狠,他不過抽了門房老頭兩鞭子,立即就被人包圍了。

     圍觀人群中有那知情的,立即大喊道:「噯喲!真不要臉!自個騎馬撞人、打人,還倒打一耙子,賴起旁人來了。」

     「這是哪來的傢伙,到下塘集欺負人來了?」

     「瞧他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怕是當官人家的娃。咋跟混世魔王一樣,一點家教都沒有哩?」

     「別是上青山書院讀書的吧?我的娘噯,這樣人要是進了書院,那還不是黃鼠狼進了雞窩,攪得一團亂麼!」

     「不能吧?這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滿街都是人,他們七八個人愣是跟沒長眼睛一樣,只顧騎馬跑。我要是不躲的快,非得讓馬蹄子給踩得稀巴爛。」

     「史班頭,你一向辦事公道,可不能饒了這混蛋。」

     各種難聽話此起彼伏,胡鎮大怒,剛要發作,忽見洪霖兩眼陰沉地瞪著他,其中寒光閃爍,不自覺地收聲,吶吶不敢言。

     史班頭雖然也看出這二人身份不一般,卻並不害怕——下塘集如今權貴多著呢,這傢伙衝撞的又是濟世堂,就算他不出面,也會有人懲治他。

     他便不卑不亢地詢問情由。

     看門的蔡老頭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方虎也解釋了幾句。

     胡鎮忽然發現自己闖禍了。

     這地方雖然是鄉野之地,可是,書院有的是他仰望的人物,來下塘集治病的權貴也不在少數,身邊這個榮郡王小兒子,更是個厲害的。

     他忽地靈光一閃,梗著脖子叫道:「那兩乞丐是賊。藉著撞我馬,把我腰上的玉珮跟荷包給揪去了。我追賊還追錯了?我們騎馬雖然快,又沒撞了人。」

     一邊說,一邊回想剛才到底有沒有撞了人。

     他今天在清輝縣,把荷包跟玉珮都落在親戚家了,故而理直氣壯地誣陷那兩乞丐。找不到賊髒的話,正好說明他們藏匿了。

     人群一靜,大夥兒有些不確定起來。

     因為,小蔥跟秦淼那副模樣,跟乞丐也差不遠了。乞丐,可是常幹這順手牽羊的事的。

     洪霖目視胡鎮:「可真有此事?」

     若是追賊,那便不同了,好過騎馬撞了人,還不依不饒地追到此地行兇。

     胡鎮哪裡敢鬆口,咬死說那兩個乞丐搶了自己的玉珮跟荷包,不然他哪有工夫在這耗著,早去跟五公子會合了。

     洪霖見他這般,神情一鬆,微笑看向史班頭。

     看門蔡老頭堅決否認,說沒有兩個乞丐進濟世堂。

     胡鎮的隨從急忙道:「我們的人看見他們從河邊後門進去了。千真萬確,我們還有人守在後門口呢,就怕他們跑了。你們還敢不承認?」

     洪霖不想把事鬧大,只要證明他們不是無故狂妄就好了,別第一天來這就留下惡名,那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想到這裡,就準備故作大度地勸說胡鎮不再追究,反正他們也不缺那點銀錢,將緝捕賊人的重任交給衙門的人去忙,他們也好趁機脫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1:35 PM


第094章 機靈的泥鰍

     誰知方虎冷笑道:「這位公子莫不是在說笑吧?濟世堂的大門也就罷了,總有人進來看病,那後門豈是尋常人能進出的?你這麼說,等於告訴大夥,我濟世堂是偷兒藏匿的地方了?」

     人群一靜,跟著又哄鬧起來。

     是啊,兩個乞丐怎能隨便進後院呢?

     有人嗤笑道:「先不說那兩乞丐有沒有偷了你的東西,我可是看見你們拿鞭子隨便抽人的。好些人都挨了鞭子,難道他們都偷了你的東西?剛才又把蔡大爺打了。我瞧你就是瞎編的。那兩個小乞丐可憐的很,他們偷誰的東西不好,要偷你的東西?你那會兒還在縱馬狂奔呢,他不要命了不成?」

     「對呀,偷你的東西,還不如偷我的呢,強似被馬蹄子踩爛!」

     「他根本就是鬼扯!」

     一道清朗的聲音忽地響起:「哪來的世家公子,當下塘集是他家地頭,在此橫行稱霸了?把這些話糊弄各位街坊,當下塘集無人麼?別忘了這還有個青山書院,豈能容你等狂妄!」

     人群分開,幾個書生走了進來,對方虎施禮。

     方虎急忙還禮不迭。

     書生們把洪霖跟胡鎮略一打量,一人輕笑道:「二位兄台是來書院求學的吧?這般行徑,豈是我等讀書人所為!便是兄台從京城來,更要講究名門風範才是,方不會污了祖宗名聲,丟了父輩的臉面,也不枉在天子腳下生活多年。」

     洪霖心中氣怒交加,想走又走不成,不走又不知如何了結。

     胡鎮見他臉色不好,哭喪著臉道:「五少爺,那兩人真是偷了我的玉珮。他們要是不厲害,我們幾個人騎馬都追不上?」

     他的隨從也竭力賭咒,說親眼見那兩小乞丐進去濟世堂了,如今他們還有兩個人守在濟世堂後門口。

     見他們如此說,洪霖把心一橫,上前一步,對方虎跟史班頭道:「也不必爭論,兩位看這樣如何:如今天也晚了,病人也差不多都走了。你們濟世堂有多少大夫,先報出個人數,然後再讓這位官差帶人進去清點,看有沒有其他人。我們不進去,就在外邊等,如何?不管有沒有,在下讓胡公子給濟世堂賠罪,再賠些銀兩給這位大爺。」

     方虎毫不猶豫地點頭道:「這主意妥。」

     不禁上下打量這人,雖然年少冷漠,卻不像那個胡鎮那般狂妄驕橫。

     洪霖才不管有沒有呢。

     有,更好;沒有,他這邊也有台階下。

     幾個書生一進來,這事就必須慎重了。

     當下,濟世堂登記點卯的弟子拿了個簿子過來,報出今兒來了男大夫及學徒雜工共計二十人;女大夫及學徒灑掃煮飯婆子共十五人。病人另外計算。

     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大堂內,等待史班頭點驗,另派了人去後院各處察看。為此,還特意找來了兩個婆子,怕有些地方不方便進去。

     結果,後院察看一番,無人。

     大堂點驗後,卻多出兩人,不過是女子。

     一問,才知是張姑娘和秦姑娘,下午剛回來的,故而沒有登記。

     洪霖聽了眼睛一亮,大有深意地盯著史班頭。

     胡鎮也不是傻的,立即叫道:「她們是什麼時辰回來的?若是由大門進,怎會沒人知道?是不是從後門進的?」

     方虎心裡「咯噔」一下,有了不妙的感覺:他本不知小蔥和秦淼回來了,否則斷不會答應對人數的,就算要對,也要把兩人算進去才是。

     可這時再沒有改口的道理,他冷冷地盯著胡鎮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要跟你說?她們兩個是大夫,還是女娃兒,街坊大嬸們都認得的。難不成你想誣賴她們是賊?」

     胡鎮道:「那不一定……」

     這話激怒了一人,他衝出來對著胡鎮大聲道:「你是說,張姑娘和秦姑娘裝作乞丐,偷了你的玉珮?」

     卻是泥鰍,少年出落的清俊秀氣,此時卻眼噴怒火,恨不得要吃了胡鎮。

     人群靜了一下,然後好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轟然大笑起來。

     胡鎮也怒了,道:「要是從大門口進去的,你們誰看見了,為何不登記?有個小的挨了我一鞭子,一查驗就知道真假……」

     人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傢伙從哪來的,動不動就要驗人家姑娘身子……

     洪霖本怪他魯莽多嘴,卻見方虎面色異常,眼珠一轉,心下瞭然。

     可不等他開口,就被罵聲淹沒了。

     「現在是查你縱馬傷人的事,為何查到人家姑娘頭上去了?」這是一個書生說的。

     「人家大夫咋進的自己醫館為啥要跟你說?」這是一個雜貨舖掌櫃喊的。

     「要都跟你這樣說,想賴誰就賴誰,那還有王法麼?」

     泥鰍眼中噴火,上前質問道:「你說那乞丐偷了你的玉珮跟荷包,只是一面之詞,誰看見了?你說那兩個乞丐進了濟世堂,也是一面之詞,這麼多街坊為何沒人看見?大夥千真萬確看見你縱馬傷人、揚鞭抽人,現在又誣陷濟世堂大夫。孰是孰非,這還用說?」

     眾人紛紛點頭。

     幾個書生連道「荒謬」,這是多出來兩個姑娘,要是多出來兩位老大夫,或者是老婆子,那是不是也要說是乞丐?

     胡鎮騎虎難下,嘶聲叫道:「有人看見的。」

     然後吩咐隨從,把告訴消息的人找來,泥鰍瞅人不備,也跟著去了。

     胡鎮又傲然道:「少爺我也不想要玉珮了。等人找來,告訴你們,那兩個乞丐是真的進了濟世堂,不是我們瞎編的,那時看你們怎麼說。至於乞丐為何不見了,就請衙門的人慢慢查好了。」

     他學乖了,很大度地放棄追究那莫須有的玉珮荷包。

     眾人見他這樣,也疑惑了。

     有人就說,也許是兩個小賊趁著濟世堂後院沒人,進去後,又翻牆跑了。

     這猜測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肯定,大家便建議史班頭往別處查。

     有見過小蔥跟秦淼裝扮的人就比劃出她們的樣子,讓大夥留心,「那頭髮跟雞窩一樣,亂蓬蓬的,好認的很。」

     胡鎮見眾人不再針對他,不禁暗自抹了把冷汗。

     洪霖見這混世魔王曉得讓步,心道這蠢貨還不算太蠢。

     史班頭先前一直不動聲色,這時側頭對身邊一個差役說了幾句話,那差役便叫了幾個人擠出人群。

     不一會,就帶了個大嬸來,並押著胡鎮的兩個隨從,泥鰍也帶了兩個小廝跟在旁邊。

     胡鎮急忙問那大嬸道:「是這個……婆子看見的?你快說……」

     泥鰍卻上前一步道:「慢!先讓你的人說,好些人還不明白咋回事哩。」

     轉頭對其中一個隨從道:「你可要說仔細了。雖然縣太爺不在這,這位史班頭一向管著下塘集的,直接跟縣尊大人回話。我們這麼多人也能作證。」

     胡鎮忽然感覺不妙,剛想插嘴,卻被泥鰍打斷:「他們不會說,要你教他說是不是?」

     胡鎮啞然。

     史班頭目光一閃,道:「這位少爺已經說了許多,我們都聽過了。現在你倆說說。」

     他已經明白大概了,是以不給胡鎮開口的機會。

     於是,那隨從就一五一十地把他們追兩個窮小子的經過說了出來,末了還指著那大嬸,說是她看見人進了濟世堂後門。

     胡鎮急得頭上冒汗,洪霖瞥了他一眼,忽然問那隨從道:「你們少爺的玉珮……」

     泥鰍忽然大喝道:「你們少爺的玉珮是你偷了?」

     那隨從一愣,想也不想就擺手道:「不是。少爺的玉珮跟荷包落在清輝縣城親戚家了。」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寂靜。

     他不知怎麼回事,只覺得不妙,便把眼睛看向胡鎮。

     胡鎮臉色自然不會好,陣紅陣白。

     隨從張大嘴巴,心頭突突地跳著,想要解說補救,又不知如何補救。

     另一個隨從已經反應過來了,但這時候再說玉珮跟荷包是被那兩個小乞丐偷了,似乎已經晚了。

     泥鰍冷笑道:「我跟這幾位差大爺去了後邊,先問過他們了,根本就沒有偷玉珮這回事。如今可明白了?根本就是他誣陷。竟然還攀扯上濟世堂的人。」

     那幾位差役都點頭,細細跟史班頭又回了一遍,說他們用一人將胡鎮派去的隨從擋在路上,然後逕自尋了那兩個守在濟世堂後門的人,問了事情的經過,跟胡鎮說的不一樣。

     一邊說,一邊用佩服的眼光看泥鰍。

     胡鎮這才知道都是泥鰍壞了他的事,不禁死死瞪著他,眼中噴火,恨不得吃了他的樣子。

     他的隨從素來知道少爺性情,只怕自己小命不保,嚇得叫道:「可那乞丐就是進了濟世堂,這位大嬸看見的……」

     泥鰍大喝道:「那又怎樣?沿河邊都是院子,大嬸隔了那麼遠,就見那兩人拐過濟世堂的院子就不見了,以為進了濟世堂,也不算什麼。她又沒在跟前親眼看著他們進門。可恨的是,你們聽人隨口一說,就跑來鬧事傷人。」

     至此,方虎一顆心才放下,冷笑道:「進沒進的有什麼關係?人家沒偷東西,被你撞了打了,一路追著過來,還不許人跑著躲了?我不在後院,我若是在後院,肯定放他進來躲藏,也免得他們被不講理的人打斷腿。」

     這時候,就算能證明乞丐真的躲進了濟世堂,也沒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1:40 PM


第095章 長大了

     那大嬸已經聽旁邊人說了原委,早急不可耐了。

     等泥鰍一說完,她就拍手跳腳地嚷道:「鬼扯哩!張姑娘跟秦姑娘天仙一樣的人兒,家裡也不窮,搶你的玉珮?呸!你窮瘋了是不是,想訛人也不能這麼地。瞧你長得人模狗樣的,咋肚子裡都是爛稻草哩!」

     又對史班頭道:「先前他們問我,看見兩個要飯的花子沒有。我就跟他們說,好像進了濟世堂,也沒說一準兒就進了。我在自個院子裡,隔了那麼遠,哪能瞧得清,就這麼說了。這倒好,他們倒誣賴好人起來。」

     人群頓時轟然大亂起來,罵聲不絕入耳。

     史班頭出面壓服眾人,也不知跟洪霖胡鎮說了些什麼,他們賠了蔡大爺些銀兩,便隨著史班頭離開了。

     胡鎮臨去時望向泥鰍的目光兇狠而惡毒,恨不得凌遲碎剮了他。

     洪霖掃一眼方虎和那幾個書生,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這幫人還不值得他道歉,再說,胡鎮惹下的麻煩,又不是他惹下的,關他屁事。他能幫就幫,幫不了該他倒霉,誰讓這混世魔王蠢的。

     剛才曾鵬已經悄悄地告訴旁人胡鎮跟洪霖的身份了,書生們明知胡鎮此去不會有任何結果,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人看罷了,但就是不想讓他好過。

     有個書生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揚聲道:「按大靖律,這誣告可是要反坐的。這位兄台身上可有功名?若有的話,只怕也要革除。」

     眾人大笑起來。

     胡鎮因為洪霖在場,故而一直忍耐,這時終於忍不住了,他目露凶光,轉頭就要發作。

     洪霖上前一步,修長白淨的手指跟鐵鉗一樣,緊緊攥住他的胳膊,冷聲喝道:「還不走?」

     胡鎮不甘不願地跟著他走了,人群也都散去。

     不過是在衙門班房坐了一會,洪霖跟胡鎮就回客棧了。倒害史班頭開了一包好茶,他們也懶得喝,只漱了兩口了事。

     史班頭客客氣氣地說了一番話,無非是說青山書院建於此地,儒生士子云集,連朝廷也是關注的,請他們莫與小民一般見識。

     胡鎮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在他看來,這班頭把他弄這來,已是大不敬了,在濟世堂門口就該恭送他走的。

     回到客棧,胡鎮急不可耐地吩咐隨從,即刻去打聽那張姑娘跟秦姑娘的底細,並濟世堂的底細,還有那個戳破他謊言的少年的底細,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嚥下這口氣的。

     洪霖雖面上不在意,卻把史班頭的話聽進去了。

     他寒聲對胡鎮道:「再惹事,休怪我不講情面。再不然,你自行一路,別跟著我。」

     說完,猛一旋身入內,斗篷翻飛,獵獵作響。

     胡鎮愣住了。

     洪霖是懶得跟這混世魔王理論,要是他那麼容易聽人教導,早被他爹教好了,哪裡會被人稱作混世魔王,所以丟下一句話就走。

     他不說,身邊小廝卻不饒人,見自家五少爺發了話,胡鎮還杵在那,便沒好氣地說道:「我說胡少爺這是何苦呢!就為了那要飯的驚了馬,可你也沒跌了摔了,打了人家一鞭子不算,還非得不依不饒?你就算把那兩人找出來打死,你又能得了什麼好處?還白惹一身騷。你喜歡惹事不要緊,可別帶累我們五少爺。」

     說完逕自進房伺候去了。

     胡鎮氣得半死,卻不敢違逆洪五公子的話,只得按捺下這口氣,以圖後報。

     再說濟世堂這邊,等人都走後,方虎帶著泥鰍進去找小蔥和秦淼。

     兩人先前被胡鎮誣陷偷了玉珮,正氣得要死,當著人還不好說的,見大師兄來問,當下便把前事又重新說了一遍。

     秦淼撅著嘴兒,說自己差點被馬蹄子踩死,那一鞭抽的也不輕。

     方虎聽了大怒,嘴上安慰兩個師妹,心下卻對胡鎮道,你小子最好別生病,不然就等著方大爺收拾你吧。

     泥鰍今天幫了小蔥一把,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含笑看著少女怒罵胡鎮,忙勸她不要生氣,這人如此狂妄,遲早遇上更厲害的,那時就是報應了。

     因他娘親帶著妹妹來集上姑姑家做客,住了好幾天了,他是來接她們家去的,又想著小蔥一去就是兩年,也該回來了,於是就來濟世堂打聽,正好碰見這事,便順手幫了一把。

     閒敘一會,泥鰍便問小蔥今晚回不回清南村,說他一會就要接娘回去了,正好能捎帶上她們。

     小蔥急忙道:「當然要回去了。我先看見哥哥了,要不是他沒認出我來,我們也不會耽誤了,也不能碰上這倒霉的事兒。」

     想著這事多虧了泥鰍,忙又對他道:「泥鰍,今兒真虧了你機靈。不然我們就算最後沒事,到底被人說閒話不好。」

     泥鰍笑眯眯地說道:「這有啥?我想著那兩個人不是你跟淼淼就算了,要真是你跟淼淼的話,肯定不會搶他的玉珮的,那他就肯定在騙人。所以我就跟差爺先去後邊找了人,問明白了,才來到前邊說給大夥聽。」

     秦淼和小蔥見泥鰍如此相信她們,樂得眉開眼笑。

     於是,泥鰍先去姑姑家接了娘和妹妹,然後再來濟世堂接了小蔥和秦淼,一起坐馬車回清南村。

     泥鰍娘是個溫柔的小婦人,她摟著小閨女墨鯽,把些家常話來問小蔥和秦淼,一路閒談回去。

     她平日不大出門的,是以小蔥和秦淼並不常見她,此時對面坐著,一副溫柔和順的樣子,只覺親切,就把在外遊歷的情形告訴她。

     小墨鯽羨慕地說道:「小蔥姐姐,淼淼姐姐,我要是也能跟你們出去就好了。」

     泥鰍娘忙道:「別瞎說!女娃兒,咋能隨便在外跑哩!」忽覺這話不妥,忙又道,「你小蔥姐姐她們不同,那是有本事的。你沒出過門的,咋能跟她們比?」

     小蔥微笑不語,輕輕掀起一角車窗簾子,看向外邊。

     道旁的水田裡,都是枯黃的稻茬樁子,少數不在水路旁邊的旱田內種著小麥,還有胡蘿蔔。那一塊塊淺淺的綠,在荒蕪的田野中尤為顯眼,給冬季的田野增添了不少生機。

     耳聽著秦淼跟墨鯽的說笑,她卻陷入沉思。

     泥鰍娘看了她一會,忽然問道:「聽我家錦鯉說,小蔥茶飯好的很。針線活也學得不差吧?」

     小蔥忙收回視線,微笑回道:「那是錦鯉幫我吹了。我也就會煮飯炒菜罷了,哪裡算得上茶飯好。針線活更不用說了,也就能補補衣裳。連師妹後學的,繡花都比我強。本來就不大好,在外邊遊蕩了兩年,更是落下了,如今更不能見人了。」

     泥鰍娘含笑道:「這娃兒,忒會謙虛了。」

     馬車輕快地奔馳在鄉間大路上,將一個個飄著炊煙的村落甩在身後。看看前面就是清南村,小青山上的橡樹葉子全部變得赤紅,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小蔥坐正了身子,心裡莫名地高興。

     秦淼更是笑個不停,聽墨鯽跟她說村裡的各樣趣事。

     馬車先進入老村,到劉家院門口停下。

     泥鰍娘邀請小蔥和秦淼下去吃晚飯,她們當然推拒了,只說離家太久,要趕緊回去看看才放心。

     泥鰍先扶了娘下車,又抱下小墨鯽,然後準備送小蔥和秦淼去山邊新村。

     卻聽泥鰍娘道:「你去忙你的,我讓姚嫂子送她們家去。」

     泥鰍忙道:「不用叫姚嬸子,我送去也快得很,一會就轉來了。」

     說著就要坐到車前邊,催趕車的小子走。

     泥鰍娘道:「你這娃兒,咋不聽娘的話哩?你送她們回去像啥樣子,回頭給小蔥她們添麻煩。姚嫂子送不比你送強?」

     泥鰍詫異地說道:「娘,這有啥……」

     小蔥心中一震,忙對外說道:「嬸子不用麻煩了,也不用人送,我們自個回去就成了。這也沒多遠,都到家門口了。」說著就要下車。

     泥鰍娘忙轉身攔住她,示意她不要出來,她讓人送她回去。最後,到底還是讓一個婆子送小蔥她們回去了。

     馬車走遠,小蔥從不斷晃動的窗簾縫隙中,看見泥鰍呆立在薄暮籠罩的院門口,默默想道,她都十三週歲了哩,過年都十四了……

     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陣傷感。

     很快,她就來不及傷感了。

     到了鄭家大院門口,小蔥對那婆子道:「嬸子,就到這吧。我先去外婆家。」

     跟秦淼下了車,又道了謝,方才踏入燈火閃亮的鄭家大院。


     「什麼?先前在街上的是你倆?」

     東屋,板栗不可置信地瞪著正狼吞虎嚥吃飯的小蔥和秦淼。

     聽見哥哥問,小蔥點點頭,白了他一眼,抱怨道:「還是雙胞胎哩,連親妹子都沒認出來。」

     板栗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叫道:「你甭朝我翻眼了。這眼睛毛叫你給剪的——瞧了讓人渾身不得勁兒。」

     原來,小蔥和秦淼的眼睫毛都剪短了,還有那眉毛,後邊也是描上去的,先前也刮去一截。

     秦淼嚥下一口湯,也嘟嘴道:「不就是剪了眼睛毛嘛!眼睛還不是原來的眼睛?我就那麼眼巴巴地盯著葫蘆哥哥瞧,葫蘆哥哥也沒說留下我們。真是的!」

     葫蘆聽了哭笑不得,這才明白,為何當時心裡老放不下了,因為兩人的眼神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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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6 11:43 PM


第096章 對鏡理紅妝

     一幫小的都在正屋翻看禮物,不在這邊,就鄭老太太在旁邊,急忙問是咋回事。

     板栗就把在街上遇見兩窮小子的事說了,「外婆你是沒瞧見,穿的破還不算啥,那頭髮——就跟雞窩似的;那手胳膊、頸脖子,也不曉得塗了啥,比烏龜爪子還黑;還有這眼睛毛、這眉毛,都剪了。你瞧這眼睛毛,跟那田裡的稻茬樁子似的。我要是把他們當妹妹和淼淼,我不是腦子有病麼?」

     葫蘆也點頭,說做夢也不會想到。

     他不住打量兩人,實在無法將眼前的小女娃跟先前那兩個邋遢要飯的聯繫起來。

     小蔥和秦淼見兩人那副驚詫和忍無可忍的模樣,停下筷子,笑得前仰後合。

     那神情,竟然頗為得意。

     她倆這會兒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如同窮家小戶的村姑,頭髮也梳成往日的垂寰發,因身材長高不少,越發顯得出挑了。

     只是膚色卻不大好,黑了好些不說,臉上還有些起皺,沒了往日的水潤。

     葫蘆納悶地問道:「你們當時干啥不說出來哩,成心逗我們?」

     小蔥喝了口湯道:「誰想逗你們了?我們本來就是改了裝在外走的。跟著陳老大夫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在鋪子裡買包子吃,我就看見哥哥騎馬過來了。我一高興,就衝過去,都忘了自個不是原來的模樣了,聲音也改了,就讓嚴師傅給攔住了。我當時不說,是不想這事被人知道,回頭又不知被傳成啥樣。」

     板栗點頭道:「是不能讓人知道。」

     鄭老太太聽了可心疼了,立即把小蔥埋怨一通,又問她們是不是一直這麼在外要飯乞討過日子。

     秦淼撲哧一聲笑了,道:「鄭奶奶,沒那回事。我們是大夫,自然是要幫人治病了,怎會去要飯呢!」

     板栗皺眉道:「就你們先前那樣子,誰會放心讓你們治病?」

     兩人已經吃完了飯,就解釋起來。

     原來,她們扮成小子跟著陳大夫,除了採藥外,遇見莊戶鄉屯,就進去幫人治病。先治小病,也不要錢,等人家接受他們了,才露出真正的手段,名聲自然也就傳出去了。

     就這麼的,一個地方大概要住一兩個月,跑了好些地方,很是長了些見識。

     小蔥感嘆道:「要不是怕家裡擔心,我都還想在外多轉兩年。這樣的機會,往後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說完想起剛才的事,心裡隱隱不舒服:這一次回來,等待她的,就是嫁人了吧!

     秦淼也道:「怪不得我爹跟我娘雖然平常管我嚴,卻許我出去遊歷,真正長見識。我們才跑了這麼一點地方,對爹教的那些東西,體會就不一樣。」

     小蔥對她道:「趁著咱們還小,往後就在濟世堂坐堂吧。還能幫人看幾年病,等……再過幾年,連坐堂也不能夠了。」

     秦淼連連點頭。

     兩個小女娃尚未洗去風塵,就籌劃起下一步來,那目中流露的熱忱,表現出對醫道前所未有地執著。

     這一次,鄭老太太出乎意料的沒有埋怨她們,而是摸著小蔥的頭,慈祥地笑道:「你倆有這份心,往後會有好報的,菩薩會保佑你們的。瞧,在外呆了兩年,雖然吃了些苦,不是好手好腳的回來了?幫人治病,那是積德的好事兒。」

     板栗跟葫蘆對視一眼,覺得跟妹妹和秦淼比起來,他們好吃好睡的,跟在家一樣過日子,實在是談不上吃苦。

     等回到正屋,小蔥才說了跟胡鎮衝突的事,還說這個人怕是要來書院讀書,往後村裡怕是不能清靜了。

     板栗跟葫蘆聽了大怒,越發後悔不已:先前要是再多問一句,不就把妹妹帶回來了,哪會有後來的事。

     鄭青木沉聲道:「往後小心些。先不要說這事了,讓人送他們家去。家裡怕是都等急了哩。」

     鄭老太太也道:「本當要留你倆在這住一晚的,可是你爺爺奶奶爹娘怕是在家望著哩。還是早些回去,好讓他們放心。淼淼也快些家去,我先讓人給你爹娘送了信兒,說吃了飯就送你回去的,他們准等著哩。」

     又催葫蘆去歇息,不許再跟弟妹們鬧,有啥話明兒再說。

     板栗等人各自答應著,遂上車去了。

     回到張家已經是戌時末,一家人都等著,只有玉米年紀小,早早地睡了。

     見面又是一番哄鬧歡笑,將鄭家的情形又上演了一遍,也無需贅述。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放鬆了身心的小蔥起遲了,醒來已經天光大亮。

     她靜靜地仰躺著,耳聽得月洞門外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便知道是小草進來了。

     這是一個陰天,窗戶上透入的光亮並不像晴天那般耀眼,外邊傳來一兩聲鳥叫,跟冬日一般蕭索單調。

     若是春夏的話,這時候滿耳都是各種鳥鳴,歡快嘹喨,充滿生氣,讓人心情跟著激動。

     她漫無目的地想了一會,才坐起身,揉揉有些粗糙的臉頰,穿衣下地,來到外間梳妝台前坐下。

     「小草,你咋來這麼早?」

     小草見她出來了,忙將洗漱的東西端進來,伺候她洗漱,

     一邊嘴裡答道:「不早了,是姑娘比往常起來晚了。姑娘昨兒累壞了吧?」

     小蔥見她弄這些,愣了一下,並未回答,忙低頭洗漱。

     待她洗完,小草端了水出去潑了,又端來一隻碗放到桌上,說道:「姑娘,這是人奶,是在葡萄姑姑那弄來的。我煮過一遍了。於嬤嬤說,姑娘臉上這樣子,得好好養些日子才成,用人奶擦最好了。」

     說著話,麻利地用塊大布巾圍在小蔥胸前,跟著就端起碗,用一隻綁了白色棉布的竹籤,沾了那白色的奶液輕輕地往小蔥臉上涂。

     一邊涂,一邊說要是夏天就好了,用黃瓜片貼幾次,那皮膚就水嫩嫩的。

     待涂完後,用塊布巾將流到下巴上的奶水擦去,又道:「我先幫姑娘梳頭。等頭梳好了,這臉上的奶也能擦乾淨了。」

     看著小草動作迅速、手指靈活地在頭上挽了個百合髻,又打開妝盒,挑出一隻鑲綠玉的翠鈿簪在前面,小蔥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愣愣地任由小女娃折騰,等她弄好了,方才看著銅鏡中清爽的少女,怪異地問道:「小草,你這是……」

     今兒早上,小草根本把自己當成大小姐伺候了。

     還有,她做的那個順溜,若不是往常她從不讓小女娃近身伺候自己,還以為她是做慣了的呢。

     小草抿嘴笑道:「這是於嬤嬤教的。姑娘,你就讓我試試麼。我學了一年多,姑娘沒回來,有心也沒處使。」

     小蔥問:「於嬤嬤是哪個?」

     小草道:「於嬤嬤是二太太送來的。是太太特地寫信給二太太,讓送來教姑娘們規矩禮數的。」

     小蔥心下恍然,便不再問。

     娘這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斷不會為了跟人攀比而學這個,只怕還是為了讓她們姊妹多瞭解些規矩禮儀。

     等清洗完畢,小草又從妝盒裡拿出個小瓷瓶,用扁簪子挑了些白霜幫姑娘搽了,再簡單描了眉毛,然後退一步,端詳自家姑娘。

     她對自己的手藝還算滿意,又覺得姑娘臉上雖然糙,但顏色還不錯,嘴唇也紅潤,不用另外塗胭脂搽口紅了,就像姑娘常說的,自然些更好。

     不過,她瞅著自家姑娘那眼睛,有些疑惑地問道:「姑娘這眼睛咋了?不大對勁哩!」

     小蔥眨眨眼睛,笑道:「過些日子就好了。」

     眼睫毛剪得跟秋後的稻茬樁子似的,能對勁麼!

     吃早飯的時候,全家齊聚廳堂。

     張大栓兩口子笑得合不攏嘴,一人扯著板栗,一人拉住小蔥,問不完的話,說不完的事,不肯放他們別處坐。

     山芋和香荽想跟哥哥姐姐親近,只得也湊過來,遷就爺爺奶奶。

     鄭氏看著長身玉立的板栗,只比張槐矮一點,小蔥也已經跟自己一般高,只覺得心裡的歡喜如同水泡一般翻騰不止。

     好久沒有這種激動的感覺了?

     兩年前她居然覺得煩惱,如今再不會了。

     吾家子女初長成,應該歡喜才是,既然這兒的婚姻是包辦,那她就費些心,擦亮眼睛、抖擻精神來挑選兒媳婦和女婿好了。

     笑鬧中,紅椒牽著個兩三歲的小男娃朝板栗跟小蔥走過去。

     小娃兒腦頂上黑黝黝一塊頭髮,四周剃得精光,露出泛青的頭皮,自打進門,黑亮的眼睛就盯著板栗跟小蔥不放。

     二姐姐說這是大哥和大姐,但對他來說,還是陌生人。

     來到眾人面前,紅椒低頭道:「玉米,這是大哥和大姐姐,你咋不曉得喊人哩?往常不是常說,好想大哥跟大姐姐的麼?」

     小蔥瞅著這小不點,生下來才幾斤的肉團,如今長這麼大了,不禁心裡一陣柔軟。

     她起身上前,彎腰用手撐著膝蓋,對著小娃兒臉問道:「玉米,咋沒戴頂帽子哩?大早上的,天也冷,空著頭,回頭涼了可不好。」

     玉米眨巴兩下眼睛,過了一會才道:「你沒給我做帽子?二姐姐不是說,大姐姐肯定會幫我做好看的帽子麼?」轉向板栗,「說大哥會給我買好玩的東西。」

     見兩人均是一臉呆滯,小娃兒疑惑地問道:「啥都沒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1 AM


第097章 幫你定親可好?

     不等板栗和小蔥回答,玉米就氣道:「不喊你們了。」

     說完,丟下紅椒和小蔥,「蹬蹬」跑向鄭氏,張開雙臂撲進她懷裡,癟嘴委屈地叫道:「娘——」

     他特地空著頭進來,誰知大姐姐根本沒幫他做帽子,大哥也沒幫他買好玩的東西,害得他昨晚還等好久才睡哩!

     全家人都哈哈大笑。

     小蔥傻眼,板栗急忙叫道:「買了。大哥買了好玩的東西,大姐也買了帽子。」

     說完跳起身跑回自己屋子,捧了一堆東西過來,有木雕、撥浪鼓、泥捏的竹製的小玩意等,其中果然有一頂翻毛的帽子。

     小蔥見了帽子眼睛一亮,也不管了,搶上前把帽子抓在手裡,說這是大姐特地幫玉米做的。

     看著這些東西,玉米終於甜甜地笑了,也開口叫了大哥大姐。

     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小蔥跟板栗先是對視一眼,然後同時轉頭瞅著小娃兒,覺得家裡繼香荽之後,又多了個難纏的。

     昨晚板栗跟小蔥回來晚,也沒好好說話,眼下老小圍著他們兄妹倆,笑鬧不斷。

     吃完飯,紅椒、山芋和香荽還戀戀不捨,不想去上學,於是就想讓人去學堂告假。

     小蔥道:「忙啥?哥哥姐姐又不走了。你們先去上學,正好讓我們先陪陪娘跟奶奶。等你們放學了,再跟你們說話,不是更好。」

     無奈之下,小娃們只好走了。

     張大栓父子就要自在得多,不用跟人告假,只對劉黑子交代了一番,就窩在家裡不出去了,拉著板栗小蔥繼續說話。

     鄭氏看著一家人黏糊的樣子,微微一笑,走出去對葡萄道:「跟你哥說,派個人去我娘家接葫蘆和他爺爺奶奶過來吃晌午飯。」

     葡萄答應著去了。

     鄭氏又去廚房轉了一圈,安排了些事,然後才回正屋,坐在小蔥身邊,聽她說這兩年在外的經歷。

     結果,還沒等張家去人接,鄭長河就帶著自家老婆子、兒子兒媳婦和葫蘆過來了。

     「姑姑!」

     鄭氏看著眼前身材高大挺拔的少年,比看見板栗還要震動,幾乎以為看見了十幾年前的哥哥青木。

     生命真是神奇!

     她不自覺地將目光轉向青木:相似的棱角分明的臉,一樣的濃眉璨目,只是青木下巴上一層淺淺的鬍子渣,眼神溫潤,帶著成熟和滄桑,而他身邊少年的眼神則是清亮的。

     不單是葫蘆,連板栗也是如此,眉梢眼角都帶著朝氣,面容是俊朗的,如同拔地而起的青筍,退去了那層筍皮,衝出竹梢林海,只尚未展開枝葉。

     而他們的爹,經過歲月的磨礪,變得粗糙滄桑,如同老酒,味兒綿長。

     張槐見妻子發愣,失笑道:「看呆了?也是,葫蘆就跟青木年輕時候一個樣。」

     他轉向葫蘆:「我說葫蘆,你這長相,咋一點不帶翻新的哩?咱板栗好歹鼻子嘴巴像他娘。你小子就是懶,不但怕說話,也怕費事,所以把你爹的模樣照樣搬過來了。咱板栗愛折騰,所以折騰出了新花樣。」

     他的話引起一陣哄笑,小蔥抱著奶奶胳膊都笑軟了。

     葫蘆無奈笑道:「姑父,這能怪我麼?」

     將眾人引入正房,端出各樣果子吃食,又重複先前的話題,永不疲倦。

     張大栓等人也難得有空在家歇著,遂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葫蘆跟板栗說故事,一邊嗑瓜子,嗑得滿地都是瓜子皮。

     板栗說北邊冬天太冷,可他們又用不慣那土炕,在屋裡呆久了覺得燥熱,常跟葫蘆出去踩滑雪板,又坐了狗拉雪橇進山打獵等等,又說北邊的果子特甜,連橡子果兒做的豆腐,他都覺得好像比小青山的要香一些。

     鄭長河跟張大栓沒去過,聽了很嚮往,嫉妒地說道:「怪道你倆養的這麼壯實,整天在外蹦跶,也不惦記家裡。」

     兩人便商議,也要冬天進山一回,獵些野味回來。

     鄭老太太瞪了自家老頭子一眼道:「還進山?你忘了那年摔斷腿的事了?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當自個還是十幾二十歲哩,跟他們比!」

     葫蘆笑道:「爺爺,我們說是這樣說,也就在家附近轉悠,不敢進那老山林子的。不是那老獵手,進去說不定都找不到出來的路。尤其是大雪天,到處都是一片白,哪裡能認得清方向。」

     張槐又問起那邊莊子的收成、云州城鋪子的景況等,板栗就搬出賬簿,一一說給爹和大舅舅聽。

     女人們見他們說正事,便移到一旁嘀咕些家長裡短。

     因小蔥吃了個新鮮的梨,很甜,就是表皮有點皺,又見桌上有蘋果,忙問這個時候咋有新鮮果子,是咋弄的。

     鄭氏笑道:「咋弄的,還不是比著用草木灰埋辣椒的法子弄的。這兩年收的果子多了,我就想,辣椒用草灰埋著能放到過年,這果子難道就不成了?去年試了一回,像板栗、柿子、棗子,都是成的。蘋果跟梨就要差一些,好縮水,也放不長。不過縮了水,味兒倒甜了。」

     劉氏也道:「這法子好是好,也就你們家能弄。那山洞裡冷清清的、陰涼,藏這個最好了。我們試過了,放在外面就不成。山芋用草灰埋著也好,過年掏出來,格外甜。」

     娘幾個就商議用果子做菜。

     這邊,鄭老太太跟張老太太也在嘀咕,怎樣達成心事。

     兩人說得忘了情,不巧被起來活動身子的葫蘆聽見了,他面色古怪。

     看著兩個老太太議論得忘乎所以,少年想了想,搬了張小板凳過去坐下來,含笑叫道:「奶奶!張奶奶!」

     鄭老太太猛然轉頭,見孫子正看著她,想起剛說的事,也不知他聽見沒有,面上就有些尷尬。

     又一想,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葫蘆的親事就在這一兩年,就要定下了,於是笑道:「葫蘆,我剛才跟你張奶奶說,啥時候幫你定親哩。」

     老太太耍了個小心眼,也不說跟誰定親,只笑眯眯地看著孫子的反應。

     葫蘆掃了兩個奶奶一眼,只覺有趣。

     他過年就十五週歲了,真的到了娶親的年紀了。

     幾年過去,他不再慌張無措,對於親事和前程,他心中有著塵埃落定的鎮靜和淡然,他知道如何去求得自己想要的。

     轉頭見小蔥正抱著弟弟玉米,剝炒栗子給他吃,便招手叫道:「小蔥,你來。」

     小蔥聽見他叫,忙將玉米從膝蓋上放下來,輕盈地跑到他身邊,揚眉問道:「叫我啥事?葫蘆哥。」

     葫蘆見她狹長眼睛眨巴著,明亮有神,可是映襯著剪得短短的眼睫毛,說不出的怪異,忍不住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小蔥明知他笑自己的眼睫毛,照著他肩膀嗔怪地捶了一拳,道:「還笑!昨兒還沒笑夠麼?」

     葫蘆拉她在身邊坐下,瞥了兩老太太一眼,道:「奶奶和張奶奶說,要找個日子幫我們定親哩。妹妹你說咋辦?」

     小蔥一時間沒轉過彎來,便愣住了。

     葫蘆說完就不再吱聲,靜等小蔥說話。

     張老太太和鄭老太太也緊張地看著小蔥,連張大栓那邊幾人也似有所覺,望向這邊。

     小蔥愣了一會,才道:「外婆,奶奶,我不是早跟你們說過了麼,我當葫蘆哥是親哥一樣的。」

     葫蘆咧嘴一笑,點頭接道:「我也當妹妹就是妹妹。」

     說完,不再跟大家解釋,伸手拉起小蔥,道:「走,咱去瞧瞧冬眠的烏龜。」

     小蔥笑道:「噯!我正要去瞧瞧的。」

     板栗也笑嘻嘻地跟上來,三人出了屋子,往隔壁祠堂去了。

     留下一屋子大人面面相覷。

     這可沒的說了,兩小人兒都當面這麼說了,長輩還能逼婚不成。

     幾位老人嘆息、抱怨了好一會,鄭老太太忽然道:「橫豎小蔥不成,那就再尋摸別的人家吧。總歸得抓緊了,要不然,好閨女都定親了,這孫媳婦可上哪找去。」

     張老太太一拍大腿道:「就是。咱板栗也一樣。」

     兩親家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立即精神振奮起來。

     本來她們分別坐在兩張椅子上的,這時張老太太乾脆挪到鄭老太太身邊,湊在一處,頭挨著頭,竊竊私語。

     兩人先把村裡適齡的閨女都數了一遍,然後各自娘家的侄孫女也列出來,再就是十里八鄉認識的人家,媒婆曾經提過的人家,都匯聚一處,用剔除法,最後留下四五個備選。

     劉蟬兒很榮幸地入選了。

     她們先是小聲說,後來鄭長河跟張大栓也過來了,偶爾插上一兩句,點評一番,有時碰上意見不同的,又爭論幾句,那聲音就大了起來。

     張槐、鄭氏、鄭青木和劉氏,聽著那越來越大的評論聲,面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又佩服他們的記性:那麼多人,咋都能記得哩?也沒見用紙筆記錄。

     見他們這樣鋪開攤子,鄭氏早上興起的挑兒媳女婿的心思忽然就熄滅下去了。

     於是,自以為解決一樁麻煩的葫蘆,渾然不覺陷入了更大的麻煩中。

     連板栗跟小蔥也覺得渾身汗毛乍起,還以為是下到地底,寒氣逼人的緣故,卻不想想,如今是冬天,這溶洞可是比上面暖和呢。

     就在鄭家和張家人歡聚的時候,榮郡王小兒子洪霖和兵部郎中家的混世魔王胡鎮進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1 AM


第098章 真是欠管教

     清南村老村的村口,洪霖騎在馬上,漠然地打量眼前的村莊。

     林木中間夾雜著各式農家院落,大多都是青磚小瓦。雖是冬季,樹枝都光禿禿的,樹梢上卻也有許多麻雀啾啾唧唧,跳來飛去,伴著雞鳴犬吠,一副擾攘的畫面,卻使人心情格外寧靜。

     村莊的西面,橫亙著連綿的山巒。

     洪霖卻半點不為所動,眼裡只有蕭索和貧瘠。

     催馬進入莊子,仿若一腳踏入繁華背後的世界。

     才走一段路,就糊塗了:村子裡的小徑如蛛網般,家家相通,戶戶相連,往村莊深處延展,到底要走哪一條?

     正皺眉間,一個裹著舊棉襖的老漢牽著頭牛從小徑深處走來,嘴裡還哼著小調。

     隨從急忙上前相問。

     老漢咧嘴一笑,露出兩排不大整齊的黃牙,中間還掉了一顆,看得洪霖嫌惡不已,緊閉嘴唇,把目光轉向別處。

     老漢全不在意——這些來書院的老爺們都是一個樣,他仔細又殷切地指了出村的路,又說出了村只有一條大路通往山邊,到了鄭家大門前,有牌子指引人往書院去,走不丟。

     胡鎮喜歡人抬著捧著他,見這老頭如此識相,抬著下巴傲然道:「你這老頭倒有幾分眼色,知道爺們是去書院的。」

     老漢含笑道:「那是,兩位老爺看著就是斯文讀書人,錯不了!」

     說完,便牽著牛讓開路,讓這些老爺們先過去。

     誰料這一會的工夫,那畜生便在路上屙了一堆熱氣騰騰的牛糞。

     老漢轉身看見了,心疼地說道:「作死的畜生,一早上在牛棚都不屙,才出來就屙了。你不曉得多憋一會,等會屙到田裡不好?」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扯起嗓子對村子深處叫道:「老婆子,老婆子!」

     村裡應了一聲,聽起來頗不耐煩:「啥事?」

     老漢喊道:「把糞筐背來。牛屙屎了!」

     這回那聲音答得響脆:「噯!就來了。你在那等會我,莫要讓人撿走了。」

     老漢忽然想起旁邊還有尊貴的人哩,忙轉頭呵呵笑道:「老爺們先走吧,可不敢耽誤你們的事!」

     一泡牛糞本也不算什麼,只是兩人那對答,聽在眾人耳裡說不出的怪異。

     胡鎮看著那銅盆大一堆綠茵茵的東西就要破口大罵,可是剛才老頭誇他是斯文人,忽然間翻臉有些不大像,只得強忍著,催馬先過去了。

     眾人也呼啦啦地跟過去。

     進入村子深處,農家院子盡皆展現。

     有些人家收拾得比較乾淨、規整:門口墊了大石板,又用碎石鋪成小徑入內,籬笆牆頭上蹲著幾隻雞,悠閒地剔著雞毛,牆內翠竹森森、桂樹常綠,廊簷下晾著些臘味和乾貨。

     有些人家門口卻是踐踏的一團糟,豬在樹底下拱著,滿院子雞亂竄,搖搖擺擺剛走路的小娃兒就在那堆畜生中間玩耍,臉兒和手爪子都漆黑。

     洪霖看了覺得忍無可忍,對這鄉野之地的嫌惡到了極致。

     他後悔萬分:為何沒想法子讓父親改主意。

     跋山涉水來到這地方,若是整天心情沉鬱,只怕不能讓學業進益,反倒會逼瘋了自己。

     可是再不情願,也來了,且看吧!

     穿過連接老村和新村之間的桃柳夾道,來到鄭家大院門前,果見宅院左側有一條上山的路,青石鋪就,旁邊豎著一個大牌子,上書「青山書院」。

     正看著,從旁邊院中竄出一黑一灰兩條大狗,對著一行人狂吠。

     緊接著,門內又跑出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娃。

     深青色衣褲,頭上帶著紫紅色的棉布尖頂小帽兒,尾端綴著兩個布包的小圓球,臉兒紅潤,眼睛亮亮的,一邊喝住狂叫的大黑狗,一邊好奇地打量他們。

     這個還算能入眼,洪霖心下想道,原來鄉下娃兒也不都是黑不溜秋、滿臉鼻涕污垢的。

     胡鎮到了新地方,新鮮,那是處處顯擺,不說話心裡憋得慌。

     他拿馬鞭指著小娃兒道:「嘿,小子,書院是從這上山嗎?」。

     小娃兒沒吭聲,只是滿臉迷惑地瞧著他。

     胡鎮不耐,忍不住道:「原來是個啞巴!」

     隨從也都湊趣的笑了起來,跟看把戲似的打量那小娃兒。

     卻見小娃兒眉頭一皺,小嘴一撇,脆聲道:「你才是啞巴哩!連『青山書院』四個字都不認得,你到書院幹啥去?周爺爺不會要你的。」

     胡鎮頓時臉色發黑,嘴角抽搐。

     洪霖見這混世魔王一臉憋屈的模樣,不禁嘴角一翹,只覺心情好了許多。

     胡鎮的隨從急忙對那娃兒呵斥道:「小崽子,怎麼說話呢?還不給少爺磕頭賠罪?」

     那娃兒眉頭一皺,定定地看著他,鼓嘴不語。

     洪霖瞅了那隨從一眼,目光冰冷。

     那隨從見小娃兒一點不怕人,很奇異,正想再恐嚇幾句,感受到洪霖的目光,扭頭一看,頓時冷汗就下來了,遂吶吶不敢言。

     洪霖催馬上前,正要上山,就見那小娃兒「噗」地一聲,對著那隨從吐了口吐沫,訓斥道:「沒規矩的東西!張嘴就罵人,真是欠管教!」

     眾人都聽得呆了。

     不待他們反應過來,院中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四少爺,四少爺!來吃飯了!」

     小娃兒不再理會他們,扭頭就跑進了院子,留下兩條大狗對著他們虎視眈眈。

     胡鎮悻悻地說道:「一個鄉下土財主的小少爺,也敢這樣大膽?」

     洪霖懶得理他,覺得跟他說半句話的興致都沒有,自顧上山去了。

     青山書院,松濤居會客室,周夫子拆開洪霖遞來的書信,是榮郡王手書。

     他認真看了一遍,方才將目光投向面前的兩個少年。

     審視了好一會,對洪霖微微一笑道:「五少爺想必不太願意來這山野之地吧?」

     洪霖聽了一愣,隨即恭敬地說道:「晚輩確實不喜這裡。不過,家父如此安排,自有用意,豈容晚輩質疑。還望前輩多栽培照應。」

     周夫子見他並不虛言矯飾,撚鬚點頭。

     正要說話,就聽胡鎮大咧咧說道:「是啊!喜歡這鬼地方才怪了。四周全是低賤農戶,就一個巴掌大的小鎮,連個玩樂的地方也沒有……」

     洪霖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豬腦袋。

     周夫子目光一凝,沒來由地讓胡鎮打了個寒顫,硬生生地將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

     靜默一會,旋即淡笑道:「此地是書院,乃讀書論學之所。若是想來此消閒,怕是要讓胡小哥失望了。不如趁早回京,免得拋費了大好光陰。」

     洪霖急忙起身,束手應道:「晚輩二人不敢有這樣心思。」

     胡鎮也發覺說錯話了,訕訕地起身認錯。

     進來之前,洪霖叮囑過他。可是,他瞧這老頭兒普通平常的很,一不留神就露了本性。

     周夫子並不看他,只認真對洪霖道:「令尊之意,無非是想歷練爾等。若實在不喜,不如歸去。萬不可強求,致使徒勞無功。若留下,須得謹慎言行,不可行那欺男霸女之事。此地鄉民百姓淳樸良善,爾等皆出身名門,與之相爭,勝之不武,且無益處;敗則自取其辱,枉自降了身份,更有可能招致御史彈劾,令家族蒙羞。」

     洪霖心中凜然,恭敬應是,說萬不敢如此行事。

     胡鎮卻是不以為然:他跟這幫低賤百姓相爭,還能吃了虧?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想到這,又記起昨兒可不就是吃了虧,心中不禁竄出一股戾氣。

     周夫子察看二人神情,心下瞭然,輕笑道:「書院規章嚴苛。其他還好說,若是犯了此條,老朽可是不認人的——一律逐出書院,遣送回京。」

     洪霖見老夫子意有所指地看向胡鎮,急忙躬身應下,心裡大罵胡鎮不止。

     端茶送客後,洪霖和胡鎮出來,按書院規矩,只留下兩個隨身伺候的,其餘隨從都打發去了下塘集,置辦宅院安置。

     洪霖嚴詞厲色警告胡鎮,莫要惹事帶累他,否則定要他好看。

     胡鎮嘴上應的好聽,能不能做到,還要拭目以待。

     近年底,莊戶人家的農活沒那麼多了,伺候小麥菜地、置辦年貨之餘,走親訪友、嫁娶應聘等事也多起來;再者,小娃兒們一茬一茬地長大了,相看媳婦女婿也在這時候。

     因此,自葫蘆板栗歸家後,鄭家張家就熱鬧起來。好些親戚上門不說,請他們兄弟姊妹出門做客的也不在少數。

     但兩家向來不喜迎來送往,推拒了好些人家,只往相熟交好的人家去應景,其中就有方智方威兄弟。

     臘月初二,天陰陰的,李敬文家請葫蘆板栗吃飯,小蔥表姊妹們自然也被邀請了。

     「板栗,小蔥,你爹娘咋不來?」

     剛進李家院子,敬文娘不見張槐鄭氏,忙問小蔥。

     小蔥笑道:「梅子嬸嬸,我爹娘在我外婆家。我娘說,今兒讓我們小輩鬧,他們就不過來了,省得我們玩不自在。」

     敬文娘上來牽了她手,一邊往上房去,一邊笑道:「那好,過些日子我再單請你母親跟你大舅母來吃飯。我們當娘的一年到頭也難得有空閒湊一處說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2 AM


第099章 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板栗笑道:「嬸子是嫌我們小娃兒太吵了是不是?」

     李敬文猛捶他肩膀,道:「你都跟你爹一樣高了,還小娃兒?」

     當下,大大小小十幾個娃兒聚在院子裡,喧囂吵嚷不絕。

     李家並不算富有,只兩進院子,還窄小的很,卻收拾得極為規整,很有生氣。

     院子場地壓得極為光滑、平整,院門口鋪了塊大青石條板,一條兩尺寬的碎石小道從院門口一直延伸到正房廊簷下,半路中間岔出兩條通向東西廂房門口,形成十字型。

     正房和廂房前面擺了好些個土瓦缽子,有些裡面栽了一棵黃心菜,有些裡面種的是蔥蒜和芫荽;東西廂房的南向角落又開了一小塊菜地,分別種了墨綠的菠菜和蔥蒜。

     這些綠色蔬菜在蕭索的冬天格外養眼。

     小蔥見了那種菜的瓦缽子,覺得稀奇,停住腳步笑問:「嬸嬸,你們把菜當花兒養麼?」

     李慕琴抿嘴笑道:「是我爹。說冬天也沒啥花草,把這些菜種在盆子裡,看著綠油油的,喜人的很,長大了又能炒來吃,兩不耽誤。」

     板栗站在廊簷下,目光在庭院內四下一掃,笑道:「李伯伯心思巧。猛不丁進這院子一看,還以為眼下是春天哩!」

     紅椒嚷道:「大姐姐,咱們家去也弄這樣瓦盆子種菜。把我房門前擺幾盆,當花兒養。」

     敬文爹李長明正在東南角落菠菜地裡忙碌,聞言抬頭笑道:「你們家院子大,有菜地果園,好些地方都能種,還費這精神幹啥?我們家院子小,沒地方種,我才想法子這麼種的,順便還能收些菜吃。」

     小蔥道:「這麼種才好看哩!」

     李敬文見他們喜歡這個,也高興,便說道:「冬天只有這些菜。等春天的時候,把瓦盆子搬到牆根底下,種些扁豆絲瓜,再搭個架子,爬得滿牆都是,開著花兒,那樣才好看哩!」

     說著,他走到李長明身邊,對他道:「爹,我來吧。你去洗手歇歇。」

     李長明直起腰,叉著滿是泥土的手,看著兒子憨憨地笑道:「不礙事。爹閒著還悶,伺候這菜地又不累。你去陪板栗他們說話。爹一把年紀了,跟你們又說不上話,去了還叫你們不自在。」

     李敬文看著這身材高大、黝黑粗糙的莊稼漢,心裡暖暖的,用力點頭道:「噯!那我去了。爹你要是渴了想喝水,就叫慕琴和慕棋。」

     李長明裂開嘴巴不住點頭。

     眾人四處看了一會,紫茄問道:「種菜不得澆糞麼?這些菜擱在門口,澆糞不是好難聞?」

     李敬文笑道:「不澆糞。這不是跟板栗家養盆景學的麼,把雞蛋殼曬乾碾碎了,拌上肥土,保一季菜長大淨夠了。再種就換土。」

     板栗小蔥聽了,忍不住笑說,這也算點子想盡了。

     敬文娘見男人種些尋常的菜,也得了小輩們稱讚,不禁喜滋滋地笑了。

     有時候,這過日子除了貧富,還要看各人心思靈巧。

     比如這鄉下,明明是一樣種田地,但有些人家就能把日子過得條理精細,瞧著就舒坦。李家就是這樣的。

     更多的人家雖然也早晚勞累,卻是不肯動心思規劃料理的。

     門口一團糟,豬雞隨處散放拉屎,院子也不弄平整,下雨踩踏後,豬糞雞糞和著爛泥,簡直無處下腳,茅廁臭氣熏天,屋子裡也是一團亂。

     他們總覺得自己家窮,沒有錢,若是有錢也定會把家裡弄得整整齊齊,其實這些佈置都不用錢,只要勤快就能弄好。

     說笑間,李慕琴拉著小蔥進了屋,到自己房裡烤火說話嗑瓜子。

     紅椒她們坐不住,便拽了紫茄、李慕棋等幾個小女娃在院子裡跳繩取樂。

     李敬文則帶著板栗葫蘆等人去了書房。

     屋子裡,小蔥跟李慕琴說了些在外的見聞,談論些村裡的新鮮事,漸漸就覺腳冷,她便猛跺了幾下。

     李慕琴見了忙把手裡的小火罈子遞給她,讓她擱在腳底下烤。

     小蔥道:「我冬天不喜歡烤火。這火不能烤,越烤越冷,到後來都不敢出門了。咱們也出去跳繩吧,蹦蹦身上就暖和了。你聽她們,都玩瘋了哩。」

     李慕琴凝神,聽妹妹脆聲喊道:「……十五,十六,十七……哎呀,紫茄你又絆住了!你們輸了。香荽上!」

     她微笑道:「咱們這麼大了還跳?怪難為情的。」

     小蔥見她一副文靜的模樣,抿嘴樂道:「在自家跳有啥要緊的?慕琴,你好斯文,跟你母親性子不一樣。」

     李慕琴含笑沒吱聲,跟著小蔥出去了。

     於是,五六個女娃,外加山芋、青蓮等小男娃,一起跳繩玩樂,清脆的笑聲飄到院外,傳出老遠。

     且說胡鎮,自來到書院後,只一晚上就寂寞難熬,那真是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兒。

     等天明,就帶著兩個隨從四處遊蕩找樂子。

     偏山村又沒啥可樂的,又或者說,對於鄉村人來說可樂的事,在他眼裡全然無味。書院管得又嚴,便是他想去下塘集玩,也不能隨便就去。

     一時間,混世魔王就跟上了轡頭的馬兒一樣,被拘住了,只怕這就是他爹的本意也未可知。

     渾渾噩噩過了些日子,這日,他又偷空下山晃蕩了。

     剛到鄭家院門口,就聽前面人家院牆內傳出清脆悅耳的少女笑聲,一陣一陣的,還不止一個,夾著稚童數數的聲音,不知玩的什麼遊戲,這樣熱鬧。

     胡鎮轉頭對隨從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說的就是這個了。走,去瞧瞧!這大冬天的,佳人也盪鞦韆不成?」

     說完,率先帶頭往李家門前去了。

     兩個隨從不知他說的是哪裡的典故,想要附和兩句,又不知如何說,便嘿嘿笑著跟上去。

     到門口一看,院門卻是關著的。

     胡鎮不禁皺眉:「這兒的人不都是喜歡開著院門的嗎,怎麼這家關著門?」

     一個隨從見少爺不高興了,也把嘴一撇道:「一個種田的,還這麼講究。不就是村姑嘛!還真當自己是牆內佳人了,還不讓人看了。」

     另一個隨從出主意道:「少爺,我去敲門,就說口渴了,跟他們討口茶喝。」

     胡鎮剛要答應,又想起那天周夫子告誡的話,思量這麼做是否妥當,忽聽身後有說笑聲,漸漸靠近。

     轉頭一看,好幾個少年簇擁著一個明豔動人的小姑娘,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說說笑笑地從剛才的路上過來了。

     他頓時眼睛一亮,忽地發現其中有個少年好像很面熟,定睛一看,原來就是那天在下塘集上戳破他謊言的那個。

     胡鎮立時就怒了:正愁沒處去尋仇,這小子倒送上門來了,可見老天也不放過他。

     混世魔王把兩手往後一背,氣勢洶洶地迎上前去攔住眾人。

     剛出主意敲門討茶喝的隨從是個穩妥人,忙在後邊扯自家少爺衣袖,低聲勸道:「少爺不可莽撞,讓書院山長知道了可不好。」

     胡鎮不耐煩地一甩手,轉頭低喝道:「閉嘴!」

     來的是李敬文和葫蘆他們,是奉了敬文娘的囑咐,去秦大夫家接秦淼姐弟來吃飯的。因在半道上碰見泥鰍,便拉了他來湊熱鬧。

     李敬文遠遠看見一錦衣華服少年帶著兩下人站在自家門口徘徊,心中疑惑不已。

     到了近前又見他面色不善,不像是問路,倒像是討債的模樣,便抱拳問道:「這位老爺有何指教?」

     胡鎮對泥鰍一抬下巴,惡狠狠地說道:「不與你相干,我找這小子算賬!」

     依他的性子,是上來就要動手的,可是對方人多,便留了個心眼,只針對泥鰍一人。

     李敬文愕然,就聽泥鰍嗤笑道:「找我算賬?難不成你打人誣陷還有理了?」

     一邊轉頭對板栗和葫蘆低聲說了幾句。

     板栗跟葫蘆聽說就是眼前的人欺負了小蔥和秦淼,那臉上就不好看了。

     不等他倆開口,對方身邊一個下人跳出來揮拳道:「關你屁事!誰讓你多管閒事的?」

     板栗跟葫蘆臉一沉,握緊拳頭齊齊逼上前來,嚇得那隨從往後直退,結巴道:「你們……你們想幹嘛?我們少爺可是兵部郎中之子,若是衝撞了他,你們這些鄉下小子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他發現,今天不是個欺負人的好日子,對方人多勢眾,又在人家門口,只好色厲內荏地端出靠山來。

     「兵部郎中」幾個字並沒有嚇住板栗,他冷笑道:「多管閒事?你們那天誣賴醫館的兩位大夫,其中有個是我妹妹,我們兩家是親戚,難道不許他幫親戚了?這位老爺是書院的人吧?行事還請講些道理才好。」

     胡鎮伸臂攔住隨從,眯著眼睛上下打量板栗,又掃了眼他身邊挺拔魁梧的葫蘆,破天荒地沒有暴怒大罵。

     他又不是傻瓜,也發現情勢不利於自身,再者,這幾個少年看上去也不是一副懦弱好欺負的模樣。

     鼻子裡輕哼一聲,傲然道:「那天是誤會。都是為了要找那兩個該死的乞丐,濟世堂又不讓進去找,本少爺才順口說丟了玉珮,想藉口這個進去找人的。小兄弟是哪家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4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7-7 12:15 AM 編輯


第100章 第一次交鋒

    板栗先一愣,旋即道:「在下姓張。」

    胡鎮眼睛一亮,道:「可是張子易張知府家?」

    托洪霖的福,他這些天也瞭解到不少消息,把下塘集、清南村有數的人家摸得門兒清。

    板栗不在意地點頭道:「那是在下小叔。」

    胡鎮揚眉道:「哎呀,那咱們可是不打不相識了。早就要上門拜訪老太太的,忙得很,就沒來得及去了。」

    接著,他又自我介紹一番,說了些冠冕堂皇的應酬話,那情形好像兵部郎中跟張子易是至交好友一般。

    話說的很熱切,只是乾巴巴的,少了些誠意──在這些鄉下少年面前,他是連客氣也不屑的。

    板栗見他忽然轉臉,也不冷不熱地虛應了幾句。

    胡鎮就問道:「張兄弟這是往哪去?」

    板栗瞅了一眼李家大門,笑道:「去李兄弟家吃飯的。」

    說到吃飯,又不開口相邀,識趣的自然就該告辭了。

    可胡鎮不識趣,他拍手笑道:「就是這家?本少爺正閒著沒事,不如跟張兄弟一起去吧。算是叨擾李兄弟了。昨兒還發愁在書院的日子要如何打發呢,今兒認識幾位,往後也不怕寂寞了。」

    李敬文等人傻眼:見過皮厚的,沒見過這麼皮厚的。

    胡鎮可不是皮厚,他覺得自己亮出了身份,這些鄉下小子就該巴結奉承他才對。他主動說去李家吃飯,那是給他們面子,不然的話,請他他還不一定去呢!

    板栗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那傲慢施恩的模樣,哪裡是交結,真要走近了,只怕往後就把他們當跟班使喚了,還不知怎樣予取予求呢!

    他淡笑道:「怕是要得罪胡少爺了。我們村的莊戶人家。輕易不敢請書院的人來家吃飯的,尤其是我家。」

    胡鎮一愣,問道:「這是為何?」

    板栗伸手指向南面田野,道:「那田上酒家是我家開的。幾年前,我二叔因此被御史彈劾。皇上派人來審查,發現並無隱私謀利勾當。反比集市上酒樓菜價便宜,馬上又有人說我們家想籠絡天下士子。胡少爺想,這是多大的罪名?我們如何還敢跟書院的老爺們交結?」

    胡鎮聽了這話,面色變幻不定,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想了一會。冷笑問道:「那我怎麼聽人說,每年春天桃花開的時候,你們家都要請書院山長和幾位大儒去桃花谷玩賞?」

    一隨從道:「哼!還不是狗眼看人低。我們少爺也是你能小看的?」

    板栗眼一瞪。叱喝道:「狗東西!你家少爺跟人說話,你亂插嘴不說,還出言不遜,也不怕玷污了你家少爺的清名?」

    那隨從被罵得目瞪口呆。

    不待他發作,板栗立即轉臉含笑對胡鎮道:「胡少爺有所不知,因我小叔是周夫子弟子,我爹也有幸得夫子教導兩年。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尊師敬師,是無論怎樣做都不為過的。何況只是請來賞花!」

    胡鎮面色沉沉地看著這個少年,那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讓他心裡極不舒服。

    他目光越過葫蘆肩頭。去看秦淼。

    葫蘆輕輕移動身子,將秦淼遮擋得更嚴實一點。

    板栗對葫蘆和李敬文道:「你們先進去吧。」

    轉頭又對胡鎮抱拳笑道:「在下失陪了。雖不敢跟胡少爺親近,然我們鄉下人最是熱心了,若是胡少爺有什麼不便宜的事需要幫手,只管開口,隨便找村裡的人家,只要能幫得上,大家都會伸手相幫。」

    說完,眾人竟從胡鎮主僕三人身邊繞過去了。

    就算有葫蘆、李敬文刻意護著,胡鎮也看清了秦淼的容顏,滿心的不爽快,被驚豔代替,倒沒有再上前糾纏,只管望著他們的身影琢磨。

    一時,李敬文拍開院門,少年們湧進去,一波清脆的笑鬧聲響起:「淼淼,你才來?」

    跟著,許是有人警告,那笑鬧聲沉寂了下去,院門也無聲無息地關上了,全不管門口的胡鎮主僕三人還站著。

    那個挨了板栗罵的隨從狠狠地「呸」了一聲,道:「少爺,這些泥腿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這樣糟踐少爺……」

    另一人瞪眼道:「胡周,你小子就挑事吧!挑的少爺惹了事,看回去老爺怎麼收拾你。那人也是官宦人家,他爹跟小叔還是山長的弟子……」

    胡鎮轉頭陰沉著臉冷笑道:「那依你說,少爺該上去巴結他?」

    隨從急忙擺手道:「小的不是那意思。小的想,少爺能多個朋友,不是更好?又不是多大的事,何必弄個仇人來……」

    胡鎮根本不聽,一甩斗篷,轉身就回書院去了。

    李家,書房內,板栗鄭重地謝過泥鰍,又囑咐他小心,若是那胡少爺為難他,一定要跟他和葫蘆說,大夥一齊對付他,莫要獨自跟他相抗。

    泥鰍不在意地笑道:「他敢咋樣?任他在京城如何猖狂,到了這山旮旯裡,咱泥鰍也不怕他。惹火了鰍爺爺,淹不死他!」

    眾人都笑了。

    葫蘆橫了他一眼,道:「你忘了你小叔了?」

    板栗也道:「自古『民不與官斗』,咱們能避則避。旁的不說,跟這樣人槓上了,哪來那麼些空閒跟他耗?這人有個諢名叫『混世魔王』,你想想他是啥樣人?咱們可是好男娃,要讀書,要習武,還要管家業,跟他胡纏那是白費工夫。贏了也沒啥光彩,輸了就更倒霉。」

    泥鰍「噗」的一聲,吐出一粒瓜子皮,笑眯眯地說道:「甭說了!曉得你倆怕我吃虧。我又不是小娃兒了,跟他爭那閒氣幹啥?往後看他來了,我躲著就是了。」

    李敬文瞅了他一眼,對板栗道:「你不曉得,你跟葫蘆走了兩年,兩年的中秋,這小子划水都拿了頭名。我就不服氣了:他呆水裡就跟不用出氣似的。」又對泥鰍道,「我瞧你往後就住在水裡得了。還省了蓋屋子。還有你大伯家那個玄龜也是。」

    泥鰍笑道:「玄龜哥哥那是誰?那是龍王的女婿,我可不敢比他。」

    這話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於是,葫蘆跟板栗細細地詢問中秋比試的情形。雖然在家也聽說過了,總比不上他們親身參加的人說得詳盡。

    李敬文跟泥鰍也問二人在外的情況,說說笑笑的,就扯到了明年的應試上。

    「往常聽大人說。周老夫子當年在咱們村教書,那麼多人,只教出了張叔、趙叔、劉叔他們三個,我還不服氣哩,以為其他人定是不用功。如今我連個府試也沒過。算是沒話說了。」

    李敬文感嘆道。

    他今年下場,縣試倒是過了,府試則出師不利。憶起當日情形。不免心下慼慼。

    泥鰍摸摸頭道:「我再多讀兩年再說,省得老是上場,老也不中,弄得都沒信心了。」

    葫蘆看著二人,想起《破窯賦》中「滿腹經綸,白髮不第,才疏學淺,少年登科」的話來。覺得那功名又渺茫了幾分。

    可是,無論這功名如何難求,他是一定要求的。

    板栗則細問李敬文。都考的是些什麼。

    幾個少年聊著,不知不覺到了吃飯的時候,李敬文的弟弟在外面叫。方才起身出去。

    李家廳堂裡,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幾個孩子,足足圍了三桌子。

    少年們推讓李長明坐上位。

    漢子搓著大手呵呵笑道:「我要去給敬文爺爺奶奶送菜,順便陪他們吃飯。葫蘆,板栗,泥鰍,你們甭客氣,咱們家不講究那些個虛禮的。你們只管吃,這菜都是吃的。」

    說著就出去了,也不跟他們一塊坐。

    李敬文解釋道:「我爹是去我二叔家了。」

    敬文娘笑道:「甭管他。今兒是請你們小的,該敬文敬武陪著;要是請你們爹,就該敬文爹陪著了。」

    少年們都感激,曉得李伯伯是怕他們不自在,故意避開的。

    少了家主在旁,敬文娘又是個性子爽利的,娃兒們都不怵她,這場面自然就熱鬧了。

    泥鰍見敬文娘坐在女娃們桌上,不住招呼小蔥姐妹和秦淼,尤其對小蔥熱心,不禁有些觸動,看了李敬文一眼。

    李敬文卻忙著招呼板栗等人,又囑咐另一桌上的弟弟李敬武好好讓黃豆那些小的,很有長兄風範。

    李家熱鬧不已,隔壁鄭家也不寂寞。

    泥鰍姑姑今兒回娘家,她是鄭老太太的娘家侄媳婦,自然要上鄭家來拜望姑媽,泥鰍奶奶便也跟著她一塊來了。

    泥鰍姑姑跟鄭氏菊花未出嫁時,玩得極好,這時見面,自然高興。

    閒談間,泥鰍奶奶透露出想跟張家結親的意思,把小蔥好一頓誇,又說泥鰍如何用功等等。

    因她沒明著說,鄭氏只含笑聽著。

    兒子也好,閨女也好,這親事都要慎重,不少媒人上門來求,她得好好琢磨才成。

    閒暇的冬日,一樁樁親事在走街竄戶中落成。

    關於葫蘆的親事,鄭家幾個長輩反覆思量後,覺得既然小蔥不成,跟葫蘆相配的還真只有他表妹劉蟬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5 AM


第101章 主動爭取的葫蘆

     這日掌燈後,鄭老太太在自己屋裡對兒媳婦劉氏道:「蟬兒在咱家這兩年,我都看在眼裡,這女娃是個懂事的。就是年紀小了些,要是定了,還得等好幾年,才能跟葫蘆成親。不過,說是這麼說,你還是先去問問葫蘆,總要他樂意才成。不是我老婆子偏心──就偏心也是常情──咱們總要向著自家人一些。」

     劉氏忙道:「瞧娘說的,我還能不曉得這個理兒?要是葫蘆不樂意,將來就算成親了,那日子過不順,我做娘的就不心疼了?」

     鄭老太太點點頭,囑咐她問了再來跟她說。

     不等劉氏去問,葫蘆先找上爹鄭青木。

     他是這個家的長孫,最近長輩們整日嘀咕自己的親事,只要留心的話,不可能不知道。

     這不,小青蓮就來給他充當耳報神了。

     「奶奶說,蟬兒表姐比旁人都強,讓娘來問你,把蟬兒姐姐說給你可好。」

     葫蘆聽了無語。

     蟬兒表妹自然是不錯的,可是秦淼難道就不好了?

     為何長輩們就沒想到要幫他求秦淼呢?

     青蓮見大哥不吱聲,也靠在他身上不吱聲,兄弟倆瞪著那搖曳的燈火一起發愣。

     好一會,葫蘆才輕聲對青蓮道:「知道了。這事不要跟旁人說,曉得麼?」

     青蓮點點頭,道:「我不跟人說。大哥,我晚上就在你這跟你睡好麼?」

     葫蘆微笑道:「好!」

     他知道這個四弟人雖小,那嘴巴卻緊得很,跟自己又親,所以才讓他去幫自己探聽消息。

     看看時辰不早了,問了青蓮已經洗漱過了,剛想幫他脫了衣裳上床,忽聽小娃兒奶聲奶氣地問道:「哥哥。你不喜歡蟬兒姐姐,是不是?」

     葫蘆一怔,半響說不出話來,面上似笑非笑。

     「哥哥,那你喜歡誰哩?」

     平常不愛說話的小娃兒,忽然好奇起來。

     喜歡誰哩?

     他看了看小青蓮。把他抱到膝蓋上坐好,緊緊摟在懷裡,心裡有種衝動,想跟這個四弟說說自己的心事,這件連板栗也不知道的心事。

     說起來。他跟板栗一直是無話不說的,可是,也不知為何。他把這件心事隱瞞了。

     想起板栗表弟,他心裡有隱隱的恐慌和戒備。

     不等他開口,青蓮忽然仰頭,用細嫩的臉頰蹭著哥哥的下巴,小聲道:「哥哥,我曉得你喜歡哪個,是淼淼姐姐。是不是?」

     葫蘆手一抖,驚問道:「你……你咋曉得的?」

     連個小娃兒都看出來了。那旁人哩?

     於是又急忙問:「你沒跟旁人說吧?」

     青蓮見哥哥著急,忙道:「沒跟人說。我猜的。哥哥身上一直戴著淼淼姐姐做的荷包。」

     葫蘆聽了這話,鬆了口氣。用暗啞的嗓音嗔怪道:「就憑這個?那哥哥不還常戴著你小蔥姐姐做的東西麼!」

     青蓮睜著黑亮的眼睛道:「小蔥姐姐是姐姐。」

     這話說的,小蔥姐姐當然是姐姐了。

     可是,葫蘆卻明白他的意思。對於他來說,小蔥只是妹妹而已。

     將小娃兒安置睡了,葫蘆又去跟二弟黃瓜說了一聲,告訴他青蓮在他房裡睡的事,省得他找不見人著急,然後又去了書房。

     果然,鄭青木還在書房看書,好像在查找什麼東西。

     他見大兒子來了,以為他是來看書的,也沒在意。

     葫蘆靜默了一會,又看了會書,等爹放下書揉眼睛,方才鄭重開口,跟他說了自己不想跟劉蟬兒定親的事。

     鄭青木很意外,沒想到兒子是來跟他說這個。

     他看著葫蘆點頭道:「你奶奶也就是這麼提了下,定親的事還要問准你。既是不樂意,我就跟你娘說一聲。」

     葫蘆點頭。

     爺倆都不是愛說話的人,說了兩句話就靜默下來,各自捧著本書看。

     直到夜深,整個山村陷入沉睡,四處萬籟俱寂,葫蘆才輕聲問道:「爹,為啥你們沒想到幫我去秦伯伯家求親哩?」

     鄭青木其實準備去睡了,可是他感覺兒子好像還有話,於是便等著他。

     聽得葫蘆這麼問,他真是詫異了。

     兒子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可是,他不是應該把這心事對他娘說,或者跟他菊花姑姑說麼,咋跟他這個言語不多的爹傾訴了哩?

     看著跟自己一樣沉默寡言的大兒子,從牙牙學語長到跟自己一般高,看這情形只怕還要超過自己,如今也曉得求取想要的了。

     他輕聲笑了起來。

     「淼淼是個好女娃。只是秦大夫家終究跟咱們莊戶人家不一樣,大夥有些不敢想這個。想是覺得淼淼那樣的人,嫁到咱們莊戶人家有些委屈了。」

     葫蘆聽了這話,有些發呆:這算什麼理由?

     秦大夫和云姨除了不種田,還不是跟他們一樣過日子,家中並不豪奢或者規矩森嚴,哪裡有不同了?

     再說,就算他將來不能取得功名,以鄭家的家業,難道還會讓淼淼下田幹活不成?

     鄭青木微微抿了下嘴唇,心想兒子既然把心事跟他說了,當爹的該為他出頭才是。

     他把手上的書往桌上一丟,撐著桌沿準備起身,一邊對葫蘆道:「爹曉得你心事了。蟬兒的事,就算了。淼淼那邊,爹去找你秦伯伯。不過,你也要心裡有個數,這事可沒個準兒的。淼淼還小,秦大夫說不定會等兩年才肯幫她聘人家。要不,咱們也等兩年再去說?省得被推了沒個退步。」

     葫蘆聽了爹前面的話,正自欣喜,又聽了後一句,急忙道:「不用等兩年。若是秦伯伯和云姨看不上我,等兩年也沒用;若是能相中我,先定了親,晚幾年成親就是了。我反正還要讀書應試,也不急著成親。」

     鄭青木聽了這番話。心裡好笑,怕兒子難為情,也沒敢表露出來。

     不急著成親,卻急著定親,這是怕秦淼讓旁人搶了哩。

     也是,下塘集如今好些權貴富戶。到秦家求親的人肯定多的很,這事得趕緊了。

     從書房出來後,葫蘆覺得冬夜格外安詳寧靜,一如山村人平靜美好的日子。解決了一樁心事,他的心神也鬆懈下來。立即覺得有些睏倦了,自去睡覺不提。

     隔天,鄭老太太跟兒媳婦這些日子挑出來的長孫媳婦人選。都被兒子青木一句話打發了。

     他說自己看中了秦淼。

     鄭老太太失聲叫道:「噯喲!這可咋辦?菊花也說看中淼淼哩,說要幫板栗求。這是咋說的,咋你們兄妹倆都一個眼光?當年相看云嵐也是這樣。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葫蘆跟板栗可是兩個人,不比當年,咱家就你一個兒子。」

     青木愣住了:菊花也看中淼淼了?

     那是不是說,板栗也看中淼淼了?

     若是這樣還真不好辦了。

     到底咋回事哩?

     鄭氏其實老早就相中秦淼了。

     她最近頭疼的很:好容易打消了葫蘆和小蔥的姑表結親,卻又冒出葫蘆跟劉蟬兒這對姑表兄妹。這些人為何總盯著親戚,想要親上加親?

     她是嫁出門的閨女,也不好插手娘家事太多。好在娘跟嫂子都說要問葫蘆自己的意見。

     若是葫蘆中意劉蟬兒,也只好罷了。不然,人人都同意。她這個當姑姑的卻反對,那嫂子劉云嵐怕是以為她有另外的心思了。

     因為此事,她害怕婆婆也給板栗來個親上加親,於是就想到秦淼。

     若是能幫板栗定下秦淼,那就不怕了。

     她正要找個機會問兒子意見的時候,青木就上門了。

     聽了哥哥的話,鄭氏不禁失笑:「哥,咱倆想再多也沒用,最後不還得看秦大夫跟云大夫的意思麼!你既這麼說了,那正好,你這個當爹的,也順便以舅舅身份出面,你就去求秦大夫:說葫蘆也好,板栗也好,黃瓜也好,青山也好,隨便他挑。要是都不成的話,不還有黃豆嘛,黃豆也就比淼淼小一歲,也是能配的。」

     青木正喝茶,聞言「噗」地一聲,將嘴裡的茶水噴出老遠,哭笑不得地望著妹妹道:「你這是讓哥哥我上門找罵哩!」

     張槐也在一旁坐著,哈哈笑道:「秦大夫不會罵你的。咱們這麼稀罕他閨女,就算他不樂意,也沒有罵人的道理。」

     青木搖頭,忽然想起一事,問妹妹道:「你咋想起來這事的?是板栗喜歡秦淼麼?」

     鄭氏搖頭道:「不是,我本來就喜歡淼淼的。板栗麼,我正準備問他,要是他沒其他想法,就要幫他上門求親了。誰知哥哥也這樣想。云嵐姐姐哩,她跟娘不是都中意蟬兒麼?」

     青木聽說板栗還不知這事,這才放心。

     又道:「不是你說,姑表結親不好麼,哥哥最相信你了。葫蘆又說,對蟬兒也是跟小蔥一樣,當她是妹妹待的。我才想起秦淼。」

     於是三人議定,由鄭青木去找秦大夫求親,張家和鄭家適齡男娃,隨便他挑。

     要是一個都看不中,那可沒轍了,正好死了心,好去尋摸旁人。

     不等青木去找秦大夫,臘月初十又出了一樁大事:泥鰍被人打了。

     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張槐跟劉三順去了下塘集找史班頭,清南村各路口巡守的人也加強了看管巡查。

     忙了一天多,第二天下晚時分,張槐才回到張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6 AM


第102章 探望

     鄭氏忙幫他去了外面披風,換上家常衣裳,把火盆炭火撥旺了,又讓他喝了一碗熱乎乎的米粥,方才問起詳情。

     「說是被人蒙了頭,敲了悶棍,傷了肋骨。想來想去,沒人會幹這事,只有那個剛來書院的混世魔王胡鎮。上回我們去敬文哥家吃飯,好些人都在場哩,這混蛋就敢攔住泥鰍,說要找他算賬。後來見我們人多,才沒敢動手。」

     板栗跟爹一塊去探望了泥鰍,先說了事由。

     鄭氏問張槐:「可跟書院說了?」

     張槐嘆了口氣道:「這只是我們私下猜的。那胡鎮狡猾的很,昨天下晚正下雪,他跟學子們在山上看雪,兩個隨從也沒下山,要如何跟書院告他?」

     跟著又道:「雖說是這樣,我跟三順去集上找了史班頭,暗地裡查訪這事。差不多能斷定是那胡鎮的隨從干的,卻無法指證。」

     他神情頗為鬱悶。

     板栗道:「爹,就是不查,這事也猜得到。前些日子,泥鰍除了得罪過這個胡鎮,就沒旁人了。先這麼地吧,那胡鎮是個狂妄的人,這一回雖然辦的小心,日子久了終究會露出行跡來。」

     張槐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我已經讓人盯著他那些隨從了。有這樣人在村裡,你們都要小心些。」

     鄭氏輕聲問道:「可跟周夫子說了?」

     張槐搖頭:「沒頭腦的事,說了白讓夫子操心不痛快。夫子如今不做官了,在這養老,難得過幾年清靜日子,能少給他添些麻煩,儘量少些麻煩。」

     鄭氏點頭,聽著窗外簌簌的落雪聲,不由嘆了口氣。

     這世上事從來就是福禍相依的:書院建在這裡,清南村人得到的好處是不用說了;壞處麼,這不正顯現了!

     小蔥聽了此事,又是生氣又是不安,對鄭氏道:「娘,我想明兒跟淼淼去看泥鰍哥哥。」

     鄭氏聽了,沉吟一會,才道:「也好。讓板栗跟葫蘆陪你們一塊去。多備些禮,把板栗帶回來的老參拿兩隻。」

     她自己是不會去的,她跟泥鰍娘有些小隔閡,去了只怕會惹嫌棄。

     小蔥點頭,轉身去收拾準備了。

     第二天,雪住後,天地間一片瑩白。一大早,張家院子裡人聲鼎沸,主僕一齊出動,清理積雪。

     山芋、香荽等小娃兒一邊鏟雪,一邊嬉鬧不停;最小的玉米又纏著大哥,說要用竹匾罩麻雀。

     紅椒聽了,忙讓人搬了個大竹匾來,在三進院子裡找了塊乾淨雪地,支起竹匾,又在下面撒了些癟穀子,然後就帶著弟妹守在旁邊,等麻雀飛下來吃。

     東廂房,於嬤嬤幫小蔥包紮整理送劉家的東西,順便又說了些送禮的規矩。

     一時弄完了,她推開窗戶,瞥見紅椒穿著紅色小襖和同色褲子,半蹲在雪地裡,一隻膝蓋還跪著,手上緊捏著牽引的線繩,兩眼不眨地盯著前方的竹匾。

     老嬤嬤皺起眉頭,對小草道:「去喚二姑娘回來。」

     小蔥忙止住小草,又揮手示意她下去,才含笑對於嬤嬤道:「嬤嬤,妹妹們不過是偶然玩一回,也不算什麼大事,就隨她去吧。」

     於嬤嬤不讚同地說道:「大姑娘,這女兒家的言行舉止,就是要從平日的小事練起。若是自在放任慣了,就算心裡曉得那些規矩禮法,也是毫無用處。」

     小蔥點頭道:「嬤嬤說的是。所以,我們姐妹雖然不喜歡那些規矩,也都用心在學,不敢偷懶。不過,我娘想必也跟嬤嬤說過了:她並不想把我們教成大家閨秀。」

     見老嬤嬤有些不以為然,小蔥又道:「這就跟讀書一樣。讀書是為了明理,但也不用讀了書,就滿嘴之乎者也起來。裝模作樣也不能就變成大儒。嬤嬤只看書院的周夫子他們就知道了。學習規矩禮法,也是為了知禮守禮,若是從此變得死板規矩,毫無靈性,那還不如不學呢。嬤嬤說是不是?」

     於嬤嬤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她來了兩年,跟大姑娘才處了不到一個月,發現她極有主見。自己教導的,她也認真聽講學習,卻並不照搬照套,一概自有主張,偏說話行事自己還挑不出錯來。

     小蔥見老嬤嬤不吱聲,微笑道:「嬤嬤別多心。娘跟小嬸嬸要人,小嬸嬸又派了你來,自然是因為你懂得多,是個難得的。嬤嬤別看我不大經心的樣子,其實我不單白日跟嬤嬤學這些,我還記了下來,晚間也琢磨呢。哪些是要時刻謹記的,什麼場合注意什麼,都不敢忘了。只是我想著,無論學什麼東西,都不能生搬硬套,要靈活運用才好。」

     說完,將備好的禮歸攏,讓於嬤嬤在椅子上坐了,又遞個手爐給她。

     老嬤嬤急忙起身,連道「不敢當姑娘贊」,臉上卻是笑開了。

     小蔥便隨意問起她家裡人。

     於嬤嬤說還有兒子兒媳婦在二老爺家,「都是老實人,當不得大事。不過是二太太看我的老臉,賞他們一口飯吃罷了。」

     小蔥微微一笑,問道:「嬤嬤可想讓兒子來身邊照應?」

     於嬤嬤聽了大喜,站起身朝著小蔥作揖道:「若是能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婆子本想開口求太太的,又怕壞了規矩,到底我們算是二老爺那邊的人。」

     小蔥道:「這有什麼,小嬸嬸是把你送我家了。」

     於嬤嬤開心之餘,對大姑娘推心置腹道:「不是說二老爺家不好,是我兒子跟他媳婦太老實。姑娘想,那大家子的下人,都是心眼比篩子眼還多的,他們就吃不開。老婆子來了這,覺得鄉下地方,人就是忠厚實在。就想著,他們要是也來這,管些養雞餵豬的事,又輕省,還少是非。」

     小蔥點頭道:「嬤嬤既這麼說,我就給小叔小嬸寫信,讓他們過來。找個簡單的事兒,只管幹活吃飯,不用理會那些勾心鬥角。」

     於嬤嬤喜得紅光滿面,連連道:「噯!噯!老婆子多謝姑娘了。」

     一時說完,外邊紅椒他們也抓了好幾隻麻雀,裝在一隻籠子裡,讓玉米拎著玩。

     飯後,板栗小蔥帶著弟妹們坐車出門。

     先將弟妹們送去學堂,然後兩人才邀了葫蘆,一起去秦大夫家接秦淼。

     秦大夫還未出門,見他們來了,說要喊秦淼一塊去劉家去看望泥鰍,便道:「也好。我還有些事要去醫學院,就不去劉家了。小蔥你去幫泥鰍複診。若無事,還按原來的方子繼續吃藥就是了。」

     一邊將泥鰍的傷情細說與她聽。

     小蔥認真聽著,不住點頭。

     秦大夫說完,又叮囑板栗葫蘆道:「這事我跟你們爹另有主意,你們不可衝動。若是跑去找那胡鎮尋仇,回頭弄出更大的事來反不妙。」

     葫蘆跟板栗一齊點頭,說定不會亂來。

     一時,秦淼換了衣裳出來,淺粉色襖裙,繫著紫紅鑲毛羽緞斗篷,襯得粉面如花。

     聽了秦楓的話,氣鼓鼓地說:「爹,你是沒瞧見,那混世魔王那個狂勁兒。反正我長這麼大是頭一回見。就為了泥鰍哥哥幫我們說了一句公道話,不好明著報仇,暗地裡打人來了。這還得了。」

     秦楓肅然道:「你沒見過的人多了,這算什麼!」

     云影幫閨女整整衣領,道:「遇上一回也好,省得往後吃虧。去了那,跟劉嬸道麻煩,說我回頭去看她。」

     秦淼點頭,和小蔥他們上車去了。

     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半尺來厚的雪,辯不清原來的路。幸好他們出來的不算早,有人先走了,那腳印和車轍踏出一條凌亂的道路來。因天氣寒冷,就算把積雪踩扁了,也不融化。

     車上,葫蘆望著小蔥和秦淼,心道,若是那天帶了兩人回來,是不是就沒後來的事了?

     正想著,就聽板栗道:「唉!那天要是認出你倆,直接帶回來了,也就不會遇見那混世魔王了。」

     又瞅著秦淼的眼睫毛道:「你們這睫毛長得倒快,過了這麼些天,又是一茬了。可惜,睫毛依舊長,村裡多了小魔王。往後你們還是少出門的好。」

     小蔥跟秦淼聽他說得有趣,撲哧一聲笑了。

     笑了會,想起挨打的泥鰍,覺得沒心情,又堆起了愁容。

     到了劉家,泥鰍的爹——矮胖發福的劉三順聞聲接了出來。

     葫蘆跟板栗說了些客氣話,奉上禮品,無非是些藥材和補品之類。

     將幾人讓入正房廳堂,又上了茶點,方才開始敘話。

     泥鰍娘這時也出來了,幾個小輩忙站起來問好。

     小蔥問起泥鰍的傷勢。

     泥鰍娘溫聲道:「多謝你們惦記。也沒啥大要緊的,說是肋骨斷了兩根。等養好了,就算不能跟往常一樣皮實,好歹咱們家不像以前那般窮,不用他幹重活計,這日子也得過……」

     劉三順打斷她話道:「瞧你說的,哪有那麼厲害?秦大夫說了,養些日子就好了。秦大夫說的還能有錯兒?」

     泥鰍娘沒吱聲,只擦了擦眼睛。

     葫蘆和板栗見狀,便站起身,說要去看泥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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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7-7 12:17 AM


第103章 不讓接近

     劉三順忙道:「我帶你們去,在這邊。」

     說著率先出門往東廂泥鰍房裡去了,葫蘆板栗跟了上去。

     小蔥和秦淼也要跟上去,卻被泥鰍娘緊緊拽住了。

     「你哥哥他們去了,也是一樣的。你們就不用去了。男娃子房裡,亂七八糟的,又有一股子藥味,還不方便。」摸摸她手,「噯喲,瞧這小手,冰冰涼的。來,去嬸嬸屋裡烤火。秋兒也在這哩,她跟小蔥差不多大,正好你們能說說話兒。」

     小蔥尷尬無措的很,硬著頭皮道:「嬸子,我師伯今兒有事,說不能來替泥鰍哥哥複診了,讓我給他瞧瞧。這……」

     泥鰍娘一怔,隨即道:「那就晚些再複診吧,總不好讓你幫泥鰍看,回頭帶累了你。」

     秦淼詫異道:「不過是診脈而已,怎麼就帶累師姐了呢?」

     一個媳婦從東面走道里出來,接上話笑道:「不還要換藥麼?泥鰍這麼大的男娃,傷的又是胸門口底下,哪能讓你們姑娘家看哩!小蔥那年好心幫人治傷,後來還傳了些閒言碎語出來,我們聽了都生氣的很。臨到自己頭上,當然要小心些了,不能讓小蔥受了委屈。再說了,這醫學院就在旁邊,又不是找不到大夫。小蔥說是不是?」

     小蔥認出這媳婦是泥鰍的舅母,強笑點頭道:「嬸子說的是。」

     見秦淼還要說話,忙把她手一捏,方不言語了。

     泥鰍娘便牽著小蔥,秦淼跟在後面,順著走道進入正房東屋。

     屋裡坐了好幾個婦人,泥鰍奶奶也在,還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眾人圍著做針線說閒話。

     屋子正當中擺放了兩個大火盆,熱氣撲面而來,小蔥和秦淼先打了個寒顫,跟著就覺得身上一鬆,暖洋洋的。

     眾人忙起身,挪了兩張竹椅,上面墊著棉墊子,讓兩人解了披風坐了。泥鰍娘又讓小丫頭拿了兩個小火罈子來,遞給小蔥和秦淼烤手,又張羅著讓她們喝茶吃點心瓜子。

     泥鰍奶奶就一長一短地問小蔥些話,家裡如何,學醫如何,是不是還要去濟世堂坐堂等。

     小蔥一一答了。

     說笑間,外面進來個丫頭,說是泥鰍少爺那邊叫張姑娘去複診。

     原來,泥鰍聽說小蔥也來了,十分歡喜,忙問怎麼不見人。

     板栗葫蘆也奇怪,告訴泥鰍說,秦大夫今兒有事不能來,讓妹妹來複診,這會子怕是在跟嬸子說話,所以絆住了。

     泥鰍這才叫人過來請的。

     小蔥聽了,迅速掃了一眼泥鰍娘,對那丫頭笑道:「跟你們少爺說,回頭我師伯或師傅來幫他複診。我到底年輕,怕看不準,誤了事不好。」

     那丫頭聽了,不知真假,一時愣在門口。

     泥鰍舅母見她不動,忙道:「這是小蔥謙虛。不過她一個姑娘家,不好幫泥鰍看病的。咱也不能難為人家。」

     泥鰍娘也點頭,說讓少爺先等等吧。

     那丫頭這才答應著轉身去了。

     泥鰍奶奶也不在意,以為秦大夫還會照常來,所以笑道:「這娃兒,咋找小蔥瞧哩?秦大夫等會不就要來了麼。」

     秦淼道:「我爹說今兒有點事,怕是不能來。」

     小蔥急忙道:「等會我過去醫學院瞧瞧,看大師兄在不在。要是在的話,請大師兄來也成。」

     那個秋兒不知內情,聽秦淼說她爹不能來,小蔥又推三阻四的找旁人,自己明明坐這,也不去幫忙看看,她心裡關切表哥,就很不高興。

     「小蔥姐姐前年不是還幫啥禮部侍郎的兒子治傷了麼?聽說還在屁股上哩,也沒見你嫌棄,咋就不能幫泥鰍哥哥複診了?你就把把脈,換藥讓旁人來就是了,多大點事……」

     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秦淼氣極了,站起來對秋兒大聲道:「是你們家不讓師姐複診的。」

     小蔥急忙拉住她,微笑對秋兒道:「我師伯原是讓我來幫著複診的。是嬸嬸不讓去,說是怕給我帶麻煩。我也不能白費了嬸嬸的好意。我就想著,等會去找師傅或大師兄來,也耽誤不了一會工夫。」

     泥鰍舅母急忙道:「就是。上回小蔥幫人,那是在方家莊子上,當時也沒大夫在跟前,小蔥才幫那人瞧的。這會子,醫學院就在家門口,又不是找不到大夫,咋還能麻煩小蔥哩?」

     秋兒聽娘這麼說,雖不大贊成,卻也沒吱聲了。

     泥鰍娘也對婆婆道:「娘,秦大夫忙,等一會也不算啥。」

     又端起桌上的點心盤子,對秦淼笑道:「淼淼坐。來,吃這個。」接著又讓小蔥。

     秦淼精神不大好,隨便撿了一小塊吃起來。

     泥鰍娘又對泥鰍奶奶道:「娘,小蔥拿了兩隻好人參來,比咱們買的要好許多哩。我讓人擱老雞一塊燉了給泥鰍吃,好起來就快了。」

     她轉向小蔥,拉著她手實心實意地說道:「小蔥,跟你母親說,我好感謝她哩。這人參不容易得吧?你別笑話嬸子眼皮子淺,嬸子就是擔心泥鰍,巴不得他馬上就長好。」

     小蔥見她神情真摯,心裡觸動,微笑道:「瞧嬸子說的。這人參再好,它也是藥,也不能當飯吃。要是泥鰍哥哥好好的,嬸子也不稀罕它了。」

     泥鰍娘聽這話說的貼心,含笑點頭,摩挲著她的手,見她落落大方含笑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失神。

     泥鰍奶奶也對小蔥不住感謝,話裡話外,都是張家為人厚道。

     小蔥笑說這是應該的。

     泥鰍舅母聽了暗自撇嘴,遂笑道:「這是泥鰍好心,才落得好報。你們也甭謝來謝去的,只管安心收下東西,小蔥她們家心裡才踏實。說到底,這事是小蔥惹來的不是?」

     小蔥斂去笑容,垂眸不語,撿了塊點心慢慢吃著。

     秦淼氣得又想站起來,見師姐不動,才忍下了。

     泥鰍娘忙道:「這不關小蔥和淼淼的事,是那個胡少爺太霸道。那天集上好些人都去了濟世堂,都幫著說話,罵那個胡少爺哩。」又轉向小蔥,「說起來,還是你們當大夫幫人治病,攢下的好名聲。也算是好心有好報了。」

     泥鰍奶奶怒道:「就是。秦大夫、云大夫,還有小蔥淼淼這樣的,一年不曉得要幫人治多少病,這是多大的善事?白白被人誣賴偷東西,任誰聽了也不能不管。」

     於是把胡少爺一頓罵。

     泥鰍舅母道:「小蔥就是能幹,坐堂行醫,不像咱們秋兒,只會做針線煮飯。」

     有個媳婦就道:「這還差了?女娃兒,不就是要會做針線煮飯麼?你家秋兒針線活又好,你就矯情吧。小蔥往後嫁人了,也不能再出去坐堂吧?瞧云大夫,成親後不還是在家煮飯帶娃麼!」

     小蔥只含笑嗑瓜子,也不吱聲。

     就有人問她,整天學醫,是不是不會煮飯做針線活計。

     小蔥點頭笑道:「煮飯會一點,針線活計不大會。」

     一個媳婦就嘆道:「也是,一個人心思哪能有許多,學做大夫,自然就顧不上旁的了。瞧淼淼,那小手白嫩嫩的,就不像能幹活的樣子。」

     秦淼很想站起來跟她理論,說自己啥活計都會幹,而且做得很好。可是,她見師姐不吭聲,只得也閉上了嘴巴。

     因眾人都誇秦淼生得美,泥鰍舅母便問道:「你們瞧瞧,小蔥跟我家秋兒那個高一些?我瞅著我家秋兒要高一些。」

     說著,非要讓小蔥跟秋兒站起來讓人看。

     泥鰍奶奶覷著眼兒看了一會,笑道:「差不多。秋兒長得豐潤些,小蔥細條些。」

     另外幾個媳婦都笑了,說是這樣。

     接著又扯些家常裡短的話,老是把小蔥和秋兒比較。

     小蔥不耐煩聽,起身告辭道:「先回去,看師傅和師伯有空不,好讓他們來幫泥鰍哥哥複診一遍才放心。」

     泥鰍奶奶忙道:「三順媳婦,你叫個人跑一趟就是了。咱留小蔥和淼淼在這吃晌午飯。等會錦鯉也要放學了,把紅椒紫茄她們也叫來,秋兒也在這,不是正好熱鬧?前兒我就想請板栗他們來吃飯的,偏偏泥鰍出了這事,就沒顧得上。」

     小蔥不等泥鰍娘答話,急忙推辭道:「劉奶奶,泥鰍哥哥還沒好,你們也焦心的很,還是不要費事了。咱們一個村的,往後有的是機會吃飯。」

     秦淼也道:「我家去叫我爹來,旁人也說不清。」

     泥鰍娘見她們堅持要走,只得讓人去叫了葫蘆跟板栗,婆媳二人一起將他們送上車才轉頭。

     因小蔥沒幫泥鰍複診,只得去秦家請秦大夫去,順便送秦淼。

     車裡,板栗問小蔥為啥沒去幫泥鰍複診。

     小蔥張張嘴,卻不知如何說起,隱約一點猜測,讓她覺得胸口閉悶難受。

     秦淼卻不管,劈裡啪啦把先前的情形說了一遍。

     葫蘆跟板栗聽得一頭霧水:這算啥?

     秦淼氣呼呼地問道:「師姐,她們說你不會煮飯、做針線,你幹嘛那麼謙虛?哼!煮飯做針線好了不起麼?我比那個秋兒做的好多了。她們竟然說我啥都不會,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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